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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落花 .上——by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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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华兰臻反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嘴唇疾奔而去。转瞬不见。
"为什么?"
凌天心看着楚风烟,苦恼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楚风烟回首看向华兰臻消失的远处。叹了口气。"你方才不是求我为你一算么?"
"是啊。可是你不肯。啊!那么你现在肯算了?"语气中难掩一种惊喜。却是已经立刻将适才的事情给抛在一旁。
"我早已算过了。"楚风烟淡淡地说,声音中忽然有一丝惆怅。"你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你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劫难。桃花劫。"而我不以为你能逃得过。
凌天心一楞。随即大喜。笑吟吟地道:"原来你这几天不对劲就是为了这个?"他眉眼均是笑,"我好高兴哪~~原来你这么重视我。"
楚风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当然有懂!"凌天心伸臂搂住楚风烟,在他颊上偷了个香。"你不用担心,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喜欢的。"
他根本没听重点。楚风烟在心里下了结论。
仰起头,想要再劝说什么。话出口却又改了主意。
"如果是你师叔的意思呢?"轻描淡写地问,"拒绝的话,可是杵逆呢。"何况,你的师门可是最重长幼尊卑的。
凌天心一楞,然后断然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分开我和你。"他望向楚风烟清冷容颜,低低地说,"你也许早就忘了......可是我永远都记得初次见你的情景。那时候我就在心里立誓,若能和你在一起,无论负出何等代价,我都愿意。若我能和你在一起,我必用全心全意对你,终我一生,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情深义重,楚风烟也不禁为之动容。呆了半天,方始幽幽一叹,轻轻说道:"天下事......终不是象说话那么轻松的啊。"
也许到最后,也终究只会是我对不起你。
"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凌天心发急道,"我可以发誓......"边说边举起右手,对天跪下,朗声道,"苍天在上,我凌天心今日对天发誓......"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只玉手伸过来掩住了他的嘴。
凌天心回头看向楚风烟,星光下,楚风烟的双眸忽然满是深情。"你......"他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出口却又改了主意。"那你是不后悔与我在一起了?"
凌天心笑了。"当然。"
"那么,"楚风烟身子软软倒了下去。"抱我。"
就算是临别的最后回忆也罢。在此刻,请你让我忘记一切。只是此刻。
菊花丛在不知何时,已经被变成了一堆残叶落花。
"我们进屋去吧!"凌天心气息不稳地说。脑海中仅剩的一线清明。
"不。"任性的话语。楚风烟紧拥着他不放。花叶凋落的面积越来越大。
混乱中凌天心的左臂不知碰上了什么,猛地一下剧疼。这一疼直似厉刃钻心,凌天心骤出不意之下,不由一声惨呼。神智顿时清醒过来。
"怎么了?"楚风烟不愿动,斜躺着懒洋洋地问。鼻端却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凌天心坐起身来,低头检视。"没什么。不小心被剑割了一下。"是那把被华兰臻打了十七、八个结,然后抛在花丛里的轻红软剑。
伤口其实不大,会惊呼出声,只是因为没料到而已。凌天心不由对自己摇了摇头。真是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伤在自己的剑下!还是在这种情形下。这要是被人知道,怕不笑掉了人的大牙。
自嘲地笑着,凌天心伸手撕下一条衣襟来,便欲将伤口包扎起来。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素手覆了上来。
抬头看去,感动于那双眼眸里从未得见的温柔。凌天心轻轻唤道:"风烟......"
楚风烟微微笑了一笑。就着星光,在一堆衣服里找出一瓶金疮药,细心地帮他涂上,然后缠上布条,仔细包扎起来。举止轻柔而细心,是从来没有过的。凌天心怔怔地看着,什么疼痛已全忘在脑后,脑海心田,翻来覆去只是想着一句话。若能永远留住这一刻,便是教我付出何等代价也甘心。
楚风烟抬起头来,微笑道:"好了。"
"恩。"凌天心漫应一声,右手却轻轻抬起,抚上楚风烟的双眼。那睫毛好长,眼神好温柔啊!以前从来没有过。我要怎样才能永远留住你的温柔呢?
疯狂地眷恋着你。许多时却总是感觉得到,你的淡漠和无所谓。象干涸的沙漠般渴求水分,你却总是吝啬地不肯给予。但即使这样,依然无怨无悔。至少,你总是喜欢我的罢!所以才会容忍我的任性,才会任由我的预求。
所以求你,永远喜欢我好吗?不要弃我而去。
夜色此刻异常的浓黑。
人们说,这叫做黎明前的黑暗。然而,在黑暗之后的就一定会是黎明么?
楚风烟静静地任凌天心温暖的大手抚过自己的双眼,然后是柔软的面颊,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冰凉的红唇。他始终一动不动,却微微合目,避开了凌天心的目光。
知道你在心里问什么,只是我永远不会回答。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太过残酷?
