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by故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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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入冬,往年甚少有这般狂风暴雪的,看来这雪近期内是不会停的了。
「凤,我有一事不甚明白。」
「太师也有不明白之事?」谁人不知当朝新上任的太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是历朝以来才智学识最高的太师,也无人能出其右的。「这倒引起凤的好起了,什么样的事竟然要我这小小国师来答,太师不妨说说。」
「不过是虚名罢了,人总是会有不懂之事。」外人过于夸大的言词,他也挺不以为然的。「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彻掉你手中大权,甚至是变相的将你打入冷宫?」
缓缓的啜了口茶,沉浸在那扑鼻直沁心扉的茶香之中。「冷宫对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你确定那对我而言是吗?」
听着凤的话,闻天玺吊着的心安了下来,轻笑了笑,看来他是庸人自扰了。「国师如此的不恋栈权势,真是令人赞佩,但国师既不想为国事忧烦,又为何选择了为官之道?」
「为了一个承诺。」
「承诺?」
「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承诺,他心心念念的是这人民百姓,却又不能回来,所以我只好代替他,留在这儿。」
「只要有心,谁人不能当官?」若那人真如此想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可赴京赶考,求得功名,取得一官半职的。
然,凤只是深深的瞧入了闻天玺眸里,无奈的笑着。「他……不能回来,无法回来。」
「国师?」
闭了闭眸,掩盖住那盈满了痛楚的神色。「太师大人,风雪又加大了,我让侍官替您打伞,您还是早些儿回府,否则待会积雪更深,怕是寸步难行吧。」
闻言,闻天玺只是不甚在意的朝外一瞥,却惊异于司天台外的狂风暴雪,不同于一大早的天晴,此刻天色灰蒙一片,不过才晌午,风雪竟已这般,可他却丝毫未曾查觉司天台外的风雪这般的骤大。
「这………」是他太专注于和凤的谈话,以至于失了平时的警觉了吗?
将闻天玺的震惊看进眼里,了然于心,这司天台有他设下的界阵,外行人是不会明白的,而半吊子只能窥知其一,却无法看出他真正想要隐藏的东西,包括那早已修练成千年狐妖的楚怜。
当然,他也不会让闻太师知晓,只是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寿儿。「太师,我让寿儿送您一程吧。」
「呃………好吧。」并无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也看得出凤的疏离,反正和凤的关系不急在这一时,也急不得。「麻烦你了,寿儿。」
「这是寿儿该做的。」
站在司天台顶,目送着那在风雪中蹒跚离去的两人,他抽出了袖里,那日在皇上毁了他大半檀木林后扬长而去时,遗留下的那柄断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这是?」那日若然将这柄断扇交给他时,他只是烦闷的接下,并没有要打开来看的意思。
他是知那人的,那么样的任性,却是个才高气也傲的人,扇子里提的子怎可能会是这些他不屑一顾,情情爱爱的风花雪月?
可这样的一首情诗…………
他会是为谁写的?
原本被界阵隔开了那风雪的司天台,不知为何他开始感到那阵阵冷寒之气,手缓缓的按抚上了心口之处,心开始绞痛了起来。
他已有了这么喜欢的人了!喜欢他喜欢到………「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既然他那么爱那个人,又为何要对他说那总是困扰了他那么多年的话,让他、让他拒绝了那人的命令,硬是要留在此处,就只为他!
夜里梦里,总扰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装做忘记。
「凤,我不想要当皇上,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叫你先生,我………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当我的先生,不要你忠心于父皇,我想要你。」
「凤,我………喜欢你!」
当年那个虽小却成熟的宛若个小大人的他,张着那坚决不变的眸,对他诉说着他的情意。
恨恨的揑着手上的断扇,凤啊凤,你真是可笑,在你心心念念不忘他的话的这些年里,你自以为和他亲近的那些日子里,他心中早有个如此重要的人了!
一个相思成恨到,宁可忘了也痛苦的不愿再想起的人!
