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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弈前传《花间散·落紅》——by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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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啊!你们要干什幺?!"
"嘿嘿,小妞,想舒服就得乖乖听大爷的话!"
鞭打声,呼痛声,还有被压抑着的哭腔。
绯衣的牢房是位于死牢的尽头,独立的一间,但也可听得见走道上的动静。
就这样听着,不用亲见,也可知道发生着什幺事情。
尽管他的手脚锁着沉重的镣铐,功体也被封锁,但还是勉强提起仅有的一点真气喝道:
"住手!"
 
走道上的动静停了下来,一阵脚步声后,绯衣的牢门被打开。
"刚才是你在叫吗?"是阴沉的狱卒长的声音。
"放过我的族人......"绯衣缓缓地说:"你们要干什幺,冲着我来好了。"
"哈,原来你是他们的头儿,还挺有气魄嘛!"狱卒长阴笑着搓了搓下巴:"不过这里不比别处,这笔交易得我说了算。"
就着火把的亮光,狱卒长凑近绯衣的脸,瞄了又瞄,最后咧嘴一笑,喷出浊臭的气息:
"上等货色,成交!"
旁边一个胖狱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大,这个可是男的......"
"男的又怎样?"狱卒长不屑地说,仿佛在讥笑着胖狱卒的无知:"待会儿你就知道,男人一样可以让你很爽!"
听到老大的保证,胖狱卒眼中立时闪出野兽一般的光。
狱卒长如同喝醉的胜利者一般,举起手臂在头顶摇晃着:
"兄弟们,把他拖出去!"
"嗬!"四下里响起如狼嚎一般的回应。
 
走道中间放着个造型古怪却又粗陋的木架,像是个祭坛,又像是个展示台。
绯衣的手足都用铁链锁在木架上,手臂与双腿伸展开来,恰成一个"大"字。
集中在走道中间的不光是两边火把的亮光,还有两边牢房中的目光。
族人们紧抓住牢门的铁条,愤怒地瞪圆了双目,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长遭受凌辱。
那些粗暴的拉扯撕咬,那一道道被沾了盐水的皮鞭抽出来的血痕,都仿佛是己身所承受的一般痛彻心肺。
 
狱卒长扳起绯衣的脸:
"美人,你就不能叫两声来让大伙儿乐一乐幺?"
绯衣紧咬着下唇,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半声呻吟。
狱卒长从旁边取来火把,用火焰烧灼着缠绕在绯衣身上的链条。
急速蔓延至全身的强烈刺痛令绯衣再也忍耐不住,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狱卒长抚掌大笑,旁边的狱卒也发出一声声兴奋的吼叫。
"好听!再多来两声!"
 
"畜生!"
首先哭叫出声的是适才被放回牢房的少女。
"住手啊!" 自 由 自 在
"放开绯衣大人!"
不曾为死亡的恐惧所吓倒的族人,却因为愤怒与耻辱喊叫着。
巨大的声浪令牢房外的火把都不禁摇摆起来。
绯衣艰难地侧转头,望着牢房中的族人们,慢慢地,露出一个平静而温和的笑容。
在这个充满着黑暗、猥亵、龌龊的死牢,身心都受着非人折磨,却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平静。
所有的族人,全都泣不成声。
其它狱卒无视族人们的反应,只顾从绯衣身上疯狂地索取着自己的快乐。
只有狱卒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如此壮观的大合唱可不是经常能碰得上。
 
族人们哭得声嘶力竭,狱卒们满足了却也是累了。
狱卒长在关上牢门前,对绯衣笑道:
"美人,我们明天再玩。时间还长着呢!"
 
而狱卒们所不能听到的,是绯衣轻声的冷语:
"跟师方相比,你们还差得远......"
※※※
每天,同样的一幕都会在死牢中上演。
什幺名声、尊严,早在踏入这死牢的一刻就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死牢中的人,本来就已经不是完整的人。
 
狱卒长每天都会玩出一些新花样。
但他不喜欢参与其中,他只喜欢眯着眼睛在一旁欣赏。
欣赏他的部下们如何发泄自己的欲望,欣赏绯衣如何变得体无完肤污秽不堪,欣赏两旁的哭喊声是如何此起彼伏。
他所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因为死牢中的人越来越少。
 
绯衣家并不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经过多年的衰落,更是人丁单薄。
实际上,完全可以将全族人一次性杀掉,但上位者似乎并不愿意这样做。
每天,只有数个族人被带离死牢,步上刑场。
最早被带走的是孩童,然后是妇人,青壮年男子,长者。
有意无意地,就是要让留下来的人承受更大的痛苦。
 
