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 .上——by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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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的话语模糊回响在耳畔。凄凉的笑意依稀浮现在唇边。
华兰臻蓦然叱道:"谁?"
声音未落,纤手乍起,指间已夹住了破风而来的暗器。而身影晃动,红衣一飘一闪间,人已到了窗前。左掌劲力微吐,"轰"然一响,窗扉大开。
窗外月明。月光挥洒天地,照耀一地银白。远处树影摇曳,风声飒飒。
没有人。
是谁的轻功这么好?
华兰臻呆立窗前,侧耳倾听。半晌,方确定那人确已不在。不解地摇摇头,华兰臻伸手轻轻合上窗扉。低头看去,那指间所拈暗器,却原来竟是一朵嫣红玫瑰。玫瑰凝露,颤巍巍的将滴未滴,竟是带有无限生机。这分明是刚刚从枝头摘下。
慢悠悠地拈着花枝,放于鼻端。玫瑰香气馥郁。好一朵玫瑰花!
以花为暗器,这人儿必也是风雅极了。只是这夜半的风雅客人会是谁呢?
华兰臻暗自沉吟,信步走回床畔。
蓦然间,双足猛地一软。华兰臻双手疾出,准确地拉住床柱,这才避免了软倒在地的命运。定下神来,稳住身子,慢慢地坐到床上,华兰臻气运丹田,却只觉周身力气迅速流逝,丹田中竟已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这一下惊急,非同小可。
没想到一时大意,竟中了对方下三滥的道儿!华兰臻心头又气又恨。这花上显然抹有毒药,而自己一不小心,却被那几滴露珠给迷惑了。只不知对方下毒,其意为何?但想来总无好事就是了。
"无耻匪类!出来!"华兰臻厉声叱喝。
窗外咯咯娇笑。
"第一,我不叫无耻匪类,因此你称呼错了。第二,我这是教了你个乖,以后再接到什么暗器,千万要提防它有毒,可不要看着好看就丧失警戒心。因此你应该好好地谢谢我,而不该骂我。第三,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吗?本姑娘偏偏不想出去,你岂奈我何?"
"你不出来也行。等我叫人出来,那时你可就是瓮中之鳖了。"华兰臻冷冷地说。
窗外笑声如铃:"你中的可不是一般毒药。叫人来?你不想要解药了吗?还是你想要让别人看见你现在这付样子呢?"
华兰臻咬唇不语,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你到底有何意图?"
"意图不敢。"窗外人依旧是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华兰臻皱眉。"我有什么好看的?"她可不信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丑丫头一个。"窗外人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呢,我费了诺大心力来见你,自然不可能没有原因的。是不是?"
什么丑丫头?!华兰臻气得要死。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只得忍气吞声。
"有什么话就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吧。别在那里罗里罗嗦的,惹人讨厌。"
窗外人却依旧不急不忙。
"我可以告诉你我来此的目的,我想你必定很想知道这个。不过呢前提是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觉得如何?"
"什么问题?"华兰臻反问。
窗外人声突然沉默了起来。
半天,华兰臻等得几乎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那人方始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顾倾国这个名字?"
圣手医仙顾倾国?
传言顾倾国医术高明,堪称天下无双。只是不知为何,在两年前忽然销声匿迹。有人说她隐居了起来,也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但无论是生是死,却都只是流言而已,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
华兰臻心头一跳。
"听说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或许有,或许没有。"窗外人淡淡地说,"顾倾国在两年前死亡。去世的时候附近有三个人曾经出现过。其中两个就是你和你今天要嫁的丈夫。"
这人和顾倾国必定有很深的关系!
华兰臻冷冷反问:"你是怀疑我和她的死有关吗?"
"不。"窗外人淡淡地道,"你还没有那个本事......有人来了。"
华兰臻一愣。侧耳倾听,门外果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前面大厅中喝酒,不可能会来这里才对。况且这脚步声很陌生。是谁?
脚步声停在门前。
华兰臻耐心地等着那人推门进来。半天,却没有声息。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有声音了,却是来人在向外走的样子。华兰臻不由得又是一愣,心下思忖未已。却听得那人并未走远,只是走走停停,仿佛心头很是犹豫。好半天,足音猛然顿住,然后,毅然决然地转了回头。
"咿呀"一声,房门悄然而开。
华兰臻抬头。视线正对上一双含忧带愁的清眸。
面前的人儿娇娇弱弱,一副风吹可倒的样子。烟鬟雾鬓,风裙水袖,说不尽的美丽可怜。
那人儿显然料想不到一进来就遇见这样的场面,新娘子居然不是面蒙红帕端坐在绣榻,而是睁着双动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啊"了一声,手按胸口,有些花容失色。
这样的人儿,合该是深闺千金、侯门怨妇的。居然也会敢擅闯他人房间?华兰臻有些不敢置信。
"请问您是哪位?有事吗?"
