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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by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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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保姆命?"寒翻了翻白眼,再次自问。看着还在燃烧的小屋,他继续叹息--或许他们该在虚夜梵回来前逃开先吧。魔箫虽未必会珍视这幢屋子,但也未必会容许云为了升不起火这种原因而烧了它......

小木屋当初有选过地址,旁边都是山石,屋子烧完后,火势没有延升开,渐渐熄了。惊鸿照影两人内力深厚,一两餐不吃也没什么,到了第二天,走进火场查看灾情,锅炉什么早烧得变形了,米自然也成了现场黑炭中的一员。
找了半天,找不到几样有用的东西。寒惊鸿不知第几次唉声叹气。"餐风饮露......高洁的生活来临了。"

幸好当时有些衣服洗了还晾在屋外,两人不至没衣服可替换。没吃的了,云去打猎,寒便自制了根钓竿,剥细了树皮当钓绳,在湖边钓鱼。这次他再也不敢让云下厨,自己抱伤烤制,虽然少了调味,未免淡了点,但绝谷山居生活,也只能将就了。
云倒也从不抱怨,有什么就吃什么。

过了几天,云突然回来,拖起寒就走。寒虽不知何事,但瞧云的神情虽还漠然,眸子却带了点兴奋,便随了他去。走到林表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下,云一提气,将寒带上树。
"这是我作的木屋,接下来我们就住在这里如何?"
"唔......"寒沉吟着,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四面透风,妙不可言'的‘木屋'。
在树杆的三叉处拼了一些木板,上面又铺了一层细碎的木枝,最后铺上一层草,这就是云口中的木屋......跟席天幕地有什么差别?照样连个遮挡都没有。
云看出寒脸上怪异的神情,目中的兴奋渐渐转为不悦。甩下一句‘反正你给我住这里'就走人了。他轻功高明,几个纵横便不见了,留下寒惊鸿一人苦笑。他目前不能强提真气,左右无事,索性便躺在这‘木屋'上,这才发觉,草垫得又厚又多,而且都是些干草,不带半点水气。睡起来十分松软,比这几日睡在大石旁要好得多了,更不用说夜里寒气......
难道云是顾及了自己的伤势,才做了这个木屋么?寒一念至此,猛地从树屋上坐起。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鸟啼,再无人声。
"何苦......"轻轻一叹,寒闭上眼。身上柔软的草有如针般尖锐,每一丝都是他承受不住的。"我都放弃你了,你为何还不死心......"
我是个自私的人。
会让魔箫找你来,是因为,现在能帮助我的也只有你,我又要再利用你了。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再找个完美的借口,再次甩掉你吧。
所以我才不愿你再次全然地相信我。
你为何总是不觉悟,为何还要陪着我,不停为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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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伶伶地躺在大石上,睁眼,清风明月,良辰美景,身下却是僵硬的石头。云皱了皱眉,默运轻功法门,身心俱静,让罡气在周身经脉流转扩散开。
如果此时有人瞧见,定会大惊,以为仙人下凡,因为云的身子正慢慢地从石上浮起,虚悬在空中。但武林中人却知道,这是‘菩提明镜'达到最高层时会出现的‘佛卧莲台'。此时真气会有若实体般托着人身,功力越是深厚,离地面便越高,是比云当初一鸣惊人时施展的‘浮云飘萍'更高一层的境界。
将自身感触投入自然万物,听着风过树梢的声音,鱼儿在水里游动的声音,鸟儿在巢里交颈而眠的声音,花草抽芽成长时细微的声音。身心无限延升,与自然交融,世间似再无一物可相恋......
"云。"
微带惊惶的声音让云真气一滞,人便落了下来,正好摔入伸手等待的青年的双臂间。青年虽有准备,到底重伤未愈,结果搂着云,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云正想说什么,却被寒紧紧地搂住。
他半天都不见云,不放心爬下树来找人,却看到云的‘佛卧莲台',明明知道这只是轻功展到极致的表现,但云一脸安详,似乎随时就会这样得道成仙远离自己。
想放手,但自私的天性似乎胜过了理智。
两人紧紧搂着,宛如溺水中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怦怦'的心跳不知哪一位比较急,比较快,似乎全都脱了轨,一气乱跳。
这个怀抱是真实存活的,不再是幻觉。终于能肯定这件事的云反手抱得更用力。
明明是个刺激自己的存在,却也是唯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跟在自己身边的存在。明知早晚有一天,云完全发现真相后,会被放弃的,为何又松不开手?
忘了是谁起的头,或者两人都有吧。
深吻是热情的,拥抱是痛苦的,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骨血,将对方的每一寸都噬啃下腹。两只兽的纠缠。
衣服被解开时,云挣扎了一句。"光天化日下......"
"不然,你有别的地方么?小树屋?"寒的手滑入云的衣内,在他紧绷的乳尖上掐了一把。"你确定它撑得住?"
云抽息了声,声音有些不稳地颤抖。"我......你真不象病人......"
"呵呵......"
至此,再无谈话声。

