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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梦——by冰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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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火车上,严锐靠着窗,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和编导老师的促膝长谈让他下定了远行的决心,要亲眼看一看竹林,要在竹林里好好的体会清风翠雾,好好地感受竹的梦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竹林,也许能破解一下心中的迷雾。昨晚,梦中的竹林再次相逢。那个绿色的身影,依然不肯转过身来。只是那种沉沉压住心脏的悲伤,无法抗拒,无法排除。或许,真地会有什么灵异?那个身影是想表达什么?严锐打了个冷战,现在是白天,还好。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车厢里嘈杂的声音暂时搅乱了关于灵异的思想。严锐闭上眼睛,还有几个小时,就改到了。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了,严锐提着他简单的行李走下站台。这里是南方的一个小镇,像很多南方镇子一样,朴质温软,没有北方城市的干冷,迎面而来的是潮湿气息。刚下过一阵雨,脚下的石板路湿漉漉的,路边依然翠绿葱茏。已经接近深秋,远远望去,青灰色的天空青灰色的房顶,还有青灰色的群山。在原地站了很久,严锐任性的让那股孤独感狠狠地刺了几下心肺。
天色黯淡下来,一家破旧的小旅店接待了他。这个镇子里,也只有这一家了。严锐坐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摸着潮湿的可以拧出水来的被子,轻声地叹口气。心里的那点孤单凄凉迅速的膨胀,站满了整颗心。脑袋一热就这样跑了出来,现在后悔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
摸出口袋里的电话,开了机。临走的时候不愿有人来罗嗦,索性就关了。现在寂寞的没有着落,倒希望来些啰嗦的冲淡一下。可是,电话的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信息。等了一会,电话依然静悄悄的。有股凉意,一点一点地渗入心脾。
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更添了黄昏里的凄凉。"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箇、愁字了得。"严锐慢慢的抱住肩膀,靠在墙上。莫听穿林打叶声,果然没错呢!就是心里一汪热火的人,也容易霎时变凉,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几乎是半坐半躺的挨到了天明,严锐出了店门。早晨清凉的空气带这些潮气的山风扑面而来,早起的人们看见一个外乡的男孩,都好奇的透过眼光。有的还客气的打着招呼。这一切都让严锐觉得新鲜有趣,夜里的一些情绪很快消散了。买了一些山果当早餐,严锐朝着雾气里苍茫的群山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翠绿的竹林!挺拔茁壮,枝叶繁茂,那一片茫茫苍苍的,竟像是一片海洋。走在林中被踩山人走出的小径上,两旁是一眼看不到出口的竹林。静悄悄的,只有鸟儿在快乐的唱。抚摸着一根一根的竹,手掌下的竹或粗壮,或纤细,表面上有点点的露水,竹节上有细微的纹。这一切似乎都熟悉的无以复加,就像冥冥中的所来之处。
心里有些翻腾,严锐站住了,闭上眼睛。风从林梢上经过,竹叶沙沙的声音,竹竿摇曳的声音,绿色的雾缥缈的卷着,绿色的身影在悠然的舞蹈。轻纱飞舞,绿影婆娑。那是仙子一般的轻灵,旋转,飞腾。严锐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竹林的海洋。或许真的有精灵吧?或许只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那又怎么样呢?绿色的精灵,就是舞台上的我。刚才想到的那个身影,就应该是竹梦的样子!
