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天还是不开眼,他并没有追来。
"雪!"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抬头,不远的前方,向我走来的是曲阳,我高中最後一段情史的"女"主角。
我微笑著走近他,抬手搭上他的肩,拽他和我一起走。
"今天我生日,我请客。"
"好啊。我可不送你礼物。"他笑。
"不用。现在怎麽样了,跟谁在一起?"
"一个人。"
一个人......"回来怎麽样?"
"呵呵......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你身後这位跟班会不会介意?"
跟班?
我猛地停住步子,转过头。遥站在我身後,脸上毫无表情。
鼻子有些酸酸的。我吸一下鼻子,转回头。
"不管他。"
"这好像不是你的真心话啊,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曲阳笑著看我。
我将目光从曲阳脸上转到苍白得仿如要哭泣一般的天空中。
"别告诉我你是那种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曲阳在我头上狠狠敲了一记。
"不是是不是,可是......"
"什麽不是不是可是的!算了,寿星最大,今天你要干什麽,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拽著他继续前进。"去喝酒吧。"
"好啊。"
提到喝酒,我就後怕。
我的酒品真的差得难以想象。
看过我发酒疯的,只有曲阳和雀罗。
曲阳似乎是由於遗传学理论上的某些理由而对酒精有完全免疫力。他解释说,那是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功劳。
有一次,是他生日的时候,我们喝了酒,然後我很没形象地发起酒疯来。
这事我当然没记忆,都是後来曲阳告诉我的。他说我发酒疯很有趣,不哭也不闹,只是不停地小声说著话,不停地唤著一个名字。
我当时猜我叫的绝对不是曲阳。果然,他说我叫的是柏杉。
"雪,银英里面,我最喜欢罗严塔尔。"
我笑笑,转头看曲阳。
"很少有人会听说自己有了儿子还能说出眼睛也许会一红一黄这样的话吧。"
那是当然。这也就是我所欣赏的矜持与不良。
"我想,你最欣赏的该是吉尔菲艾斯才对。"
那是当然。不过......
"为什麽呢?"
"对某人惯有的包容。或者说......我是很恨柏杉的呢。"
干吗啊?说得好像我连下辈子都要死在这辈子吊死的树上一样!
我扁著嘴摇头。
"如果杀人魔王田中芳树不提早结束齐格飞的生命的话,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海盗船一前一後的上下摆动中,身边的女孩尖叫著。我一边无奈地看著天地不停地互换,一边伸手拍了拍曲阳的肩。
"无谓的话,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曲阳轻笑起来。"留下了疾风之狼,应该是很寂寞才对。"
从海盗船上下来,我使劲转著晕了的头。曲阳拉我到小冷饮店外的露天桌边坐下,买了香草的冰点递给我。我接过来无聊地吃著。
"佐藤雪也啊佐藤雪也,你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他认真地盯住我。
我诧然。
"雀罗说,不论是否在你身边,只要是认识你的人,都无法不在心中给你留一席之地。我也是这麽认为的。你知道吗,最吸引别人注意你的,不是相貌,也不是财产,而是你的孤寂。不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不会主动向你伸手的。"
"那麽......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吗?"
"算是吧。"他微笑,"你知道我的独占欲很强,我不可能允许其他人占据我的位置的。"
"像我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美型你都放弃,看来你的未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轴人!打什麽岔,我认真的!"
我轻笑,静静地看他。
"说不定......刚才那只大号的茶色毛的杜宾,可以抓住你呢。"
遥吗?有可能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用来鼓励我的话?‘不是因为很多事太难而使我们丧失了自信心,而是因为我们丧失了自信心才使很多事变难'。"
"人和人是不一样di......"
"轴人!!你别告诉我‘天也,你错勘闲愚枉做天'。我警告你,自己应得的,你不去争取,没人帮你!"
10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
太阳公公摆著笑脸爬上了东边的山,小鸟们欢唱著迎接他的到来。
汗......我发觉自己时常有变成三头身的毛病。
"雪,醒了吗?"原的声音飘进我的左耳,再从右耳冒出。
"醒了,什麽事?"我懒懒地回答。
"昨晚你睡下後,有一个电话问你是不是到家了;今早刚才有一个电话,叫你去帮忙见客户。"
又是客户!也不知道是那个大和民族还是那个炎黄子孙,真把我这个杂种玩了个团团转!
"你和那只动物闹什麽别扭了?"
"没......什麽也没有。我碰上了朋友,跑去玩了一整天,然後习惯性地回这里。"
"哦。早上的电话是你爸打来的,让你10点过去。"
真是的,我可咋办~~早晚被那俩资本家榨干劳动人民的血汗!
