零色——by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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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半年内易家受到的冲击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只能无奈缩小市场转移目标,并向海外寻求客户。所有的人都很累,因为一切几乎要从头开始,所幸,最後工作都一点点的迈入正轨,但怎样也无法和过去的规模相比了,现在的易家,不过是个干点地下勾当的药贩子而已。
我当然不能再出现在任何社交场所,连出门都要小心,因为媒体虽然放过我了,可过去那些被我欺骗过的人不会,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日子都很难过,还因为和我有过来往的原因,被人做出各种怀疑,更多的则是讥笑,讥笑他们连男女都分不清。他们当然会把气都撒在我头上,随时会来报复我。
家里人商量之後,决定让我去偏远的地方上学,离开这个城市,也彻底告别曾经扭曲的生活。我个人倒是很乐意这个决定,我已经快20岁了,却几乎对学校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称作"同学"的朋友,更没有任何同龄人应该掌握的科学知识。
刚踏进那所学校时,我的身份是个身体虚弱,休过很多次学的差生,心里只觉得害怕。
不过学校里的人都很友好,都很照顾我。我离开了学校太久,那里的一切,看来都好新鲜,和同学们呆在一起,也很快乐。
唯一遗憾的是,我依旧找不到一个可以给我安全感的人,让我觉得只要有他在,即使抛弃家庭也在所不惜。
没有这样的人。
所以我还是离不开自己的家。
话又说回来,反正都已经慢慢习惯了,而且临走前大哥说过,如果我敢借上学的机会乱跑,所造成的一切後果都得由自己承担。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冷漠,就像是在威胁。我知道他所说的後果,并非是对我的惩罚,而是对我身边的人。
我不想和我无关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牵连。
听话就听话吧,就算是走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又怎样呢?我还是会孤独。
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非常不习惯,我还是会常常跑回来住,知道些家人的事。二哥果然终究还是像他说的那样,从家里搬走了,搬去实验场一心一意做他的研究。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再扮女孩子的缘故,也不用再注射什麽药物了,所以即使他不在家也无所谓了。我去实验场看他的时候,他依然容光焕发,很尽责的迎接我,和以前一样耀眼,充满自信,与沈默寡言的我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自从我的扮装生活结束後,就再也打不起精神做任何事了,我又成为了只靠哥哥们照看的动物,而做不出任何贡献。
硬要说贡献,大概就是能在回家的时候取悦一下大哥,当然,是在床上。
二哥说,无论什麽事,只要习惯了就好,习惯之後就没事了。
可惜他只说对一半,我的身体的确慢慢习惯了那个满心控制欲的人,心底却早有一部分被冻结,无论在大哥的怀抱里如何失去理智,头脑依然清醒,一次次的疯狂过後,留下的只有空虚和寂寞。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会爱他的事实。
他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把我当作姐姐的替代品,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会爱他。
无论有多少借口多少保证都不会。
这已经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了,即使我自己也不能。
後来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大哥告诉我,二哥已经有了女朋友。
对方是谁大哥自己也不知道,也是听同事提起。
我想祝福他,却怎麽也开心不起来。
最先想到的是我们过去还在一起时互相做过的保证,如果有一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终止我们之间的游戏关系。
结果,他找到了,而我却没有。
为何当初对他如此顺从,理由我早已明白,只是不愿承认。不是酒後乱性,不是想要他破费帮我买东西,不是不能反抗。
是我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为此所做的牺牲。
可惜牺牲终究还是无谓的,二哥想干什麽,是不会被任何人阻挠的,无论那人付出多少代价。
是我自己不好,还以为所失必有所得,结果还是落的一场空,什麽都没有得到。
我以为我放下一切恬不知耻的迎合别人,别人就会对我好,事实是根本不可能,自己的愿望和别人的想法,轻易是不会相同的,否则世上怎会有这麽多孤独的人?这麽多的误会?
大概上了几个月的学,我还是无法适应集体生活,同学们的确都很好,但呆在那里,总觉得很不舒服,我从小到大被宠惯了,离开了家,就觉得少了什麽。大哥听说我不想上学,也没有多说什麽,他大概是发觉我不在身边他难受,就依了我。
办退学手续的时候有人笑我,说我在家里日子过的太舒服,都养的跟只家狗一样了,哪儿有人没家里管还不愿意,吵著要回家的?
