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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辛——by飒露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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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的提拔。"
"殿下,臣以为你都忘了。您也是臣的叔伯。"临风忽然说道。
赵梓玄冷笑起来,道:"你这么认为吗?那也好,你看小王待你这个小侄子不好吗?"
"殿下,属下有事禀报。"青锋忽然前来。
赵梓玄又看了一眼临风,眼神竟有些悲凉。摆了摆手,他遣掉众人,只留下了青锋一人。
"京城那里出事了?"
青锋愣了一下,才答道:"是。"

此时安辛忙着为一些伤兵疗伤。不止是宋兵,那些辽国俘虏他也尽心治疗。于是临时搭建的医帐中便混杂着两方的伤兵。看得人觉得很有趣,因为气氛居然很安宁,没有争斗。
赵梓玄前来察看,见到如此特异的情景,便叫来安辛,看着他。
"殿下,卑职只是个医官,看到伤兵之人都会主动救治......"
"你急什么?小王又没说什么。你继续吧,好好治疗他们,这样他们自然也不会有反抗情绪。省得小王得费力杀光他们。"
安辛笑了笑,继续忙起来。
"等完事后你便随小王去一个地方。"
"是。"


大胜而归的宋军并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在城外驻扎。
天色渐晚,红霞似被天上厌倦尘世的仙子慢慢拂开般,逐渐温柔地没了色彩,只有深蓝的苍穹笼罩大地。地上升起炊烟,慢慢地悠闲地绕向那苍穹。黑色取代了鲜红,曾经是战场的地方宁静得有些惘然。
安辛不喜欢这样的夜色。虽然宁静,却宁静地冷漠,宁静地麻木。他的心跳很正常,即使觉察出将会有一些事发生--那又怎样呢?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这次站在溪边的不再是临海,而是时时都想着杀掉自己的太子赵梓玄。看着他同临海一样高大的背影,安辛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赵梓玄转过身,似笑非笑地问道。
安辛赶忙摇头,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长话短说,小王叫你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
"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赵梓玄点点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帮我接近一个人。"
"是。"
"你不问是谁吗?"
"殿下难道不会告诉卑职吗?"
"小王以为你会猜到。"
安辛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赵梓玄一挑眉,冷笑道:"装傻也要挑个时候吧。罢,就算你真不知道吧。那人便是长得比女人还白的契丹人。"
安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你就以医官的身份照看他,至于军中的事务自有人会替你打理。明白了吗?"
"卑职遵命。"
赵梓玄一摆手,便走开了。
赵梓几次都疑惑玄地回头看向他,安辛恭顺地低着头。前者还是走了,后者却有些发冷汗。其实他自然能够猜到,只是不愿意再暴露出自己的锋芒。因为他与临风不同--临风聪明与否,对赵梓玄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赵梓玄并没有重用他,赵梓玄要的只是色;他也与临海不同--临海很有才能,赵梓玄看重他,更加用得着他,他也需要赵梓玄,因为赵梓玄是当今太子,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而安辛只是个小小医官,普天之下像他这样会点医术的平民多的是,赵梓玄不愁找不到。更何况赵梓玄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话自然是傻点笨点好。可是又能挨得了多久?

