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by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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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忆蝶不愿再看到,却在遇见梦後一而再、再而三去面对的...
自己...
忆蝶忍不住闭上眼,任由泪水滑下。永远不被他人所爱,永远无法逃避命运,永远没有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为何还要活著?
抱著忆蝶的梦,没察觉到黑发青年正往坏处想,只知四周的怨气正开始上升,而且怀中人开始微微发抖。到底这是什麽回事?梦在心中暗道。之前不了解忆蝶,所以以为怨气是来自黑发青年,然而如今再仔细感觉清楚,又似乎不是那回事。
那是一个很容易令人误会的感觉,那道怨气既深也重,牢牢地缠在忆蝶身上挥之不去,若是不细心留意,便会以为这是源自黑发青年的内心,想来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吧?
如果不是很恨忆蝶,且恨了很久的话,大概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梦只觉自己越想越迷惑,忆蝶是现今难得一见的好人,又怎会被人憎恨这麽久、又这麽深了?看来这是难以追寻答案的问题吧?银发青年决定不再想下去,先去关心怀中那不断发抖的人儿。
「是我说错了什麽吗?」
柔著声线、以脸颊轻轻磨蹭著忆蝶的发丝,然後缓缓分开,一边说著,一边伸手想把对方的脸托起,然而,却受到黑发青年的反抗。梦不禁奇怪地再道:「怎麽了?」
「我不想让你看到现在的自己...太难看了...」
黑发青年避开梦修长的手指,更是用力地把脸埋在梦的胸膛里,双手抓著对方身上的袍子,似要反抗到底的,最後才闷闷地开口道:「你也..听出来吧?我在哭...不想给任何人见到...」
「难看?怎麽会?」
梦闻言惊奇地反问道。哭就哭啊,有什麽难看不难看之说?而且,凭之前观察人类所得的结论,哭泣本来是发泄情绪的方法,在随著人类的文化发展,哭泣亦同时增加了用途,就是表现出自己在伤心的神色,让他人知道自己在难过;让他人安慰自己、开解自己,甚至逼使某人向自己认错。
对,眼泪已成为武器的一种,某程度上,人类在哭的时候,总会希望有某个或某些特定的人物看到,并作出自己所期望的行为。或者,只是忆蝶比较特别,不想让别人看到吧?不行不行,听闻忍太多对身心不好,一定要让忆蝶哭出来才行!
「才不是难看!你哭得不知多美,来哭给我看吧!来,哭吧,别屈在心中。」
说著,梦不禁想起上次的忆蝶,靠在床边,紧闭著双眼,泪水如断线的水晶般不断地滑下,那画面既悲伤,也漂亮,令银发的青年忍不住去希望,再一次感受当中的揪心与动人。
梦就如小孩子般,扭著要看忆蝶哭,反观另一当事人-忆蝶,在听到银发青年的这番说话後,几乎气得咬断舌根,却又不得不强忍怒气,耐著性子压下声线道:
「别给我乱说,什麽叫哭给你看?这种话说出来像样吗?」
至於哭意?早在听到梦这番混话时便被忘记了。或者,这是梦的激将法,故意惹怒自己来转移视线吗?
不,以梦的脑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果然,忆蝶随即便听到梦傻呼呼地问道:「为什麽会不像话?哭是正常的发泄方式,不哭的人才奇怪耶!而且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要是没有人看到的话,那为什麽要哭?既然现在有我,你便好好地哭出来发泄一下吧!我知道你已经忍了很久。」
梦的语气不但认真,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只差没说忆蝶是非哭不可...呃,虽然也差不多了...忆蝶忍不住叹息,说不出话。
「怎麽还不哭了?站著便哭不出来吗?对了,坐著会好一点吧?刚才我看你也是坐在床上哭的,我真笨...来!我们回床上去。」
说著,梦也真的言出必行,一手横抱起忆蝶,信步走回床边坐下,然後让黑发青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现在应该好得多吧?可以坐得舒舒服服的,我又可以清楚看到你,来,快点哭吧!」
18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忆蝶彻底地呆掉...