绯衣没有哭喊。
每当他被缚在木架上,他总是微笑着面对他的族人。
族人们从他的微笑中感受到他的意念与力量,然后,在被带出死牢的一刻,都保持着宁静安然。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
终于,在死牢中只剩下绯衣一个人。
狱卒长停止了游戏,走道中的火把也全部被熄灭。
一则是已经玩腻了,一则是再也没有什幺可看的东西。
 
绯衣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合上双目,等待着离开的时辰。
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 自 由 自 在
牢中只剩一个几乎不能动弹的废人,狱卒们自然懒得呆在环境恶劣的死牢之中,只守在牢外。
对于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绯衣现在只觉得累。
累得,想要永远地睡下去。
不过这愿望,明天大抵就能实现了。
那是永远的、安静的沉眠,然后这一世的苦难就可以得到解脱。
 
现在,元秀大概已经带着卿泠到达骥良国了吧?
看着卿泠跟无珞,总是仿佛地想起自己从前与师方在一起的时候。
一同切磋比试,一同游山玩水,一同嬉笑怒骂,一同......
绯衣微微笑着,这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从心底里泛出来的笑意。
师方,应该会好好地照顾卿泠的。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宽慰的事情。
 
哐,哒,是死牢的大门打开的声音。
绯衣心想:是他等待的时候终于要到了吗?
踏,踏,踏,他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是那个胖狱卒,另一个......
绯衣不禁全身一颤。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牢房外的火把忽然亮起。
绯衣像是害怕这火光一般,十分费力地将身子挪向牢房的角落处,企图躲在黑暗中。
但黑暗只够遮盖着他的脸,那遍布全身的伤痕还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刚进入牢房的月师方面前。
"子矜......"
月师方只唤了一声,已经是哽咽不能语。
自从当年绯衣成婚时在影都一别之后,两人已经多年不曾相见。
或者是因为繁忙而不能分身的公事,或者是因为无法解开的心结。
逃避着,不敢直面。 自 由 自 在
或者是害怕相见的时候,有些事情,不知从何说起。
但两人又哪里会想到,再次的相见竟会是这样的情形?
 
看着绯衣手脚上沉重的镣铐,后颈上长长的锁功针,尤其是,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特别清楚的淤青和触目惊心的血痕,月师方只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心痛。
他解下披风,想要覆在那几乎全然裸露的肌体上,绯衣却是本能地向后一缩。
"不必了。"冷冷的拒绝出口,全然不似往日的语气。
"你......还好吧?"
本想说一句问候的话,但说出口后却觉得令原本就奇怪的气氛变得更是怪异。
"好,为什幺不好呢?"又是一句冷语,而且是嘲讽的语调。
但这嘲讽的对象,却是他自己罢了。
 
他们两人相交多年,未曾有过像今天这般冷淡却又尴尬的相见。
月师方只道绯衣因为受了牢狱之苦,性情也变得有些乖戾。
所以也不觉奇怪,只为挚友的受苦而又更心痛了几分。
此时,听着他用难以掩饰的虚弱的声音说着如此冷漠的话语,月师方宁愿,他像往日那样指着自己鼻子把自己好好数落一顿。
 
在他接到绯衣家要被灭族的消息后,他就立即放下骥良国的所有工作赶到邪能境。
他本以为,以他在邪能境中的人际关系,起码可以为绯衣求得一条生路。
但事情似乎远没有他所想象的单纯。
往日与他称兄道弟的邪能境贵戚,一提起此事,不是讳莫如深,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显然地,他们都怕得罪权倾朝野的罗睺家。
月师方把心一横,打算径直前往广源清法殿求见邪主,却每次都被邪主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接见。
半个月来,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只是在今天,行刑前的最后一天,到死牢中见他的挚友最后一面。
 
"不要灰心,我还在替你奔走求情。"月师方说:"应该......快有消息了。"
他只能这样说,这也是他心中的一线希望:毕竟,还有一天的时间。
绯衣缓缓地开口:"他们都在敷衍你吧?"
愕然一阵,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你怎幺知道?"
"因为我们得罪的可是罗睺家啊。"绯衣笑道:"况且绯衣家被灭族,能够从中得到好处的人实在太多了。"
月师方无奈,却是苦笑着说:"为什幺你偏要是那幺聪明呢?"
"不够聪明的只有你吧?"绯衣说:"你又没有犯事,犯不着到这种鬼地方来。反正明天我是要公开处决的,不愁见不到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笨得有剩。"
 
听着绯衣的数落,月师方却是不觉笑了起来。
绯衣说:"你是不是在这里呆久了有点犯傻啦?被人骂居然还在笑。"
"没有,"月师方笑道:"听到你这样说,我放心多了。"
绯衣沉默了,月师方没有能看到黑暗中他脸上的表情。
 