被吵醒的小鸟们睁着好奇的眼,看着下方两具充满了力与美的肢体在律动。
喘息声、啜泣声,压抑的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破碎尖叫。
白衣的那人瞪大眼,双手在上面那人的背上掐紧。黑琉璃般清澈的瞳孔,映入了天地万物。
鸟儿们拍着翅膀,重新寻找属于它们的安乐小窝。

第十一回
泡在湖里清洗身子时,云照影突然道:"我要造座浮桥。"
因为身上的伤而只能坐在湖边看美人沐浴的寒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没为什么!"云公子不说话,继续泡水。过了会儿,探出头来。"喂,我们来比谁做的好。"
看来煮饭与造屋两件事,已打击到云的自信心了,寒惊鸿但笑不语,有些后悔以前什么都比试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比这个--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胜利的感觉真是美好呐。
"我是个伤患,哪有力气劈柴造桥,云你这是趁火打劫。"
"昨晚就不见你说自己是病人......"云嘀咕了声,想起昨夜之事,脸色突然红了起来,周身冰冷的水也越来越热,好象寒昨晚爱抚在他身上的手。
在自己有更丢脸的反应前,云照影猛地站起身,寒来不及反应,就见他衣服一卷,鸿飞杳杳。
美人出浴最动人的一刻被错过了,寒叹了口气。
"没事轻功这么好干嘛......"

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两天后,湖上真的架起了一座桥。
云的能力或许很强,但绝不包括手工。粗细不同,大小不一的木板连在一起......嗯......还真是......古朴可爱啊......
寒惊鸿苦思半天的形容词让云笑靥如花,同时狠狠一脚,把寒踢下水去。
寒忘了,云最讨厌别人骗他了......虽然事后从湖里被捞出来后,确实籍伤大吃了一把美人恩。

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节。可是尘世存在的一切因果,不会因为两人的不在而消失。
随着进伤势日渐好转,出谷的压力也近在眼前。
他们到底不是山中人。
云的沉默及若有所思,寒不是看不懂。有时,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想要什么。
师父的认同?父亲的认同?日君的地位?曾给他白眼之人的另眼相看?
他想要的好象很多,又好象没有......
佛曰世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五阴炽盛苦。
明知求不得是苦,更苦的是不知为何而求。
心底有只兽,不知魇足地吞没着一切。总有一天,会把他的生命也吞没。
他向云说,该解决的事始终要面对。
云没说什么。
第二天,两天出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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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步入江湖,已是一片血雨腥风。籍着寒惊鸿的事,神仙府与无名教再次对上了。云照影虽然不是神仙府的人,到底出身朝廷,所以,他没有问寒惊鸿任何事。
路上偶然遇到相识的人,见到寒惊鸿就象见到鬼一样。一通解说,得知真相后,寒惊鸿未死的消息立时在茶馆酒肆挥洒,传遍了武林各个角落。
消息传到垂虹山庄时,一身素衣的女子淡淡一笑,摘下了发上的孝花。
无惊无喜,无悲无痛。
当所有人都以为寒惊鸿没死,第一件事应该是回庄时,寒惊鸿却与云照影踏上了前往点苍的道路。
无数流言在武林上空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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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白发人依然一身倨傲,背对着徒弟。
"师尊急召,有何吩咐?"
"现在是个机会,通过这次,无名教元气大失,一定会大换新血的,而你,终于能当上日君了。"
"师尊意思是......"
"你需要有个表现的机会--阻止这次惩恶大会的进行。"
寒惊鸿静静听白发人的分析。
"当初总坛让独孤离尘南下歼灭血欲门,不料半路杀出尔亚札兄妹,接管了血欲门的势力,令本教功亏一篑,未曾成功。如今,为师已代你与尔亚札兄妹谈好,只要我们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就愿归入无名教门下。"
--所以,重九的惩恶大会,绝对不可以成功。
血欲门为害虽大,但罪魁已死,只要继任者能将众人带上正途,为正道所用,远胜于为了歼灭此敌而牺牲众多生命。
所谓正邪之念,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名目之下,结果才是重要的......是这样吧。
"我明白了。"寒惊鸿抬起头,清澈纯粹的目光在月下有些迷离。"师父是要寒重伤松石道长吧?"
"此事神仙府也想插一手,籍机打击本教。仅重伤松石道长是无法阻止大会召开的。为了大局,必须......"白发人淡淡道:"杀了他。"
身后‘咯--'地一声轻响,寒与白发人皆是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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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在山道上奋力跑着,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名满天下的寒惊鸿,欲为血欲门而杀了松石道长。
这是个恶梦。青年牙关咯咯响着,他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采半夜才开的夜昙香而上山。
这些事必须告诉大家,好让大家有个防范。
山路晦暗,高下不明,但已隐约可见山庄的灯火了。青年呼哧呼哧,胸口都快裂开,却是欢喜之情......快了快了,进去就可以了......
风定,人定!
他看到寒惊鸿与白发人落在自己眼前。
他看到白发人说:记住韩信问路杀樵之事,莫因小失大。
他看到寒惊鸿点头,说:寒明白,师父您先离去吧。
他看到白发人离开,寒惊鸿手中的寒剑缓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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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溪边,缓缓清洗着手上的血迹,看血丝一缕一缕沉进溪水里,寒惊鸿不由苦笑,举起了手,看着溪水湿漉了苍白的手掌。月下的水珠,晦暗浑浊。
还洗什么?还有洗的必要么?从杀了那个人开始,还有什么血能让他更脏呢?
"寒。"
背后的轻唤,寒没有回头,看着溪水渐渐映出云高洁的身影。
这是个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啊。多少次,怨着云为何不肯离开自己。但此时......
寒突然站起身,紧紧搂住云,紧得要将云融入身体一般,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青草的清香,头埋入他的颈间。
只要云不发现,只要云还陪在我身伴,那就好了......
无论多么卑劣的人,还是有向往救赎的祈求。

