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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乾坤 ——by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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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邪教,他身不由己,但是这并非定局,他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他开始策划脱离教派的计划,构想期望的未来。终于,那个符合理想的人出现了。尽管他知道,她装作武功不济,又遭人袭击,既而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但那又何妨?这世间的人不都在互相利用,互相欺骗吗?并不多他一人。况她的目的并非与自己背道而驰。
计划,是顺利的。按照他的预想一步步进行着。是的,一切本该如此,没有任何意外与不顺。可是这些却因他的存在而彻底混乱,甚至有分崩离析的趋势。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个曾一度给他懵懂情愫,却又毫无预警地告知他放错了情的人?他知道他是男人,打从晓得他的真实身份后便不再当他是女人,即便他在人前始终穿着女装。但是为何他那绯红的身影却总能叫他看迷了眼,看失了神?
越接近他,越了解他,便越令深埋心底的情愫苏醒,越难自拔,越难弃他于不顾。是因为他真是他人口中媚人狐妖投胎?不,他很清楚,不正常的是他自己!
他知道不该如此的,即便他当真心怀爱怜也好,他也不该将之流于表,甚至与他发生关系。可是知道归知道,当他的身形出现眼前时,所有的坚持都会随水东流。是的,就如此刻,明明睁开眼前还告诫自己,昨晚的激情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与冲动,可在瞧见他披着残破的长衫,蜷着身子,斜靠洞口石壁的身影时,心中仍升起不忍与失落。
通常激情过后不都该相偎而眠的吗?他却宁可躲得他远远得。他还有伤在身啊,竟睡在风口上!他真正的心意昭然。如非事出有因,他一定不会希望发生关系的对象是自己,因为自己在他眼中是如此得招人嫌。
聪明如他,一定早已发现他不正常的心意吧。因为一直叫师父玩弄的他最恨被人当作女人对待,更惶论做那些男女间亲昵之事。
无奈地起身,他褪下长衫欲替他披上,却见他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心知不妙,一探他额头果真火热烫手,他不禁眉头大皱。小心地抱起几近昏迷的他安顿于洞中,他转身没入雨中,望就近的小镇而去。
匆忙买了伤药与退烧的药草,又思及他衣物叫血染污,且已撕破,便又购了干净的衣衫。听镇上人论及昨夜金陵出了大乱子,官府料是江湖人私斗,不意多管,但仍派了人手排查,算是平复百姓的不安。狄颢天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算算欲买之物已购齐,他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山洞。
见他仍好好地睡在洞中,狄颢天不禁松了口气。小心地解开他衣物,狄颢天不禁又揪紧了心。昨夜只顾着他背上刀上,不及细看他处,现下瞧来他身上大小伤口何止十处!都是他毫不避让硬挨的。一叹下,他便取了伤药欲一一治来,可受伤之人似乎并不打算好好配合。他才伸了手,那发着高烧,理应昏昏欲睡的人却猛地睁了眼,快如疾电的手一把擒住了他探向前的手。
含着敌意的黑眸盯着他片刻,才收了杀意。慢慢收了手,淡淡的拒绝也随之而起:"不用。"
"不行!"见他满不在乎地起身,狄颢天忙去拽他。
"我说不用就不用!"猛力甩脱,素炎的口气寒胜霜。医治好了又有何用?身上这些伤口总还要再一一挨上一刀。
微微一怔,狄颢天沉声道:"不行!你当你是铁打的身子吗!哪有受了伤不治的!"
侧首,素炎望向他的黑眸满是嘲弄:"我同你有关系吗?啊对了,我昨晚似乎勾引你的。不过别放在心上,你就当去了趟楼里吧。"
"素炎!"听他道得冷漠、不堪,狄颢天顿时火起,拽了他欲说个明白,一幕幕片断情景却疾电般闪过脑海,串成不可磨灭的事实。除夕之夜,他借酒意质问他,却丝毫未察那酒中早已落了毒。他们大打出手,他于心不忍替他解了毒。他却趁他动弹不得硬上了他,甚至错将他当作了木红绯。那双含着指责、愤然与不堪的黑眸便从此留在了他的梦中。所以他才会恨他入骨,才会时常夹枪带棍,才会拿木红绯试药。因为先坏了约定的是他啊!
