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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by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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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我在他怀里醒了过来,没有想起杀他,只是想看看我的心还在不在,就撕开了这里......"他随意地指了指自己左胸,"那颗心却还在,我想把它扔了,心,是多没用的东西啊!想不到就开始流血了,那一天一地的血啊,红得......还真是好看......"笑声流溢满室,清婉如歌。
"暗漓,不要说了......"无忧已经颤抖得撑不住暗漓的身子,泪流了满脸。
"故事还没讲完呢。"暗漓嗔怨地看他,小嘴一嘟,媚色入骨,"他怕我死了,叫了太医替我治。可他不知道,碎了的心怎么还可以放在这里?我会痛的。他用绳子绑着我,他用迷药灌我,我总是有办法挣开,然后再撕开一次。他只好又灌了我一次药,让我忘记一切,哈哈,他还真是笨,只会这一招,是不是......"
"暗漓!"洛玉箫冲进来,一缕指风弹过,暗漓昏睡了过去。洛玉箫抱起他,歉意地笑笑:"对不住,我睡得太熟了,没想到他会先跑出来。无忧公子,吓到你了?晚上洛七摆宴赔罪,现在就先告辞了。"
"咔嚓!"茶杯应手而碎,苏宁的手掌鲜血淋漓。
"暗漓......要我带他离开!"洛玉箫歉然地把手中的酒坛放在桌上,笑着坐下来,"反正他的记忆已经恢复,我们就起程回去好了。不过,我们还是朋友,临别自当尽欢而散。这是我收藏的荜萝春,平常可是喝不到的。来,洛七先敬无忧公子一杯,代暗漓的言语唐突赔罪!"酒到杯干。
"他没有唐突到我!"无忧喝下了杯中的酒,顿了顿,他开口,"七王爷,希望你......好好待暗漓。"
苏宁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心中苦笑。转眼三天,暗漓再没从他的屋子出来过一步,也不见除了洛玉箫之外的任何人。但即使见了又能怎样?解释吗?需要解释吗?
酒入愁肠,愁上加愁,说什么尽欢而散,酒席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不多时苏宁已经酩酊大醉,无忧也醉眼朦胧。洛玉箫颇觉无趣,再敬二人一杯后告辞离开。
清风送进来缕缕花香,苏宁发现对面的无忧脸上酒意甚浓,红得可爱,比起平日里的平和淡定竟多出几分妩媚。他只觉得一团火在腹中渐渐燃起,越烧越旺,逐渐将他的四肢百骸都点燃了。对面的无忧神色也渐渐异样,张口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一张素颜越来越娇艳。苏宁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抱住无忧,清凉地感觉让他把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无忧眼中隐隐透出焦灼,身子却是软软的,不停地张口,偏偏无声。苏宁低头,将唇覆在了他的双唇上......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来,轻柔而有节奏。暗漓清甜的声音:"宁哥哥,宁哥哥,你在吗?"
苏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怀中睡着无忧。床上一片狼籍,无忧身上尽是欢爱的痕迹。他依稀记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一时如雷轰顶、全身无力,自己竟然真的做了!无忧也苏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听到外面的声音,撑起身子的手臂一软,又摔落在床上,抓起被子掩住自己,一张脸竟是没了血色。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出声,头垂了下去。
暗漓依旧在外面轻轻地叫:"宁哥哥,我们要走了,我想见你一面。"
苏宁和无忧相顾无言,无忧甚至已经手足无措、目中隐然有泪光。
"宁哥哥!宁哥哥!"外面的暗漓几乎哭了出来,"我都要走了,你都不肯理我吗?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依旧是寂静,只听见风的声音。
门慢慢地敞开了,暗漓垂头跪坐在地上,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他只是在跌坐的过程中碰到了门,但是门--竟然没有栓。
门内门外的三个人全都僵住,暗漓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渐渐透明,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渍,却笑得甜美:"对不住,打扰二位了,暗漓......告辞......"站起来摇摇晃晃离开,就那么踉跄地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生命转了一圈仿佛回到了原处,苏宁隐约觉得又回到了第一次见暗漓的那个晚上,地点换了,鲜花却依旧寂寞地娇艳着。
他伏在屋顶上看房中的两个人:洛玉箫和暗漓。带了无忧离开的苏宁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无忧告诉他的两句话:一是以暗漓现在的身体,不可能和任何人发生关系;二是他们的一度春宵是被人下了药,下药的人甚至想到了让无忧不仅不能动弹、更不能开口。做假的那个人,只能是洛玉箫!