一边像女人一样唠叨著,一边从床上爬起。对著镜子梳头时,我突然发现脖子上有一块红褐色的东西,立即很没形象地尖叫起来。
"你怎的了?咋跟个女人似的?"原出现在门口。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怎麽连东北人的"怎的"和华北地方通用的"咋"都学会了?爆笑......原还真是有趣~~~
"这个这个,你说它咋来的?"我指著脖子上的吻痕问原。
原看了看,脸上便浮起诡异的笑。"昨天晚上啊......那只大动物啊......打完电话啊......颠不颠的就跑来了,说要看看你。我想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就让他看了呗。结果你也看到了,没我事啊~~"
好啊......原来是遥这只大SL!天啊~~杀人的老天~~~我佐藤雪也怎麽惹著你了,害我这麽没面子!这次我实在没心情说杨白劳先生自杀时的台词了。
"雪,快点洗漱吃饭,快9点了!"原瞪我。
我回瞪原,然後故意迈著方步挪进浴室。
原来是遥......傻瓜,明明跟曲阳一样,占有欲那麽强,干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可不能让我那个小日本老爸看到!
通敌叛国的大日奸原佑树,我天才儿童佐藤雪也一定会要你好看!哼!!!
刚走进老爸的办公室,便看到三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我老爸,一个是我美丽的遥,再一个我不认识,是个金发蓝眼的人,有些面熟。
"雪也。"老爸站起身叫我。
我赶忙走过去。遥和另一个人也站了起来。
老爸看看我,再看看他们,然後指著他们说道:"这位是斯图亚特.阿汀塞尔先生,这位是丹尼斯.兰伯尔德先生。"他说完又指一下我,继续说道:"佐藤雪也。"
我晕!遥,你一定有阴谋!
遥向我伸出右手,我只好礼貌地伸右手去握他的手。
他用指尖在我手心里抓了抓。我暗暗瞪他,他微笑。
之後那位兰伯尔德san也和我握手,有意似的拉著我的手不放,还恍然大明白一般说他前段时间坐飞机和我聊了一路。
想想......嗯,遥生日之前那天我从日本回来时见到他的,对,害我一直说个不停的罪魁祸首之一。我点点头。
遥怎麽好像在瞪他?什麽嘛,遥,我脖子上的那块东西找谁去?
兰伯尔德san放开我的手,然後我们四个人全坐下,老爸开始说合约之类的问题。
我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听著,一边故意不时隔著高领衫抓脖子,并且偷看遥。遥看著我笑。
遥这个大蛋白质!
老爸丁零当啷地大说了一通,然後把一份文件递给我。我挠了挠脸,认真地看起来。
兰伯尔德san在这时说要去洗手间,老爸立即尽地主之谊,主动带路去也。
办公室里就剩了我和遥。我无奈地撇嘴。
遥起身到我身边坐下,之後伸手捧了我的脸就开始吻我。
天!笨遥,你明明知道我会有感觉的嘛!而且我老爸和那个兰伯尔德san随时有可能回来耶!
足足五分锺之後,遥才放开我的唇,满意地笑著。而我,早已瘫软在他怀里。
"雪,你爸妈都是黑头发黑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你是淡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遥突然开口问道。
为什麽?我怎麽知道?"变异吧?我懒得想。"
"小傻瓜,那是因为你父亲不是佐藤英行,而是另有其人。"
"什......"什麽?怎麽可能?!难道......我老妈红杏出墙?不会吧?
"佐藤英行今年才30岁。你不认为11岁的男人可以让女人生孩子吧?"
可......不对啊,从我有记忆,身边的老爸一直没变过的!就算我从3岁开始有记忆,那当时的老爸应该只有14岁?什麽乱七八糟的!
"你不记得佐藤英行一向忙於工作,无暇顾家?"
好像......老妈那时总这麽说。
"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
"你妈说,在他们正式结婚前,一年到头,佐藤英行只有20多次去看你。"
我再点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没任何关系。当时你妈在佐藤英行父亲的公司上班,佐藤英行被你老妈迷住了,後面我不说你也明白。"
真的假的?
"然後呢,你去问你妈也行,跟我们回英国问丹尼的老爸也行,这种事我不应该说。"
我第三次点点头。等等,这跟兰伯尔德san有什麽关系?
遥像看出我的疑问,轻笑著啄吻我的额头。"丹尼是你哥哥。"
什......麽?
"上次丹尼见到你後,告诉我说你长得很像他父亲珍藏的一张照片上的人。虽然这种行为已经过时了,但回去看了才知道......"
"那是我妈的照片?"我打断他。
"Bingo!"他点头,"弗兰克叔叔很想见你呢,因为他一直希望你妈回去,但没被同意。他也知道有你这个儿子,可你妈一直不让他见你。"
"那为什麽?"
