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B——by糖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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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了,声音是无比柔和,“笨蛋,活都只活百十来岁月,倒把千秋万世的事都想全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至少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可是你的工作,”丁梧还有着顾虑,“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丁梧,我这个人有时候执念很深的,但那不一定都对,我只知道,人生有得必有失,端看你怎么选了,我父亲当年放弃省城回我母亲身边的心情,我现在是真正体会了。不过我们喝酒都不在行,得把那句话换一下,但愿在世时,相对永不足。”周桐眼睛闪着湿意,笑容却是无比开怀。
丁梧长长吸口气,终是确定了,全身无比轻松,如果说刚才他的劝说还多少有些信心不足与矫情的话,现在他已是全心来拥抱这一令人狂喜的事实了。象往常一样,身体远比心动得快,在他回过味来时咀嚼这些话时,已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了。
“我手还没擦呢。”怀中的人轻轻挣扎着,“别动,现在是你向我求婚,表现一下你的诚意。”周桐不动了,两人幸福的靠在一起,门边的老人也满足地吁口气,转身走开了。
一周后,丁梧脚步轻快地走在大街上,公司里的事已是辞了,周桐说现在队里人手紧,先顶一阵,不过已是和狱长说了辞职的意思,狱长也是答应放人了,只待新人来了就办手续。房子没卖出去,不过也在加紧留着心,出国的事也开始运作了,他这两天来来回回地跑这事,眼看着就有眉目了,心里乐滋滋的,走在哪都带着笑。
不经意,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好脾气地笑笑,却被面前的人抓住了视线,面前的人虽然面青唇白,胡子拉碴的,满身酒气,可是那鼻子那眼神,不是邓军是谁。
十分钟以后,两人坐在了茶馆里,面对着犹自串热气的茶,邓军还是呆呆的,不知所以。丁梧不耐地拍了下桌子,“倒底怎么了,把我当兄弟就说,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邓军苦笑了,“丁梧,说实话,那事以后,我从来没指望你还能将我当兄弟,这才真是现世报呢,我现在是作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年过三十,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啊。”
“我,”丁梧脸红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要与周桐结婚心情大好所以既往不咎了吧,“我当时是很生气没错了,你毕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嘛,出卖我,我感情上当然接受不了。不过周桐也说了,看你样子也很难过,怕是有苦衷的,我现在姓杨的都不气了,更别说你了。怎么,不会是姓杨过河拆桥,把你踢出公司了吧。”
邓军摇摇头:“周桐这人就是这样,看人老往好处看。不过杨思成倒也不至于对我这样绝,一句话,我离婚了,孩子给了他妈。”丁梧一皱眉,邓军的妻子与他打小一起长大,感情不知多好,“怎么说离就离了?你们两人那关系不是铁得很么?”“还不是为了我和杨思成那点儿事,当时为了瞒住她我摆了你一道,结果自己倒露了底。”
邓军看着丁梧越来越迷糊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我和我老婆做爱时叫的他的名字。”
丁梧的嘴猛地张大了,刚才放在嘴里的干果也落下来:“你,你……”“我什么我,你可以喜欢周桐,我不能喜欢杨思成么。”邓军不无讽刺地笑了。
丁梧回过神来,“那你和他有那种关系是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来公司不久,约我出去喝酒,我本来想摸他的底的,谁知一头栽进去,你不觉得他很美吗。虽然后来我知道那都是陷阱,引我上钩的,我还是觉着值。”邓军说到这里,眼神又飘起来。
“他妈的,这可真是各花入各眼了。”看着邓军如此顽固不化,死不认错,丁梧忍不住骂了一句娘,看着潦倒的朋友,火不觉消了,困难地组织着句子,“他是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了,不过我从来也没把他想成一个……”“你当然没有了,不过也幸好你没有。”邓军截断他的话。
“那你现在怎么办,向他表白,请他和你厮守终身。”丁梧询问着。邓军再一次苦笑了:“这样说吧,我和他一直没有完全断绝过肉体上的关系,这一点他倒不是过河拆桥的,可是我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我,如果我表白的话,肉体的关系很可能也就断了,这才是让我绝望的地方。不过,你也真敢想,明明两个男人,又不可能有小孩,你还指望厮守终生?”
