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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少年游——by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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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你不惹事,谁来惹你!大街上追着瑾儿小姐的轿子跑!传出去,我们王家面子往哪里搁,你还有理!"
王三少见大哥似乎误会自己要和他抢谢瑾,心下觉是冤极了。说了声"可是"后,见大哥脸色越发铁青,便也不敢再开口,回去慢慢解释给大哥听再说。
狠狠瞪了凌晨一眼,心下有点疑惑,这小子怎么知道大哥这个时候会在这里--不然哪有这么巧合,不往谢府,满街乱跑,跑着跑着就会撞上。
王裴见王三少不再开口,这才脸色稍霁,向轿子拱了拱手,笑道:"瑾儿小姐受惊了,今日难得风和日丽,又喜遇佳人。良辰美景俱全,不知瑾儿小姐可愿赏光,与王某把臂共游?"

红绡闻言,瞪了凌晨一眼--才脱龙潭,又入虎穴。跑来这里与被王三少追上有何差别,不过又多了一只狼罢了。
凌晨扮了个鬼脸,轿内,谢瑾出人意料地道:"也好,瑾亦有话想说与王公子。"
轿外数人,除了凌晨,包括提出邀约的王裴,都齐齐一怔。王裴上下打量了轿子,有些酸道:"平时每要邀约谢兄,他总说牵挂家中幼妹,要早回去。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怎么今日瑾儿小姐却不在意长兄的挂念了?"

"如果介意瑾家中长兄挂记,王公子便不该约请瑾了。"谢瑾在轿内淡然道:"我们兄妹幼失怙持,相依为命,何尝又不羡慕王公子家中高堂福寿双全。"
王裴想起谢府之败与自家父亲脱不了多少关系,当下也闭口不语。
瑾儿掀开轿帘,下了轿,在红绡和护院们讶异担忧的目光中,轻声道:"红绡,我与王公子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小凌留下陪我便成。"

汾江边,站着三人。少女紧了紧身上的雪白狐裘,低眉看自己鼻息吐纳凝成白雾,招之不来,散之不去。青衣少年靠在一株梅树下,缩着脖子,又是呵气又是跺脚,不时眯眼打量那两人什么时候才能说完话,他好回去烤火炉。

鲜艳衣色的公子爷虽也冷得发抖,但在美人面前,还是要保持最基本形象的,当下勉强抬起头,却被风灌入脖子,一个激灵,又低下头来,笑道:"瑾儿小姐摒退左右孤身陪本公子来此,难道终于体会本公子一片苦心了么,也不怕明日传出什么不利小姐清白的流言蜚语?"

谢瑾不语,只是看着水面已经融解开来的浮冰。冰封了一个冬季,终于到融解的时刻了。
浮生亦似水底冰,日夜东流人不知呵。她静静地笑了起来,纤薄苍白的唇角,一抹笑容,如树上的梅花一般,秀丽,精致,清冷。
王裴看着她的笑,不由怔住了,恍恍惚惚心下一阵绞痛,尽数化为叹息。
"这次选秀的机会,你是不会放弃了?"谢瑾的声音轻悠悠的,不仔细捕捉,便要飘散在风中。
"我看不出我有放弃的必要。"王裴咬咬牙,目中光芒百转千迥,却不肯直视谢瑾。
"你知道,娶了我,也是没用的。强求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注意你,其实,只是在为难自己。"
王裴直直看着她,眸中泛起凄厉之色,"就算如此,我也要试!什么都不做,便让自己抱憾终身,这种人生毫无意义!"
"哪怕会伤到他人?"谢瑾避开他的眼光,幽幽叹息。过了会儿,抬起头来,欲说还休之时,树下倚着的少年突然大叫一声:"不好,趴下!"一边说,一边猛地扑了过来,将王裴推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树丛中,自己也搂住谢瑾,不知身形怎么地,一下子便也离开原地。

风声呼啸,夹杂在风声中的利箭同时射入地面。若王裴他们还站在原地,早已负伤。
王裴脸色大变,想破口大骂,却被松开谢瑾的少年捂住嘴,示意他别开口。他这才想到,为了与谢瑾私谈,他也摒退了自己随身护卫,此时只剩单身一人。不由脸色再变,后悔自己掉以轻心,一人跟着谢瑾一起走--但瞧谢瑾与少年的神色,却又不似与偷袭之人是一路......

