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日里都闷闷不乐，嫂嫂不放心。现下你大哥......"说到这里，她凤眉微颦，欲言又止，轻轻坐在端木青房中的软椅中。
"大哥他怎么了？待你不好了么？"端木青与嫂嫂此刻亦是同命相怜，也被她感染了些幽的气息。
"这倒没什么。"应玄琛轻声道："即嫁了他，他心思在不在我身上，我都是他的妻子，我没什么埋怨。可是他......"说着，她低头垂泪道："他不能连我们的孩儿也不顾......这......"
"大哥他怎么了？嫂嫂？你告诉我听？！"
"那日里我见他意志消沉，江湖中最近又事态多变，都怨妄咱们幕宫杀人越祸，我好意相劝，哪知你哥哥......"说着，掩面哭着，不再说下去了。
"我哥哥他怎么了？"端木青被她哭得心急，忙摇她的手道："嫂嫂，你跟我说啊！"
应玄琛再抬头，摸了脸颊泪痕，问道："妹妹，嫂嫂倒要问你，咱们这幕宫，是不是要散了？"
"嫂嫂这是什么话？"端木青神色一惊道："当年我爹爹的这番心血、还有我入江湖与兄长分开五年，这些都是为了幕宫的重振声威而为，嫂嫂你怎能说这样的话？难倒这是我哥哥的意思？！"
"他便是这意思了。"应玄琛道："你不能怪嫂嫂贪心。哪个女人不指望夫君威临天下、创一番大事呢？我去劝你哥哥，他却怒骂了我，说幕宫传了别人，还说......还说若我喜欢那些虚名，大可回娘家去，不用跟着他......我......我又有哪里对不住他了，他这般待我！"说着，应玄琛泪如雨下，一时间自己倒真的委屈起来，假戏真做的哭个不绝。
"嫂嫂！"端木青亦是心头大怒，扶着应玄琛的手道："别听他的！我不会充他走了的！这幕宫是我爹爹的心血！他为了个蛮男，抛宫弃妻，我都还没说他，他倒......"说到这里，猛的一站身道："我找他去！"
"妹妹！"应玄琛拉住她道："这倒不急，眼下我爹爹由灵宵宫发来家书，要我即日回宫去。说这灵宵宫便不可久留，他也被江湖群人所逼，要杀上山来了。"
"什么？"端木青怔在原地。
"我一心护着你哥哥，不肯下山，家父便与我恩断情绝......我们不再是父女了！"
"嫂嫂你......"端木青双目中含着同情与关爱，蹲身在应玄琛面前，颤声道："......哥哥怎么便不知道他娶了这天下待他最好的人，却去着了那个左庭贱人的道呢？！"
"这些都是后话，以后日子长着，也不打紧。可是眼下是，群豪攻山，咱们还要守这幕宫的话，便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嫂嫂想出个法儿来，想问问你看行不行。"
"什么法子？嫂嫂你说。"
"上次攻山时，你哥哥用了漫山毒药，这次这招是行不通了，再者说自己人也有损伤。"应玄琛道："若是攻山之日，若我们真有所不敌，我想咱们在后院空场的两个大鼑周围埋了轰天雷，引得众人跟到后院来，一举杀尽了可好？"
"这是个好法子啊！"端木青毕竟是小孩脾气，听得眼睛为之一亮道："就这么办吧。"
"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应玄琛轻声道："就算我与家父恩情断了，可是他是我生身之父。你想攻山之日，如今江湖上成了名的，也便只有我父可与夫君一较高下，余人自是不在话下，我想那日里定是我父与夫君相斗，我们这轰天雷只悄悄的行事，我不想让老父也......"说到这里，她停了下道："我们两个只引着众人到后院来，别告诉你哥哥知道。待到大敌都除了，你与我求你哥哥放我父一条生路。这样可好么？"
端木青知道端木无极的脾气，想来倒是应玄琛说的是道理，当下道："如此亦可，那嫂嫂我们就准备吧。"
应玄琛面露悦色，点了点头，抹抹泪，抓着端木青的手，轻声笑道："好妹子！"
29
自那日万俟争告知左庭绝幕峰之事以来，每日里左庭都与他欢饮至醉。看来便似左庭在用酒麻痹自己不再想起绝幕峰之事一般。
即便明日便是江湖上众人攻上绝幕峰的日子了，今天也果然不例外，万俟一争回到家中，便见桌上摆了四样精制的菜肴，四大坛酒。左庭已坐在桌边笑脸相迎。
酒过三旬，万俟争终是藏不住心事，终是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开口问左庭道："你今日这决定，日后真的不会后悔么？"
左庭目光中闪过一丝丝犹豫，随即举起酒杯，向万俟争敬了杯道："万俟兄人品真是没的说。"
"这个怎么要你今日来说？！"万俟争打了个哈哈，却又正色道："我知你心中总是放着他。我只怕你......"
