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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负相知——by绝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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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阗早早地就散了朝,心里只挂念着床上睡着的人,昨夜并未尽兴,他却不声不响地昏睡过去,害得钧阗叫了太医来。见莲妃衣杉不整地与陛下在一起,那太医都窘得不敢抬头。把了脉,只说是累着了,睡着了,并没有什么事的。钧阗这才放了心,却在太医走后,才发现若廉大片肌肤都裸在外面被那老太医看了,心里气,却不知撒在哪里,只是用被子把若廉包裹严实,方拥着他睡了。
回到寝宫,守侯的宫女却告诉他莲妃已经走了一会儿,说是去找他的奴才了。钧阗有点心疼:若廉又回冷宫了么?想着,人已出了门。
穿过几道回廊,钧阗忽然瞥见一领雪色衣衫。若廉?他刚要开口叫他,却见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彩衣女子。钧阗浓眉微皱,慢慢踱近了,听他们说些什么。
"静蓁,你听哥一句话,你快离开这吧!"
"哥,你就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你现在当上宠妃了,连这样一个改变我命运的机会都不给我留吗?"
"这里是个火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你的幸福!"
"火坑?既然是个火坑,你又为什么跳下来?"
"我......我是没有办法......"若廉心头想着,我哪里愿意与他在这是非旋涡的中心啊,如果可能,我倒更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在山谷深处,与这富贵荣华都没有关系。
钧阗心中却是一沉:"没有办法么......你真是会勉强自己啊......"一层冰霜挂上了钧阗的脸。
若廉看了眼静蓁:"我昨日见你的时候,就想劝你走的,本想找个借口跟你单独谈谈,谁想到他一脚就迈了进来。我一急竟晕过去了,没想到倒让他没注意到你。趁着他根本没在意你,你现在就离开吧,以后好好嫁个人,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就想与天下最强的男人在一起,哥,我什么都不会抢你的,我只是想见见他......"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你不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吗......"
若廉语音未落,钧阗已经自假山后缓步走出......
若廉登时呆住了,钧阗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何若廉,你厉害!你入了火坑了是吧,你伴着老虎了是吧,好!我终于逼出你的真心话来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火坑!谁是真正的老虎!"
若廉只觉得一切都完了,他只是想劝妹妹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曾想竟被他听见......
转过头去不睬若廉,钧阗看向那女孩子。与若廉相同的一种淡雅气质,不同的却是一番惊人的美貌。
"何若廉?这是你妹妹?亲妹妹?"
"民女何静蓁参见陛下!"静蓁十分乖巧地拜了下去。
昨夜才一番欢爱,今朝就被讥讽为虎,钧阗气极了,伸手扶起静蓁,一只手竟抚上她脸颊:"你妹妹可比你好看多了!"
"你别碰她!"不知是兄长的天然回护还是对爱人的浓浓妒忌,若廉竟伸手来打钧阗的手。
钧阗回手甩在若廉脸上:"混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若廉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一掌打跌在地上,鼻血涌流出来,他竟晕眩得抬不起头。
"何若廉!你滚回你的冷宫去!我还告诉你,我这就封你妹妹为妃,看你还敢不敢在背后嚼舌挑拨!"
一句话如同寒冬冷水般泼在若廉身上,钧阗竟没看他,揽着静蓁的腰离去了。这两人一个怒一个悲,谁也没注意静蓁脸上浮起的笑容......