"除夕......除夕之夜我是不是曾......"
原以为他早已忘记,不想竟在此刻提及,素炎不禁一怔,既而冷笑道:"除夕?有发生什么吗?不过是个小误会......"
"不对!若是小误会,我的那些记忆是什么!你又为何突然对木红绯下手!"心知他撒谎,狄颢天忍不住堵他话。
凝望他良久,素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道:"我不会告诉你。"
"素炎!"
"是,你曾趁我动弹不得强上了我,一边释放你的欲望,一边唤了一夜的绯儿。"黑眸迎着愕然的鹰眸,素炎忽而道得干脆直接。
他的口气越平淡,狄颢天的心便越痛得厉害。他知道,他的平淡背后掩藏着的是波涛汹涌的怒火。正当他思量着该如何接口时,素炎又道:"如果我这样告诉你,你会怎么作答?告诉我你会负责?呵,不可能吧。因为你我都是男人,我又是叫师父玩惯了的,根本无需谈论贞洁名声。或是你想说那是意外,若是清醒的,你绝对不会作出这些事来。无论你想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那么又何必刨根问底,徒惹不快?"
素炎一番话道得狄颢天语塞,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他说得千真万确,即便他想许承诺,也如他所言般毫无理由,没有根据。这是他的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谁。是他先令他竖起防备,心存不信任,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要他相信他的许诺,他的话?
见他默然不语,素炎只道他叫自己说中了心事,索性不再理会他,独个儿收拾心情。素炎明白,他此刻的沉默到底还是刺伤了自己。但是素炎也清楚,若他轻易将承诺说出口,自己断然会含讽带刺地驳回去。莫忘了啊素炎,他也是想利用你的人,即便这段结伴旅程唤醒了自己深埋心底的情感,眼前的也是爱不得的人。
不着痕迹地一叹,素炎便欲起身,却在屈起右腿的瞬间猛地察觉些许不对,探手脚踝,素炎不禁轻呼。
听得他惊呼,又见他抚着脚踝,狄颢天忙收拾心情靠了过去:"怎么了?"
"没事。"不去瞧他,素炎慢慢起了身。呵,这可不可以算是祸不单行?偏生拣这个时候丢了链子。看来此番回去受的罚可不止挨刀子这般简单。是什么时候掉的呢?在叶府厮杀时?跟叶裘交手时?抑或是加叶刚砍伤时?无奈轻叹,素炎撩了残破的长衫欲将就一穿,一件干净的月白长衫已被递到眼前,令他不解回首,却触及狄颢天略显尴尬的神情。
"穿这件吧。你的已叫血染污,又残破不堪。"似是怕他不接,低沉的嗓音道得有些急切。
微微一顿,素炎终接过,默默着上。明明该是冰冷的衣物却似带着狄颢天的热度般暖暖地裹着他。无需多想素炎也明白,这是他冒雨买的,瞧他一身湿透,这件长衫却丝毫不见水渍。或许他此举只是顺手,或许依旧带着什么目的,却也渗了进素炎心里,因为那是他渴求已久的东西,那看似普通寻常,却总被忽略的不经意间的关怀。
回程,走得急切。仿佛同自己赌气般,素炎丝毫不理会身上的伤势,每日都不要命地施展轻功狂奔。狄颢天虽曾试图阻止,却只换来他冷漠的一瞥。
这般奔走了数日,素炎到底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地泛着恶心,甚至整日整日不吃东西,只饮些酒镇痛。这条命怕是回去后就走到头了吧。如此想着,他干涩而苍白地唇便扬起了笑。也好呢。梦,终究是梦。而他,也有些累了。
一直默默跟着走的狄颢天不这么想。眼见他脚步虚浮,这些天又几乎滴水未进,终于忍耐不住地停了脚步唤住了他:"素炎,任务已了,没必要急着赶回去,还是先治一治你的伤吧。"
"不用。"素炎却不领情,更没有停下的意思。
"素炎!"忍无可忍地硬拽住他,狄颢天不想再看他如此糟蹋自己。
"我说不......"毫无预警地,月白的修长身影便倒了下去,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般就此失去了意识。
及时接住他的身子,狄颢天蹙眉轻叹,何必定要弄至如此地步才肯停下脚步?扶着他脊背的手上濡湿滑腻,不用看也知是他背上刀伤渗出的血。狄颢天打横抱起他,展了身形望就近的镇子而去。
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夜,厚厚地覆盖了大地,即便叫日头晒了一日也不见化去。两排小小的脚印就这般留了在皓白的雪地上。
幽静的林中,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那是两个趁夜溜出庄的小童,尽情地在这宛如人间仙境的雪景中嬉戏。
呵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并排乐呵呵地瞧着月光下紧紧偎在一处的两个雪人,小上一些的孩童忍不住笑得欢快:"这个是师兄,这个是我。"
"嗯!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年长的孩童望着他道得认真。
"真的?"
