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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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尽他眼中清华璀璨,磨掉他一身傲骨峥嵘,只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自己会让他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极尽富贵奢华,尽显慈悲大度。
或者,偶尔逢年过节、经过路过,自己还可以陪著归晴,去看看他。
......
但是,以他智慧,应该已经看出这场局的真相。
不揭破的原因,是他深爱著归晴。所以,不忍见归晴有半点不幸。
利用了这点的自己,显得有些卑鄙。
不过......只要能得到归晴的心,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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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归晴一方面要提高自身和树立威信,另一方面,轩辕奚人虽还未至许昌,他的首步计划和首批人员却已经遣至落城,需要归晴协助实施和帮忙渗透。件件事情对归晴来说都不容易,忙得不可开交,每日至多只睡得上两个时辰左右。
如此繁重压力、繁忙事务,归晴早将半月前依青族的那次献宝抛至脑后。也只有看到腰间所悬的凤凰剑时,方隐隐忆起有这么回事。
深夜,风雪初停,屋外天寒地冻的一片。获王府中,各屋房檐下都挂有通宵不熄的宫灯照明,映着积雪的反光,却是处处瞧得清楚。
归晴刚刚将两个轩辕奚派来的人,安置在牵萝旧臣中间。做这种事情,需要自然的不着痕迹,所以难分时间和契机。
说起来,他往常虽忙,却都是在王府书房处理事务。还未曾有过这么晚了,才从外面赶回王府的先例。
在门口打发走了送他的牵萝旧臣,他紧了紧身上的银狐裘,快步朝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去。
......就是穿着保暖的狐裘,仍然觉得冷风飕飕地直往里钻。这北地的冬天,果然不比江南。
下人们都早睡了吧......待会儿回到卧房,叫醒小纳,让他烧滚了水,泡个澡再说。
正这么盘算着,忽然听见远处有沙沙的铲雪声。不大,却在静谧的夜中格外鲜明突兀。
归晴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也是做过事的,明白这正在铲雪的,肯定是个被欺负的下人无疑。
原本这事他不必管。但不知怎地,心头就觉得开始不舒服,朝卧房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转了方向。
踩着雪,绕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庭院。庭院中的雪,大半已铲得干干净净,一个孤零的高瘦身影正佝偻着背,在雪地里不停地挥锹。
这么大的庭院,雪又厚重硬实......就是四五个人,也需铲上一个时辰。却不知道,他在这冷风地里铲了多久。
灯火雪光交相辉映下,将那人的容貌照得清晰。
白皙的鹅蛋脸儿,两弯远山含黛眉,配着妩媚的杏眼。原本娇艳如玫瑰的唇瓣,如今冻得惨白,还在不住地哆嗦着。
一双原本修长如玉的手,变得又青又紫,非常严重的肿着,裂了无数道深红口子。
而且,只穿了件单薄的棉袄......竟是想要他的命么?
"北奴,不要再铲了。"归晴大步走过去,夺下他手中的铁锹,扔到一旁,"他们倒是躲懒得好,明日里自是不用做了......就让你一个人出来铲雪?!"
那人看到是归晴,竟一下子愣在原地,再不知道如何是好。
归晴仰着头看他低垂的眼,发现他身形竟比自己要高上许多。那日在笼中,却是没瞧出来。
大概......有拂霭那么高吧,身形也像。
想到这里,心忽地一痛。然后,怜惜就不自觉从心底涌现。
"没、没有。"过了片刻,才听到北奴虽然沙哑,却极诱惑魅人的声音响起,"因为是木腿,不觉得冷,所以......"
"所以就让你一个人连夜铲雪?!他们摆明了是在欺负你,你知不知道?!"归晴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怜他又恼他,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这一捶,却见北奴闷哼一声,痛得弯了腰,半晌直不起身子来。
显然,那里有伤。
"怎么了?!"归晴强扳过他,也顾不得想什么,一把就扯开了他单薄的衣裳。他赤裸惨白的胸膛,顿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胸口处,一朵金蕊红瓣的桃花刺青妖娆绽放。艳红的一对诱人乳粒,却完全被撕裂扯烂,肿胀得不成样子,已经发炎化脓。
连接双乳的金链金环,不翼而飞。
"没什么......只是每个下人进门,都要孝敬银子,我却没有......只得这根金链。"北奴的眼中全是尴尬难堪,却仍然抖抖嗦嗦地对归晴笑着,"金环是焊死的,没有接头......他们急着要,就直接扯了下来......就快好了,真的没什么。"
知道绛瑛一心想要摧折自己......所以,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
被人生生从敏感处扯下金环时,疼痛欲绝,却并不意外。
但是,无论遭遇了什么,也不想让归晴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想在深爱的人眼中,看到怜悯。
"就快好了?你倒是告诉我,哪点像快好了的样子!没什么?我看你就是被整死了,也只会说没什么!"归晴替他掩上衣裳,被他的消极气得直跺脚。
居然会......觉得他有几分像拂霭。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自己的拂霭,清格华贵,风骨铮铮,睿智无双......哪像这般事事怯懦退让,被人欺凌到死也不敢说半声不是?
