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文, 难道你真的以为可以长久?
太像了, 太像了, 那个声音太像当时。手心冷汗直冒, 他努力抓著话机不让它掉下, 可看来还是有点勉强。「你想怎样?」
「我想帮你一个忙。」就像是看到这边的情况似的, 对方的声音又放软了一点。「梁文, 证件那种东西, 对我来说并不难办。」
「对哦, 只有你是这个世界的神, 像我这种小市民......」梁文笑著又刺向自己。「又能有什麽作为?」
「你不需要?」他又催来。
「你有什麽条件?」拖著一个无证人仕在街上乱晃可不是闹著玩的, 他确实需要。
「都是老朋友了, 你何必这般心急?」对方考虑了一会, 忽然又道。「嗯, 听说陈导演看上你的朋友了吧?」
「又怎样?」果然是收到消息才来的, 哼, 那个男人那会给他什麽好果子。
「不怎样, 就要他加入我的经纪人公司, 六四分帐。」他接连笑道。「很好吧, 利害一致的话, 你也会比较放心。」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还挺明白自己是见钱开眼的。」
「哈哈, 你答应了就是。」对方满意的答到。「东西我星期三给你送来, 可别忘了签约。唉呀, 对了......」
欲语还休。「怎麽?」
「你果然还是很可爱呢!」
「哼-- 去死!」没有顾虑, 梁文自然兴奋地摔了电话。
回头, 恰时就一双手往额上抚来。
祝本凡在说:「你们练千里传音这种功夫果然很费劲呢, 梁兄弟, 你瞧你都满头大汗了。」
梁文笑笑。 瞧, 这才是猪该说的话。
「不客气。」他小心地抓住那只体贴的手, 也不知道自己两眼正闪闪发亮。「那都是为了你而已。」
对哦, 那都是为了你的饮食费、洗衣费、住宿费、保姆费......而已。 既然证件处经已没问题的话......祝本凡, 你可别怪我, 以後就好好地为我工作吧!
祝本凡瞬时感到背後一片恶寒。奇怪, 他的身子明明好好的......
另一边厢。
「你真的什麽也不跟他说吗?」男子抽起了他动人的嘴角。「安排你们见见面也是可以的哦。」
「不, 在下这副样子, 实在无法与他见面......」
「样子? 什麽样子? 你对你现在的生活很不满意吗?」他的声音听来有点生气。
「啊......嗯嗯......呀, 不, 不, 在下并不是.......」
「也罢, 就如你所愿。我答应帮你的忙了。」男子脱下了墨镜, 又向对象笑道。「你应当付出相应报酬......是吧?」
那自然是发生在某一个角落, 逃过梁文与祝本凡的视帯I 暗暗在蕴酿的事情。
第 12 章
梁文实在想要钱想要得疯, 证件身份的问题一经办妥, 他马上就把人往陈导演那里拉去。
不, 在那以前, 他必需先去一个讨厌的地方......
「梁先生, 请你在这里等一会。」梁文接过香喷喷的小姐递过来的卡片, 又往呈的直角梳化座走去。
祝本凡被高画质的等离子电视机给安抚住了, 虽然显得有点不安, 可也是无需担心的吧? 梁文斜眼瞄了瞄他, 一边又暗暗吃笑。
看吧看吧, 你就继续沉迷於无奈又乏味的政治与社会新闻里吧, 就让白花花的罪恶都流向我身! 朋友啊, 我真的愿意, 万恶的金钱就通通由我接收吧, 你就保持著你的纯粹洁白......
「梁兄弟, 这里有点冷。」猪摸摸肩臂, 突然跟梁文道。
「哦? 会不会是空调开的太大了?」梁文探视著顶上的风口。咿?不会啊, 明明恰到好处。
「梁先生?」娇滴滴的一声。「你可以进去了。」
哼! 不管了还是钱要紧。「喂喂, 我们走了。」
「吓?」怎麽又好像冰了点的呢? 祝本凡赶紧又追上了梁文。
什麽也不知道的猪就这样跟随著狼到了狼群的拍卖会.......