我无语反驳,心里恨,却说不出话,被宠的太久,已经忘记野生的乐趣,就算被主人踢被主人打,最後能回去的还是只有家,只会继续做只乖乖的看门狗。
我没有勇气下狠心。
我好怕大哥会伤害谁,怕父亲的身体再出事,怕母亲二哥不开心。
怕的事太多,追求自由的愿望,与之相比简直渺小的看不见。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任何事,都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
33
我回家的那天,大哥忙着工作抽不出身,只派了司机来接我。那天正是星期日,车站上很拥挤,转了半天才找到自家的车。找车的时候我突然想,会不会有仇家突然拿把枪来杀我,或者拿把刀子来捅我。
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很开心,接着却又难过起来。如果我死了,自己是落个轻松,却会给别人带来很多麻烦。
我一边自嘲的笑,一边提着行李向路边停着的车子走过去,走近了正看见司机老伯在跟人争论,车尾的黑色油漆被撞掉了一小块,后面还跟着另一辆浅灰色的小车,很熟悉的颜色。
低头被司机训斥的人,满身局促,一声不吭。
一头灰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背微微有些弓。
我站住了脚步,一阵凉意从背后直流窜遍全身。
眼前摇晃着发黑,手指僵硬的几乎提不住包。
刚想转身逃,却被司机叫住了。
性急的老伯一下子拉住我的手,往车子边扯过去,一边还不停的抱怨着:"你看你看,昨天才打理过的,特意准备着来接你,给撞成这个样子,眼神不好?眼神不好就别出来开车啊!"
最后两句话是说给那个肇事者听的,我抬头看他,正迎上那张拼命想忘记的脸。
温和安静,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讶和喜悦。
"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我笑笑,尽量移开视线又表现的很自然,见他想说话,赶紧拉着司机的手转过身,"别吵了我觉得很累,快点回去吧,再喷点漆就没事了。"
司机回头不快的哼了一声:"算你运气,钱也不用陪了!!"
我快速躲进车子里把窗帘拉严实,瞥到被布遮挡住的窗外,模糊的身影,一直站着不肯离开,便连忙闭上眼睛,让司机快点开车。
耳边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顿时心安不少。
真是什么运气?怎么在这里碰见他?回国了?这么快?
一路上脑子乱的不行,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局促微弓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摇晃,让我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烦躁到想骂人。
我咬着牙用力捶打手边的行李,直到拳头发疼,又低头抓住头发不停的揪,脚尖踢着前座,要不是到了家,座位都大概被我踢坏了。司机一直悄悄的回头,却不敢问。
即使他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直到回到家看见父母,情绪才稍稍好了一点,两个人看上去都挺精神的,正在花园里喝茶,看见我都很高兴,拉过去问长问短。父亲故意板着脸,说我不求上进书也不肯念,被母亲嘲笑了一番,说我不在家的时候父亲可唠叨了,不停的念着我,从学校猜到同学,怕人欺负我,还连带把大哥都怪了,说他不该找个这么远的学校,连想见个面都见不着。生病之后的人都会变的特别好脾气,现在的父亲看起来简直是另外一个人,有趣的很,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商人早不知去了哪里。
只是脸上的沧桑告诉别人,他真的老了,仿佛就是一瞬间老了很多。
"你回来都回来了,还要住在外面?"父亲问我,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家里又没人赶你,跑这么远干什么呀?"
母亲笑:"你什么记性啊?刚才还不是自己说孩子们喜欢自己在一起,还叫我以后别乱往他们家跑呢!免得又撞见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母亲在说的分明就是那时我和大哥在客厅的事。
"你脸红个什么劲啊?"父亲又瞪起眼,"都没见墨零哪儿不好意思过,还狠的跟我们欠他似的!"
我哭笑不得,站在一边狼狈不堪。
"青零,我说过吧?你爸爸生气也就是一时的事,你看他小时侯把你们打了以后,哪次不担心的连觉都睡不着?他哪儿真的会为难你们,又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到最后你们总归是赢家。"母亲笑着拍拍我的肩。
父亲满脸不快,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只要你们觉得适合就好,别管我们了。"
我轻轻一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终究还是妥协了,接受了我和大哥的事。
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我已经不是小时候只会淘气的小男孩了,凡事得衡量轻重缓急,自己的选择已经不是第一位的。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就这样下去吧。
我回到自己的住处以后,大哥很晚才回来,那时已经快半夜了,等他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二哥早已搬走,宽敞的空间里没有了他的笑语,他现在在干什么?工作?已经睡了?还是在跟女朋友约会?不知道对方长的漂亮不漂亮,不过他眼光独特,选中的人应该不会差,就是不知会不会有跟他一样的性格。
有点想看看呢。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我跑过去开门,半夜有点冷,阵阵微风吹进我的前襟。我看见大哥下了车,锁了车门,向我走来,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疲惫,衬衫的领口也松散着,不似平时那个严谨的人。我知道他平时工作很辛苦,怎样也该等他回来打个招呼。
见他走近,我刚想说话,手腕却被一把抓住,反身压在墙上。
门轻轻的被勾上,发出短小的喀嚓声。
口腔内狭小的空间立刻被炙热的唇舌毫不留情的占据,像是要夺走我的全部,过于激烈的亲吻让我连身体都几乎稳不住,连忙用空出的手紧紧勾住大哥的脖子,尽力凑上去,迎合他。只几秒钟肺里的空气就迅速减少,呼吸开始变的急促,我用力把哥哥推开,退到后面不停的喘着气。
"我好想你............"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敏感的地方被一口咬住,我痒的直打哆嗦。
"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我轻声问他。
"谁?"作为回答的反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鹿尧。"
34
过去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谁都没空去思考究竟哪个人才是罪魁祸首,我也不知道大哥心里认定的是谁。听我提起那个名字时,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叫我还是尽量不要出门,自己小心。
不过,他的语气里明显有些不快,看来还是对那个人不怀善意。
当然我们家里谁都也不可能对过去任何又过合作的对象再怀有什麽善意了,只有怀疑和警惕。
即使从他身上什麽都没有得到。
第二天起床时,大哥已经上班去了,我以为会一个人在家里过一天,没想到却来了客人。
不是昨天那个撞了我们车的人,是他妹妹。
"不能进来吗?"她站在铁门外对我笑,笑容有些勉强,不过容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淡赫色的长发,末梢微卷。很早以前,我还曾经幻想过我们是不是会有机会发展,现在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不怕?"我冷笑著反问她,"我可是男人哦。"
她的脸上飘过一瞬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常态,捋了捋额边的发丝:"那,出去可以吧?"