"幸好这把剑提醒了我。差点儿忘了呢!我今天本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你的。"楚风烟终于开口。
"什么?"凌天心没有听清。他的全副心神都正专注在另一件事上。
"是一把剑。"楚风烟淡淡地笑了。"真是凑巧。我要送你剑,偏偏你的剑就被毁了。这是不是天意认定它是属于你的呢?"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只不过,凌天心依旧专注在那件事上,还是没有发现。
"哦!"不过凌天心终于在百忙中分心弄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对剑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象轻红软剑虽然一直带在身上,也只是因为当年却不过某人的好意而已,自己真正用的次数很少。但现在既然是楚风烟要送给自己的,那意义可又大大不同了。相识这么多年,这可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要送东西给自己啊。
"什么剑?"他微喘着问。
楚风烟伸手迎向空中。半空光华微微一闪。收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说是长剑,其实也并不很长。剑长不过二尺七寸,剑柄上刻满符录古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层。剑鞘为黑色,破旧磨损得也早已不成样子。总之整柄剑看起来就象个老古董。
凌天心伸手接过,不觉微"噫"一声,只觉这把剑简直轻得不象话。轻红软剑原本也是极轻之物,但和它比起来简直就象重帛与柔纱。只从这一点,便可知此剑必非凡品。
拔剑出鞘。
深深寒意扑面而来。凌天心骤出不意,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好剑!"凌天心赞道。又问:"何名?"
仔细审视长剑。由下而上,越过剑身的斑斑锈迹,最后视线停留于剑尖。
剑尖上,刻着四个小字,字作古篆。
字虽小,凌天心初见时竟不知为何心头一凌。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瞬息间弥漫了整个心绪。好奇怪的感觉!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却无暇细思。将目光凝聚于剑尖,仔细辨认,良久,终于看出那四个是刻得什么字。
诛心戮魂。
楚风烟悠悠地说:"诛心戮魂,不死无休。这把剑,名字就叫做戮魂剑。"
凌天心抬眼望着他,等着他做进一步的解释。
楚风烟却不看他,视线渺渺茫茫,不知望向浩瀚星空的何处。"用这把剑杀人,不但会把人杀死,就连他的魂魄也会被击毁,从此不能投胎转生,永远散逝在浩淼时空里,再没有这个人,这个灵魂的存在。"他收回目光,静静地说,"尤其是对妖魔鬼怪,更是有致命的杀伤力。所以你一定要慎用它。如果不是十分必要,请千万不要使用。"
他的语气如此慎重,凌天心的表情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轻轻把长剑归鞘,凌天心庄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的。"
楚风烟微笑。"这样就好。"夜色中他的微笑有些凄然。凌天心怀疑地看,却又不复见。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吧,他想。心下却依然不安心。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笑容有些难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楚风烟又笑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他伸手轻轻拥住了他。
漫天花瓣飘飞。然后轻轻落下,无限温柔地遮住了他的身体。
这次我绝对没有看错。凌天心在心里想。他想接着再问,但是其实知道楚风烟不愿说的事情,自己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还是明天再追问吧!他想。我现在根本已经无法思考了。
也因此他忘了,明天楚风烟就要走了。并且他再没料到,这一走,当再相见时,已如隔世。
远方传来一声鸡啼。星星的光芒逐渐淡去。
菊花的残瓣上露珠颗颗滚落。仿如眼泪。泪代谁滴?
楚风烟徐徐睁开双眼。身畔,凌天心方自安然入睡。疲劳过后的他,瞧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了。
爱怜地轻抚他的眉眼,低声道:"对不起。"
一切好象都会重复。就如当年一般,我再次不告而别。你还会原谅我吗?
呵,不求你原谅。
将剑放在你身畔触手可及之处。你一定不会明白我为何把它送给你吧!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呢?楚风烟低低地笑了起来。
很久很久之前,我曾亲手在剑上刻下了四个字。那个时候,我曾对璇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会死去,一定要死在此剑之下。
就选择你做执行人吧!
抬头望向天边。朝阳初升,霞光万道。而西边,最后的一颗星终于悄悄隐没。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微笑着。晨曦中,楚风烟起身离去。
4 琴歌
消瘦,消瘦,
镜里几番回眸。
风转瑶琴情迷,
月流纨素袂举。
举袂,举袂,
往梦一时成灰。
--调寄 调笑令
淡青色的罗裙逶迤拖地。黑压压的秀发挽云堆烟。女子慢慢地放下眉笔,冷冷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半天,伸手在发上斜斜插下最后一支银钗。神色之间,非忧非喜,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青衣女婢。她恭谨地垂着首。"禀姑娘,有客人来了,嬷嬷请姑娘下去略坐一坐。"
他来了。
女子淡淡地想。面上却是七情不动。
花了这许多功夫,终于设计他走了进来。只要他见到自己,一切就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告诉嬷嬷,说我梳妆好了就下去。"她道。
女婢垂首应是,退了出去。
她转回身,继续专注地望着镜中的容颜。镜中的她,美艳,却冰冷。
"他来了。"她轻轻抚摩镜中的自己,"你高兴吗?"