到底,是个被欺压惯了的奴隶。
"北奴,现在开始,你就跟了我。"归晴见他现在已经被欺负折磨成这样,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性命难存,于是开口道,"这事儿,明天我会跟总管说。"
话说完,归晴便转过身,朝自己卧房的方向走了十几步,却没听到北奴跟上的声音,又停下回头大喊道:"你如今是我使唤的了,还不快来?!"
北奴先还是怔怔的。听他这么说,形状妩媚的杏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无论如何,这样的话......终于可以距他更近。
白茫茫的雪地中,他大步朝等在那里的归晴走去。唇边,情不自禁地泛起抹喜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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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他要了北奴去身边侍候......"绛瑛坐在自己房中,目光在前来禀报的管家脸上停顿了片刻,"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转身离开后,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诡秘的笑容。
这样也罢......让他去归晴那里的话,效果应该比原先所计划的来得更好,摧毁得更彻底。
当施舍怜悯变成习惯,当愧疚尴尬代替了一往情深......真相揭破之时,两人连再面对都困难,更何况是相守相爱。
时间,真是很具有魔力的东西。任何事物经过它的冲刷,都会一点点变质。
自己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让其来得更具毁灭性,再没有任何重建的希望和契机。
非常期待,那一天、那一刻的到来。
焚了檀香的书房中,归晴坐在雕了八仙过海图案的太师椅上,提笔沉吟。对面,小纳恭恭敬敬地站着。
"......虽说北奴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但确实不好安置。他来了也有一两个月,瞧那身子骨儿,不敢给他安排重活,但他轻活路又做不了。"小纳数着手指头,"洗衣服根本就洗不干净,做饭不是生就是焦,炒菜盐糖不分,就连烧个水都把锅底烧穿......"
"好了,我知道了。"归晴打断小纳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他模样总算体面......以后,就让他端茶倒水,专门负责接待来访客人吧。"
记得他一直以来是做为性奴培养,不会做这些杂役,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负责接待的几个人并没有错失,总不好就撵了谁,让他补上......再说,这么个好位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的想往上钻,这么轻易就给了他的话......"小纳有些不服的嘟囔。
"听清楚了,就出去做事。"归晴手里正忙,不给他质疑牢骚的机会。
"是。"小纳八面玲珑的人,知道归晴意思已定,连忙打住下面的话,深深一躬,离开了书房。
归晴摇摇头,又开始专注于笔下的遣词构句。
现在已是早春。北奴,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在深冬时,一时好心收进来的可怜人。
一个多月没见,再加上每日里忙得焦头烂额,要见无数的人、处理无数桩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渐渐淡薄,不再想起。
但是提起来、看见了,还会忆起北奴的一切。可能是,他的出现和容貌都令人印象深刻。
其实,人大都势利。虽说牵萝旧臣有那么几个坚定保皇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左右摇摆,他需要给那些人跟随自己的理由,需要攀结,需要拉拢。
用情感化,以利惑之,因人而异。
还有就是北毗摩朝中的大臣,更要拼了命般的巴结,让自己钻进那重重关系网中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轩辕奚派来的那些人,真正渗透到北毗摩的要害。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给定川最致命的一击。
归晴的字已经练得相当漂亮,而且写得也快。写完手中十几封情真意切的长信后,他伸了伸腰,却听见小纳又在外面敲门:"殿下,左宰门下孙谏议来访。"
"知道了,我这就去。"归晴应了一声,站起身整整衣冠。
谏议只是无甚实权的官位,但这孙谏议出身于当朝左宰相的门下,在没办法攀结到,那权倾半个朝野的左相的情况下,倒不失为引见相识的阶梯。
所以,非但不能怠慢,还需尽心尽力的迎奉讨好。
走出书房,来到待客的花厅门口,却看到里面气氛尴尬。孙谏议坐在靠背椅上,神情无趣,正端着彩瓷茶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啜茶。
几个待客的仆人,也是满脸尴尬不安的站着。平素百伶百俐的几个人,此刻竟都如泥塑木刻般。
其中,只有北奴背朝自己而立,看不见表情。
归晴看是这种情况,也没进去,只是偷偷招手唤小纳过来。
"殿下,这北奴真是万事难成......这不,又把孙谏议给得罪了。"小纳慢慢蹑出花厅,来到归晴身旁,神情焦虑的小声道,"孙谏议见他生得好,摸了他一把脸儿,他居然抬手就给了孙谏议一记耳光,又不肯道歉赔小心,就这么僵着......可怎么办呢。"
归晴听他这么说,轻轻皱了皱眉。
这事,原本是那姓孙的轻薄,与北奴不相干。但那孙谏议,却是他目前开罪不起的人。否则,孙谏议只需几句谗言,结识左相的路,就真的被堵死了。
少不得,委屈北奴......这件事过后,再加倍补偿他吧。
主意既然已定,归晴便和小纳一起大步走进花厅,坐在了孙谏议的身旁,朝他拱拱手:"小弟御下无方,先向孙兄赔罪了。"
孙谏议见归晴这般说,勉强应景笑了笑,却不说什么,仍旧只顾啜茶。