"我要走了。"月师方站了起来:"还有一天,我会设法......"
在离开牢房前,月师方转过头,又看了眼躺在角落处的绯衣。
绯衣没有动,也没有任何送别的表示。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一别就此成为永诀!
月师方暗暗地下了这样的决心。
然后,转身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牢房边的火把也因着访客的离去而熄灭。
但绯衣在这半个月里一直硬撑着的坚强却仿佛在一刹那间完全崩溃。
已经走远的月师方不曾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他,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 自 由 自 在
监刑官百无聊赖地坐在法场边上,刽子手用心检查着自己的刀。
与行刑有关的人都无心关注跪坐在法场中的人,感兴趣的只是围在法场外毫不相关的人们。
绯衣向人群扫视一眼,不曾找到可注目的焦点。
--那人既然说要尽最后一天的努力,那今天,想必就不能来了。
于是他的眼光只能出神地望着那法场上绛色的帷幔:这颜色,对于欢送可悲的人离世,真是再适合不过。
 
时刻将近。
监刑官才刚站起,便有两个绿衣的官员走上法场。
"二位,这是?"监刑官认出,那一身绿色的官袍正是礼部祭酒的象征,但礼部向来不问刑讯之事,他们在此时出现,不能不让监刑官感到疑惑。
"本来我们是不该越俎代庖的。"一个绿衣官员说:"但今天的情况比较紧急,也比较特殊。"
看到监刑官依然是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另一个绿衣官员说:"‘迷之长老'的继承人已经找到,是绯衣家的卿泠。"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想,依照惯例,大人你也该明白我们的意思了。"
监刑官无言,因为由来已久的规条是他所不能违抗的。
他摆了摆手:"二位请便。"
两个绿衣官员同时行了一礼,便向绯衣走去。
 
"长老的继承者......"
听到这个消息,绯衣并没有像望子成龙的父母一般欢欣雀跃,因为他本来就是不是望子成龙的父母。
"你很走运,生了个好儿子。"绿衣官员一边为绯衣解开镣铐一边说:"邪主很可能会赦免你的。"
这真的很走运吗?
绯衣笑了笑,礼貌性的答道:"多谢了。"
眼不见为净。
但似乎上天总是偏要他看到,他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看到卿泠缓步走上法场,黑发,绿衣。
这样地相见,竟像在梦中一般。
"樱......这是你的意思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但他情愿这是真的,那他的心也会因此而好过得多。
在经历诸多失意后,他已懂得,自欺,是最好的麻药。
※※※ 自 由 自 在
绯衣终于又回到了绯氏的宅第,在这里,要为卿泠举行冠礼,并为他送行。
但绯衣预感到,无论是这所宅第,还是卿泠,现在都已是相处的最后时光。
"孩儿不孝,今后不能长侍在父亲身边了。"卿泠说,语气中不无忧心。
绯衣知道卿泠是担心自己的伤体,于是便笑道:"无妨,我一个人没有关系。"
 
"无珞跟我说,师方世伯会接父亲到骥良国疗伤调养。"卿泠说:"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绯衣一怔,因为适才的典礼上,无珞并没有向他提起此事。
其实他并不愿意离开这所宅第,到异邦中蒙受他人的照顾。
而且,这又教他如何在那个曾令自己伤心欲绝的地方朝夕面对那个人呢?
这无疑是双重的折磨。
 
尽管不愿,但绯衣并没有将这不愿说出口。
卿泠是他亲生的儿子,但现在已是长老的身份。
他说出的话无形中已带着命令的含义,虽然他本身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自觉。
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去吧,孩子,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第五章 瑛落

月师方着一身正式的朝礼服,白袍黑甲,来到邪能境的最高议事厅--广源清法殿。
邪主与诸臣工长老议事的地方并一不止一处,广源清法殿只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称为"最高",那是因为按照惯例,在广源清法殿中,求见之人必须得单独面见邪主。
连侍卫也只可守卫在殿外。
殿中的交谈,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于是,广源清法殿就成为一切最机要事务的议事场所。
 
这半个月来,月师方不知已经来过这里多少次,但每次都被挡在门外。
"抱歉,主上体有微恙,不能接见。"
每次的理由,都是相同的。
但当月师方转过身,邪能境中的臣僚们却可以通行无阻。
谁都能看出,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不能再这样被他拖下去。
这一次,一定要见到邪主!
月师方略整袍服,上前对殿门前的侍卫说:
"烦请通报:骥良国柱国上将军月师方求见。"
虽然明知那些侍卫亦已知道自己是谁,但出于礼貌,这一番自报家门还是必不可少。
侍卫却不入内通传,只上前拱手道:
"抱歉,主上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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