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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饼——by薰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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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凡靠在柱子旁,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
左边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忘我地拥抱接吻,也许是离别,也许是归来。右手边有拉拉杂杂的一大群人在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孩送行,面对依依不舍泪流满面的亲人,男孩好脾气地安慰着。
秦凡看着,青涩甜美的果实,这一行,也许是读书,几年的光景,回来以后又是另一番模样,今日的腼腆也许会变成永远的回忆。
扩音器里几种不同的语言在滚动播放着航班,大幅落地玻璃外,有隆隆的机鸣声。
灰蒙蒙的天色,灰蒙蒙的跑道。不同的班机起起落落。
出口处开始嘈杂起来,原本等候在一边的人群渐渐急躁,挪移过去,举着牌子的,焦急睁大眼睛的。
秦凡依旧没有动,远远望着。
人群里,出现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一米八的身高,黑色大衣,黑色手套,带着茶色墨镜。他低着头快步挤出人群,环顾身边,像是送了一口气,又四处张望起来。
秦凡慢慢走过去。
男人忽然看见他,忽然扔下箱子,飞扑上身。
"凡凡!"
他大叫,引来旁人侧目。
"不想引来记者就闭嘴。"秦凡解下自己的围巾,裹在他冻得微微发红的脸上。
"回家。"他说。
"嗯,"展玉风笑道:"回家。"

第七章
秦凡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展玉风席地而坐,半靠着他的腿,一面看杂志,一面哼歌。
今天是两人一年中难得的休假日。
归国后,展玉风应了椎名雅之前的邀约,在他手下做事,当然零星的时候也还是会有一些大牌来主动邀请他初妆。
平时展玉风虽然总是与秦凡在一起,但有时候却几乎忙到一天之内说不上几句话。
所以,这难得的清闲两人就格外珍惜。
秦凡忽然眼睛盯住中间的一版细细看起来,展玉风一抬头就发现他沉思且带着一点怀旧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
他好奇地凑过去。
"幕后贵人相助,圣婴重起炉灶。"
展玉风恍然大悟:"那是你长大的孤儿院?"
秦凡点点头,淡淡微笑起来,他说:"原来破产关闭了,现在能重新办起来,是好事。"
展玉风盘腿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想回去看看?"
"是。"
"改天我们都空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其实我很早就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秦凡合上报纸,背靠在沙发上,陷入沉思:"新的园所会改变很多。"
展玉风顺势窝进他怀里:"心情是一样的。"
秦凡又笑起来;"是。"
细细摸着他手背上的纹路,展玉风别过脸看他:"凡凡,我发现你最近笑得多了。"
"是吗?"
"你应该多笑的,很好看。"
秦凡伸手轻轻在他后脑敲了一下:"我要按次收费。"
于是展玉风也就索性赖皮到底,用力扯起秦凡的脸。
"对了,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突然,展玉风一拍大腿,叫起来。
"你以前的工作酬劳很高吗?"
秦凡不明所以,只能据实以答:"不高。"
"那你父亲留下很多遗产?"
"怎么可能?"
"那这房子的钱,你是哪儿来的?"
秦凡顿悟:"你说这房子,我还在还贷款呢。"
展玉风一下跳起来。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你你你,你居然一个人还贷款!"
秦凡皱皱眉头:"有问题吗?"
"当然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诶!"
"何必计较这些?"
"不是计较,这是原则问题!"
秦凡有些头痛起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缺钱用。"
展玉风扑过去,扳过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凡凡,你听着,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事都能两个人共同分担,而不仅仅是被你庇护着。"
秦凡无语,他一直明白,展玉风的对等意识是很强烈的,这是对的,他也意识到,一路走来,彼此都已经是对方生命里最好的领路人,掌着一盏灯去探索爱人心里更为美好的一部分。于是,自己变得更自信,生活也更趋于理想化。
他摸摸展玉风的头发:"好吧,改天去房产中心改名。"