"嗯,真的!"
那是单纯而幼稚的誓言,没有任何依据与保证,甚至连维护的行动都没有,却是那样难忘。雪人,在第二天便化作了雪水。那个月夜下的誓言也如相偎的雪人般化成了水,结成了冰,冻结在了湖底。
艰难地睁眼,素炎忍不住嘲笑起梦见这形同讽刺的过往的自己。越想不在意,却越抓得死紧。是因为知道一旦放开了手,就再也取不回来,所以才会如此难舍。
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烧着,但不至痛得动弹不得,他稍稍撑起身。无力感顿时袭上,迫得他不得不放弃。身上得大小伤处都得到了医治,不仅上了药,还一一包扎妥当。不用看也晓得,此刻得自己定是满身绷带,况眼下漆黑一片也瞧不到什么。
稍稍适应了黑暗,素炎便开始打量起身处之地来。不大不小的屋子,瞧着该是客栈。床头的矮几上搁着两个碗,屋内飘散着的药味与饭香该是出自此。目光再转,触及床脚后便不再移开。
倚着床柱小憩的身影虽模糊不清,但只需一眼便能辨出是狄颢天。
随后的记忆是在驿道上的小争执。自己昏迷了几日?他这般照顾了自己多久?真是个......笨蛋!这些伤回去后肯定还得挨老鬼的刀子,又何须他费心!暗暗骂着,素炎收回视线。勉强撑起身,他扯了长衫盖了在他身上,复又倒下身沉沉睡去。
狄颢天醒来时已是清晨。瞅瞅身上的长衫,不消多想也知道是谁替他披上的,他心下不免一喜。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三日夜,看来总算有了起色。侧首见他睡得安稳,狄颢天小心靠了过去,探他额头已不似前些天般火热,但仍有些热度。微微一笑,狄颢天将手中长衫披了在他被褥上,含着不自觉的宠溺的鹰眸凝望着那张苍白的睡颜。良久,他终忍不住俯下身,蜻蜓点水般轻啄他干涩的唇。
狄颢天明白,这样的举措决不会发生在他清醒时。莫说他会暴怒,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允许。然而心中虽明白不能再越陷越深,却仍忍不住想要呵护他,心痛他所有的不幸,吻去他全部的伤痛。狄颢天很清楚,这就是爱恋,这就是他曾一度遗忘,不愿承认却又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的真实情感。
面对此,他是矛盾的。他不希望他醒来,因为这样一来他可以不用辛苦地隐藏那越来越藏不住的情感,可以放心大胆地拥着他,亲吻他。他又希望他尽快醒来,因为他不忍伤痛长久折磨他,相比病痛的他,他更愿看到朝气十足的他。即便是他无意之举也好,似这般为他披衣的举动也能动荡他的心,给予些许安慰。
轻叹,狄颢天顺了顺他凌乱的发,便转身出了门。三天前趁抓药的当口顺便去了趟宝器堂,算算时间,东西差不多该好了。
素炎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身子比之先前明显好了许多,虽仍有些乏力,但已不再动弹不得。慢慢坐起身,素炎环视屋子,独不见狄颢天。小小地松了口气,他便自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来。那是个通体雪白的瓷瓶,瓶身上绘着淡淡的云彩,只在不起眼处篆着颢天二字,可不是当日狄颢天连同伤药一起给了素炎的?