玉指遮住了自己的脸容。放开手,依然是当初如花娇颜。轻微侧首,双唇开合似欲相问,却是不语。
镜中人亦不语。双蛾攒翠,春山万点愁。
她却笑了。
"你放心。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请问公子贵姓?"她微启朱唇,徐徐问道。一身盛装的她,美貌无人能及。
华服的男子笑了,是赞赏的笑。她的美丽比传闻中还要胜过许多。
"姓罗,罗庭轩。"
"罗公子,"她举手斟酒,皓腕欺雪。"公子初次登门,琴歌当先敬公子一杯。公子请。"
罗庭轩含笑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琴歌美眸流波。"公子取笑了。区区薄酒,实在称不上什么佳品,怎堪当得公子一赞?"
"美人所斟,岂有不好?"他凝眸相望,含笑的眸子,直欲望进她灵魂深处。琴歌垂首避开。
"多谢公子谬赞。"
没有声息。抬起头来,她看见他直视着她,却又似并非在看她,而只是透过她在看着某人一样。她皱眉,就连皱眉的姿势也异常好看。"公子?"
眼中的迷惘迅速消退,罗庭轩依旧谈笑自若。话语却突如其来。"你长得很象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
"她是我的妻子。"男子惆怅,"虽然她未曾能嫁给我。但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我的妻。"
琴歌静静地聆听。她一向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的眼眉不动,心中却生疑,冷笑。
若是个不知其所以然的人听了,自必当他是个痴情种子吧!但,真的是吗?
天下间有多少事原是被掩藏于表象之下的。而,人们所能看到的,也永远只是表象而已。
又满斟一杯。琴歌便道:"公子请慢用。容琴歌为公子弹一曲吧!"琴歌的琴,是此院的一绝,多少名门公子,儒林风流,都为她而慕名远来。
于是弹起来。
弹的是温庭筠的一首菩萨蛮。
"蕊黄无限当山额,宿妆隐笑纱窗隔。
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
翠钗金作股,钗上双蝶舞。
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罗庭轩拍掌。他道:"多年前我曾听过某人弹琴,以为是天下无双,但今日听姑娘此曲,实不输于那人。真真可称是一时瑜亮了。"
琴歌回眸。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兴趣。
是谁人的琴艺能强过我?她要知道。
罗庭轩看见她的神色。他慢慢啜了口酒,回想着道:"差不多八、九年前的事了。也是在这个镇上,就在镇外的江畔。当时弹琴的人是我朋友的一个侍妾,琴艺着实不凡。可惜不知她的名字。"
侍妾?
琴歌一怔,这才重新专注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只有一个可能而已。可是,她不曾注意到,他,原来也是自己早就见过的熟人了。
并且,是那个人的师兄。
没来由地,她的心忽然乱了。
慢慢地举杯饮了口酒。放下杯时,心已定。
启唇轻笑。"八、九年前啊。公子真是好记性呢。那么久远的事情,还记得如此清楚。"
她也记得。那一天,她和那个人再次相逢。那也是一切的开始。
想起来,居然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她不禁也有了些微的感慨。不过那并不能影响什么。
"我答应过的。"琴歌笑着想,"不过,得好好计较一下呢。无论如何,可不能让人知道才行。"
要是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就麻烦了。所以,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
"他说姊姊是他的妻子呢。"
琴歌抚着镜面,笑着说。
镜中娇颜依旧。明眸,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缕深怒。
"他撒谎!"
"可是,他的深情不象是在做假呢?"
镜中人不答。眼神中怒意越炽。
"你是说不愿再为姊姊报这个仇了吗?你......你怎么可以!"
"我没有这样说呵!"琴歌深深叹息,"只是,忽然有些感慨,造化弄人罢了。"
或许一切都只是造化弄人。然而明知如此,也依然只能,循着这唯一的一条道走下去。不回头。
而那许久以前的往事......
"姊姊,我好累,我们歇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敏锐地察觉到姊姊脚步的迟疑,琴歌放缓了脚步,提议休息一会儿。
今天是初一,她们刚从镇外寺庙中烧香回来。夏日将尽,白天虽然依旧燥热,傍晚的风却已经开始凉爽起来。凉风吹过,欢愉的心情也从不久前的兴奋中迅速冷却下来。离家越来越近,心儿也越来越寒,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迟疑下来。
筝语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是回去吧!......晚了,婆婆和小雅会饿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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