那契丹将领被安排在一处条件很好的帐中。全军中除了赵梓玄的营帐,怕是只有他的地方最好了。
此时的帐中没有烛火,里面的人似乎睡着了。
安辛悄悄进入,点燃油灯。昏暗的光,染污了纯白的帐,也染污了帐中人那白皙的脸膛。
安辛看着他,躺在榻上的人也看着安辛。
"真是可惜。"安辛漫无目的地四处看了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这么俊的人马上就要被斩于刀下,我该做些什么呢?"
躺在榻上的人脸色有些微的变化,但是旋即便又恢复了镇定。
安辛早就看在眼里。忽然,他对外面吩咐道:"把酒菜送上来。"
一盘丰富的饭菜被立时呈了上来。里面有一只肥鸡,即使是在这昏暗的帐中看着仍旧十分油亮。安辛将菜放到他面前,笑了笑。
可那人看也不看,翻了一个身,睡去了。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咀嚼声--安辛自己享用起那只肥鸡来了。
"不吃可就浪费了......"安辛很满足地嚼着,塞着满嘴鸡肉的嘴含含糊糊地说着。
吃了一会儿,安辛拿着油腻腻的鸡腿凑近他,又自言自语道:"嘿嘿,这家伙长得还真俊。我还以为契丹人全是手提马鞭,粗矮又有一副箩筐腿的蛮子。嘿嘿,比我媳妇还俊......"说着说着那语气里竟透出淫邪。
忽然,几滴油点滴在了那契丹人身上。安辛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他,他便转过了身。安辛笑笑,指指那油点子,做脱衣状。还未等他回应,他便七手八脚地脱起他的衣服。
契丹人却抓住他的手,将之猛地退到地上,狠瞪着他。
"呵呵。"安辛慢悠悠地立起身,继续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吧。不然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契丹人冷冷地看着他,仍不说话。
"我是个医官,大名安辛,是来奉命照料你的。其实你会不会汉话与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你若想还活着回去的话,就要学会放下你们王公将相的臭架子。我很佩服你们的草原狼,连它们都知道被猎人抓住以后不是拼命让自己死掉,而是瞄准时机反击猎人。怎么?你连只狼都不如么?"
"草原狼就是我们的神灵,你的话冒犯了我们。若在大辽国里,你早就被处死了。"这个人终于开了口。
安辛无可无不可地笑着,吞下鸡腿上的最后一片肉。然后掏出块干净的方布仔细擦拭自己的手。
"就算我会汉话又怎样呢?嘴是我自己的,明白吗?"契丹人终于坐起身,开始吃起饭来。
"还有半只鸡,你慢慢吃吧。"安辛坐在他身边,继续道:"你会说我们的话就好办多了,不然我怎么照料你?放心,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上宾,比我的命值钱。"
饭菜被一扫而空,只有那半只鸡还原封不动地留在盘中。安辛看着那半只鸡,忽然笑了。接着,他自己端起菜盘,说道:"吃好就继续睡吧,明早我再来。"说完,便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地帐中,临风正在里面等他。
"吃过了么?"他将菜盘放到桌上。
临风摇摇头,道:"不想吃。"
"这有半只鸡,你就吃点吧。"安辛说着用随身带的刀撕了最好的一块肉,又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包着递予了他。
临风盛情难却,便吃了起来。
"若是太子,他会吃吗?"安辛忽然问道。
"什么?"临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笑道:"怎么会?他从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又是为何?"
"因为他是皇太子啊。他们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皇族与我们不一样,用膳时的规矩很多。"
"可你也算是贵族子弟,为何你不在乎?"
"安辛,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太子皇上是一人用膳,只有剩给别人的规矩,怎可以吃别人剩下的?我虽也算是养尊处优,但是吃饭的方式与天下百姓是一样的。更何况这是你给我的,我当然能安心吃。"
安辛毫无察觉地笑了一下,便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下起棋来。不知何时,临海走了进来。看到自己的哥哥在帐中,他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临风也对他报以微笑,接着慢慢站起,说道:"好久没下技艺都生疏了。安辛,以后再继续吧,我不可逗留太晚,就先行告辞了。"
"哥--"临海轻轻拍向临风的肩上,结结巴巴地道:"你......再留会儿吧。"
"不用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临海还想说什么,可只瞪着自己的大眼,薄薄的嘴巴却像是粘住般怎么也张不开来。安辛扯出一只大鸡腿,轻巧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吃吗?"安辛笑问道。
临海愣愣地点点头。看着他们,临风落寞地笑着,默默退出帐。
还未走几步,临风愣在了那里。不远处挺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人很专心地在看着他。
"殿下......"
赵梓玄走向他,道:"棋下得开心吗?"
临风顿了一下,随即直视着自己的主子,冷然说道:"自然开心得很,殿下怎么也不进去和我们一起切磋切磋?"
夜风吹来,竟飘着一丝丝的血腥味,那是沙场中死者唯一留下的遗物。
"闻到了吗?"赵梓玄将自己金黄的大批风轻轻裹到临风身上。
"是啊,闻到了,是你身上发出的?"临风并没有躲开,反而自己将那披风裹得更紧。
赵梓玄倒不恼,忽然嘿嘿笑起来。
"你为何不像安辛那样?"
临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这个太子自问自答。
"我是说安辛很喜欢临海,喜欢得不得了。"
"殿下,安辛有妻室了。"
"嗯,我也有几个小妾。"
"......"