一阵气闷憋在心里,若廉开口咳了起来,一声......一声......不再压抑的咳嗽声在御花园回响,若廉紧紧捂着心口,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第 21 章
钧阗已经被若廉的数番折腾弄寒了心,只说着再不顾惜他,但心底深处却仍有一丝不舍。出了御花园,迎面碰上一个小公公,钧阗还是吩咐他去冷宫叫丑奴把若廉接回去。
丑奴跑进花园,远远就隔了花丛看见一个孱弱的白色身影伏在地上,身旁尽是刚落的黄叶,这一幕甚为凄楚,也让丑奴好一阵心疼,他急忙过去将若廉抱起来。若廉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张大了口却喘不过气,丑奴吓得不轻:"公子!公子!你......你怎么了啊......"鼻血已经被若廉抹了满脸,钧阗本为他留下了干净衣服,早上才刚换上,现在又弄了一身血污和泥巴。
若廉还没有失去意识,他使劲捶着胸口,脸色却已经有些发紫,闭住的气似乎全聚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丑奴想去找太医来,可又怕自己这一离开若廉就要断气了,他愁得泪都涌上来。若廉只伸长手去,死死抓住丑奴的衣服,窒息的痛苦让他的意识慢慢剥离......
丑奴咬紧嘴唇,眼中的神情变得有些悲壮......
"公子,你醒了......"若廉不知睡了多久,才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丑奴手里端了碗药,将他身子抽起来,背后塞个枕头,就将那药碗往若廉口边送。
若廉厌烦地看了一眼那药,把头扭开了:"端走吧,我用不着了......"
不明白若廉这话的意思,丑奴呆呆地端了碗看着若廉。若廉伸手推开药碗:"奴儿,我闻了这味道就想呕了,别再让我喝了,别再让我遭罪了......"
"药总是要喝的,不然病怎么好呢......"丑奴见他眼睛里闪出的决绝,心里一阵发颤。
"呵呵,药喝了多少了,病可见好了么?我真的以为今天会死在那呢......当时那个难受啊......"不愿再回忆那些痛苦的片段,若廉抬了眼来望着丑奴。
"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么?不是昨天晚上还跟了你么?怎么今天就把你打了?"最看不得若廉受到伤害,可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狠狠地伤到身心俱残,丑奴的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
"什么好好的?我们又怎么会好好的......我今天就该死了,根本就不应该再活过来......"若廉自怨自艾地念叨着,眼睛却微红了。
"你说什么话呢?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俩这是怎么的了,早上才跟我说了什么情比金坚的,现在又不能好好的了?"丑奴被他的了无生机惹恼了,"我尽心尽力地伺候了你多少年?你就为了他一句话,就赌气想死了?我呢?你死了连见我一面都没想到吧!"
这一问竟是两人都没想到,丑奴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若廉却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丑奴。是啊,自己什么时候为奴儿的感情想过呢?他只知道依赖丑奴,享受着丑奴的照顾,他会尽力去赚取生活,虽然丑奴跟着他赚不了什么钱,但他还是想让奴儿跟着他能生活无忧。只是这许多年,他沉浮于乱世,感情也屡受挫折,自顾尚且不遐,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奴儿呢?此刻听他这话,仔细思忖,生命尽头,他脑中只想着小阗的一张俊脸,还真是未曾想过奴儿。若廉叹了一声,柔声道:"我并非不念着你,只是如此被他冤枉,一句解释都不听,只用强权来压人,我实在觉得没有意思。"
"他自是有那般权位,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的。你若觉得冤枉,就更应该好好珍惜身体,否则真的含怨去了,那岂不是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了么?他日后若明白了你,咱们就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咱还要好好地等着那个时候呢。"
若廉本来也是一时赌气,现在被他一劝,也不再执著,回身端了药碗,却觉得一阵无力,险些将药泼了。丑奴急忙接住,若廉一愣,正值壮年的自己竟连个小小的药碗也端不住,可还有什么用呢?刚刚还要死要活,真的见自己已虚弱至此,若廉又不禁一阵难过。
丑奴将药喂着他喝了,便要他躺下休息。若廉本来已经闭了眼睛,忽又张开道:"你说他可有那明白我心的一天吗?他真的会来赔礼道歉吗?"
丑奴心中一痛,自己都这样了,还傻乎乎地想着他呢?什么赔礼道歉,谁不知道你那心里,只想着跟他和好呢......虽然感觉酸酸的,丑奴还是点了头:"会的,陛下会明白你的,你对他那么真,他又怎么舍得辜负了你......"