我想了一下,没有拒绝,反正,我又不怕家人口中的那些报复者,要是真碰见,算我倒霉。
天知道,小鹿不但不是报复者,反而还是我比较像,进了咖啡店还没落座,她的眼泪已经开始流个不停,害的我被别人怀疑干了什麽坏事,满屋子的眼睛都盯过来。
"你坐到靠窗的位置吧,免得人家一直往这里看。"我皱著眉催促她,又把手绢递过去。
我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在哭什麽,无论怎样想,该哭的不都应该是我吗?
"......怎麽称呼呢............"小鹿低头狠狠一抹眼泪,又肿著双眼抬起头,"叫你青零吧。"
"叫什麽还不都一样。"我转头看著窗外。
"我还以为今天来也会被你大哥赶走呢,幸好。"
"你们走了这麽久,谁还惦记著,我哥哥也有自己的事,哪记著这麽多。"
她露出尴尬的表情,低下头红了脸:"也对............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熟。"
听到"不是很熟"这几个字,我又後悔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越发烦躁,手指用力扯著桌布。
"你们什麽时候回来的?"我问。
"一周前吧,本来还能更早一点回来的,事情比想象中麻烦。"
事情?工作上的事吧?他们家也开始发展海外客户了?我一边想著一边等著小鹿继续说话,却始终没有下文。
"有什麽事?"沈默了半晌,见她还不开口,我忍不住问,现在跟她在一起浑身都不舒服,我真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昨天撞坏你家车子的事......哥哥还是说要陪的,我来跟你商量具体赔偿金。"
"要商量的话,还是找我爸爸妈妈或者是哥哥吧,车子又不是我的,再说,那个撞坏车子的人自己怎麽不来?"一想到他这种态度我就不高兴。
"我哥哥的眼睛还是没有完全好,昨天我不在他自己才偷跑出去的,本来他是根本不能独自外出的......"她说著眼眶又红了。
"等等!‘还'是什麽意思?"我直起腰急急的凑过去。
小鹿抬起头奇怪的望著我:"什麽还?"
"你哥哥眼睛怎麽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司机的话──眼神不好就别出来开车啊!
她静静的看著我,很久才叹了口气:"什麽嘛,最後还是没有告诉你,我被骗了。"
我越发疑惑,却肯定自己是漏了什麽事情没有知道。
"............我哥哥的眼睛看不见了。"
细小温和的声音,却沈重如千斤磐石。
"怎麽回事............"
我一动不动的看著她,想看出一切被隐瞒的真相。
身体突然僵硬到不会动弹。
"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哥哥明明说好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会都说清楚的,没想到还是没说,肯定是怕你担心吧,他这个人就是这副样子。"
小鹿不再哭了,噘起嘴,伸手玩弄著桌上的菜单,过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道:"还不就是那时你来玩的事,哥哥没想到你会这麽生气,後悔死了,开著车出去找你,又在你家楼下站了一夜,凌晨的时候我去找他,劝了好久,劝的时候那个人都是僵的,要不是实在站不动,他才不会理我呢,一拉进车里就晕了,他以前住在厂区边的公寓太久,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眼睛,被雨这麽一淋就更别提了,老病发作,被家里人骂个半死。他又不肯说是因为你,谁问的都不肯老实说,都骗他们说是出去买东西被雨淋了。他本来还想等天亮了,一大早就按你家门铃的,这麽一来当然不可能了,我一开始忙著照顾他,後来到你家来过几次,你大哥怎麽也不让我进门,说你还在生气,不想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