「爷,我回来了,我端了些热汤,您要不要喝些暖暖身子?」寿儿厚重的步伐伴随着吱嘎的木头声而来,声音里是一径不解愁的轻快。
一直站在一旁被姬凤言的怒意给僵直了身的若然,这才深吸了口气,赶忙上前收拾那一地的混乱,方才在怒恨间,爷失神的打碎了一地的杯子。
「端上来吧!」撩起袍子,走至一旁坐下,半点眼儿也未瞧那一地的凌乱,他知道静默的若然有办法在寿儿那莽撞的小子上来前收拾好。
不负他期望的,不过贬眼,若然就将眼前的混乱消除,仿若方才的满地凌乱茶水和碎磁盘,都只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寿儿踏着大冷天里也不见迟缓的步伐,端着一盅足够让三个大男人给喝撑了的汤,过沉的盅让他的步伐沉沉的踏在司天台的木板地上。
「这是什么?」
「汤呀,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刚好在门口遇见了,我就端上来了,这可真沉呢。」寿儿挥了挥那额上看不见的汗,笑看着脸色微微发青的主子。「怎么了,爷不喜欢喝这汤?这大冷天里来碗热汤,是最畅快的事了,喝喝嘛,难得那小气皇上要人特意做好送上的呢。」
「你觉得我能喝得完这盅汤吗?」就算他肚子再大也喝不完这些汤。
更何况他不吃东西的,就算有吃,吃的也都是素菜,这盅里分明是佛跳墙,那皇甫胤非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这………」寿儿嘿嘿一笑,他刚才的确是没想到那么多吶!
「你和若然喝了吧,我没胃口。」
不理会寿儿瞪突了的眼,起身正想回到室内,却又深觉怪异的回头瞧了瞧那碗盅汤「佛跳墙。」
这不正在暗示他,他这故做仙圣之气的人,迟早会名符其实吗?
*****
连日来的大风雪深扰着百姓,农作物因过于天寒无法生长,也无法下田耕重,家禽也相继冻死,就连想上山砍柴也因风雪过大无法出门,除非想成了急冻人。
这多日来的天害虽不是人为的,但也得想着办法解决,而得解决这天灾所延伸的问题的人,自然就是那贵人就须多做事的闻天玺闻太师。
风雪依然漫天张狂的飞舞,天依然持续的下着雪,将近一个月的冰雪纷飞,这不是常见的事,太奇怪了。
国师府纷乱楼上,凤静静的看着那漫天飞雪,身上银白衣袍,几乎快要与那雪景融为一体,却半分也不受那风雪影响,静静的独立于这楼台之上。
伸手接住,那就连他也觉得有些冰冷的晶雪,「若然。」
这界阵也快要挡不住这风雪了,也难怪了,那是许久前设下的,久到他都懒得去推算了。
「是。」
「画娄回来了吗?」
「还没。」
「是吗。」他离去也一个多月了,没有半点音讯,会是遇上了什么棘手,难以解决的事了吗。「若然,你觉得这风雪,正常吗?」
向来总是沉默的护卫,看了眼那积了深深一层厚雪,几乎快高至膝盖处的雪。「一个多月,这风雪都没有丝毫止歇的迹象,这并不自然,掌管天候的天庭不可能会这么草率。」
「的确。」已经一个多月了,天庭也该察觉了,可这风雪却从未停止。「看来楚怜动了什么手脚。」狐狸向来狡猾、机智,想来那日他不止是下马威,也是来向他下战书的。
转身看着始终安静不发半点声响的护卫,「若离,带我口讯,立刻去找回画娄,就说宫里近日会有异变,要他立刻回来。」
「是。」
站在楼台上,即使是在这漫天风雪里,那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白雪的檀木林那方,极缓极缓的走来了两道模糊难辨的人影,一人步履蹒跚,一人沉稳。
透过那模糊的风雪,他清楚的看清来人是谁,不由得轻叹了声。
近几日来,闻太师总是有着各种的理由来找他,这让向来不大和人亲近的他,极端的觉得不自在,虽然他并不讨厌,但总是别扭。
回身走入了温暖明亮的屋内,手一挥,门扉紧紧的合上,案上轻烟袅袅,一室的坛香味满溢,坐到了炕上,懒懒的拖腮侧坐着,半闭着眸,等着那位贵客的到来。
「爷,闻太师来了!」
寿儿轻快的笑声传来,为这严寒的天候添入了几许温暖,没有应声也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维持着原样坐着。
寿儿身后的高大身影,站在门边没有移动,那炕上的人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凤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门边的人有何动静,倒是有一双眼一直瞧着他,张开了眸,瞧向那失神望着他的人,这些日来,他总是这样的一直看着他。「闻太师,怎不坐呢?」
「啊,不………抱歉……」尴尬的敢紧脱下身上沾满了雪水的大氅,拍落那一身的雪。「今日来,我是想和国师商谈一下这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风雪,不知国师………」
「我只是个国师,会观星、卜卦,但我可不会看这天候。」