房中暗漓正与洛玉箫对峙着,冷冷道:"不喝!我就是不喝!我不过是殷国的质子,只要三年后有命回殷国就够了,我的身体好不好,我恢不恢复武功干你什么事?"
洛玉箫扫了一眼被他摔了满地的盘盏,突然出手一把将暗漓拉进怀中,圈住他的双臂,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另一只手已经把手里的药硬灌了下去。
暗漓被呛得连连咳嗽,抚着胸口冷道:"你就那么喜欢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你放开我!"
"强迫你喝药是为你好!"洛玉箫不放他,抚着他垂下来的发丝,"穆易出卖了你,苏宁背叛了你,可是你还有我,我爱你、疼你,不是吗?"
"你?"暗漓笑得连连喘息,"我该把你看做谁?是我信任的夜魔教莫护法的儿子莫轩哥哥,还是蜀国尊敬的七王爷、我的主人?穆易出卖我是为了殷国百姓不再被战争荼毒,苏宁不再喜欢我是因为无忧哥哥确实比我好!我是什么人?导致殷国亡国的祸水,宁哥哥怎么会再喜欢我?这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你!"
"你恨我?你不是恨我,你只是爱他们对不对?"洛玉箫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穆易对你那样,你还是爱他,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让我杀他!可是他呢,就算你真的死了他也不放过你,他伤你伤得还不够重么?那个苏宁,口口声声说爱你,不是当着你的面吻别人、爱别人么?就算是这样你还为他们找理由开脱,值得么!我可以杀了穆易、可以杀了苏宁,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为那是违背你心意的,我做得不够好吗?"
苏宁苦笑:你做得真好,做得我真的以为暗漓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做到暗漓以为我真的背叛了他。可你唯一算漏了的一点就是无忧的善良,你以为无忧得到了我就什么都不会再说,可他不是那样的人!
暗漓突地笑了,眼里亮亮的是泪:"洛玉箫啊,你当我是傻瓜吗?你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是不是?你是故意的!从穆易对我说,你让他用我做礼物向你求和我就知道,所以我宁愿什么都承认下来死在他手里。可惜......"他笑了笑,"为什么那么巧合,你让我去找宁哥哥的时候,都是宁哥哥和无忧哥哥在一起的时候,都让我亲眼看见?你要我的人,我已经在你身边了,你要我的身体,也可以,只要小心一些来做,我也尽可以撑上三年,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心?我没有心了,我没有!"
"啪!"洛玉箫一掌拍在暗漓的脸上,力道不大,却也打的暗漓扑倒在地上,他怒道:"暗漓,我要的是一只肯臣服在我脚下的鹰,可你现在是什么?一只丧家犬都比你威风得多,穆易折了你的羽翼,可你现在连想飞的愿望都没有了。现在的你,象那些戏子娈童一样的下贱,你根本就不配留在我眼前。你听着,我要你飞起来,哪怕是因为恨我,哪怕是为了把我踩在脚下,你也要飞起来!"
"我生来就下贱吗?"暗漓缓缓地撑起来,笔直地站在他面前,高高扬起头,"为什么你们都想要我?难道我天生就是该被你们当作玩偶的吗?为什么我不可以做回我自己?你们想尽办法要我做让你们宠爱的人,可有没有人问我在想什么?穆易要的是个可以做他的心肝宝贝的漂亮娃娃,不惜毁了我。你要的是只可以翱翔九天的鹰,就要我再振作起来飞。你的用心和他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让我恶心!你们哪个的眼里把我当成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是为你们才生在这世上的!"
