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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辛——by飒露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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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马!"临海说着,与李一天一齐上了马。
"娘的,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
"不是将军的人,他不可能追我们!"
"怎么?"
"不要张嘴,小心咬到舌头!"
黑马仍旧箭步如飞,丝毫不显疲态。
冲至一斜坡处,黑马长嘶一声,猛地冲了下去。刚冲到半途中却看见不远处吴俭等一干人正在调戏一女子,旁边躺着一奄奄一息的老儿。听到响声,他们立刻扭头瞧见了他们,看到坡顶处时却都是一脸惊惧之色。
忽然,临海感到身后传来一丝异常的风啸声,接着,黑马的身子猛得前倾而倒,临海与李一天摔倒了地上。


临海迅速站起身,向后定睛一看却冒出了冷汗。
只见在那高坡处,站着十几匹高大野性的契丹马,而骑在马上的则是一群辽国兵士。其中立在最前方的是两个肤色一黑一白的男子,眉宇间均透着英气,甲盔装束也不同于一般的士兵,想是这群人的首领吧。而搭弓射中黑马的人正是那黑脸将领。此时他仍旧拿着弓,得意地笑看着他们。
吴俭等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丢下被他们折磨的女孩,乱哄哄地跳上马就要走。可还未跑上几步,却被那群辽国兵士的箭一一射中马身,几人顿时狼狈地跌落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只见那黑脸将领放肆地仰天狂笑起来,而另一个白脸将领却是皱着眉头对他说着什么。
黑脸将领听了几句竟不屑地看向他,接着便用拿着马鞭的大手指着坡下一干人对白脸将领大声说着什么。只可惜他们用的均是契丹语,临海根本就听不懂。
忽然,临海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对周围一干人沉声说道:"不想死的就听我命令。我们人数大致与他们相当,硬拼起来未必输。我看这些鞑子多半是以折磨我们为乐,所以马上势必会从那高地冲向我们。而我们身处下坡,只要那马冲到近前时,我们便用家伙砍马腿或者刺马肚。现在先作逃跑状,到时听我口令!"
果真,待那白脸将领伸手阻止时,黑脸将领却带着手下众人冲了下来。
临海瞄准时机,迅速拔出身后的大刀回转身,大叫一声:"冲!"话声刚一落地,大刀已经向一匹飞奔的马腿上劈去。此时众人纷纷回转身,杀了那些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沙尘、嘶叫声混杂在天地间,众辽国兵士一一滚落下马。有的还未站起便已经被砍杀毙命。只是毕竟敌方兵多体壮,没有了坐骑辽国兵士却越杀越勇。而吴俭一干人本就是一些泼皮无赖,此时早就已经体力不支,显出疲相。临海正砍杀间,忽觉身后杀气冲天,他迅速抓住身在他前方乱了阵脚的吴俭,拖至身后一挡,立时惨叫声冲天而起。临海复一转身,看见杀入他身后的正是那黑脸将领。也许是没想到这个汉人会拿自己这边的人当挡箭牌,他竟愣了一下。临海又怎会放过此等好时机?他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逼上前,打落了黑脸将领手中的武器,将大刀横在他粗大的颈间。
其他辽兵见自己的首领被生擒,立刻乱了阵脚。此时忽听高坡处一声清脆响亮的号令声,辽兵们立刻井然有序地退回了高地。
"壮士,你有何要求?"白脸将领用的竟是汉话。
"杀了那些人,然后--"临海指向李一天和自己,继续道:"放我和他走。"
"怎么,你们不是一伙的?"白脸将领奇道。
此时黑脸将领咬牙切齿地骂着什么,临海冷笑了一声,将手中大刀更紧地压迫在了他颈上,黑脸这才知趣地住了嘴。
此时只见白脸将领一挥手,众兵士立刻冲下山坡将几个拔腿欲逃的一干人杀的精光,接着便很有秩序地退了回去。
"一天兄,身后!"临海忽然沉声道。
李一天转身果然看到一鞑子兵正猫着腰提刀移近他们。他立刻将手中的长枪一指,那鞑子只好识趣地退了开去。接着白脸大声喊了一句,那鞑子兵立刻退了回去。
"你也太小看汉人了吧,快点!照我说的去办!"临海冷笑道。
"小海,那娘们还在呢。"李一天提醒道。
"拉上她一起走。"
此时那可怜的女孩正抱着老人的身体暗自垂泪。李一天走了过去,粗鲁地喊道:"不想死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
女孩一声不吭,放下怀中的老儿,慢慢走到了临海身边。这个女孩正是金娘。
"叫你们的人后退!快!"临海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黑脸将领与其他两人慢慢退开。
白脸将领立刻与众兵士往后退去,直到被那高坡隐去看不见为止。
"你们就站在那里别动,等我们退到安全的地方时,自会有马将你们的首领送还至你们手上。"接着临海又转身道:"一天兄,拿石头敲晕他。"
李一天刚欲动手,金娘却已经拿起了一块大石头敲晕了临海手中的人质。
临海看了金娘一眼,并未说什么。他将自己只伤了一蹄的黑马唤了过来,将手中的人质放到马背上,接着拍了一下马屁股,黑马便从容地走向了那里。
然后他们迅速在密林间穿梭,最后来到一大石洞中。
"你们不用担心,那些鞑子不会再来追我们了。"临海找到一块干净地地方坐了下来。
"何以见得?"李一天斜着眼问道。
"你没看出先前那些鞑子兵更听黑脸鞑子的命令吗?这只能说明黑脸比白脸的权大。白脸势必会保全他们的首领,还有......"临海说着指向一旁的金娘,继续道:"她一个弱女子,就这样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那白脸却动都没动她一下,想必他应当不是一个无耻之徒。既如此,他就会放我们走。"
李一天冷哼了一声,看向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义弟,忽然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那鞑子是被你屠杀自己人的行径吓倒了,不敢对你怎样吧。"
临海听了这话也冷笑起来,却终是未为自己辩驳。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李一天怒发冲冠地问道。
"若不杀他们,我们终究是活不了。你难道希望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柴堆里的女子?"
