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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东吴众人正在大殿上, 孙权正在逗孙绍和太史享玩.
北岸遣了一人快马来报, 那人狼狈不堪闯入大殿, 朝上一跪: "主公...甘将军战死..."
"你说什么?!" 孙权从座上蹦起来, "他...他受了重伤还是怎么?! 快! 快请名医! 要那个..."
"主公!" 报信的兵士含泪打断孙权, "甘将军他已经死了!"
"你说他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孙权大声斥问.
"你乱说! 你乱说!" 孙尚香从帐后冲出, 尖着嗓子叫道.
"你乱说! 你乱说!" 孙绍和太史享学着她嚷嚷.
"不...不会的..." 吕蒙只觉摇摇欲坠.
慌乱中, 无人喝斥那两个孩子, 更无人注意到凌统居然还安稳地坐在椅上 - 只是脸色煞白...
报信的兵士一路述说沙摩柯是如何叛去, 他们是如何中了埋伏, 甘宁是如何无法躲闪被一箭射中, 落入江中...
孙权站着呆住, 只觉猛然心口一阵剧痛, 险些就要跌倒御座前.
吕蒙身经百战, 已回过神来: "沙摩柯在哪里?!" 合肥太史慈之死, 还没机会找张辽算帐. 这回曹军又害死甘宁, 他至少要先去将沙摩柯此人抽筋剥皮!
"跟曹军走了."
"好!" 连同曹仁一起抽筋剥皮!
"吕元帅..." 兵士见吕蒙大声欢叫, 不明其意.
"大军如何了?" 吕蒙又问战报.
"已跟随周将军退回南岸."
不站起来, 是因为他已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凌统还是坐着那儿, 分毫未动, 他根本一点也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 他四周竖起了一堵墙, 任何人都不存在了...墙内只有甘宁, 和他自己. 我为什么那般心急? 为何不等你回来再向你表白?!
"肚子痛..." 依稀看到他苦着脸抱怨.
肯定是因为这个! 凌统失去理智地肯定着, 如果他不是身体不适, 怎能如此容易就为叛贼所害?
你怎么可以死!
想到这里再也不敢往下想, 凌统猛然从椅子里弹起来, 如发了狂一般奔了出去. 吕蒙被他的样子吓一大跳, 只有他才知道凌统已与甘宁不同寻常...一下子想到莫非他也要投江自尽? "点兵! 待我亲自去援周泰!" 吕蒙向副将大喝了一句, 不敢怠慢, 赶紧追了出去.
凌统几乎跑得飞了起来, 转眼出了大殿, 到了江边水师大军天天泊船练兵的地方.
长江卷起怒涛汹涌而过, 不知人世变幻.
"甘宁!" 凌统对着江水大叫一声...你在哪里? 他亲眼看着从屋子里跑出去的人, 最终却变成了一个被带回来的消息.
"甘宁! 甘宁!" 凌统不相信...不相信!
他死后落入江中, 从此无影无踪, 一干二净. 他的铃铛、发带、羽饰、金锁、衣服...什么都没留下, 仿佛甘宁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惟有那记忆里的一颦一笑...
逆着江水, 凌统往上游极目远眺, 他站着不动. 仿佛只要他一直等着, 就可以见到他骑马从江边跑回来的样子, 笑语盈盈...
"甘宁的铃铛, 天下闻名!"
"这样的话, 就一直陪我到最后吧!"
"我喜欢凌统!"
"一直喜欢你..."
甘宁! 甘宁! 你怎么能只留给我那一夜!
你叫我怎么办?! 叫我日后的岁月如何度过?!
众人早已赶到, 只是见凌统竟然反应如此之大, 万分震惊, 不敢制止他声嘶力竭的狂喊.
这会儿看他却又静了下来, 呆呆地站着, 任江风在他头上身上乱扫而过. 他的侧脸是一片澄明, 叫人看了愈加恐惧. 所有人的悲伤仿佛都凝聚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 每个人都暂时忘却了甘宁的死, 正在想怎么扯凌统回来才好.
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上前: "凌家哥哥."
一只手, 仿佛带着魂灵, 握住了他的手. 凌统回过头来, 看见身前太史享小小的端正清秀的脸, 仿佛看到的是太史慈...难怪他母亲常常哭泣, 他长得跟子义一模一样, 一见到他就叫人想起他父亲...
凌统记起了子义收在身边的丝帕, 记起了甘宁在马上递给他看的样子...这一切都是逃不掉的! 难怪那十六句词如此动情, 原来是写尽天下相思苦.
"耳边言犹在, 邂逅难忘此..."
下雨了, 江边依然是天地一色的碧青, 雨水滴落在江面上如他的铃声晶莹剔透, 滋润众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