听了这话,若廉像得到什么保证一般微笑了一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若廉在冷宫养了几日,总算是又一次缓了过来。他心里有个念头支撑着,只盼着钧阗前来将话说清楚了,哪怕是他先低个头,两个人还是尽量地和好。心里存了这念头,又着实有些记挂静蓁,因此便时常派丑奴趁拿饭的时间出去打听钧阗的情况。丑奴从外面听了什么,却不敢完全地对他讲,因为那些流言全是要若廉命的话。
若廉便这样,每天偷偷地盼着钧阗能来看他,自己人虽不能出这冷宫,心却飞到钧阗身边。
这日,若廉正在屋中看书,丑奴却早早地就回来了。
见了丑奴,若廉道:"你不是帮那几个小公公洒扫落叶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丑奴看了若廉一眼,仿佛在拿捏措辞,若廉看出他有话要说,就放下书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丑奴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难受,这本也没有什么的,他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事也不算过分。"
听丑奴这样说,若廉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了?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
"陛下......他准备迎娶静蓁小姐过门了......"
"什么?"若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要栽倒,丑奴急忙抢上去,一把扶住若廉:"公子,他是一国之君啊,这样的事总少不了的,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了的......"
若廉只是天旋地转的难受,他扶着额头虚弱地说:"快扶我去躺下,我感觉好晕......"
丑奴扶了他在床上躺了,若廉的眉头皱得死紧,一层细密的汗水从额上渗透出来。
"喝口水么公子?"虽然早料到若告诉了他必会让他深受打击,所以一直都瞒着他,但后天就要大婚了,刚听几个小太监说不知道陛下是发的什么疯,一定要让礼亲的队伍从若廉门前经过。这吹吹打打的要让他听见了,早晚也要知道。与其到那时在那么多人面前被陛下羞辱而不知所措,还不如让他早做准备的好。虽然狠心告诉他了,但见他这样心里还是颇为他难过。
若廉微弱地点了下头,丑奴将水杯凑上他唇去,若廉才喝了一口,一下就呛到了。他趴在床沿,呕了起来,丑奴急忙拿来痰盂接着,若廉一口一口将胃里不多的食物都呕了出来,这一阵咳还是止不住。丑奴看着他被呕吐折磨得不断痉挛的样子,心都揪了起来。他轻轻拍着若廉的背,想帮他减轻些负担。若廉却不停地呕,早已没有什么可吐,一些青色的胆汁翻上来,苦涩的感觉传了满口。
这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终于缓下来,若廉难受得抬起头,眼睛里都是逼上来的泪,他示意丑奴端水给他漱口。丑奴喂了他一口水,他漱了两下,吐到痰盂里,翻身回去躺下。
经过这番折腾,若廉就再没起来床,夜里,他竟发起热来,丑奴知道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却不知道如何劝他,只是帮他做做冷敷,让他身子舒服点罢了。
转天,若廉病得越发沉了,丑奴托与自己不错的小公公去请太医,小公公却说这几日阿蔷公主病了,几个太医都招了去,没人能给若廉看了。
丑奴感觉到这其中有人在作梗,但总想不出关节所在,既然没有人能帮若廉缓解病情,丑奴只得独自照顾病重的若廉。
这样又撑了一天,到傍晚时分,若廉似乎好了些,额上见了点汗,热度也低了。丑奴扶着起来,喝了一小碗稀饭,虽然若廉情绪不高,但总不像昨天那样激动了,他的眼神总是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忧伤认命和愤怒不屈的光偶尔会交替在他眼中闪一下,但定睛瞧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丑奴知道说破了也就罢了,于是就告诉他明天迎亲的队伍可能会一早经过门前,叫他心里有个准备。若廉只嗯了一声,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转天一早,若廉竟很早就起来了。丑奴觉得他有些反常,平日总是恹恹的,因为身体弱,总是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的,问他干什么,他却说让丑奴帮他好好梳洗一番,今天要见圣驾的。
丑奴已经猜到若廉不想让钧阗看到他的落魄和狼狈,心里一阵难受,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打了温水,洗脸洗头。
辰时才过,远处便响起震天的鞭炮,一路吹打之声不绝,远处一路披红挂彩的队伍朝着冷宫走来。
若廉浑身一震,对丑奴道:"你扶我到门口去......瞧瞧热闹......"