听到这里,金娘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吱声。
"更何况,你也看到他们先前猪狗不如的行径了,这种人难道不该杀吗?"声音始终沉稳。
李一天震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呆呆地看着地上。
"谢官爷的救命之恩。"金娘忽然向他们跪拜下来,那一头披散的乌发立刻轻柔地垂落在了地上。
看着那如云的乌发,临海怔住了。李一天却冷哼道:"‘官爷'?我们不是‘猪狗不如'吗?"
"民女当时是被逼才就范的。若不从,他们便会杀了爹爹。之后民女本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却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的......你们除了一大祸害,还替民女报了仇,民女真是感激不尽,今后民女愿为两位大人做牛做马。"说完,金娘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不必,你只要跟着我们回营,将一切都说清楚即可。"临海淡淡说道。
"这个自然。"
"还有,不要叫我们‘官爷',我们可受不起。"李一天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出去了。
"一天兄,你去哪?"
"回营里,你不是说鞑子不会再追来了么?"
李一天还没走多久,忽听临海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过了一会儿,李一天便气急败坏地奔了回来。
"你他妈的啥意思?把那马叫开!"
"我们一起走吧,一天兄,毕竟危险还未完全过去。"临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李一天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了。
到至营中,金娘将实情全都说了出来,独独没有说出临海杀了吴俭一干人这件事。沈斥北领着众人至那高坡处,果见那里横着吴俭等人的尸体,但并未见到鞑子的尸体,想是被那白脸将领收了回去。他又找到了金娘父亲的尸体,将他好好葬在了一处。
自此,临海与李一天算是为自己洗脱了罪名,而金娘却始终不愿离去。临海无法,便将她带至一无人处。
还未站定,金娘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赵大官爷,民女名唤金娘。今日您救了民女一命,民女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请先受民女一拜。"
"慢!"临海用自己冰冷的大刀托住了金娘的下巴,继续道:"我受不起,咱们自此互不相欠。你站起来。"
"赵大官爷若不愿意收留民女,民女救只有死路一条了。"
临海一挑眉,冷然问道:"此话怎讲?"
"赵官爷若不答应民女,就只有杀了民女。难道民女说的不对么?"
"我们的事既已了,我为何要杀你?"临海的眼中已透出寒光。
"民女知赵官爷不想杀人,但只因民女听的太多,看的太多,所以赵官爷不得不杀。"
"就算我本不想杀你,现在也不得不杀了,你......"临海说着靠近金娘,阴沉地说道:"你太多嘴了。"
金娘知大势已去,任命地闭上了眼睛。临海却用手开始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抚摸起来。
"你只道出了原因之一,你知道原因之二么?"临海冷笑起来,"你......长得实在太像我憎恶的一个人了。"
"那个人对您不好,可民女不会。"
临海震了一下,站起身来居然有些失神。
"这天底下只有他会对我好......"
"民女也会的,请您相信我吧!"
临海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沉吟道:"是吗?你真是个傻瓜,我凭什么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从小就想不通,现在也是......"