身体被人抱著了...身体正跟某人的肉体贴近,没得到自己同意的动作,算是非自愿吗?这暧昧的姿势算是非礼吗?梦对自己有不轨的企图?枕头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要拿出枪,轰掉梦那不知礼仪为何物的白痴脑袋吗?下意识地向枕头伸出手,忆蝶又随即阻止自己。
不可以责怪梦的啊,它的外貌虽然是成人,但心智与思想却跟小孩子没分别,有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它根本什麽也不知道,所以不应该反抗...吧?再说,不是觉得很温暖很舒服吗?
对,应该说清楚,让梦明白这亲密的动作是什麽意思...
「梦..我想说呢...」
才说了五个字,忆蝶的脸颊已是通红。这番解释,是暗示..还是挑逗?是自己应该说出口的话吗?想著,黑发青年只觉连两边耳朵也被烧得火烫。
廿七年来的教育告诉忆蝶,如此露骨的话是下等人才会说的,可是现在偏偏非说不可。
因为不希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与梦相拥...
「这种行为..只有情侣才会做...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忆蝶不由得避开梦的视线,把脸埋在对方那及肩的散乱银发中,结结巴巴的轻轻说道。
「人类真是麻烦,为什麽想这麽多?你只要回答我这样舒不舒服便行。」
梦一边不忘调侃人类的缺点,一边柔声的在忆蝶耳边呵气,然後在感觉到忆蝶的身体微微颤抖後轻轻一笑。之前在旁观看时不知,还在想人类何以对这些小动作乐而不疲,现下见到黑发青年的反应,又发现当中的因由。
从视觉到触觉,都是那麽的动人心扉,令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只想一试再试。梦不禁收紧手臂,再向忆蝶的耳朵进攻。「怎麽?到底舒不舒服?」
抬起头,望向窗外的蓝天,忆蝶很清楚知道现在已是早上,甚至已迟了开始工作,实在应该推开抱著自己的梦,更衣外出,听听今天有什麽事发生,想出办法去解决,而非赖在梦的怀抱中。然而,当那又热又湿的气息喷散在耳边时,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快得令人难以承受的心跳速度,窗外的一切犹如在旋转,昏昏沉沉的彷佛在半梦之中。
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梦的一举一动就如支配般,带领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
忆蝶如受蛊惑的,轻轻地点头,以微沙的声音软软地说道:「梦...即使哭不出来,但现在的感觉也不错。」
「哭不出来?那算了,你觉得这样很好便可。」梦倒没有再坚持要忆蝶哭出来,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单手拥著黑发青年的纤腰,一下一下的,以带著尖锐指甲的手指,小心地轻梳著。
「唔,其实这样的行为是很浪费时间呢。」良久,梦才突然大煞风景地说道。
忆蝶听到,不禁没好气地翻白眼。当初不是梦说要抱抱,还傻呼呼地叫他哭吗?怎麽现在又说是浪费时间了?既然不喜欢,那为何不在得悉目标已无法达到时、又或是抱了一会便放下自己?黑发青年只觉自己无法理解梦的思考模式。
「当初是你要这样的...」黑发青年有点委屈,闷闷地轻道。
是梦不问他人的意愿,强行把忆蝶抱到床上的,忆蝶本身还没责怪梦的唐突,现在它竟然说做这种事是毫无意义?听起来倒像忆蝶耍任性,梦勉强屈就。
这教人情何以堪?忆蝶几乎马上要求梦向自己道歉。
「当初我想著要使你哭出来,让你觉得舒服点、轻松点嘛!」
忆蝶委屈,岂料梦比他更为委屈,只听到银发青年以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彷佛黑发青年不是耍任性,而是直接地做错了。「现在什麽都做不成,毫无目的地抱著,还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但..但能够享受这麽好的气氛,这不是收获吗?能够改善关系,这不是收获吗?能够增进感情,这不是收获吗?