见她久久不肯出声,华兰臻只得先开口相询。
那人儿却恍若未闻。定下来心神的她,只是细细地盯着华兰臻瞧。眼眸中神思变幻,忧愁中逐渐泛起了不屑、鄙夷、愤恨......许许多多说不出来的情绪。
华兰臻皱眉。
来人忽然踏前一步,精致的樱唇近乎卤莽地吐出怨恨的话语。"为什么是你嫁给他?"
华兰臻吓了一跳。"什么?"
"不该是你嫁给他的!"娇弱的人儿发出深心的怨怼。"他答应过我,说是一生一世都只会喜欢一个人的!明明......明明向我发过誓,说是永永远远都不会背叛誓言的啊!为什么那么快就忘了?......为什么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就娶了你?为什么?!"
凌师兄......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吗?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华兰臻无力的身躯挂在床畔摇摇欲坠。想要不相信眼前女子的话。但那怨怼是真的,那愤怒是真的,她看得出来,那女子,没有说谎。那么,是凌师兄,真的喜欢眼前这女子吗?
我还以为......那个人死了,就可以完全安心了......原来我错了。
"你......"
抬起头来,想要问她什么。却看见女子眼底的疯狂。
猛然袭来的寒意在一瞬间浸透了她的心。无可置疑的杀机惊散了她的魂魄。我的武功现在可使不出来啊!可是华兰臻甚至顾不上在心底暗自叫苦。凭借练武人多年锻炼出来的对危机反应的本能,她已迅速翻倒,侧身一滚,险险避过了女子直刺过来的匕首。
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
中毒后的躯体软弱无力。宽大的床榻也禁不起几番翻滚。四周无人可以求救。那女子眼中的疯狂无可遏抑。莫非我将命绝今日?
今天是我和凌师兄大喜的日子啊!是我盼了好久的一天。怎么可以让幸福如此短暂?
我不甘心!!!
匕首挟风,迎面而来。
人已退入死角。无可再避。
眼睛下意识地闭上。脑海中泛起了唯一的念头。死定了!
"当"地一声轻响。然后是"扑"地一声钝响。是刀锋插入木头的声音。寒意直沁脸颊。
华兰臻睁开眼来。刃锋紧贴颊边,离脸颊不到一分。视线上望,看见那女子纤细的手紧紧握着匕柄,白皙的五指微微颤抖,美丽的大眼睛逐渐变得清澈,然后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啊"地一声尖叫,女子松开了手,登登登连退三步。
华兰臻小心地移动身子,看那女子,却并没有反应,于是便坐了起来。顺手拔出了匕首,游目四顾,看见匕首旁一粒石子。石子来处,正是窗外。
华兰臻不由得苦笑。石子显然是窗外那人所发,算起来她也可以说是救了自己。可是如果不是她在花上下毒,自己根本就不用这么惊险啊!那么自己到底该是谢她还是恨她呢?
"对不起。"
身前女子已经平静了下来,含羞带愧地向自己道歉。
"算了。"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华兰臻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发作不起来。"反正我也没事。"
女子低下了头,喃喃地分辩:"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可是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你又没有他好看,为什么他会娶你?"
我哪里不好看了?!
这女子一点儿都不会说话。不,应该说,她说的每句话都太好了,好得能把人气死!如果不是想到自己的功力并未恢复的话,华兰臻立马就想翻脸。
"就算我长得不好看,总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她还是气不过,于是冷冷地睨着女子的发髻,直刺中心。那女子发挽盘龙,梳的是妇人的发式。
感受到她的视线,女子抬手抚了抚发髻,有些不解。"这和你嫁不嫁有什么相干?"
"和我自然不相干,但和你就相干了。"华兰臻冷笑着说。"妇人家就该安安份份在家相夫教子。没听说哪家不知羞的,嫁人了还敢跑到别人婚礼上来闹场。"
"你......你......"
这次女子听懂了,不由得气怒交加,一张脸涨得满面通红,话也说得结巴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是为楚大哥不值......凭什么你能夺走他的人!"
楚、大、哥?
"轰"地一声,华兰臻心头猛震。
"你说......楚大哥?"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是!"女子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屑,显是认为她不如那个楚大哥远甚。
"楚风烟?"她再问。
"不错。"提到楚风烟的名字,女子眉稍眼角都是笑意。
果然是他。
那个永生永世都不想再提起的名字呵!那个,原本应该已经不存在的梦魇啊!那个......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妒忌还是羡慕的人......
低低地冷笑了起来。
"你喜欢的是他对吧?"心脏很不舒服。所以只想赶快伤害别人。"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凌天心呢。原来你喜欢的是楚风烟啊......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你!"
女子气愤得柳眉倒竖。
"你竟敢侮辱楚大哥......我决不原谅你!"
