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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bykrisenf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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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凝视着齐澈。
好似这是眼下唯一值得他去做的事。
安静的。执意的。整个人化作了潺潺的一泉春水。
没有声息的自顾流去。
齐澈看着堂下站立的像是随时会乘风离去的人影,眉头渐渐皱起来,冷声说道:"月华,看来......本太子的确是太宠你了。"他轻轻摆手,大殿瞬间恢复了一片通明。
其他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纷纷把眼光投向坐在齐澈身边的齐修云。却见他气定神闲的端起酒杯饮尽,复笑道:"好了,太子。本王一时兴起,也不必如此看重。既然月华身有不适,不愿意献舞,就改日吧。"
齐澈听了,竟也随着笑起来:"那也好。不如这样,就让月华随着二王爷回府好了。什么时候让王爷满意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此话一出,不仅在场的众人吃了一惊,就连齐修云也是始料未及。
他收敛了笑意,盯着齐澈。
后者还是一派闲适恬淡的容姿。
其实这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太子齐澈为了府上一个男宠甚至可以舍弃结发恩爱的妻子。这谣言甚嚣尘上,传到宫里,自然有了些震动。前几天,文帝召齐澈进宫赏花。明为赏花,实则是要把事情问个明白。可齐澈竟垂首不语,那态势显见是默认。文帝铁青着脸遣了服侍在侧的一干人等离开,单留下齐澈。父子两人不知道私下说了些什么,最后居然惹得文帝急怒攻心旧病复发,太医们忙活了一夜,才算勉强稳定下来。
而齐澈就这么在寝殿外也跟着跪了一夜,可直到天明,也再未蒙见。
文帝醒来之后,听说太子跪在外面,什么都没有说。
他彷佛一夜间就老了许多。
深深的叹口气,文帝挥了挥手,疲倦的说道:"让他回去吧。朕暂时不想见他。"
可是齐澈前脚刚踏进齐府,后脚就接连来了好几道旨意。什么太子年少恐难独撑大局,什么特旨王弟修云善加辅佐,除却冠冕堂皇的话语,不过是要削了齐澈在皇上病重期间担任监国的实权。
齐澈素白的一张脸,看不出悲喜神色。
他只是默默的上前接了旨。
......
而月华成天呆在西苑,齐澈又下了严令不许府上的人将此事告知于他或者贴近侍侯的人,谁犯了就要撵出去。所以月华自是不知这段看似平静的日子,外面其实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风向要变了吧。
连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嗅出了些味道,何况是朝廷里面那些当位的官僚们?
原本以为文帝撑不过年冬,照着这局面,储君非太子莫属,于是竭力巴结太子一边的人,现在都纷纷向二王爷那一边登门示好。
太子澈无嗣。
二王爷修云业有了一男两女。
圣朝素来寡丁单薄,齐澈还沉迷男色不能自拔......
当今天子纵使身体虚弱,却并不是昏庸之人。那一天在御苑发生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也能猜个大概。定是皇上苦劝太子无门,伤心失望之下,唯有另择明君。
这个明君,放眼四海,舍了二王爷又还能是谁呢?......
不过,太子一日未废,就有可能成为登基为王。
毕竟皇上的旨意只是要二王爷辅佐太子,并非取而代之。
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人人都在小心行事。
压错了宝的代价,不仅会官位不保,也极容易连带着丢了身家性命。
因此,许多人才会趁着今天太子设宴,借机到府上来探个虚实。
传言不可尽信。
总抵不过眼见为实。
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瞧瞧那谢月华果真如传言所说一笑倾城把太子迷昏了头,而太子是否还有可能依着皇上的意思"改过从新"......
可是现在这殿上的气氛......众人皆暗自捏了把冷汗。
"太子,是在说笑了。"沉默了一会儿,齐修云慢慢说道。
"不,"齐澈满不在乎的继续笑着说道,"这月华本就是皇侄自皇叔那里得来之物。莫说只是要他随着皇叔回府一段时日,便是再送还与皇叔,也是应当的。"
齐澈说出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每一字,每一句,深深的刺进了月华的心里。
他难以置信的死死的看着齐澈。
彷佛是要把齐澈的样子齐齐刻进自己的骨肉里一样。
......得来之物......终是等到那人亲口说了出来......他于他,到底只是这般可以随意送人的物品......
月华,在我身边就是你的家。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何其可笑,他居然会真的相信,那人真的可以给他一个家。
一个可以挡了风雨不再孤独的家。
......何其可笑的痴心妄想......