"......"左庭放下杯子，举目看他。那一双明眸，让酒醉了几分的万俟争有些神驰。
左庭有些尴尬，终还是微微低下头，开口道："我知道你总是为着我想。可我却......没办法偿还得了你这一世的恩情......"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若是我能......能......"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声音、说不出口。
万俟争见他面色扭捏，于气氛总是有些怪异，可看着他那似乎含羞带俏的样子，又说不出的动神，当下放下酒杯，轻轻的走步到他身前，柔声道："我待你好，便什么也不求，只要你快乐，我见你过得好好的就是了。你又何必总说些欠不欠的话来？！若是你想着他，我定是帮着你，这事我也觉得蹊跷的......"
左庭坐在椅上，抬头看他，心中下了好大的决心，咬了咬唇，忽的站起身来，扑进他怀中，颤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了！今天晚上，你便要了我吧！我......我......我今夜便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他自己实在是羞愧难当，再也说不下去，把头埋得深深的。
"左......"万俟争一时摸不到头脑，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扑进怀中与那番话激得心神一荡，怔了怔，道："左贤弟！我对你......我对你是不会有那种轻薄了的想法，你......你大可不必这样的！"双手就抬起在他双肩之侧，想去扶住他，却又怕一碰了这样的他，自己便再也把持不住，怔怔的站在那里。
"我......"左庭伏在他怀中，见他半晌也不动，自已便觉得自甘下贱般的，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颤声道："我......我......我并非自甘下贱......我只是......我只是......"他急得一张白静的脸上了一层红云，委屈得就像要哭出来了般。
万俟争走上前去，这才将他拥进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偿还我。可是这何苦？！我担心那样只会让你难过？！我心中......我心中又有哪一天不是想得到你......"
"我知道你一向是无所求的，对左庭。"左庭这才敢抬起头来。饶是万俟争这般君子，可是自己心爱的人便这样投怀送抱，让自己硬生生的拒了开了，心中亦是争扎着，望着他，想说什么，却什么又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知道左庭这份心思，定是挣扎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才能说出口的话，而这事情发生之时，他自己又不能从于欲望，却又从打心里的不想拒绝，希望得到他，却又怕这样的方式得到他。
心中是挣扎的，万俟争却渐渐的被酒兴与欲望争服，终是伸出手来抚上他的脸，轻声道："真的可以么？这样不会难为你么？"其实他好像知道是难为的，对自己来说得到的也一定不是想要的，这一刻却这样难把持。
左庭望着他，咬着唇，决心般的点点头，闭上眼睛，任他施为。
万俟争便再也停不下来，双手抚上他的面颊，拥吻上去。
左庭温软的唇散发着他淡淡的香气，打开领口，那精致的肩头半掩在青布与乌丝下，显得薄嫩得似乎用一点力抚摸都会弄破般的剃透。万俟争忘情的吻着他。游离到他胸前那两点樱色粉红，一手揉捏，一手环住他的腰，唇齿不时的轻咬吸允，左庭一声低吟，忙又伸手掩了自己的唇。羞得闭上眼睛，不敢正视万俟争。
借着那酒精的作用，更有这眼前人的诱人玉体，万俟争的欲望高涨了起来。他混然忘记眼前这人儿的羞涩与他偿还似的初衷，褪下自己身上衣物，掀开他白析的双腿，急不可待的迎了上去。
"啊！"左庭一声轻呼，又是竭力的压了自己的声音下来，紧咬着嘴唇，身子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僵着身子不敢动一下。
"左庭......"万俟争没敢再轻动，停在他身子中，看着他变得惨白的脸，喘息道："弄痛你了......我......"
摇摇头，左庭勉强着微微一笑，准备着接受接下来的翻云覆雨。
他对万俟争亦并非无情。可是这情却又不同于对端木无极那种深切的依恋。这是一种感动、一种欣赏，甚至是有一点喜欢的偿还，不讨厌，但是绝不是爱......
万俟争累了，带着醉意与满足轻轻离开他的身体，倒在床边。
左庭轻轻的起身，由床边的矮几上倒下一杯备好的茶水，转身轻声道："万俟大哥，喝口水再睡下吧。"
万俟争迷迷的睁开眼，左庭递在他唇边，万俟争便坐起身来喝了下去。
那一杯下腹中，便是无尽的倦意袭了上来，万俟争便沉沉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看着他，左庭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左庭欠你的情，便只有来生再报了。"轻轻抚着万俟争刚毅的脸庞，他又低声语道："别再为我犯险了。不值得！真希望这一觉醒来，明日你便不再记得世上曾有过左庭这个人......"