“我为什么不能指望,我还要让他实现的。”丁梧不服地说,“看着哥们的份上和就告诉你,你别瞎张扬就是了,我要出国结婚了,和周桐一起,他为我放弃了他心爱的工作,我一定要许他一个幸福的未来。”看着眼前昔日朋友身上那一层幸福的光辉,听着匪夷所思却又忍不住鼻酸的话,邓军的眼中也渐渐地有了光亮,突然站起来:“恭喜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我现在要走了,我还有点急事。”说完,便扔下仍沉浸在兴奋情绪中的丁梧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杨思成的总经理办公室多了一个邋遢的人,他的样子虽然狼狈,可眼神却是颇有神彩。杨思成皱着眉,这个人前两天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今天吃一副兴奋剂了?“思成,我爱你。”邓军一出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杨思成错愕地张开嘴,随即哈哈大笑:“邓军,你老婆不要你了,你也不用这样大发滥情的,你爱我,有没有搞错,你爱我脸还是身体,我们关系一向很分明的,就是工作与性,你平常是分得很清的。”
“我是真的爱你,我不说是怕你不接受,怕失去你。认识了你,我才知道爱情与感情的区别。”邓军的语调很真挚。杨思成摊开手:“那现在你说了,答案怎么样,要知道,我是永远不可能爱你的,我的答案是NO!”邓军冷静地看着他“思成,你该醒醒了,有些东西,有些人,可能在你生命中出现,但永远不可能为你闪亮的。他要结婚了,和周桐,退一万步说,就算就没有你对他做的那些事,他的眼里也不会有你。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一定要爱你的。”
杨思成的脸色变了,声音也尖利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喜欢丁梧,你疯了,你是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的,那是恨一世,报复多少次也不能抵消的。你说我喜欢他,你真的疯了。”邓军怜悯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恐惧,象一只受伤的野兽。
“你可以骗我,但骗不了自己,其实从那天去酒吧再送他回公寓,我就看出你对他感情很复杂,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看着他时,眼神是最吸引我的。你见不得他和周桐好,真的只是因为恨他?好好想想,想好了跟我联系,我先出去了。”出门前,邓军转过头,严肃地“不过我警告你,最好别出动他们,我为了隐瞒与你的关系曾在丁梧心上狠狠插了一刀,但现在,我是一个爱你爱得发狂,但随时可以为我最好的朋友两肋插刀的,命都不要的,无牵无挂的男人。”
杨思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玻璃窗外明明是阳光普照,但是大大的,无机化的办公室却无比冰凉,他面向着窗外,西下的太阳将寂寞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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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周桐匆忙地走着,手上还拿了一个啃了一口的包子,旁边的丁梧则是亦步亦趋,还拎着一只暖水杯。
周桐停微喘着气:“我说,你还是回去再睡睡吧,还不到七点呢。”“我签证都办下来了!”丁梧闷闷地说。“哦,”周桐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这么快!”
“是啊,我签证都下来了,你还是没辞职,到时怎么走。”丁梧话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周桐感到好笑,打趣他:“你这么大一个人,不能自己走啊,况且你过去打好基础,我再来坐享其成,不是更好。”“你!我和讲正事,你拿这话堵我。”丁梧急了,这人怎么不懂自己的心事呢。
“好了好了,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你也知道,我总不能临了临了,最来才来个晚节不保,做事都要有个交待不是,我今天上班就去监狱长那里探个口风,好吧,你也别太着急了。”周桐安抚着毛都竖起来的丁梧,丁梧点点头,“那好,我今天下午做好饭等你。”“其实你不上班也挺有好处的,至少,你做菜的手艺倒真进步了不少。”周桐感叹,却只换回了丁梧一道苦大仇深的眼光。
到了单位上,周桐便开始了繁忙的日常工作,待得一切都理出一个头绪,正要喝口水,再去找监狱长时,电话响了。
“喂,李博啊,怎么突然惦记起老同学了?”周桐有几分意外,打电话来的是他在警校的同学,上铺下铺,关系很铁的,毕业后分到的刑警队,和副局长的女儿结了婚,可谓是春风得意。不过为人却很爱帮忙的,上次查丁梧的事也是麻烦他的。
李博的话听起来有些吞吞吐吐,“我说,周桐啊,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请假出来一趟啊,我有些事想找你说一说。”
周桐微微有些惊讶,“能不能下班再说。”“我想马上跟你说。”李博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周桐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还是你们分局附近的茶阁?”
“别,”李博的声音听着竟是有几分慌乱“我在,在人民公园进门的喷水池前等你好了。”周桐心下更是诧异,不过没有追问下去。
半个小时后,周桐赶到了喷水池前,看着李博脚下的烟头,知道他已是等了很久了。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这么急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周桐,我相信你。”李博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周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没什么吧。”李博转过头“说实话,不管怎么样,做为一个警察,今天的话我都不应该说,我今天上午也是想了好久,可是不成,我还是刚才说的,我非说不可。”
周桐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他还是稳住了自己,保持了镇定的笑容,“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昨天去我岳父家吃饭,正好总局里纪委的的人在那里谈事,我也没在意,不过我岳父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就听到那么一句‘太不象话了,一百多万的别墅,他也敢要。’”周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他心底已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李博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本来我也没多想,保不准是哪是哪呢,不过后来吃饭的时候,我岳父居然问我认不认识你,我当然说认识了,关系还挺不错,后来他跟着问你为人怎么样,我也照实说了。”