齐澈好像还在继续和齐修云说些什么,可是对月华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只觉得全身都彷佛浸在冰凉的水中。
逐渐麻木。
逐渐浑噩。
天地间独独剩下一个明晰的温柔的声音在说话:"月华,我不要你了。"
月华努力的睁大眼睛。
却依然看不真切。
但纵然看不真切,他也清楚的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听过无数遍。
耳边身后。
辗转低喃轻吟浅笑。
月华......月华......月华......
月华,我不要你了。
不,齐澈,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怎么可以......
嘴唇轻轻的开合。
什么咽在喉间。
连声音也已经被这一室的寒气给冻结了。
月华向后轻轻的倒了下去。
宛如蝶落。
第28章这里是哪里?
他茫然的看向四周。
山林草莽,处处是陌生的景致,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于是想找个人问问,遥遥相望,似乎有谁站在风口。
漫天鸿雁长鸣,那人回首,眉目尽是盈盈暖笑。
他便不自禁的踏着一地的昏黄,轻轻走了过去。
但是无论他怎么往前走,那身影只是越来越远。
由缓至急。
由清晰到模糊。
加紧了步子追赶,眼看触手能及的刹那,脚底却一个踉跄--路断途穷。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深不见底的空谷。
云浮在身下。
白色空寂的一片。
他叹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可再一看,刚才那人居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愣住了。
这张脸......不端端就是自己么?这世上怎么会有和自己这样想象的人?......
"请问阁下是?"
那个"自己"轻悠悠的身子荡在风里,眼睛盯着他,绽放的笑容就如同阳光。
然而,带着阳光般醉人笑容的面容,却猛地向深渊中坠落了下去,就仿如断线的纸鸢一样......他急急的俯身,仅仅是徒劳的一把,指尖穿破流年的风吼......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消失在白茫茫的云来云往之间......
"月华少爷,您醒了?"
柔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来,月华缓缓的睁开了眼。
头顶上熟悉的帷帐,屋里淡淡的薄荷熏香,他循着声音看去,是兰儿那双显出担忧之色的眸子。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他想要对她笑一笑,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却只略微侧身,就觉得全身酸软无法用力。
"少爷,您别动。"兰儿慌忙迎过来,"您要什么,告诉兰儿就行了。"
月华看着她,满腹疑问。
兰儿便低了头,手指无措的交缠,默了好一会儿,才呐呐的说道:"您昏睡了几日,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大夫说是......郁结于心的症状,要好生调养,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兰......"
"少爷,怎么了?"
"兰,我为什么......"
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什么不是去了齐修云的府上而是还留在这里。
兰儿当然知道月华的意思,她顿时像终于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满心欢喜的对他说道:"月华少爷,您当然可以留在这里了。是太子亲口说的。"
月华听了,也就懒得再继续追问那个因为或者所以。
反正问了,兰儿也不一定敢说实话。
毕竟结果与否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经历这一场最重要的是在于让他深深懂得了两个字。
死心。
人倘若能死了这条心,生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饶是自己以前如何嘴硬,其实心里也从未真正放弃过希望。
不是一生一世的奢侈拥有,也起码能够得到短暂的深情相待。
朝朝夕夕,只有彼此。
哪怕只是朝夕。
也好了。
可他却始终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每一寸都渗透血泪,谁不是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得来这万人垂涎的大权高位?
所以,谁又会傻得曝露出自己的真心?
真心,就是弱点。
寻常官家尚且这般,齐澈和齐修云,他们就更不能够允许自己存在那样的弱点。
对于齐澈......月华心里其实并不怪他。
凡事想通了,起码对自己也是个交代。齐澈他不是个无缘无故喜怒无常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在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而已。
成王败寇。
成王者得天下风光,而败寇的下场大概比普通百姓还要不如。
齐澈他不能输。也实在输不起。
而月华自认自己还没有在齐澈的心目中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储君的地步,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去怪齐澈呢?
何况,只怕他今生今世是再没有任何气力再去责怪任何人了......

正想着,门帘子突然掀了起来,一个人落落的走进屋里。
兰儿慌忙站起身,正要跪下,那人摆手道:"兰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兰儿担心的回头看了看月华,见他灰白的脸色,眼睛却明亮如星,暗暗叹了口气,便转身出去了。
齐澈就着兰儿刚才床边的椅子坐下,嘴里边说着:"可好些了?",手自然而然的伸过来,似乎是要抚上月华的额角。月华下意识的向内躲闪了一下,齐澈的手就落了空,一时间僵在那里,缩也不是放也不是。他手指动了动,眉头一皱,却到底没有再往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太子......"月华低低的唤道,齐澈抬眼看他,"请问太子准备什么时候送月华过去?"
齐澈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去哪儿?"
