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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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既然吩咐下来了,就请放心。"男人将他们迎进院内,又是叠桌摆椅、准备茶点,又是收拾房间,忙得好似滴溜陀螺。
归晴前段时间劳动惯了,知道其中辛苦,见他这场忙,倒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走到赵四身边,替他打起了下手。
绿梓看到这一幕,知道归晴性情,只微微笑着,倒不阻止。
傍晚时分,赵四与归晴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虽说不过是些野菜腊肉,却胜在新鲜,再加上奔波饥饿,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入夜后,大家便早早各自安歇。仇心、绿梓和赵四分别居住,衍真因为行动不方便,和归晴共居一室。
这里的条件不比牵萝王宫,整个房间也只有一案一椅一床。木料劣质、做得极粗糙的案上,燃着一盏隐隐发出刺鼻气味的油灯。
归晴和衍真一起洗浴过后,又端来一个注满了热水的木盆,在木盆里撒了些药粉,放在床前,让衍真把脚泡在里面。他自己,也端来椅子坐在衍真对面,将脚放了进去。
水稍稍有些烫,衍真和归晴泡在水里的脚,很快呈现出粉红的颜色。归晴脚底破损的地方,隐隐传来刺痛。
这包药粉是绿梓分给他和仇心的,说是能活血化瘀,消炎止痛。
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油灯发出的刺鼻气息,算不上好闻。但归晴的心底,此刻全是幸福。
终于自由了......这次,一定可以和衍真永远相守。
木盆中,衍真的脚比归晴的脚要大上一圈,虽略嫌瘦削,却形状极好,泛着淡淡的粉红,肤质细腻,脚趾如玉削。归晴看得满心欢喜,忍不住时时用自己的脚掌轻轻揉搓抚弄,唇边带着抹微笑。
"......归晴,你要小心绿梓。"一路上,衍真都想对归晴说这句话。但四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总没有机会说出来。
"嗯,我知道了。"归晴俯身在衍真的手背上吻了吻,抬起头,将一对黑眸笑成两弯新月,"你放心,我的心太窄,只容得下......此刻眼里的这个人。"
衍真在心底叹了口气。
的确,绿梓对归晴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情意,莫说风月场中走过的归晴,就是迟钝如自己,都已经看出来。
但绿梓,绝不仅仅是这般简单。而且,局势目前都在他的手中掌控,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且不说归晴难以理解这些......就是让归晴完全明白,除了让他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衍真调笑着勾起他的下颔,欺身吻了上去,模模糊糊带过:"真的吗?"
"一千个真的,一万个真的......哈......拂霭,现在不要......待会儿睡下了再......"
"啊,你不想的话,今天就算了......"
"谁这么说来着......我、我要......"
泥糊的墙壁菲薄如纸,两人想起隔墙有耳,所以声音渐渐低沉暖昧了下去。
虽然眼睁睁看着衍真被掳,但静王在牵萝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回许昌的期限已经不容再缓。
在回去之前,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在牵萝城内和周围都布上亲信眼线,令探得冯衍真他们的消息后,立即稳住他们,然后飞鸽传书来报。
第二件,是在与牵萝相邻的陇西城中,布下重兵以防叛乱。
第三件,是在将殒命的直系皇族风光礼葬后,在距其血缘最接近的旁系皇族中挑选了一名美貌处女,封为天珍公主,带回许昌,配给当朝天子为妃,以示牵萝天朝两国友好。
虽然这第三件事,在这种情况下,未必就能完全稳定牵萝国的民心,但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52
头戴嵌金垂珠滴凤冠,身上挂满璎珞宝玉,妆扮得仿若天人的十六岁少女,就这样哭著拜别双亲,乘上车辇,离开了家园故土,走向忐忑不明的未来。