"因为中国人有句话说‘生的没有养的亲',你妈怕你接受不了。"
我晕倒!我这种人还有什麽接受不了的?!早就是没感觉的人了!
不过,佐藤英行,我亲爱的小日本老爸,真是受苦了。
"遥,我爸知不知道这件事?"我问道。
"你说佐藤英行?他知道。一开始你妈就都告诉他了。"
啊?倒......日本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他逃不出丹尼的手心。"遥突然十分诡异地笑起来。
我有些不明所以。
遥又笑。"这个你不用在意,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
"哦。"我又一次点头,傻愣愣的。
那两个人还回不回来了?去了这麽久,是不是掉下去了?用不用赶快拿著笊篱去打捞?
"雪,我看咱们走吧,他们不会回来了。"
"为什麽?"
"因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栋建筑物里了。"
什......
"所以咱们也走掉喽。"遥说著拉我起身,拽著我向外走去。
11
一只蜗牛的自言自语:
我应该离开我的屋子?
我不该离开我的屋子?
出去一步?
宁可不动?
不离开屋子
离开屋子
不离屋子
离开屋子
屋子屋子屋子屋子......
我现在就像这只蜗牛一样。
放弃佐藤英行而选择弗兰克.兰伯尔德?
放弃弗兰克.兰伯尔德而选择佐藤英行?
我实在是不明白遥说的"他逃不过丹尼的手心"是怎麽回事,但是,看样子丹尼斯.兰伯尔德一定会阻止我选佐藤英行。
"雪,你的红茶。"原说著将一杯红茶放到我面前。
我长叹一口气,然後端起红茶开始饮驴。
"叹什麽气?那只大动物又惹到你了?"
我摇头。"我在想我到底选佐藤英行还是弗兰克.兰伯尔德。"
"你想红杏出墙?"
"你给我去死!这是生父与养父的世纪之战!"我大吼。
门铃声来和我的河东狮吼凑热闹了。
原扁扁嘴,起身跑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我的小日本老爸佐藤英行。
"爸!"我叫著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温柔地笑笑,进门在沙发上坐下。"我忘了带钥匙。"
我点头。"喝红茶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我有事跟你说。"
我再点头,又坐回沙发上。原看看我,回了房间。
"你妈说你19岁了,该自己走了。"
我第三次点头。
"阿汀塞尔先生把事情告诉你了吗?"
我第四次点头。
"我比你妈妈小9岁呢。现在想起当时她总是赶我走的情景,总觉得很有趣。不过当时好像真的是鬼迷心窍呢,这是她後来给我的评语。"他说著笑起来。
我第五次点头。
"我知道她从没爱过我。刚开始时很不甘心,不过见到兰伯尔德先生之後,我就死心了。我想......兰伯尔德先生确实是可以托付的。"
我第六次点头,但这次我准备说话。
"丹尼斯呢?"我问。
他的脸立即红起来。
哦......我好像有点懂遥的话了。
"你喜欢他吗?"我再问。
他看看我,没有回答。
"克莉斯汀的《一只蜗牛的自言自语》,你看过吗?"我第三次问。
他又看看我,然後红著脸轻笑起来。"我会选离开屋子。"
"那就好。"我第七次点头。
"那麽,我就先走了。对了,想知道斯图亚特为什麽一直缠著你吗?"他站起身,笑著开口。
当然想!遥那个蛋白质,第一天就好像认识我很久了似的!
我立即猛点头。
"记不记得你7岁那年我带你去英国?"
大概......好像吧。
"其他的事你去问他本人好了。我走了哦,还有,以後叫我的名字吧。"
我点著头送他到门口,然後关上门靠到墙上。
什麽乱七八糟的!7岁?12年前的事情我怎麽记得,尤其那是柏杉刚走不久!
"雪?"原从房间里走出来。
我看他。"什麽事?"
"还喝不喝茶?唐朝的卢仝不是说过‘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吗?你才一碗而已哦!"
我倒!你以为我是驴啊?!
我不杀汝,难泄我心头之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原笑著逃回房间去也。
大多数人都说,喝酒是忘忧的最佳方式。
不过,对我来说,喝酒是为做出平时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做准备工作。
弗兰克.兰伯尔德是我现在的父亲,丹尼斯.兰伯尔德是我现在的哥哥,我原来的父亲佐藤英行是我现在的哥哥的情人,乱套!
明明不关我事,却又偏要我这个线来乱穿一气。我还真是狗拿耗子!
原说很多事情可望而不可求,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何况我原本就是一个不太热心寻求的人,有些即便是属於我的,我也懒得去争。
"雪,你发呆要发到什麽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