"原来那年孤儿院因为地契问题被收购之后,有好心人从幕后伸出援手,帮我母亲在另外一块更稳妥的地方重建了一所。"
新的孤儿院里,秦凡和展玉风见到了老院长的女儿,亦是现在新园的当家。
"但我母亲没能看到新的孤儿院建成就去世了。"院长轻轻苦笑了一下。
秦凡默然,他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过不惑的妇人。
岁月如梭,想当初年少时,第一次看见她还只是一个曼妙动人的青年女子,笑容明亮的脸上依稀有一些俏皮的小雀斑,带着孤儿院里的孩子,爱唱,爱跳。
一眨眼,什么都过去了。
"所以现在,我就继承母亲的遗志,说什么都一定要撑下去吧,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比母亲幸运多了。"院长默默看着远处一大片的草坪。
这个地方,承载着两代人的梦想,承载着无数人的回忆,承载着数不尽的希望。
告别院长,展于风和秦凡在院里随意走动。
"凡凡,你以前的孤儿院是什么样的?"
秦凡想了想,记忆被时间磨久了,果然开始淡漠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冬凉夏暖,花鸟鱼虫,人间四害样样都齐全。"
展于风噗嗤一声笑起来,他随意走到草丛边,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嘴边吹。
模样煞有其事,努力了很久却依然只发出呼呼的风声。他沮丧地放下叶子。
"太难了,我觉得别人学起来都很快。"
秦凡瞥了他一眼,也摘了一片,随意在他身边坐下。一闭眼,就吹了起来。
简单的音节,悠扬宁静且混合着青草的气味。展玉风忘了要表示惊讶,他往后一躺,睡倒在草坪上。
秦凡吹的曲子很简单,展于风猜想也许是他幼时的儿歌,听来有些许的怀旧感,就这样的一会儿光景让自己觉得似乎连秦凡的过去也有些参与了,他心里有些微微激荡起来。
又一曲作罢,展于风睁开眼看见秦凡正定定看着远处,神色平静又带着一丝探究。于是他顺着方向看去。
二十米开外的秋千上,有一个白衣白裤的清瘦少年,白净的肤色在阳光下几乎要爆出血管来,流海稍有些长,遮住了前额,发丝下,露出一双黑亮清透的眼睛,像一只敏感的小鹿,羞涩,愉悦,好奇,还带着一丝了然的温润。
男孩蜷抱着双腿,坐在秋千上,始终轻轻地对他们微笑着,笑容轻浅甜美,不沾风尘。微弱的阳光斜斜照下,在他身上投下一个又一个斑影,忽明忽暗。
展玉风很难形容第一眼的感觉,只是微微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触动了。他无意识抬头看看天空,想着是不是忽然有一个天使掉落凡间。
秦凡看了男孩半晌,继续吹。男孩也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发问,只是微笑,一直微笑。

走出孤儿院的时候,展玉风忍不住问他:"刚才的男孩,很喜欢你的草笛?"
秦凡沉吟了一声,淡淡说:"他只是喜欢我吹草笛的样子,他听不见。"
"诶?"展玉风大吃一惊:"真的假的?"
"这样的孩子孤儿院里总是很多,以前看习惯了,一眼就能分辨。"
"但是他很特别,我看的时候觉得有点心疼。"
秦凡诧异地瞄了展玉风一眼,把他塞进车里。
"凡凡,他好像很喜欢你,怎样,收他做养子吧?"展玉风忽然话锋一转,调笑道。
秦凡系好保险带,发动油门。
"你错了,他喜欢的是透过我而看见的另外一个人。"
※※※z※※y※※z※※z※※※
快到年终的时候,椎名雅的公司放了半个月的长假,说是要犒劳一下一年辛勤劳作的下属们。
于是秦凡和展玉风合计着出门旅游。两人翻遍各大杂志,想破了头,斗过无数次嘴,最终决定去上海过冬,顺便看看那里的圣诞节。