「哗!」
宽敝广濶的会议室呈现在眼前, 一色黑漆皮制的椅子并排陈列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 在碧洁透亮的桌光下闪闪生辉。 看起来很贵的灯饰与看起来超高科技的电脑系列并在旁, 整个会议室给人一种示范多於实用的感觉。
看来还没有人来到。 梁文胆战心惊的拉开了座椅, 急急忙忙的把祝本凡掉到旁边, 又不安的坐在一角。
祝本凡虽然很笨, 而且很冷, 可是对於这种不寻常的气氛, 隐隐还是有所察觉。「梁兄弟, 我们怎生来到这怪地方?」
「哦? 这里很怪吗?」梁文抬头四处瞧瞧, 只感到异常华丽。
「是的, 勾栏机里都说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阴谋、争战、勾心斗角种种是非。」祝本凡边回忆, 边补述。「梁兄弟, 此地不宜久留。」
「哈, 那不过是电视里演的......」梁文经他一逗, 心情却是越加爽朗。「对了, 也许你以後亦可体验一下呢, 古装片不都是有很多阴谋啊, 计中计的什麽吗?」
「梁兄弟, 你言下之意是?」祝本凡脸色一沉。
「就是当演员啊。」爽爽又过一声。
「何人?」
「就是你啊。吓?.......」随意的把食指一摆, 瞬息竟被困在祝本凡指爪之中。 梁文欲退不能, 只觉那越发困迫, 使得指骨互压暗暗生痛。
他抬头, 只见对方一脸深沉:「梁兄弟言下之意是要卖我当戏子?」
「什麽卖不卖的, 不过是签合约而已, 你也有粮饷可用的啊。」梁文心里不解, 随口就答了。
「哼!」也不理轻重, 祝本凡摆手就促威力一发。
「好痛! 你干.......啊.......」
深眉速皱, 那眉色半渗薄汗, 不过单单一层, 却蒙了少侠心眼。 往事前思, 倾刻作罢, 他正恨出手太重, 可一息放过, 心里却又是恨得痛痒难当。
祝本凡甩手而起, 也不管梁文满脸慌张之色, 踏踏走到门前, 定住却深低头颅。「梁兄弟, 枉我对你......哼!」
梁文跌坐一旁, 见著他满脸悲切怨愤, 心里也不忍, 急急上前去就想抓住人。
祝本凡把他一甩, 他再抓, 他再一甩, 他再抓, 这样你来我往几遍, 大抵是挡不过祝本凡的愤慨之力, 梁文一时步履不稳, 碰碰竟推倒了一排软椅。
「梁兄弟--」他情急喊了一声, 正欲去救却又被旧恨所缠, 顿时驻足原地, 任情尽让机会流逝。
梁文不知他作什麽主义, 只是那一双冷目却照得他心里发寒。 他沉下脑袋, 又躲过心头一刺。「祝本凡你是发什麽神经的? 我不过是替你寻一份工作好帮补家计啊.....」
「你是叫我去当戏子。」字字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份工作......」他还是搞不懂祝本凡有什麽不对劲。
「你让我去当戏子。」
「那是工作啊......不, 慢著......」梁文一声迟疑, 这下却是懂得了。「祝本凡, 你根本就看不起戏子, 是不是?」
「哼, 那种低贱的勾栏玩意。」祝本凡也不甩他, 掉下一声转脸就走。 他气来得冲, 故而走得亦快, 根本就不顾自己不辨南北西东, 碰碰数声就甩门而出。
他走得越急, 心里就越气。可怒也, 这个梁文竟然要他去当戏子? 就是不顾脸面, 也不能......也断不能如此作贱自己! 为钱奴, 守财奴, 这种污蔑门楣的事, 是断断不能做的! 可他竟然?!.......
祝本凡走的更快, 也不知道前头来的正是--
那边一个想法, 这边一个心思, 梁文独立在倒塌的座椅之中, 抓住了疼痛的手腕, 满脸只顾得苦笑。
原来你看不起演戏的, 那我呢? 一个「为不堪戏子写戏的落泊师爷」, 你也看不起我吗?
13
「哎呀!」祝本凡著实走得太急, 也不知前方正转出一人, 似是回转寿司的轨道忽地乱了套, 碟边一擦, 两个肉体相击, 碰嚓就是满天星宿。
「呜......对不起。」行走江湖既久, 忽生会如此大意? 祝本凡用著向勾栏机学的礼仪向乡人致歉, 不料对方却不欲消受, 一个黑影飞掠, 跨过祝本凡肩膀就直往前闪去。
好功夫! 看来是个练家子的。 他先是一声赞叹, 後是一刻怀疑。 可是看他身手,当今天下, 功力达到这种境界的, 就只有......