云什么话也问,伸手,抱住这个疯狂而破碎的灵魂,一阵无能为力涌上心头。
只要一放手,这个灵魂就会彻底的破碎......但是,不放手,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的伤害?
沉默中,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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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根本就没有区别,总是善恶杂呈的。为了大局,有时好人必须消失,恶人必须保存下来。只要到头来善恶终有报,那就可以了。这是寒自幼接收的观念。他并不觉的有什么不对,也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但他知道,世人是不会接受这种观念的。所以,他一直不希望云知道......

明明应该留在山下的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松石道人的卧房?看着云望向自己震惊的目光,寒呆住了,手上的剑却像是有自己意识般,刺进了松石道长的胸口。
鲜血喷涌出来的那一霎间,寒惊鸿笑了。
与平时一样,明亮,耀眼的笑容。
老天爷,你终究还是讨厌我,舍弃了我了......

血也喷上云震惊的脸。他看着寒惊鸿将剑抽出来,然后,一个字也没交待就转身离开了。
那一幕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寒惊鸿继续吃吃地笑着笑着,笑得起不起身。
若他刚才不笑,若他一脸诚挚懊悔地向云表达悔意,云是会原谅寒的,就象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会装作那一幕是他眼花,或是在作梦......
但是,寒笑了。

他已没法撑下去了。
在云身边,见着那张清雅高洁的脸,就是对他罪证的指责。
像他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得到幸福呢。
他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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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恶大会是开不成了--又或许化悲愤为力量,照样开办。但到底会不会开得在,寒惊鸿已经不关心了。
师父的交待言犹在耳,他一个人茫然地下了点苍,随便捡了条路,就这么走了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稀天黑过又亮了,觉得累了,随便在路边坐下,躺在地上。

明明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纸永远包不住火的。云见到他真面目后离开的场面,他心下早已反复想过,猜过千万回了。为何此时还是如此难受?
万念俱灰么?也不是的。
只是知道,这次云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想着云的一颦一怒,一笑一回首,无尽往事漫漫缠上了心,一阵一阵地抽痛,似要被撕裂一般。
初见面时,云那冷淡又倔强的神色,骄傲又寂寞的眼神。
"你叫云照影啊,真有趣,我叫寒惊鸿,我俩名字合起来,不就是惊鸿照影了吗。看来,我们注定是好朋友呢。"
听到这些话,有些不知所措的,云高傲地扬着下巴,却不知,他那清冷寂寞有如寒泉的眸子,在寒说完后,曾映过淡淡的笑意。
孤芳一世,供断有情愁。寒在那时就知道,云这一生的命运,定离不开这句话。
两人的相遇,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过路的人,皆用鄙夷惊惧的目光看着他。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时,抛了几枚铜板给他。
躺在路边被当成了乞丐了么?看到滚落手边的铜板,寒无意识地捡了起来,感觉到铜板上的余温,无声地嗤笑着。
这般失魂落魄,还象是日君传人吗?师父看到了,不知会有什么表情?
身体是疲累的,神智是清醒的。寒惊鸿自省的同时,却没有改变的意思,只觉这种放任自己堕落,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感觉真好。

[他在梦里,看到绝谷。云在一块一块地劈开木柴做树屋。夏草繁茂,至少要三天才会干枯,他看着云将草堆踢到烈日下晒,又折树枝......
这一切情景,他分明没见地的,却又清晰得宛如目睹,包括云是用哪招将草将土卷起,选树屋地址时,微微皱着的眉,到最后一层一层铺起,跑回湖边拉自己过去......

心中最柔软的一环被击中了,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却看到师父苍白的头发。"你服了地脉紫芝却能不死,真是怪事,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不死也会成为废人的......你有地脉紫芝打底,又是个练武的苗子,老夫便收你为徒,救你一命......老夫虽收你为徒,但也不是平白无故的......你需要答应我一事......我会将你送到无名教,推荐你为日君传人,你一定要得到日君的位置,补吾毕生之憾!!"

五六岁的小孩子惊惶地离开了白发老人,迎接着的却是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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