"你们刚刚在下棋?"临海一边撕扯着那半只鸡狼吞虎咽,一边问道。
"是啊,好久都没有试试自己的身手了,今天还真过瘾啊。"
安辛正准备收棋,临海慌忙止住他,擦了擦手后麻利地将棋局摆成了一个新局
安辛倒不惊奇,一边专心地看着新局,一边笑问道:"你何时也研究起象棋来了?"
"因为你喜欢。"临海又坐回远处继续吃起来。
安辛抬起头,奇道:"不与我下?"
"我不会解。"
安辛又低下头,没有让临海看见自己充满怀疑的眼神。
过了半晌,直到临海吃完了半只鸡,安辛仍旧没有抬起头。
"很难解?"临海站起,自己倒了杯茶。
安辛奇怪地笑了一声,摇头道:"这个明显是个死局,你让我解什么?"
临海顿了一下,道:"你再看看吧。"
安辛忽然站起,猛地挥袖像挥几只苍蝇般将几只棋子挥到了地上。
"赵临海,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几下。稍微懂些棋道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个死局,你是骂我不懂棋吗?"
被训斥的人倒是愣住了,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看看,看什么?"安辛一阵风般掠近他,气道。
临海抬起头,看着实际上看不见的青天,道:"何必生气,不会就是不会,我自不会笑话你。"
安辛一转身,指着地上的棋子吩咐道:"因为你才乱成这样,你要给我收拾。"
"算了,我去问问哥。"
"等等。"安辛一把挡住他,皱眉道:"问谁都一样,更何况现在天那么晚了,要问你也得挑时候吧。"
两人谁也不服谁地互瞪着。也就差那身形了,不然还真像两匹倔驴。
"你真的不会解?"还是临海先放弃了。
"是啊,你哥肯定也不会,原因我刚才说过了。你要非得去问他,你就去吧。"
临海叹了一声,双手拍向安辛瘦削的肩上,嘴微微张了几下,终究是没说话。
安辛低头看着像粗糙的大坎肩一般盖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慢慢也将手附了上去。
"是不是练剑练的?怎么那么多伤口?"声音很低。
临海摇摇头,忽然抓住他的残手,仍然是欲言又止,大大的眼睛里却多了不曾有的温柔。
"安医官!"帐外的声音让两人一惊。
安辛连忙跑出去,看见一个满脸是汉的小兵已经站在门口。
"有何事?"
"太子殿下找您,很......很急。"
安辛点点头,回头对也出了帐的临海道:"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去吧。"
后者点点头,安辛忙跑了开去。
"小心--"临海的声音很小,轻飘飘地游进他的耳朵里。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进入了太子帐中,安辛惊得居然忘记了行礼,眼睛瞪得比临海还大。
"怎么?不认识自己的师父了?"赵梓玄笑道。
安辛慌忙跪下,道:"拜见殿下,拜见师父。"
自称为"说不得"的人赶忙扶起他,捋着自己的长须笑道:"怎么,没想到老夫会在这里吧。"
一盏茶的功夫后,安辛才知道说不得曾是宫中御医,赵梓玄小时得过一场大病,还是他尽力治好的。后来因身体不好,便告老还乡了。如今之所以赶到这危险的阵地中,只因他在游列途中看到了辽军正连夜朝我们这里行进,觉察出事态严重,便快马加鞭前来禀报。
赵梓玄听后,点点头,道:"大战不可避免了,我们还需布置对策。"
"殿下,您真的认为这场仗非打不可吗?"
"说先生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首先您与老夫都清楚,我们打不过他们。再次,老夫认为辽军那里也未必想动手,您不觉得这两个多月下来他们只是防御,从未主动挑衅?虽然老夫不知是何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殿下退军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穷追不舍。"
赵梓玄沉吟半晌,又问向一旁的安辛:"你看如何?"
"军中大事还请殿下自行定夺,卑职只是一介医官。"
"殿下,军中的那个辽国俘虏绝对是个大人物。老夫认为他也可以在这棋局中做一子。"
赵梓玄忽然笑了笑,道:"你是让小王拿他当人质来换自己的安稳,对吗?"
"殿下,那人绝对是辽国的重臣,不是重臣也是皇族中人。"安辛忽然敬言道,接着他便讲出了原因。
"你们先退下,容小王再想想。"赵梓玄一挥手,两人乖乖退出帐。他又命人叫来了沈斥北与临海。几人几乎商讨了一夜。
安辛将自己的师父领到自己的住处,一切都帮他排好后,安辛才道出自己心中憋了好久的问题。
"小云也来了?"
说不得悠闲地品着手中的清茶,慢悠悠地道:"不,在原来的营地中。她生了个男娃娃,长得可比你俊,正等着你取名呢。"

安辛听了,浅浅一笑。望着刚煮好的正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痴了般呆在那里。
说不得摇摇头,道:"你是担心自己回不去,见不到他们母女俩吧。"
安辛不置可否,将煮好的茶慢慢倒出。热气直冲向他的脸,于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在云里雾里。
"不必如此。老夫保证过不了多久太子便会退兵,到时两国也定会相安无事。"
安辛转身望着自己的师父,问道:"何以见得?"
他师父照旧捋着自己的长须,意味深长地笑着,却不作答。
"天机不可泄漏?"
"非也非也,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偶然。"

第二日,那三人仍旧未定下结论。赵梓玄倒并不是不想退兵。但若此等不战而退之事传出去,恐是有损宋军威名。更何况若退军的话,辽军出其不意袭击我军又当如何是好?到时岂非功亏一篑?
赵梓玄也并非软弱无能前怕狼后怕虎之人,只是事关国之大事,确实该从长计议。他先将军队缓缓驶入城中。那里的百姓见到宋军大胜后并未急于进城,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所以,此番进城颇是顺利。宋军自然不敢扰民,百姓当然也不会自找祸端。军民相安无事,很快一切便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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