忆蝶在心中想著,却没有说出来。
说到底,忆蝶之前那番话,已经是他的容忍限度的极限,更露骨的,黑发青年的自尊心实在无法容许自己说出这等有失身份的话;再者,忆蝶和梦是什麽关系?尽管忆蝶是梦难得愿意接近的人类、梦又是忆蝶唯一说出心事、表露出真性情的对象,然而,说到最後,他们也只是朋友。
朋友之间又岂会说出如此暧昧挑逗的话?如果会,那大概是互相喜欢,却又不知对方心意的朋友才会说吧?忆蝶自知自己什麽都不应该说,然而却看不过梦的态度及语气,不由得开口反驳道:
「不是每件事也可只凭结果来衡量的,有时理由和过程也很重要。」口中说著反驳的话,可是忆蝶的语气却又轻又软,彷佛不想破坏现有的气氛般。
「为什麽不看结果?结果才是一切吧?」梦没有动怒,只是不以为然地回应:
「我曾看过有些例子,某些人因长期受到虐待而造成心理变态,最後杀了人。所谓的过程是指他们长时间被虐,结果就是他们杀了人。相比之下,到底是他们成为心理变态的过程严重,还是他们杀人比较严重了?」
忆蝶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回答,只好沉默不语,这时梦续道:「还有一个例子,某国国君的心爱之人被邻国的人掳走,国君为了夺回爱人,於是用了七年时间来打仗,最後终於把美人夺回来,成为一时佳话,也就是你们人类史上的玫瑰之战。理由是很动人,过程也可充分表现出国君对爱的执著,可是结果是什麽?以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回毕生摰爱,值得吗?」
忆蝶听过梦所说的例子,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冷,更加不敢回答。
最後的问题,并非过程与结果之间哪个重要,而是爱情是否值得人类牺牲所有吧?总觉得..梦对爱这种感觉,存有不以为然的态度。
19
所幸的是,梦没有迫著忆蝶回答,只是维持著他口中所说,很浪费时间的姿势,反而是黑发青年在下属的不断敲门催促下,主动地推开银发青年,结束这次不知是否真的在浪费时间的拥抱。
可能是基於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的论调,又或是这次拥抱的感觉实在不错,自那天早上之後,梦便偶然化为人型,赖在忆蝶身上。
对於梦的痴缠,忆蝶倒没有不耐烦,只是难免有种好笑的感觉。当初是梦说这种行为很浪费时间,现在却是它喜欢上抱在一起的感觉,这叫自打嘴巴吗?接著慢慢地,忆蝶便开始发现到,梦不止是喜欢,而是更可怕的著迷。
从一开始,梦只会待忆蝶把工作处理好,有点空閒的时候才要抱抱,慢慢地变成黑发青年坐著时,银发青年便会自动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到最近,更要求抱著一起睡。
忆蝶最初总会让著梦,任由它胡来,直到梦提出相拥入睡的要求时,才直接地拒绝。
的确,梦不是没试过在忆蝶床上过夜,而黑发青年也无觉得不妥,只是,当时的梦还是兽型。如果梦整晚维持著兽型,那一起睡并不是问题,这跟宠物抱著睡没分别,但梦却说明是抱著睡,换言之,是人型。
跟一个跟自己没什麽关系的男人抱著睡在床上,这样子成何体统?这就是忆蝶拒绝的原因。
面对著忆蝶的坚持及抗拒,梦心中不禁大感没趣,更觉人类很无聊。不过是抱著睡吧?有什麽问题?能够把单纯的拥抱想像为猥亵行为,也只能说,人类想得太多、也太喜欢往负面的方向去想。
可是抱怨归抱怨,梦却没有发出一声反对的声音,不敢惹忆蝶生气。尽管忆蝶的情绪不太形於表面,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情绪。在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後,梦已经可从丝微的表情变化及小动作中看出黑发青年的想法和感受,而在可看出对方的情绪之後,不知为何,梦开始不希望见到总是温和地笑著的青年,笑容变得牵强。
或者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忍不住更是怜惜这个黑发的人类青年吧?特别是..在看到忆蝶为著各种公事劳心劳力,全心全意地为人民著想,却几乎忘记自己之後...