月华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微弱的笑意:"太子莫非忘了么?太子那日不是亲口允诺,要月华去二王爷的府上献舞么。"
齐澈的脸色一变。他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半晌没有说话。
月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月华才病好了,现在的样貌只怕丑的很,就不知道王爷是否嫌弃了。"
齐澈闻言,轻轻垂下头,良久方说了一句话:"月华......如果你喜欢的人至今仍然是他......那我可以成全你。"
"成全?"月华吃吃一笑,彷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不是太子要把月华送与他人的么?怎么现在反怪起月华来了?"他笑着,脸色泛出一些淡薄的红晕,"其实,月华不过一件玩物,太子愿意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
齐澈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本来垂在身边的手却渐次握起了拳。他突然身体上前一靠,扳住月华就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月华开始拼命挣扎,无奈口中火热的舌尖死死的纠缠着,全身又使不出力。于是他一狠心咬了下去。
齐澈吃痛,猛然退了开。
嘴角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他瞪大眼睛看着月华,满眼都是凄凉的颜色。
月华心头一痛,便决绝的转过头,不再看他。
久久的寂静。死一般的没有了呼吸的寂静。
而后,脚步声响起来。
一步。一步。一步。
身后的人慢慢的走出去了。
等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月华才悠悠转过身来,他看着隐隐还有些晃动的布帘,感到心底某个自以为已经结了痂的部分又再次迸裂了。
......如果势必会放手,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月华望向地面。
地上还残着一小团委顿的暗色的血迹。
像是一朵已然开败落地的红花。
春过了。
花自会凋谢。
就是再如何美丽的花,一旦属于它的时节过了,也迟早会凋谢。
嘴里弥漫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道。
月华突然抑制不住的起身,伏在床边干呕。
强烈的痛楚让他不自禁的收缩成了一团。
眼泪顺势涌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很累。
谁是真,谁是假,还有这些流不尽的泪......都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月华轻轻的阖上眼睛。
齐澈......齐澈......
就当我求你,你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
第29章自那日齐澈从西苑离开,月华的病就莫名其妙的重了起来。整个人都恹恹的,满脸病容。而且大约是映了心境的缘故,无论齐澈请多好的大夫来给他诊治,也总不见好。
可每次齐澈来看他,他却又要强打起精神起身。
本来被齐澈拦住说免了这一套,哪知月华却恭顺的一笑:"太子,尊卑有别,还是不要坏了规矩的好。"
倒把个齐澈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索性由得他。
要来也尽量趁着熟睡的时候。
因为汤药的关系,素来浅眠的月华也沉沉坠入梦里,难以察觉身边来了谁又走了谁。
齐澈看他孩子般的睡容,收敛起平日的疏离,这一刻的安静显得格外珍贵。
只是眉间还是习惯性的蹙起来。
齐澈于是伸出手,指腹轻轻的抚摸。
眼神恣意逗留在他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唇,......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
楼台几度雨斜疏,夜阑翻身乍疑梦。
只当故人犹在。
......
兰儿看着床榻上斜倚着沉默不语的人,手边拿着书,却久久没有翻动。心里一叹,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难过。
每晚,太子都是捡少爷入睡以后才来,天明才走。
临了,还吩咐他们不要多嘴。
这样的行事,月华少爷自是不可能知道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少爷他......是盼着太子来的。
就是再尖锐的言词,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气恨难以控制而已。
可太子......显然是误会了......
"兰......"
低沉的声音响起,兰儿猛然惊醒过来似的,走过去问道:"少爷,怎么了?"
"兰,你刚才在想什么?那般入神,我叫了你几声都未曾察觉。"月华嘴边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越发显得脸色白的如同薄瓷一般。
兰儿心想,这如何能说......便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想着夏天来了,少爷该订制几件薄衣了。"
月华听了,声音极柔的说道:"添置新衣于我又有什么意义?衣服本来就是为着蔽体或者妆容。蔽体有那些旧的也就成了,若单单只为取悦其他人,实在是无甚必要了。"
说罢,又对兰儿笑了笑。
兰儿盯着那双彷佛笼着薄物般的眼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心头是挥之不去的阵阵寒意。
......
待得服侍月华睡了,兰儿决心一定要去太子那里禀承一切。
心病始终还需心药医。
后果会怎样她也是顾不得了,酸楚和恐惧萦绕不去,她直觉的感到,月华少爷已是在一心求死。
若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真的会......
兰儿急匆匆的来到齐澈的书房外,每日此时,太子都会在这里处理公务。但还没进去,就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还伴随着太子的怒吼声:"你不要再说了!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兰儿楞住了,手撑在门口,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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