以指腹轻抚着瓶身,素炎不禁轻叹:"颢天......"
"什么事?"突兀的声音陡然响起。素炎一惊下回头,神情间有着不及掩藏的慌乱。
"你唤我,有什么事?"将他越发慌乱的神情尽收眼底,狄颢天不动声色地掩上门靠了过去。天知道当他取了东西回来,却不意听见他那声似有若无的轻唤,心底难掩的喜悦有多吓人。他唤的是他的名呵,不是那一声声讽刺多过尊敬的师兄。
找不着词来应对,素炎索性闭口不语,默默将瓷瓶收了入怀,却隐不去他靠进自己时带来的压迫。
意外地,狄颢天并未为难他,只将一物搁了在他放平的腿上。看清了眼前之物,素炎的黑眸顿时不可置信地圆睁。那是他遗失的链子!不,细看下仍有些不同。悬于银链上的铃铛稍嫌粗糙了些,除此之外,可称得上一模一样。不解地侧首,素炎无言地询问着,希望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今日在小贩处偶然瞧见的。你的......不是丢了吗?那是师父给的吧,若丢了会很麻烦吧。这个......正好能暂时替一替,这般像应不会轻易瞧出不同来。"略嫌蹩脚的言辞,狄颢天道得有些艰难。他知道,若告诉他那是他找宝器堂的师傅赶制的,只为他因丢了链子而深锁眉头的神情,他断不会收。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片刻,素炎这才道:"多少。"
"什么?"
"这个值多少。"见他一脸茫然,素炎只得提了链子问他。
"不用。就当作我的赔礼吧。"狄颢天道得一语双关。原以为他会拒绝,不想素炎只轻轻道了谢便收起了链子。
沉默不经意地扩散开来,一时间两人都找不着话来。顿了一顿,狄颢天忽地探手素炎额头,稍顷才放心地道:"看来已无大碍,再将养个数日应能复原。伤口虽结了茧子,为防万一,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不行。"默默地听他道完,素炎淡淡地驳回。
"素炎!"见他一醒来便如此固执,狄颢天不禁大皱眉头。
"这一趟任务已耽搁得够久的了。再晚下去你就不怕回去挨老鬼的罚?我可不想在这当口招他怀疑。"攥起拳,素炎敛下了眸。
"若是因为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了。昨日可巧碰着了陆俊,我已托他带话回去。师父若晓得你受了重伤,应不会过多为难才是。"见他着急赶路的理由是这个,狄颢天到底松了口气。至少他可以暂时安慰自己,他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急着赶路。
素炎却为之一怔,略一沉吟,他的神情顿时凝重,竟不顾伤痛挣扎着起了身。
"你做什么!"不解他何以非但未放下心,反而越发着急,狄颢天忙抢上去扶住他脚步不稳的身子。
"呆子!"素炎忍不住骂道,"你说遇到了陆俊?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私底下有些什么阴谋!"
"废话!庄里头跟他有相同念头的多得是!总不见得一个个怀疑过来!"听他骂得毫不客气,狄颢天多少也来了气。
"那你知不知道他跟佟硝早有预谋,私底下勾结了不少庄中弟子,伺机谋反?无论真相如何,你我都是老鬼跟前的红人。如今我二人皆不在他身边,可不是大好机会?他说有任务,定是老鬼察觉他们企图,存心放他出来,打算试探他们的。如今他晓得你我一时半刻回不去,老鬼孤立无援,怕是已跟佟硝通了气,行动只在这几日了。"素炎一气道完,心下不免暗骂他迟钝。
"你说的我都知道。若果真如此,岂不是正好?由他们去收拾,就算收拾不了,也起码伤了师父的元气。除非你想救师父。"狄颢天仍旧不明白他究竟在急什么。脱离罗刹门是他们共同的目的,如今有人先行动有何不好?难道他非要手刃柯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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