似是一丝灵光勾动思潮, 祝本凡也没多想, 连步直追嘴上忙叫:「师叔!」
那身影似有一刻停滞, 突又下决心, 忙往前直起。
祝本凡又哪会错过? 连连并步以两作三, 猫爪一勾就把猎物手到摛来。 他抓住了那半滑的直纹西装袖子, 施压就直把人往下拖。 那身影扭他不过, 只好回手作一推展, 却又反被祝本凡一摛, 一下子两手都被扣紧了。
「师叔! 侄徒就知道是你。」两眶同含一泡血泪, 祝本凡把人看真切了, 就越是感慨。 只见这时师叔一脸为难, 头儿歪歪也知要往何处偏去, 细察他的衣饰打扮, 却又与本乡人无异。
师叔把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直往後梳, 身上包一件月白蛮衫, 又套一色清黑灰直纹的男服西装, 又环嘴留了一点薄胡, 看来应当清爽振人, 可此刻却只觉他满脸青白无力。
祝本凡看他脸色不对, 唯恐师叔又欲飞遁, 握环就更是紧促。「师叔, 师门上下寻你多时, 如今竟得见著, 实是大好! 可师叔, 你怎生会在这里?」
莫非师叔亦是被人拐卖来当戏子的?
祝本凡心思一转, 二目瞪圆直往师叔处迫去。
「我......呀.......嗯......」师叔唯唯作声, 怕是一时三刻也问不出一个所以来, 祝本凡低头敛气一响, 转而又执手相问。
「师叔, 别的不说, 就是这事说来奇怪。侄徒受到那鬼门细作暗算, 来到这时, 不知怎的忘了自身姓名, 敢问师叔知道没有?」
师叔面目一呆, 隐隐才敢吱声而出:「我......我本来还想问问贤侄你呢。」
「那真个古怪, 想那其中必有隐情!」祝本凡错愕一刹。「师叔, 那你如今寓居何处? 想那鬼门阴险, 侄徒定当要与你从详计议才是。」
「我.......贤侄, 我如今正被人养著。」师叔亦答得尴尬。
「王仁三!」也不待祝本凡追问, 一个喝声急遽後上。「我什麽时候许你和别人手执手的?」
「对不起!」师叔惊而急切。
来者挺起项背, 一双凶狠自架下的墨镜後乍现, 又直直的刮向他们。 他把师叔抓到自己高壮的背影之後, 再三把祝本凡审视过几遍才谨慎的伸出手来:「阁下就是祝本凡? 我是尧冷峰, 很抱歉, 你的师叔现在是我的食客。」
「?」
师叔的脑袋低得更深。
「对, 他是我的食客。」尧冷峰瞄瞄背後, 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虽然没什麽用。」
师叔也没否认, 单是一直站在他身後不去看祝本凡。
「尧兄台, 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本门师叔多加照顾, 待到咱们重回师门之时, 定必重酬阁下。 现在.......」看来来人并不是善男信女, 要是再让师叔在他身边, 只恐怕.......祝本凡挑起一堂眉, 严正又射向对头。
「哼, 你还说要在背地里暗中助他呢, 怎麽这麽快就教人识破了......」那男人低头向师叔笑散几句悄悄话, 方才傲然看向祝本凡。「你想要回你师叔吗?......嘻嘻, 真看不出来, 你们师侄感情真好, 不过是刮过一眼, 竟然还真认得。」
「那是因为.......」祝本凡敛敛唇, 正色又道:「师叔轻功之劣, 天下人无出其右, 若是本门弟子, 无有是不认得的。」
师叔的脸面暗暗发红。
「哦? 原来如是?」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师叔, 又向祝本凡笑说。「你师叔的事还是容後再谈, 倒是你怎会在这? 你今天不是和梁文一起来签约的吗?」
「休提那个狼心贼子的事! 倒是师叔的事, 你打算......」不提还好, 一提就气, 祝本凡顿一顿足又欲也师叔拉回来。
「嘻嘻, 你倒说说看, 梁文那家伙又怎会是什麽狼心贼子?」他教人吃个清溜还差不多......尧冷峰心里奇怪, 侧眉又道。
「他......他要我当戏子。」
「戏子? 哈, 那又何古怪?」尧冷峰乘机又把师叔收的更後。
「那那那! 那种伤风败俗的事, 他怎可以!......」
「哈哈哈, 原来你是在幝輔个别扭, 那梁文还真是冤枉。 这位祝兄弟, 你吃饭不? 你花钱不? 要你去吃小小的苦头, 怎麽你就不情愿了?」一语, 中正红心。「嘴里倒说的清高, 如今还不是个寄人篱下的蛀米大虫?」
语窒, 祝本凡被他一腔道理压得沉默不语。
「要看不起, 也要有那个本事看不起才成。 如今你吃用都花梁文的, 这下可说的神气, 谁知你能还不还?」尧冷峰说的悠閒, 对著晶亮的地板踢踢鞋尖, 却见著那木面上反射的一脸不甘。
他一笑, 进而又迫一句:「不甘心, 就拿点本事出来看看。」
「你这......你这人还真是强词夺理!」
理既为人所夺, 心亦自当愍乱。祝本凡乱步回扫, 只觉那张脸面越看越烦, 一时间连师叔也顾不上了, 拔足就要从原地离地。
想他这半生, 行侠仗义在这江湖打滚, 又曾被人说道如此不堪? 哼, 当就当, 就怕他一朝得志, 你这尧冷峰羞得没处可躲!......