生活对忆蝶来说已经够苦,梦真不希望正面顶撞他,惹他难过,情愿稍微违背自己的原则,来一个阳奉阴违。对,就是阳奉阴违,尽管那是非自愿性的。
既然默然接受了忆蝶的决定,自己实在应该言出必行,在晚上时离开,又或是化回兽型的姿态。最初的自己,也真的想遵守诺言,睡觉时回复兽型,一直到次天起床後...梦的确做到以兽型入睡,可是不知为何,第二天一早,忆蝶便会发现自己正躺在银发青年的怀抱中。
梦口口声声辩称自己是无辜的,解释说它亦不想如此,连它也不知为何会於睡梦中化回人型,更抱著了忆蝶。可是,这样的藉口用多了,不只忆蝶觉得难以置信,连梦本身,也觉得自己很像无赖。(虽然这样睡的感觉也不差)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觉得这种什麽事也不干,单纯地抱在一起是很无聊的事,然而在看到黑发青年时,一双前肢,便会自动化为人类的一双手臂,把对方紧紧地抱著。
梦很不明白这是什麽样的冲动,只知忠於自己,也是原则之一。
至於亚斯莱特连环凶杀案...或许是成功被希迪斯将军采取的手段阻吓著,在过去的日子中,再无出现一个受害者。在听到探子如此回报後,忆蝶总算有点放心,只觉得多了一点时间来思考。
只差那份死者及麦文尼的调查书了。忆蝶每天如常地处理城中各种大小事务,私下跟梦纠缠不清,可是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自己有多著急。
现在形势还好,不过再拖下去,皇城那边一定会质疑希迪斯将军的办事能力...
忆蝶只希望父亲可继续高高在上、如过去般遥不可及,然而那份调查书,依然无视黑发青年的担忧,在九天後才来到。
「梦,请你化回兽型离开这里,我有正经事要办。」
在接过下属送上的调查书,忆蝶终於在这一个多月来,首次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要梦离开自己身边。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化为银色巨兽,担忧地望了黑发青年一眼,在看到对方正定定地望著手中的文件,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视线後才转身跑离书房。
尽管忆蝶的下属不知道,可是梦却看得清清楚楚,在黑发青年一如往昔的沈静下,其实是一股难以抑制的焦虑,只是眼前这个人类太会掩饰自己罢了,然而,这一切又怎可能瞒过一直跟忆蝶在一起的梦?单是看著忆蝶连睡著也紧握拳头,便知道他有多著急、心中又堆积多少的压力。
梦没什麽担心,因为在这个多月的相处中,它知道忆蝶的能力、知道忆蝶有多冷静而聪明,梦只怕这个看似柔弱,性格却比钢还强悍的黑发青年会把不必要的责任揽到身上。
唉...再去摘一束花回来好了。梦想著,转身跳离睡房的露台。
看回忆蝶。当梦离开书房後,忆蝶拿著文件袋坐下,在微微兴奋的心情下抽出厚厚的文件,仔细而小心地逐行阅读,而这一看,便使黑发青年忘了时间。
直到次天的清早,当梦找到一种紫蓝色、很娇小的花朵,摘下一束咬在口中,飞奔回忆蝶的大屋,本想著时间尚早,黑发青年大概还在被窝中熟睡,於是直往睡房走去,岂料床上一片的冰冷,显示著对方昨晚根本没有回房。
忆蝶该不会..一整天留在书房中看那份文件吧?心想那坚韧的青年大概真会这样做之时,梦不禁担忧地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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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蹑手蹑脚的从露台溜回书房,怕忆蝶已经累极睡著,却因自己的出现而惊醒,又怕对方其实没睡,责备自己的去而复返。然而,当梦从露台探进头时,这才发现忆蝶没被自己吵醒,更无责怪自己,正确来说,黑发青年并无留意到梦的归来,而是倚在桌边,紧紧地盯著文件的某一处,目光异常的执著专注,犹如..看到猎物的野兽。
只听到黑发青年以有点恍惚大悟、有点茫然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麦文尼,在短短数天中,竟见过莱恩及老麦文尼,而且巧合地凑上了两宗凶杀案;还有..想不到你是如此风流多情的人,费迪南德叔叔。」
「这算是找到突破点吗?该死,想不到一下子出现两个疑人,而且都是我身边的人,这下子..还真头痛呢,一个麦文尼已够麻烦了,还加个血腥骑士...」只见忆蝶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交叉於胸前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双颊潮红,表情带著愉悦,倒不像如他所说般的烦恼,而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