江畔卷起刺骨般寒冷的厉风,王裴被凌晨推倒摔落之处,正是附近唯一有矮树丛掩挡的地方。此时风刮在身上,更多了重肃重杀气,刺入骨髓,令人全身发颤,似乎四面八方尽是杀机,寸步难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裴尖声问着。
"刺客!"少年回答得言简意骇,嘻皮笑脸的程度与往日一般讨嫌,"为了让你们同患难有了解对方机会而出现的刺客!"
谢瑾与王裴见了他这笑容,不知为何,心下都是一松。瑾儿皱眉嗔道:"你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开玩笑难道要哭么?我哭他们肯走我马上去唱五子哭墓给他们听。"少年笑嘻嘻地两手按住眼皮往下一拉,硬生生将一张漂亮的脸变成哭丧脸,谢瑾被逼得忍俊不禁,王裴也跟着笑出声来。

凌晨见二人不再紧张,这才放松下来,只觉胸口一阵郁闷。王谢二人自然看不出来,他方才推开王裴,用的是擒鹤手的手法,将他扔入乔木后;而带着谢瑾离开,却是用百步千踪。他真气被锁阳功锁住,这月余来,仅恢复部分。刚才情急下出手,兼为震慑对手,刻意施展绝学,皆是强提真气。对方此时大概正为不知自己底细而惊讶,不敢胡乱出手。但这招"瞒天过海"能用多久却不知。一旦被识破,他就要当黔驴技穷的那只驴了。想到这,脸色一阵扭曲,呸呸两声,后悔起在楚音那里时,没拐一些伤药来吃。

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门外汉,周围除了这丛树,没什么好隐藏身形的地方,想逃也逃不了。至于一旁的水路--凌晨斜眼看了下水面上的浮冰,打了个寒颤的同时,果断放弃。
"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王裴不耐这种孤冷的安静,舔了舔唇,不知是在问他二人还是自言自语。
谢瑾皱眉看着地上那两箭的痕迹,回忆之前是谁站在那儿的。过了会儿,叹道:"他果然已经行动了。"
"谁?你知道是谁?"王裴瞪着瑾儿。
"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下去。"谢瑾听若无闻,淡淡苦笑。见王还想追问下去的表情,颦眉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你是说......"王裴虽非七窍玲珑之心,到底也不是愚笨之人。心下念头转了转,涩然道:"是谢峦?"
凌晨与谢瑾都默然不语,王一阵凄厉惨笑,道:"好,很好,还没娶亲就得罪了大舅子,看来我与你,还真是有缘无份!"
"都这种时候了!"凌晨嘀咕了声,正想阻止,发现惨笑也有惨笑的好处。刚才起了疑心,正要过来的刺客们,被那笑声一惊,又掩入黑暗中,"王公子,你笑声效果真不错,不如再多笑几声,看能不能将人吓跑~"

王裴双眸赤红,瞪着凌晨,大有一把要掐过去的神色。凌晨吐了吐舌头,转过头一边从怀里掏东西边道:"大小姐,你带王公子先走,往东边走,进入平安巷后往南边绕回谢府。一路走,千万不能停下。我来绊住他们。"

"小凌你一人没问题?"谢瑾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少年。
"放心,若论逃命,区区绝对很拿手。你们先走,我没有后顾之忧,才好逃啊。"一边说一边忙碌地在地上摆布着什么,末了抬头一笑,"好了快走了,该解决的事就别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大家都得一起玩完。"