金娘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在与自己说话,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颤。
"算了,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金娘站起身,却固执地摇头道:"民女认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临海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自那以后,临海与李一天被分配在了另一个帐下。
虽然临海照旧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但众人均已见识过这个人的厉害,自不敢随意招惹他。李一天毕竟是个粗鄙的人,也逐渐忘了那事,与临海又亲近了起来。所不同的是,临海只与李一天亲近,而李一天却是能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左右逢源。沈斥北似乎很看重临海,时不时把他叫到身边指点拳脚。
金娘经常到营中看望临海,每次必带些防寒衣物或者好吃的野味。临海从不理会,实在不得不收下,末了却全送与了李一天。
日子倒也平静,转眼间冬去春来,屋外不再冻得让人受不了了。那冷清的小镇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一日,临海趁李一天又与众人喝酒时便独自溜了出来。在集市中逛了一会儿却突然停住了。
"你老跟着我干吗?"临海对身后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金娘一手提着篮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临海皱眉看着她,忽然一挥手,道:"跟我来。"
金娘眉眼舒展开来,立刻跟在了他身后。
只见他们进到一家布店里。临海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金娘一番,便为她挑了几尺布。付过银子后,他将布塞在了金娘怀里。
"都春天了,你还穿着破袄子,像什么样?"临海皱眉道。
金娘却盯着临海傻傻地笑着。临海微微脸红起来,转身便走,金娘赶忙跟上他。
走了半晌,临海猛地停下,金娘差些撞在他身上。
"你烦不烦?我还有公务在身,你总像个跟屁虫似的我怎么办事去?你不是要报恩吗?怎么却总给我添麻烦?"
金娘委屈地看着临海,低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走。"然后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海吐出一口气,四下望了望,发现自己竟在一条官道上。他找到路边的一棵大树桩,坐了下来。远处田埂间,正有两个小儿跑着叫着放着风筝,好不快活。临海怔怔地看着他们,眼神却黯淡下来。
不知何时,远处响起一片呵斥打骂声,还时不时拌有皮鞭抽打声。临海立刻站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汉族士兵正赶着一队手脚均用铁链锁在一起的契丹人。只见那些契丹人全穿着破衣烂衫,满脸的疲惫与呆滞,有几个年老体弱的显然已经走不动了。
"这位小哥,你们打哪来?"临海走过去问向一个正抽着鞭子的士兵。
这士兵见他与自己是同样的装扮,便道:"他们是从辽国那里为躲避战乱逃来的难民,被我们巡查时逮住,现在正要回去交差呢。"
"啊--"有一个老人因腿脚不灵便,被一个士兵重重抽了一鞭后惨叫一声便倒下了。因被同一条铁链锁住,他身后的众人全都跌倒在地。
"你们这是何苦?看他们也逃不了。把链子打开,你们也好快点回去交差啊。"临海忍不住说道。
"你以为我们愿意吗?这都是规矩!我们可不敢破坏。"说完这话,那士兵像是生怕少了自己的一鞭,与其他人狠狠地抽着跌倒在地上的人。
临海不愿再继续看下去,便走了开去。他刚一走开,一匹白马载着一男子走近了这一队伍。
"你们干什么呢?"马上的男子一副呵斥的语气。
那些士兵见来人一身一尘不染的素衣打扮,眉目间透着贵气,又听到他那居高临下的怒斥,只道是遇上哪个贵族子弟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便客气地回道:"禀这位小爷,我们是在押解一批契丹难民。"
"放了他们!"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胆一些的走上前说道:"若小爷手上有官印或者上头官爷的亲笔书令,我们自会放人。"
素衣男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大官印,在他们面前晃了几下便又收了回去,接着便中气十足地道:"马上太子殿下便会从这条路走过,我••••••本官呢只是先行一步探路而已。殿下素来不喜官兵欺压百姓,若他看到如此情景只怕是你们人头难保。本官只是好心提醒各位,若不信你们继续就是。"
这还了得?这几个士兵早已吓白了脸,迅速解下铁链,灰溜溜地逃走了。
那一群契丹人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马上的素衣男子。素衣男子手一挥,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得救了,便立刻四散跑开了。只是先前那个被鞭打的老人根本就站不起来,仍旧孤零零地躺在黄土地上。素衣男子立刻下了马,走到那老人身旁,伸出一只手替他把脉,那手却是少了一根小指的残手。
"安辛......"
素衣男子听到这声音,震了一下,回头看见临海已经立在他的身后了。


安辛转过头,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便笑了。
临海也笑了,笑得两人都是满目的阳光。
"能帮我拿一下药箱吗?就在马上。"
他立刻自那马上解下一小药箱递予了安辛。
"你在这附近有朋友吗?"安辛一边给那老人清理伤口,一边问道。
"怎么?"
"这位老伯的伤势比较严重,得找一个地方疗伤啊。"
正说话间,老人醒了过来。看见面前两个汉族男子,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张口哑声说着什么。安辛温和地指着药箱,又指了指自己,对老人点点头。老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一个劲地摇头。只见他奋力力挣脱开两人的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仰头看着那苍茫的青天,无声地哭了。看着眼前那老泪纵横的老人,两人互相紧紧握住了手。
就在这当儿,那老人居然撞向身旁的一棵老树。
安辛有些站不稳,他身后的临海悄悄地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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