上海的冬天是一种湿冷,丝丝缕缕,渗入骨头里,凉飕飕的感觉像是贴在身上怎么赶都赶不去。
展玉风从浦东机场出来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头,原以为香港的冬天已经够可以的了,来内地南方的城市也许可以好一些,没想到,温度虽然不低,却出乎意料地更加难以忍受。
秦凡一直在注意他的脸色,他知道展玉风最受不得冷。
过了安检,他们在机场门口拦了一辆车。面色和蔼的中年司机操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致上看出他们是观光客,于是很好心地努力介绍着上海。
秦凡认真地听他说,一面掏出介绍手册翻看。来之前他是努力做足功课的,翻遍图书馆里所有的导游书籍和旅行杂志,选了一些展玉风会喜欢而自己大致也并不讨厌的地方。所以现在,他很能和司机搭上一点话。
"我和你们讲,到这里,老城隍庙是肯定要去的,小笼馒头也是肯定要吃的,特色啊,诶。"
秦凡礼貌地微笑,他说:"是,我听说老城隍庙的小笼馒头是最有名的。"
司机听完,突然嘿嘿笑起来:"我看你们是第一次来,告诉你们一个诀窍。讲句老实话,现在城隍庙的小笼馒头都不正宗的,大家也是图个名气,凑个热闹,有时候路旁边的小店小摊头倒反而味道很好。"
展玉风趴在窗口的脸转过来,好奇地问:"真的?哪里的比较好吃?"
司机想了想,说:"这个很难讲,说到小吃的话,襄阳路,番禺路一带都是不错的,还有上海有个丰裕生煎的连锁,也都是一些小吃,可以试试。"
展玉风看秦凡慢慢把这些话都记到本子里,他笑道:"我还从每看过你哪次作纪录的。"
秦凡瞟他一眼,继续低头苦干。z
展玉风看他不搭话,就仍然把头看向窗外。
"凡凡,我觉得奇怪,你看这一带和我们那儿一样,也都是高级别墅区,但看着总得很冷清,一路上马路倒是够宽,绿化也不错,只不过几乎不见什么人啊。"
司机在前座笑起来:"浦东这一带虽然开发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浦西人气旺,这里大多数都是些外国人。"
展玉风哦了一声。y
然后司机又自顾自地在说:"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像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做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栋别墅。"言语里似是隐藏着诸多不满。
车停在波特曼门口的时候,秦凡递过一张完整的大钞。
司机要找钱,展玉风却笑笑说:"不用了,大叔,你就多买一些小笼馒头带回家好了。"
中年司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轻声说:"那么多可以把几个店的小笼统统买下来了。"
最后还是推托不过,只能不迭地道过谢才离开。b
"这里的司机真有意思。"展玉风摸摸下巴说:"不光不像我们那儿的喜欢打听别人隐私,还无缘无故对着陌生人发牢骚。"
秦凡把行李交给门口的侍应生:"都是老实人。"
展玉风点头,跑去前台登记。g
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城市,两人进门的时候,虽然惊艳的长相和彼此之间亲昵的举动确实引来很多人的关注,但马上,从前台小姐到普通的服务生都显示出很好的素养。看过几眼后便淡然处之起来。
展玉风霎那间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头一天,两人风尘仆仆都有些累,所以在下午抵达后就一直躲在宾馆里为第二天作打算,连晚餐都直接叫room service。
第二天,两人晃晃悠悠按着事先的计划出了门。
展玉风忽然突发奇想说:"你想不想坐坐这里的公车?"
秦凡没有反对,于是两人跑去服务台问了路线,柜台小姐虽然有些吃惊,但全当作是有钱人怪僻多,因此还是温和有礼地告诉他们详细的路线。
公车以前展玉风坐过一次,记忆里是颠簸不平的路和隆隆的马达声,因为人并不多,所以倒也没有留下其他不好的印象,不晓得上海这里的公车是不是也一样。
车来了,拥挤的程度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挤了上去。
冬天空调车的门紧闭,车厢里倒也没有室外那么冷,只是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异味,熏得展玉风皱起眉头,还有狭小的空间让人与人之间几乎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自己俊美的长相变成无聊路途上一道很好的风景,于是有人肆无忌惮地看,有人偷偷从旁边看。
展玉风觉得有些尴尬,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叫车的。他干脆低下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时,车门打开,一些人陆陆续续下车,车厢内总算稍稍空了一点。展玉风松口气。
这时候,秦凡一把拉过他,把他推到自己的胸前,两手跨过他的腰拉住扶手,把他圈在中间。
展玉风回头对秦凡眨眨眼,故意低声在他耳边说:"我晚上再奖赏你。"
他说的暧昧,还好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车厢里旁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秦凡白了他一眼。
终于,好不容易到了站,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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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上海的街头,有阳光直直照下。这条路上隔三差五种着几乎光秃秃法国梧桐,干枯的枝丫努力在半空中伸展。路边有一栋栋陈旧的欧式洋房,磨损斑驳的外墙上刻着许多细细的精美花纹。二楼的露台上晒满衣服,就连内衣都毫不在乎地迎风招摇。角落里还有一两只空空的花盆。
秦凡一路上举着相机不停按动快门,展玉风也并不与他搭话,他知道身边的男人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就连他也觉得这座城市有一种令人沉醉的颓靡味道。
沿街边坐着几个白发斑斑的老人在闲话家常,旧式的小藤椅,老人身穿藏青色对襟布衫布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慢慢一边剥着手里的豆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静静聊着天。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慢慢一个上午被消磨过去。展玉风觉得这样宁静的旅行也很好,未必非要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去凑热闹。
小路有小路不一般的风情。
肚子有点饿,秦凡拉上镜头,看着一路始终安静的展玉风。
"饿了吗?"
展玉风说:"还好,你拍完了?"
秦凡点点头,发现他的鼻子被冻得有点红,于是伸出手在展玉风的脸上搓了两下:"找家店坐下,你也冷了。"

两人走进一家据说在上海相当有名的食府。
店面并不大,但却很明亮干净,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一股香喷喷的点心味。
于是展玉风笑道:"刚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一问到味道倒真有点饿了。"
站在帐台前点单的时候,两人忽然都犹豫起来,有许多是从没听过的名字,虽然很想尝一尝但又怕吃不完。
收银台前的中年妇女好脾气地笑着,她说:"你们点几样,吃不完的让你们带回去嘛。"
秦凡点点头,道过谢。
于是他们点了三两生煎三两小笼和两碗咸豆浆,服务小姐好心地告诉他们桌上的醋可以随意用。
两人一径吃起来。秦凡吃得很少,和往常一样,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展玉风在吃。
小笼包夹在筷子里软软的,展玉风张口就咬,于是汁水一下子向外喷射出来,沾了他一下巴,秦凡抽了一张纸巾,细心地为展玉风擦去汁水。
展玉风继续低着头一阵猛吃。
肚子填饱之后,两人又走到外卖处要了糯米糕,豆沙粽等等甜点,一小份一小份装在袋子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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