听出凌晨话里之意,谢瑾咬咬牙,点了下头,"小凌,记住,别让我抱憾终身。你要出事,我不会感激你的,我会过得让你做鬼也不安宁!"
凌晨咋了下舌,"好可怕好可怕。不过区区要死也只能死在美人手下。大小姐你放心便是,去去,快走。"
谢瑾跺了下脚。她素来心志坚定,决定好也就不拖拉,转身便走。王裴此时已冷静下来,见凌晨欲舍己救人,心下一阵感动,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王裴今日承了你的情,保重。"
"好说。"凌晨嘿嘿笑着,自语道:"某年某月某日,王公子人情债一笔,我记下了哟~"
看到凌晨那副债主奸商神色,王裴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多事说了那句话。还来不及反悔,那边谢瑾已回身道:"还不快走。"

王裴和谢瑾一离开乔木的掩护,远处便有两枚弩箭射来。二人没有回头,径自往前跑。凌晨啧了声,袖子里飞出的天蚕丝,不知何时已绑上块石头。石头越过二箭后,凌晨手握天蚕丝力道一引,石头卷回,在第二枚箭身上绕了一圈,勾住第二枚箭后,顺便击坠第一枚箭。

眼见二箭失效,又是一连串连环箭影。
凌晨吸了口气,唇角带笑,脸色却有些发白。他不敢动用真气,只能使用巧劲,借用石头的力道来操纵天蚕丝。天蚕丝并不是他的称手武器,带着不过为了方便,这一阵箭雨,漏了一枚便会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闭上眼,将映在眼帘上的残影做最后的评估路线后,石头再次旋转飞去,横向撞倒三枚后,撞在树枝上,借力弹回,又以奇妙的弧度撞倒五枚。

叮叮铛铛一阵乱响,石头在天蚕丝的操纵下凌空飞舞,可惜撞到第十七枚箭时,石上的力道终于衰弱,虽已撞向第十八箭,却无法阻止箭势的去向。
手指一弹,掌心里早已准备好的石子飞了出去。石头上的力道并不强,只是一粒弹着一粒,力道依序叠进,后发先至不断打在箭杆上,最后那枚箭终究还是一偏,坠落在地。
"侥幸,侥幸~"嘿笑两声,回头见王裴与谢瑾已跑出箭程范围之外,这才轻松站起身来,向同时走出阴影的十来位男子打招呼道:"各位不是中原人吧,连中原人见面要先报上名号再打的风俗都不懂,难怪是化外蛮夷之地~"

那几人眼神一缩,他们都是汉装打扮,自认从外表上不易识别。对少年一眼便看出他们身份而讶异不已,只道中原人当真要先报上名号。为首那人哼了声,用僵硬的汉语道:"胡说八道。"

"原来有个会说话的,那太好了,区区还担心需要比手划脚,太难看了。"凌晨眉开眼笑,"那我来跟你说,你们与谢爷的合作告吹了,因为他只让你们对付王裴是吧,而你们刚才要伤害的,是他最宠爱的妹妹。"

为首之人神色不变,"我们知道。"
"你们知道......"少年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与虎谋皮就是这样啊,看来你们不但要杀王裴,还想抓大小姐为质......这样区区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你?"大汉们看着单薄的少年,哈哈大笑。
"其实区区真的很不喜欢手下留情这句话啊。"喃喃自语着,少年伸手,"来,你们上吧,瞧你们来者是客,我给你们先出手的机会。"
少年说话时,周身一派气若沉渊的豪迈之气,倨傲的神色,分明是见惯了大场面后才有的傲慢。众大汉不再笑,想起中原传说中,妇孺僧尼这几种人行走江湖,多半有其过人技艺。或者这少年便是其中之一,当下不敢大意。

试探性地向少年挥出弯刀,少年一退,刀气险之又险地从胸前划过,差之毫厘,未伤到他。出刀之人见一击不中,忙向后退去,怕被凌晨趁机出手,却见凌晨只是笑嘻嘻的,并不出手。

双方对恃片刻,这次是三人一起出刀,凌晨身子略弯,肩膀一塌,足下丁步转为八步,单手在右边之人刀柄上借力一抬,三刀铿然相撞,极为巧妙地避开三刀来袭。三人一惊,再度退了回去。

首领之人见凌晨手法眼光皆极厉害,却不曾出手反击。心下念头一转,便明白过来,冷笑道:"绣花枕头。"猜出少年不是内力修行不足,就是身上带伤,无法与众人抵抗,才不肯出手。