清冽语声如冰凌般硬生生在屋中荡开,激得桌上的素烛也不停摇曳起来。他就那么冷冷地站着,目光宁静暗幽如夜,似乎有什么隐约坠落下来,无声、如丝,缠绵不绝......
怔怔地望了暗漓半晌,洛玉箫目光不断变幻,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又默默收回,再伸出手去,他突然点头:"暗漓,现在的你才是你!倔强、骄傲,不顾一切,有时候近乎疯狂。"他把暗漓拉进怀中,轻易就控制着他不断挣扎的身体,"你知道吗?为你痴狂的不仅仅是穆易,我也喜欢。但穆易看到的、想要的仅仅是你的美丽,我欣赏的是你眼里的骄傲、你的聪明和坚忍,哪怕要付出一切,我也要征服你,不仅是要你的人,而是要你的心!穆易是个傻子,守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再听话又有什么意思?"他低头,吻向暗漓的唇。
暗漓身体不能动,拼命仰头躲避,尖声道:"洛玉箫,你现在敢碰我一下,我日后定将你千刀万剐!"
"好啊,我要的就是这句话!要的就是你的以后!"洛玉箫按住他的头,把他的唇送到自己面前来。
暗漓突地脸色一白,张口,一股血尽数喷在洛玉箫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暗漓放声大笑,笑得口角又是鲜血淋漓。洛玉箫已经伸指封住他全身血脉,防他继续吐血。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洛玉箫的脸色已经铁青。暗漓故做娇媚道:"你不是想吻我吗?来啊,我根本没有能力反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能反抗,你来啊,来点刺激的。这么多年都没人碰我,我可忍不住了呢。哈哈......"他笑得喘息不已,血沿着唇角往外渗。
"来人!"洛玉箫怒极,一把将暗漓推在进来的侍卫面前,道:"把他关起来,日夜监视,不许他有机会伤害自己。每日的三餐和药一次都不许少,他自己不喝的话硬灌下去!实在闹得厉害就把他绑起来!"
"好,好!这才象个主人的样子,妙极!"暗漓抚掌大笑,被侍卫带了出去。
洛玉箫在后面咬牙切齿吼道:"不许弄伤了他!不许他伤了自己!"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落寞和悲哀,顿了顿,低低地,他对自己说:"你不爱我,我做了那么多你还是不爱我,为什么......"
苏宁突然明白:没有交易、没有背叛,暗漓,从没有骗过他......

苏宁潜向暗漓被关的屋子,里面静悄悄毫无声息,小院中却隐藏了不下十几个侍卫,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去见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思虑间,却见几条黑影起落如烟,也正向这边过来。他心中一动,躲在一株大树的枝叶间。
洛玉箫居处突然火起、爆炸不断,兵刃交碰响成一片,有人大叫"有刺客",整座府邸都乱做一团。那几条身影直扑向这院子,却并不落地,站在屋顶抛下一片霹雳雷火弹。院中硫磺味道猛然弥漫起来,剧烈地爆炸响在屋内屋外,瞬间血肉横飞。
苏宁躲在树上丝毫无恙,但眼看着院中的侍卫尸身飞散,那些黑色的弹丸同样毫不留情地被射进屋子,火光四起,他顿时乱了方寸,不顾一切地扑了进去。
进房内发现暗漓在床上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剧烈的爆炸、侍卫侍女的惨叫不绝于耳,他连头都没有转过一下,苏宁一时竟不敢过去。一颗颗地雷火弹仍在持续不断进入、爆裂,地上倒着三具侍女的尸体血肉模糊,苏宁感觉身上已经多处流血,但不觉得痛,因为更痛的是心。
终于鼓起勇气奔过去,他一把掀开被子,才发现暗漓并没有昏迷,更没有死,大大睁着一双眼,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看见他,暗漓双眸转了转,微微一笑:"回来做什么?你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已经知道真相,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苏宁想抱起他向外冲。
暗漓抓住床栏不松手,冷冷道:"别碰我!我不会跟你走,说什么对不起,你说这话对得起无忧哥哥吗?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是洛玉箫设计了你们、算计了我,可是你和无忧哥哥确实是很好的一对......"顿了顿,他幽幽地道:"你啊,终不是我的宁哥哥......"前面的话平淡至极,仿佛面对的真是个不相干的人,最后一句却是说不出的缠绵婉转、情思缕缕,那长长的尾音充满了绝望和悲哀,绝望到让人明白时到如今千劫百难都已经是无法挽回。
苏宁如雷轰顶,不禁松了手:洛玉箫没有算错无忧的善良,只是他并不怕自己知道真相,更不怕暗漓知道真相,因为他要的就是自己和无忧让暗漓看在眼里的事实。暗漓是个骄傲的孩子,他不会去夺无忧已经到手的幸福,即使那拱手相让的幸福也是他的全部。一切都已经错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决不会再回头了,错过,就是错过......