她的眸中被愤怒的火焰所燃烧。她扬起了手来,却发现匕首早已不在手中,不由得"啊"地一声怔住了。抬头望去,却看见华兰臻正把玩着她的匕首,嘲弄地斜睨她。气血上冲,女子不假思索,"啪"地一声,打在了华兰臻的脸上。
好痛!
华兰臻捂着脸,吃惊地望着她。从来没有人敢对我如此!
"啪"地又是一声脆响。这次却是华兰臻打还手来。
女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
华兰臻心头恶气难消。无缘无故跑出这么多麻烦事来......而且中的毒也还未解......明明今天是我新婚大喜的日子!
"亏你还在这儿为他抱不平呢,你的楚大哥早就死啦!"
女子一下顿住了哭声,尖叫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
她的视线急切地在华兰臻脸上游移,仿佛想确定她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眼光一下子满含乞怜。那眼神几乎叫人无法拒绝。
华兰臻莫名地不忍了起来。"是真的。"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狠心。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他不可能死的!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在骗我!"她几乎是扑了上来,摇晃着华兰臻的身子。晃得华兰臻心烦意乱。
轻轻推开她,华兰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气似乎逐渐在恢复中。她的心情被女子感染,正在莫名消沉中。
"我没有骗你。楚风烟......他真的已经死了......"
往事悠悠,一起闪现眼前。
那一天,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斜阳西坠。
"我怎么会在这里?"一阵暖风吹来,华兰臻有些迷惘。
"是我唤你来的。"
身后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她回头。斜晖霞光下,看见迎风飘舞的白衣黑发。照人的容颜如夕阳般绝艳。
"是你?"华兰臻有些吃惊。
她认得他。半年前,在凌天心的住处,她曾见过他。那时候,他依偎在凌师兄的怀中,无限亲昵。酸意刹时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她冷冷地问。
楚风烟不答,只淡淡地笑。
"你低头看。"
华兰臻皱眉瞪着他。他依旧淡然微笑。华兰臻收回目光,低头向下望。
晚霞染红了花丛。花丛中蝴蝶翻飞。一只蝴蝶轻轻落在乌黑的发上。发丝在微风中缓缓飘舞。那女郎的容颜美丽却苍白。一阵风来,女郎鹅黄色的裙裾迎风飞起,断了的丝带在空中飘荡,然后落向远处的青衫。青衫半遮面。那身形却如此熟悉。
华兰臻心头突然一跳。当下顾不得说话,急忙跑了过去,掀开青衫人遮住了颜面的袖角。
"凌师兄!"
果然是他。他为什么会倒在这里?他的呼吸平稳,好象睡熟了的样子,可是面色却异常的红艳。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喂!这是怎么回事?"华兰臻心头又急又慌。
"他中了毒。"
"我知道他中了毒!他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不赶快想法帮他解毒?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到底要不要紧?"一连串的话不加思考直冲出口,华兰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有多冲。
"不要紧。"楚风烟不以为意,浅浅一笑。"我已经喂他吃下了雪魄冰心。他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哦。"
华兰臻长长吐了口气,觉得身子发软。
"你......"她定了定神,放缓了语气,继续追问,"雪魄冰心是解药名吗?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楚风烟慢慢转动掌中玉箫。华兰臻这才发现那个东西。是兵器吗?上次没看他拿在手里。不过上次自己只和凌师兄对过招,和他却并没有交手。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他武功究竟怎么样。--他拿着兵器,是和人刚交过手吗?这里可并没有别人。华兰臻不由得将视线扫向旁边那名黄衣女郎。
她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恰好相反。"她听见楚风烟优雅的话语传来,"雪魄冰心是剧毒。中者无救。"
什么!
华兰臻大惊。
"是你给凌师兄下的毒?你......你竟敢这么对他!"
气怒攻心。华兰臻直跳起来,想也不想,反手长剑出鞘。手腕一抖,长剑挽了个剑花,洋洋洒洒,直逼楚风烟胸前诸大要穴!
楚风烟一笑,信手将玉箫一横,拦在胸前。
"当啷啷"一阵脆响,金玉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漫天剑花骤然全敛。华兰臻呆呆地站立当场,手中的长剑已只剩下了一个剑柄。身前,精钢的碎片飞散一地,如风中翻飞的白蝴蝶。
半年前的旧事居然重演?
华兰臻不敢置信。半年前和凌师兄一战,虽然最后也是如此结果,但双方毕竟也是打了半天的啊!况且那是凌师兄也!是掌门师伯最为赞许的弟子,是天一门下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是在武林中也排得进前几名的一流高手啊!而眼前这人是谁?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物,竟然如此轻松就击败了自己?并且只用了一招,只是一招而已!
欲哭无泪。突然发现自己多年苦练的武功在别人面前只是不堪一击,华兰臻觉得自己的自信都快要崩溃了。
"当今天下,还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仿佛看出她的伤心,楚风烟柔声安慰她。
吹牛!可是以他的身手来说,好象也不算吹牛。华兰臻苦笑。却忽然想到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