"绣花枕头至少外表也很漂亮啊。"见大汉似已看出自己的虚张声势,下令众人一起围攻。凌晨笑嘻嘻左手一招,枯草丛中,突然绷出几道线。那线细得肉眼几乎瞧不见,众人又围攻心切,没注意脚上。被线一绊,有几人站立不稳摔了下来。

凌晨趁机左手东缠西绕,顿时将摔倒的三人用天蚕丝捆成五花大绑。天蚕丝细归细,却极坚韧,大汉们被缚起先还笑少年见识短,以为这线能绑住自己。不料一挣之下,丝线如刃割入肉里,鲜血淋淋却无法挣开,始知上当。

凌晨只来得及将三人捆住,没机会下手,身旁已有弯刀袭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众人心下有了提防,这天蚕丝就起不了用途。凌晨只得急急避开,身子向后一翻,凌空一个倒卷,退开三尺,还是避不开所有弯刀,背上一凉,已有一处衣服被割开。

"长长一根天蚕丝,为了你们而切成两截,加上区区这身衣服......唉,能不能找你们主子去索赔呢?"少年身形急避,有些踉跄,嘴上说话依然不饶人,却难掩气息粗乱。
"多嘴,黄泉去找。"领之人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还困不住少年。少年内力虽不高,身手却滑溜老成,他成心阻止众人追王谢二人,想摆脱一时也是无法摆脱的。心下火起,弯刀更见锋利。削劈勾拐,尽显奇门兵器之利。同时以匈奴语道:"承建包左,文彩包右,上下合攻。"

他这一声令人,众大汉都围了上来,前后包围将少年团团困住,已下定决心先杀了少年再去追杀王谢二人。
"原来你家主子已经死了先在黄泉等着......真可怜。"凌晨见众人合围而上,自己能移动的地方越来越少,不由也脸色微变,嘴上却不肯饶人。见前后左右攻势皆凶狠,勉强避开左右攻势,前后却已避不开。刀气双交袭来,虽未接实,但背后受此重创,"哇"了声,一口鲜血顿时喷出。

"小子,可怜是你。"首领之人见终于伤了这少年,停下他游移的脚步,心下大喜。手中弯刀飞旋,一招‘弯刀无恨',配合着下属们的狂暴刀势,天上似闪过百千道银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无数的月影遮住所有前后之路,欲将少年斩成乱泥。
生死关头,少年却笑了,笑得一脸若无其事。
千江月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圆月虽明,怎及天覆万物。
清霜拂夜,月逝冰天。透明的剑光来去虚无,剑刃在月华辉映下,七彩迸射,耀花所有人的心和眼。
一瞬间,天地尽是七彩剑芒,没有一人动弹得了,眼睁睁看着七彩光华迸散出血色狂花。
倒下前的最后一刻,那首领喃喃道:"霜月天......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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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剑光再次收起,少年想笑,却已不支,单膝跪倒,双手撑在地面,险些整个人也趴在地上了。他身上,五道弯刀飞旋时切开的的伤口,正泊泊流血。
"为了将你们聚在一起,区区牺牲还真大。"龇牙咧嘴,不住抽着冷气,漂亮的脸扭曲成狰狞状态,少年毫无保持形象的自觉,难掩目中得意之色。他的真气,只够使用一次‘天覆万物',如果还有漏网之鱼,此时完蛋的就会是他了。幸好,他的算计,目前还没出什么差错,"真气被锁还能一人独斗十五人......"

得意的话语笑到一半,少年脸色大变,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惨变。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只有十人,加上林里三人,另外两人呢?
想到王谢二人,凌晨脸色再变,心跳几乎停止。九州聚铁,真要功亏一篑?
虽知现在追上去有可能来不及,少年还是拔足狂奔,脸色铁青。不论是成是败,都要去面对自己铸下的后果。哪怕--赶上去,见到的可能只是王谢二人的尸体。

金乌西坠,残阳如血。不详的色彩冰冻少年火热之心。一路上的断枝残草以及血迹,再再证明了,漏网的二人,已追上王谢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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