说话间数枚雷火弹又被射进来,苏宁扯起暗漓身子藏在死角,暗漓咬着牙挣扎,冷道:"别碰我,你滚,别让我看见你!"硝烟弥漫,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不断挣动的身子渐渐软下来,苏宁只消一只手便控制了他,他忍着咳嗽道:"你救得了我么?你能带我到哪里去?除了地狱,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啊!"眼波流转之间,唇边绽开的那一朵笑容如陷入浊泥的白海棠,美艳却凄凉。
苏宁不语,只是压住了他,不让他有任何受伤的可能。外面越来越乱,喧哗渐渐移向这边,隐约听见洛玉箫的声音:"暗漓在哪里?在哪里?"
几条身影掠进来,扑向那张床--是放雷火掸的黑衣人。
暗漓也看出那些人不是洛玉箫的侍卫,猛地推开苏宁的手,咳着站起:"我在这里!"一双眼明澈得可以映出那几人手中闪亮的刀光,他笑,笑声在充满了血腥味道的屋中回荡着,带着无尽地寂寞、清悦如铃。
苏宁阻拦不及,目中光芒一闪,切齿道:"暗漓,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我成全你,但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手腕一翻,已将一颗药丸送进暗漓口中,同时捂住了暗漓的口,不许他吐出。那进来的三人一时怔忪,相视一眼竟不再动。
暗漓无力挣扎、也许是根本不想挣扎,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苏宁,眼里笑意宛然,但那笑意越来越淡,终至失色,苏宁手一松,他缓缓倒了下去--七窍流血、气息已绝。
苏宁伸手合暗漓始终没有闭上的眼睛,一笑:"你安心地去吧,以后没有人再侮辱你了......"然后站起,双掌一亮攻向那三人,冷冷道:"你们也是来杀他的,是不是?"
三人分开欲躲,但掌势如山,只听砰砰砰三响,三人尽数撞上墙壁,震得墙上的灰土也大片大片地掉下来。苏宁更不犹豫,左掌拍出,右掌跟进,左掌一圈又加在右掌上,三股掌力会合到一起,本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三个人有两个当场毙命,抬起的一脚将最后一个人踢飞出去。
望着天边那弯残月,苏宁慢慢收手,俯身抱起地上的暗漓,细细的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污,轻柔、但是一丝不苟......
洛玉箫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迷茫苏宁,怀中揽着安安静静的暗漓,坐在一地狼籍和血泊中。
"你杀了他?"洛玉箫握剑的手死紧,骨节泛白,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苏宁珍爱地掠着暗漓散落的长发,轻轻在他额头一吻:"你错了,我是毒死了他。杀了他,他会流血的,我怎么舍得?"
"你......"洛玉箫的剑尖抵在苏宁咽喉,"我杀了你!"
"随便!"苏宁并不看他,把暗漓抱得更紧了些,"我今日里来,就是要和他死在一起的。你做的、你说的,我都看见、听见了,我怎么忍心他再这样活下去?我宁愿亲手毒死了他。今后,只有我一个人能得到他了,因为你和穆易都舍不得去死,不是吗?"他终于抬头,唇角噙着的,是一抹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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