他是没那个本事, 可梁文是.......梁文是.......
祝本凡边想边气, 边气又边暗帯I 很快, 就把他宝贵的师叔给抛诸脑後了......
「小孩子, 真不禁激......」
看著他的背影速去, 尧冷峰赚得一声冷笑, 转脸一看, 却又换出柔声来:「哎呀, 仁三, 你怎麽了?」
「你说的对, 我们师侄二人吃人喝人, 都是个没本事的......」
「咿, 你怎麽跟我说这话呢?」尧冷峰此时却又力尽柔和细婉。「仁三, 难道你就以为你自己不值?.......」
第 14 章
梁文一一扶正了会议室内的座椅。
公证人已经来了, 就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 无视梁文怪异的举动, 又再重新移正了摊凉了文件。
他敲著座椅笔直的背, 顺著线条下滑, 就似是摸索著一件极有意义的事, 每每乐此不疲。 梁文的脑袋还绕著那一句话转, 祝本凡看不起戏子, 祝本凡看不起他。
那头可恶的猪, 竟敢看不起他。
这时公证人轻咳了一声。
「梁先生。」他接著道。「不知道祝本凡先生现在人在哪里呢?」
我想, 他是不会来的了。
梁文的拇指摸过乾燥的唇, 正想说, 却又被一个闹声阻止。
「我人今在这!」好架势, 这祝本凡一跃破门而入, 也不知他是怎麽走的, 满身沾了一点纸屑, 衣袖又被勾破了一点, 总之满身凌乱, 怎样也不像一个有诚意的求职者。
公证人皱皱眉。
「你就是祝本凡先生?」他又再上下打量一下。
「在下正是。」不知来者何人, 祝本凡拱手谨慎作揖, 一边任由梁文打理著衣装身段, 一边默默注视著那位坐怀不乱的奇人。
「祝先生, 小姓袁, 受本公司的主席尧冷峰先生授权成为本项目的负责人, 以後还请你多多指教。」姓袁的淡然笑笑, 起立伸出手来就欲与祝本凡相握。 不料却遇上个不识相的, 悬著的那头终归空空, 袁锦凌不悦的皱皱眉, 笑容可始终僵挺在脸。「祝先生? 你有什麽不清楚的?」
「你是替姓尧的办事的吗?」
瞧这人怪模怪样似的, 看来尧先生这回可要赔本了。 袁锦凌心里秤过一遍又道:「是的, 我是尧先生的下属。」
「你要我替姓尧的办事吗?」面慈心毒, 看来来者不善。 祝本凡暗吟一句, 又向梁文问道。
这时梁文提了一点纸屑, 正可惜著那体面衣服, 忽地被他这样一促, 却又什麽都答不出来了:「吓? 我.......」
他垂目而顾, 低声又发一问:「梁文, 那你欢喜他吗?」
这不说还好, 一说梁文就火气上来, 连駡连喝:「谁会喜欢那个焓牢薜写蠹?」
扬一扬手, 祝本凡满意一笑, 摆袖就往袁锦凌直指过去--
「你来的好! 我和那魔头素有间隙, 正是看他不顺! 办就办, 我就看他是个什麽捞子的东西!」他说一声, 又俯前了一点。「要立什麽誓约没有?」
祝本凡来的凶狠, 袁锦凌应得平淡, 墨水笔微敲桌上文件, 他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 摸摸额角就作一样板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