牵萝贵族女子,大都性子温婉柔顺,纯真不识世事。而静王所选中的,这名唤作紫枢的和亲少女,可以说和当初的玉妃一般,是其中代表。
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更容易操纵於股掌之中,加以最大程度的利用。
静王虽说对任何事物都近乎绝情,只以江山社稷为优先考虑,但对於可以利用的人,总还是尽量厚待。
从牵萝到许昌,有一个余月的路程。
开始十余天,无论身旁的人怎麽劝,紫枢只是思念故土,哀哀切切,终日以泪洗面。
见她如此,静王也不急不恼,只是命人好生看待她,衣食用具,但凡好的,都首先送予她处。
後来,紫枢也渐渐哭得少了,而且开始喜欢偷偷挑起遮帘,看外面的风景人物。偶尔她看到静王时,就会迅速放下帘子,莹白的面颊上浮现两朵嫣红。
静王心中却全被即将处理的政事、衍真安危处境填满,哪里注意到少女初萌的情意心思。
就是紫枢自己,也知道即将嫁的是天朝皇帝。纵然见静王英姿气度,心中情动,也只能暗藏不提。
回到许昌,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此次平定牵萝,皇帝亲自於皇城三十里外迎接静王大军凯旋,给足了风光赏赐。
紫枢离了静王一行,随著皇帝御驾回了宫中,等待册封。
其间,她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他是一个四十余岁、面色黄瘦的中年男人,虽说不上难看猥猝,形容气度却和静王相差天渊。想到自己年方二八,如花容貌,却要终生侍奉於他,多少有些失望凄凉。
静王在接受了封赏之後,便开始看这大半年来,各省递上来的军务政务重要奏折,忙得无昼无夜。
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揪著心猜测那个人的近况。
与此同时,紫枢被皇帝封为郁妃,圣眷极浓。
日子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转眼间又是初夏。
深夜,静王如往常般在烛光高照的勤明殿中,和皇帝一起批阅奏折。本来此时如无重大事体,是绝对不允许打扰的,却偏偏有个人大声在外吵闹,甚至和外面持勤的太监起了争执。
静王放下手中奏折,眉头轻皱,站起身走出勤明殿,看到那吵闹的人是自己府中副侍卫长,沈声道:"怎麽回事?"
"殿、殿下!有急件来报!"副侍卫长擦了擦满头的汗,将一个封了火印、大麽指粗的细竹筒递给静王。
"这种事情,有什麽好慌的?"静王略带不满地看了眼副侍卫长,剥去封口火印,揭开了竹筒盖子,往外斜斜一倾,想将里面的绢纸倒出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节鲜血淋漓的小指竟骨碌碌从竹筒内滚落,掉在静王脚下。身旁的那群太监,虽无人敢惊呼出声,却全部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静王也有些惊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竹筒内沾著血渍的薄薄绢纸拈了出来,在面前展开。
然而越往下看,他的脸色便越阴沈难看。看到最後,他已是双目赤红,脸上肌肉不停抽搐。
拂霭、拂霭......不、现在不是揪心难过的时候,要冷静......
不出所料......那灭了牵萝皇族的人,果然迟早将拂霭,当成与本王交易的条件......好吧,不过是皇帝的印玺罢了......就算是要得罪陛下,只要能换回拂霭无恙,本王也再所不惜......
绢纸上所订期限,就在今夜。如果静王不在指定时间内将印玺送到许昌南门外狭道,那麽他将收到冯衍真的整只右手。
时间紧迫无比,静王来不及多想对策,冷著脸,转身就朝勤明殿里面冲去。
皇帝正拿著印玺,认认真真朝他与静王批好的奏折上盖章,却不防静王走到他身边,劈手就夺下了他手中黄金印玺。
"王、王弟......你这是为何?"皇帝抬头望向静王,语调有些微怒。
"过了今夜,臣自会向陛下领罪。"静王将印玺放进怀中,转身就要离开。
"你......大胆!你你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帝拍案而起,在他身後愤怒地大吼。
静王走出勤明殿,扫了眼慌乱作一堆的执勤太监,深深吸了口气,将皇帝的怒吼抛在脑後,沈声对著副侍卫长吩咐:"给本王备马,再叫上几个侍卫,要快!"
"是!"副侍卫长擦著汗,不敢怠慢,马上依静王吩咐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