"公子,算了吧......"
"算了?他为什么一定要从我门前经过?是祸就躲不过的!"若廉心里又气又苦,还有一节,只觉得此次若不见他,再不知什么时候相见了,想到这,更觉得一定要去看看。
丑奴不再说什么,只扶着他,来到门前。
离了老远,钧阗的眼神就飞到若廉的门前,一抹刺眼的白影让他呼吸一窒,他轻夹马腹,马儿疾几步,就到了若廉门前。
钧阗在马上,若廉在马下,脉脉相望,竟皆无语。
有什么必要吗?如此排场,只不过是一个妃子入宫,他这为王的竟亲自去储秀宫迎亲?想到这,一丝嘲讽的微笑浮上若廉嘴角。
心里怜惜若廉的病弱特意找个借口来瞧瞧他,却见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浮上他嘴角。钧阗微皱眉头问道:"你笑什么......"
"臣何若廉恭喜陛下!只愿陛下与珍妃从此相养以生,相守以老,方不负相知之义......"若廉说到最后,尾音还是带了颤。这乃是钧阗与自己拜天地时的誓言,如今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
钧阗心也一痛,想到若廉种种不是,冷声道:"还提这些干吗?什么相知相守,你我之间,早有人负此而去,另一个纵再怎么努力,也挽回不得......"
若廉倔强地抬头道:"陛下,您不用拿这话来倔我,若廉有自知之明,虽然爱弛,但还不会如妇人一般纠缠不休。若廉是真心......希望陛下幸福......"
钧阗的两道浓眉已经紧紧地绞在一起,一种爱恨纠结的复杂感情让他欲怒又欲泣。
良久,钧阗看了眼若廉,沉声道:"吉时已到,我要走了。"
若廉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钧阗马头调转,若廉竟"哎"地一声叫住了他。
"你还有何事么?"廉,你会求我吗?会求我留下来吗?一股强烈的希望攫住了钧阗的心。
"我......我只求陛下一事......静蓁乃若廉胞妹,若廉身世凄楚,本以为一家人凋零殆尽,却不料世上竟还余有一位亲人。陛下既然娶了她,若廉便希望陛下善待于她,方不负我妹一片痴心......"
钧阗狠狠地哼了一声:"怎么做丈夫,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这句话不仅无情,而且依两人的纠缠关系,语中侮辱之意颇为明显。若廉没想到好意叮嘱却换来这般羞辱,他再也支持不住,一下软倒在丑奴身上。
钧阗在吐完那句狠话后,头也不回地拨马而去,热泪充满了眼眶,那人身子是冷的,血是冷的,一颗心也是冷的么?我没有求你把我当帝王敬畏,只求你拿点真心待我都不行么?你年轻时辜负我,我恨你,你进宫后嫌弃我,我恨你,你在胞妹面前辱骂我,我恨你,你不管何时对我冲口就损,我恨你,这许多恨却抵消不了我对你无尽的爱,纵使你再怎么对我不好,我始终对你留了情分哪?你呢?你根本就没有一点人心的!咬紧了牙才没让眼中的泪滚落下来,钧阗只是暗自发誓,若再对何若廉有半分怜惜,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看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眼前过去,若廉只觉得那些人那些车是从自己心上踩轧过去的。一颗心已经碎成粉末,只需一阵风就会散了。
指甲刺入掌心,因为强忍泪水而受的伤若廉似乎丝毫都没有感觉,丑奴让若廉依着,只觉得若廉在强自压抑着呼吸,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不敢开口问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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