「难道国师不觉得这天候相当诡异?」过去历代以来,可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狂风暴雪。「国师可知道,近几日来,已有许多人因这风雪而冻死、饿死了?」练武的人尚勉能用自身内力稍微抵挡这刺骨寒风,但那些家贫买不起足够保暖衣物,又身体虚弱的人,哪撑得过这不知何时才会止歇的风雪。
敲着扶手的手停了住,「已有人死了?」
「已有不少人死于这天灾之中了,各地灾情频传,农作物无法生成,家畜挨不过这寒日,都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京城百姓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就连宫中的宫女们,也都受不住这天寒,不是病倒就是冻死了,宫中近日来都为了这些事忙得不可开交。」宫里宫外早已人心惶惶,这几日朝中,也冷清、安静了许多。
「那又与我何干?」
「天有异象,必有妖鬼乱世,难道国师对此一点办法也无吗?」
凤站了起来,未着鞋袜便踏着冰裸的脚,走到了窗旁,「太师,这些事不是凡人能管的。」
「什么意思?」不是凡人能管,那难不成会有神仙来管?「我身为天佑皇朝的太师,若我连这样的天灾都处理不了,那还要太师做什么,还要这个皇朝做什么!」激动的双手拍上了桌上,茶碗轻脆的撞击声回荡着。
站在门外的寿儿吓了一跳,端着热茶的手抖了下,怎么也不敢进入里面。
唉!他和若然早就看出来了,这闻天玺喜欢爷嘛,那么清楚明白,就爷迟钝到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收回望着窗外,除了漫天风雪便什么也没有的眼,看向了那激动的人,眼中那抹急切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担忧和焦急,让他想起了那个也总是为了百姓而忧烦的睡不着觉,心心念念的全都是这天下苍生。
「我的哥哥,也像你一样,总是因天下之忧而忧,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世间的苍生,而不是他的家人………」打开了窗,看着那雪花纷飞的凄凉景象。「他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寒冷上数倍,看到这风雪,总让我觉得,我就好象正置身在那漫天风雪的霜雪天之中,感受着那刺骨扎人的寒风。」
「就是他让你留在宫中的?」原来,是哥哥,而不是什么人。
平静的看着闻天玺,思考着该怎么说,当初他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想见到那个人,和他同处于同样的地方,所以他才应允。「是他开口,却是我自愿的。」
他们的兄弟之情,早在他残忍的将他逐出家门之后,便已终止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太师,总之这事你无需管。」
「不可能,事关重大,如果我不管,那百姓苍生怎么办!」
离开了窗边,淡淡的扬起了一抹浅笑,为了这人的焦急,若在多年后他还能如此的话,那这天下苍生百姓,才是真的有福,「这事我自会处理,你帮不上忙的。」
「你?」
「是的,我。」摆了摆手,示意那高大的男人移个位子,老站着他头会仰得很酸,「寿儿,你可以进来了,茶都凉了。」这寿儿,他可不记得他有教过他能偷窥、偷听。
「凤,你似乎并不受这风雪影响?」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的人只是简便的穿著鹅黄的简便衣衫,很闲适的装备,就连发也只是半束着,披散的发柔滑乌亮,几乎长至脚踝的发,垂落在身侧,在屋内烛火照耀下,耀眼夺人。
端起茶杯,轻嗅着那浓郁的茶香,满意的笑着,寿儿泡茶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谁说我不受影响了?瞧!」伸出左手递到闻天玺前面「很冰是吧?我还是会受影响的,只是我对这种天气的抵抗比凡人要来得强些。」
「凡人?」握住那冰冷的手,可让他注意的确是言词中的异处,就算是皇上,也不会这样称呼天下苍生,可凤却说凡人。
惊觉到自己说露了嘴,懊恼的皱眉瞪着闻天玺。「总之,就是这样。」
「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只是……」握着凤的手,缓缓将体内的内力输给他,暖了他的手。「凤,或许这事真如你所说的,使不上力,但让我帮你,好吗。」
温暖,这人真奇特,轻易的就能给人温暖,他的身体这样是后天生的,也是因着身上的符咒,即使不觉天候寒冷,但身体却会自动的随着天候泛热、发寒,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凤先谢过太师了,但此事极为凶险………」
「还记得你曾说过,我承袭了先祖斩杀妖邪的能力。」
「……是这么说过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