左庭洗涑了一翻，换上衣物，再望一眼被自己灌了迷药而沉沉睡去万俟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却到后山院里，牵了自己备好的马匹，急驰向绝幕峰。
30
夜色深沉。
绝幕峰正堂，早已集满了宫中人物，端木无极下令命众人各自下山，却大大出宫中每人所料。
端木无极一幅满不在意的样子让众人下山，端木青却竭力阻劝，应玄琛自是表明心迹，说自己与灵宵宫一刀两断，父女情义也全然不顾，誓与幕宫共存亡。
幕宫中虽是江湖散人居多，但平日里干的是黑道上的行当，端木无极人虽冷漠，好在也从不拘束他们，他们自己得的好处几乎都是归到自己手里，一小部分向宫内交纳。在这样一个宠大宫系里待得久了，自是有了感情，现在被栽了一头黑锅，又都是些平日里黑道上混惯了的魔头，听说众派冲杀上来，非但没散了摊子，反倒一个个磨刀霍霍，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端木无极见众人不肯离去，就算是他铁石心肠，不知怎么着这会儿也莫明的心里舒坦起来，但脑海中一刹又闪过左庭，心中伤痛自在面上显了出来，叹了口气道："那大家早早歇着吧，明日里有得忙了。谁想走，哪个也不必拦着，各人行各人的事去吧。"
"谨尊宫主圣谕。"
端木无极见众人仍与常时无异，自己也没什么再要交待的，便起身回后院去。心中苦闷，思念起昔日与左庭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由的来到了二人常常举杯夜谈至天明的那个偏殿。
可也就在这个便殿，他做了改变他们那种和谐关系的事情。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不过他不是个会后悔的人，他也从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后悔。只是他看不清。他到今天，还看不清哪个才是要他死的人。
推门进去，正厅里物置依旧，却空荡荡的，睹处思人，端木无极举步踏了进去。
蓦然间发现，那双熟悉的目光，有些讶异，又万般动情的望着自己。房中暗影下的那个身形，那么让人神往，如坠梦中。
"宫主......"左庭微微颤着的声音如丝般传入耳中。
端木无极一步冲上去，握住他双肩，借着月光看那张瘦下来纤秀的脸。
"你......你......"端木无极此时竟一时语结，是想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可前尘往事却又励励在目，想问他可过得安好、可又眼见他瘦下了一圈，想问他有没有念记着自己、又终是开不得口。
"左庭便是死，也是为宫主死！"左庭仍按幕宫的规举跪了下来，面色平淡，声音却坚定不已的道："宫主若不信我，这时就请杀了左庭。若是宫主还念......还念左庭与幕宫的情义，就请宫主准左庭明日为宫主出一份力。左庭别无所求。"
端木无极眉头微皱，看着他，缓缓蹲下身来，抚上他的脸道："莫非真是我冤枉了你？可你又何苦如此执着？我那般待你，是不值得你如此的。"
左庭抬头看他，眼中充满的却是悲哀。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还是不放心我么？还是不知道，我对你有多深的眷恋么？罢了！也都结束了。我连想与你在一起的心意都断了......
"无论明日如何，决战过后，你随我走吧！"端木无极猛然将他拥进怀中，紧紧的拥着他道："我不管以前倒底是怎样，明天都有个终结了！左庭。我好好待你，我们离开这里！便不再有这争名夺利的恩怨了！"
为什么？为什么幸福总是来得这么突然？总是要在绝望的时候才出现？
可是晚了！什么都晚了！左庭怔着，双目落下泪来，支开端木无极，绝望的摇摇头。
"你......"端木无极叹了口气："你心里的人，终不是我么？！......我也早该知道的。"
屈委再度涌上心头，左庭低下头去："我心中......便一直只有宫主一人的。"
"那你便答应了我！跟我走！"端木无极又抓住他双臂，力气大得像要把他捏碎在手里一般。
左庭再度摇头。
"为什么？你说了你心里只有我！为什么又不肯跟我走了？！那你来又是为什么？！"端木无极轻摇头他，不可自抑的质问："莫不是你要为了那万俟争留下来？"
"我......我......"左庭欲言，却止。只是转过头去，轻声道："我死亦是幕宫的左护法，当为宫主尽责！"
"我何时要你死？！我一心想要你好好陪着我！"端木无极不容分说，便扳过他的脸来，霸气的吻上他的唇，顺势将他压倒在地上，伸手入他的衣领："明日一战之后，什么恩怨都没有！我便只要你！你答应我！"
"不！不行！左庭不能了！"左庭竭力的撑开端木无极，抓紧自己的领口，抗据的蜷身退开："我......我没面目再......再侍奉宫主了......"左庭垂下头去，颤抖着饮泣："我......我根本就不干净了。"
"往事就过去了！这江湖，我们离开了，我便再也不会终日里疑东疑西。我便陪着你、守着你，我们开开心心，与世不争，好不好？！"端木无极又将他扯进怀中，低头去吻他的青丝，动情的道："什么都让他过去。我只要你今后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便似梦中一般，左庭带泪的抬头，看着端木无极那俊秀而坚定的面容。转而又低下头去，聂声道："真的......你不会嫌弃我......？"
"都过去了。我自己不是也风流成性？！"端木无极抱住他。心中虽想着自己与他终是有点不同，但那又怎么样？！过去了，终是过去了。现在什么都丢得下，他却只想要两个人的明天了。
"宫主！那明日不要打了！你这就带我走吧！"左庭激动的环住端木无极的身子，凄切的道："我盼这一天盼得好苦！"
"我不会有事！"端木无极扶起他，正色道："就算我肯走，青儿与玄琛终是有心结。幕宫终是我父亲的心血。我端木无极可以不要，却不能不理！我可以放在这里好好的不要，却不能让人从我端木无极的手中夺了去！左庭！你信我的！明日这一战，我把幕宫打理好，交给了青儿，我便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