显然,只是这样,孙谏议绝对不会满意。
"北奴,还不过来跪下!"归晴转过头,对站在角落里的北奴大喝一声。
北奴听到归晴这么说,高瘦的身子明显颤了颤。他犹豫片刻,终于走到孙谏议和归晴面前,弯下双膝。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算了吧。"孙谏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北奴,声调阴阳怪气,眼中一股怨恼之色。
归晴见此情景,咬了咬牙,望向左右:"将北奴衣裳扒了,行鞭笞,以做待客不敬之罚!"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得令,立即上前架住北奴,将他上衣尽数除去,露出如白玉般莹莹生辉,线条极至优雅的上身来。
北奴死死咬住了下唇。整个过程中,他身子不停的发着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
两条如蟒般的黑色皮鞭轮流挥下,击打在背脊上的啪啪声,在死寂般的屋内回响。
一道道艳红,交错出现在北奴白玉般的脊背上。北奴痛得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不肯从唇间泄出半丝呻吟。
这是,绛瑛布下的局。归晴,不过是顺着牵引往下跳。
早就有面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了......但为什么,心中竟会如此剧痛。
孙谏议看着北奴忍耐的神情、背脊上一条条带血的鞭伤,和他雪白胸前,不停抖动的那朵金蕊红瓣桃花,眼神从怨恼,渐渐转为迷离。
"停吧,小惩一下也够了。"十几鞭过后,孙谏议忽然开口。
归晴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连忙示意停止鞭笞。
"这北奴虽性烈,我却实在很中意。"孙谏议望向归晴,展颜笑了笑,"不知殿下,能否将他赏给我?"
"一个奴才罢了,孙兄想要就请随意。"归晴的心紧了紧。但他抱着绝不能得罪孙谏议的念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回答。
如五雷轰顶。北奴抬起头,睁大了一双妩媚杏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归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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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今儿来找信城殿下,可巧孙谏议也来了。"
归晴话刚落,就听绛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随之,人也步入了花厅,朝孙谏议点点头,含笑坐在了归晴身旁。
"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这北奴犯了错,原是该罚的。不过,孙谏议若想要别个,那是没半点问题。只这北奴,却是不成。"绛瑛轻轻笑着,声音语气让人如沐春风,"他是极北之地,依青族所献。若我们把他转送了人,便是不给依青族脸面......虽说是个不值什么的性奴,我们也用不上。但人家千里迢迢,巴巴的送来,我们怎好又让他们脸面过不去?"
"既然不便转送,也就罢了。"孙谏议见绛瑛来了,知道他是当今天子身旁的红人,脸上立即换上副谄媚笑容。却又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北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孙谏议,不是我说你。如今男风虽盛行,求进身的官员有哪个把娈童养在家中的?都是去青楼教坊玩玩罢了。玩罢了,便丢开手。"绛瑛的一对乌珠转了转,又开口,"莫说你有妻室,又多出一摊事。就是那没妻室的,也图个清白名声不是?纵然北奴不是外族所赠,我也不会就把他给你,误你清名。"
孙谏议听绛瑛这么说,不由得大喜过望,涎着脸道:"小王爷说得是,受教受教。此等风月事,本就应该是玩玩而已,怎认得真......只是,在下确实中意这北奴,小王爷你看......"
"这等事,我却做不了主。"绛瑛见目的达到,轻轻一笑,便将责任推卸转移,"北奴是信城殿下的人,需问他才行。"
"孙兄喜欢,今夜可留宿于此,当使之荐枕席。"归晴听到这话,犹豫片刻后对孙谏议拱了拱手。
心里,的确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北奴。
但绛瑛说过,所谓性奴,又和青楼卖身小倌不同。他们必是从幼时就开始习惯这种事,而且经过严格的调教,种种淫靡顺从超乎想像。主人间互换性奴取乐的事情,更是司空见惯。
北奴怎么也有二十左右,不可能没经历过这些。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才对......
想到这里,归晴望向北奴,却看见他紧紧咬住下唇,一条细细血线沿着玫瑰红的唇角滑落,目光屈辱羞愤到了极点。
归晴的心一沉,却又随即硬了起来。
这世界上,哪有事事公平的道理?同样是出生,有人出生便衔金含银,有人出生却片瓦不得覆体。
如果事事公平,拂霭和自己什么都没做错,相爱至深,为何会天人永隔?
拂霭那般人物,又为何会落到被残忍斩首,头颅悬在城门示众,尸骨不全的收场?老天,何时何地曾公平?!
为了成全拂霭的愿望......自己甚至投向轩辕奚,背叛救了自己的绛瑛,完全不顾救命恩人将来会成为亡国奴、阶下囚。
和这些事比起来,委屈一个性奴,却又算得了什么。
孙谏议,不能得罪。自己还要靠他,结识左相。
绛瑛看着归晴的神情,从动摇渐渐变为坚定。他乌黑眸中全是得意,唇边笑意止不住的慢慢扩大。
没错,就是这样。就这样,亲手一点点摧毁他的清高傲骨,和你们之间的感情......
陪孙谏议用过晚饭后,又命小纳遣人收拾了客房,好让他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