李博又停了停,“可回家我细想,这事不对呀,我岳父没理由就知道你名字不是,我在他家吃饭向来是不多一句话的,他也没可能从我这里知道你名字罢。联想起开始听到的话,我觉着不踏实,周桐,你们监狱里是不是有人收了黑钱,这事跟你没关吧。
从李博开始说话,事情是一步步地落实了,周桐反而平静下来,身上也没了刚开始的一阵阵发冷,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落在自个儿头上,可是真要落下来,也只有自个儿担着。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脸的从容与镇定,以致李博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以为一切与他无涉,在很久以后李博都能记得他当时的神情是那样的平和,与自己听到的话存在着那样大的反差,自己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李博,我要谢谢你今天冒了风险来通知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拥有一幢价值百万的房子,但是,那不是什么黑钱,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细说,你要记住,我们今天没见过面。”
周桐说完就走了,留下李博一个人发呆。周桐很快就赶到了小院,出人意料的,丁梧不在,这多多少少让他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后,他的第一直觉反应就是来找丁梧,可是真进了小院,看着那一派恬静与和谐,闻着院子里清淡的植物香气,他觉着好象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说,这里的一切美好都会消失不见了。
“小周,进来坐,丁梧去十里店了,说是要买便宜的海鲜,今晚大家尝尝鲜,车程远得很,不定要等多久才会来,你进来坐坐。”丁父慈祥的脸伸了出来,看着这个老人苍老的面容,周桐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伯父,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吃了一碗面,丁梧勿勿地赶回家,家里父亲的中饭是早留的,他不用担心,可是还得把海鲜放下,去市场买些鲜蔬什么的,总不能独沽一味吧。进了院子,早是满屋子菜香气了,香味挺熟悉,都是周桐拿手的家乡菜。
丁梧站在那里发愣,周桐已是笑着迎出来,“你回来了,真巧,我今天提前休假了。”丁梧惊喜交集,“你已辞职了?”周桐抿嘴一笑:“进去再说,菜都要凉了。”
大家坐在桌上吃着饭,周桐一边给丁父挟菜,一边说:“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一个?”“先苦后甜好了。”丁梧看周桐心情愉快,也不是很在意。
“坏消息就是,单位里进人出了点问题,三个月内我都走不成了。”丁梧的脸色微变,不过还算是镇定:“好说,我等你就是了。”“你别急,还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丁伯父给你办的入学已搞定了,不过要一个月内去报到。我刚才已给你订了机票,后天走。”
丁梧有些坐不住了,“我说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不是,你都不走,还要我走。什么了不得的学校,再申请一个得了。”
“你好坏不分是不是!办这事容易吗?”周桐也敛了笑意,“我不是说了么,你先过去打好基础,我再来也是一样。事到临头了,你横什么横。”
丁梧微微泄了气,“你不和我一起走,我总是心里过不得。”“傻子,古人不是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么?”周桐说罢这话,看见丁梧的眼睛攸地睁大了,自悔失言,不过看他表情,也知事情有了松动的余地,便把话转了开去,“事情来得急,我已是请了明天一天的假,和你一起来收拾收拾吧。”
第二天,梧桐两人在家里打包行李,因是早说了要走,东西倒也齐备,用不着急慌慌地去市场买了,可是事情来得急,整理还是要一番功夫的。两人打着包,周桐是这也想要那也想拿,丁梧却本着越简越好的原则,偷偷地又捡了些出来。
“你想累死我是不是?”周桐终于发作了,“没有的事,”丁梧一抬眼,看见周桐左颊上有一点灰,忙用手拭了,小心地回答“你收进我捡出,我也很累的。”周桐深吸一口气“你想我下次去带更多是不是。”丁梧恍然:“对呵,我拿少了你不就拿多了。看我糊涂!”他马上埋下头,与那堆行李奋战起来。
看见丁梧黑黝黝的头和头上那醒目的发旋儿,周桐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由自在]
机场里人来人往,丁梧的飞机就要飞了,丁父没有来,只是丁梧临出门出了一句:“一切珍重。”让丁梧来的路上鼻子一直是涩涩的,周桐却一反常态,没事人似的,到了机场,提起丁梧的皮箱,一迳往里走。
丁梧抓住他的手,眼眶微红:“你,你没有话对我说了么,这么狠心。”周桐只得停住步子,“你待怎样,我们很快就要见面的,男子汉大丈夫,用得着现在伤春悲秋作些小儿女情态?”“可是可是……”丁梧嚅嗫,“别可是了,走吧。”
马上就要出候机楼了,丁梧默默接过行李,转过身,又转回来,周桐突然叫住他,“你看我,都忘记了这事,给。”他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什么东西。”“我外婆告诉我,人离乡贱,少不得要自家的神佛保佑着,我也给你准备一个。”
“怪不得你昨天出去买菜买了这么久,原来忙这个去了,你几时也相信起这个来”。丁梧半是开心半是好笑,接了过来,想打开看看是什么。
“别开,到了地再开,否则不灵了。”周桐急忙阻止,“你信?”丁梧扬着眉,“我信!”周桐点头,“那好,我信你。”丁梧展颜一笑。将盒子慎重地放进大衣口袋,转过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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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梧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醒来,已是梧桐两人分别后两天后的下午了,丁梧揉着眼睛从公寓床上爬起来,昨天一到目的地就有父亲安排的人接机,机上东想西想,几乎没怎么睡,到这间公寓后他便忙着倒时差,连包都没打开就和衣睡了。
丁梧疲倦地翻了个身,腰下有什么梗着,他摸出一看,不禁失笑,可不是周桐送的神佛是什么。他打开了盒子,竟是一尊精美的观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