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把他挂在一只竹枝上,趁着一枝翠绿格外好看。严锐笑笑,要是真有精灵,就送给你做个礼物吧!请原谅我的打扰。
被转身走下山去,清明淡定的心境,或许是这次最大的收获呢!严锐没有看见,在他身后,白色围巾从竹枝上轻轻飘起,像是被什么人拿在手里,也许只是风而已。


还是梦中的那片竹林,熟悉的有些心痛。一望无际的绿色,青翠欲滴,缥缈的轻烟就在林中舒卷。那个远远伫立的背影仿佛在凝望着什么,那是竹林外一座茅屋中微弱的油灯。
油灯下,是一个寒素的白衣书生。手托笔管,低低吟哦:"盗得玉楼歌舞炬,分与寒窗读书灯!"窗外,一声轻笑,颀长的身影靠在窗前。
"是何人?"书生惊诧。
"山中客。"声音清朗温柔。书生起身开门,绿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闻君抱怨,特来添灯。"浅浅微笑,秀美的青年明眸闪动。
清早的风飘起了窗帘,带着清新的草香唤醒了梦中的严锐。第一次,梦中醒来没有悲伤,没有被压抑的疼痛,摸摸头,昨晚的梦境里那两个人,依稀还记得。那抹绿色的身影,原来可以笑得如此动人。虽然还是看不太轻他的样子,但是那抹笑容是深深印在心上了。似曾相识的亲切,美妙得梦境,让严锐忍不住弯起嘴角。 神清气爽的跳起来,严锐换上运动鞋,跑到门外的石板路上开始跑步。山就在小旅馆的后面,窄窄的石径一直通向幽深的竹林。
严锐拼命的加速向前冲,一直跑到喘不上气来才停住。弯着腰喘息着,前面不远的那株翠竹就是自己昨天挂上围巾的地方,现在,围巾没有了。也许是哪个早上上山的山民摘走了吧?林间地上新添了几个笋坑。新鲜的竹笋背在背篓里,哼着山歌回家,一定很惬意吧?舒展了一下手臂,脱了鞋子,雪一样的赤脚踩上翠绿的青草,很可爱。严锐轻轻笑笑,把上身的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竹仙,我来跳,你来看,也不枉你入我梦一场。
严锐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学校,当他背着背包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正围坐一圈打牌的几个男生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林晓从床上一跃而起,揪住了严锐:"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老实交待,是不是跟情人私奔去了?"
男生们哄笑着不依不饶的拉着他问,严锐淡淡地笑着打开林晓的手,走到床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带回来的土产礼物。礼物被一抢而光,男生们一边往嘴里塞着笋干茶蛋,一边互相看着那些竹子制作的各种小东西。"你真的到南方去了?去看竹林?乖乖,你真有心啊!"林晓感叹着。严锐不说话,眼角的余光瞄着一直坐在床边不动的肖磊,从进门的时候他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现在他收回了眼光低着头坐着。周围热闹的气氛根本没有感染他,严锐抿了抿唇,一直留在书包最底下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肖磊起身往外走,林晓嘴里塞着东西喊:"哎,你干吗去啊?"肖磊没有回答,径直出了门。
练功房里,似乎是发着狠得在跳。肖磊根本不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有章法没有音乐,完全是随心所欲的发泄着胸中的情绪。门口,抱着手臂站着的严锐静静的看着,直到他累得喘着粗气停下来,两只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慢慢的坐在地上。
严锐靠在门边,看着无尾熊一样的坐在地上的肖磊,清冷的说:"发什么疯啊?"
"第一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可以念念不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又迅速的调转了眼光。严锐急促的呼吸着,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来摆放那些突然之间涌起来的情绪。没错,我是念念不忘,我不惜代价,我想要我的竹林我的竹梦!我想找到我梦里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这只是对你的不服气,对你的威胁,随便!
肖磊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扭头一看,门边早已没有了严锐的身影。我还没问你谁鼓动你的呢!我还没说你跟谁在一起呢!一走就是十几天根本不容人说什么,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还没问呢!可恶,不就是赌气吗?谁怕谁啊?
狠狠地把背心脱下来仍在地上,抱着肩膀坐在地上生闷气。北方的天气在这个时候已经很凉了,何况又是月儿初上。没多久,周围的清冷冻的肖磊一个打挺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围在肩膀上。算了,回去睡觉。在这里冻死也没人可怜。
踢踢脚尖,落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作了个鬼脸给自己看:人家去哪管你什么事?人家心里有谁又管你什么事?
上午的课刚刚结束,饿瘪了肚子的学生们就蜜蜂似的往餐厅里涌。每一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肆无忌惮的吃东西的。好多正在发育中的女生就不得不跟自己的肚子作斗争。喝点汤,吃点水果,咽几个米粒儿,可惜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肚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女孩们只好可怜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恶狠狠的看着严锐端着一大盘子饭菜从面前经过,女孩们就差咬牙切齿了。
坐在两个人常坐的位子上,严锐小心的放下手里的大盘子。今天有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鱼,特意的多买了一份。不知怎么的,昨晚上的气满满的消散了,还变得有点淡淡的不安。他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不高兴的吧?关机的时候他一定打过很多电话了所以才会生气。实在不愿看见他的眉毛皱起来,那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不高兴就都在脸上。可恶,对我摆脸色我还要给他预备吃的,没天理了!严锐用筷子尖戳着自己的碗边,那家伙干什么呢还不来?
一个身影从身边走过去,还伴随着熟悉的笑声。严锐没有抬头,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孩的笑语同时传进耳边。在嘈杂的餐厅里,分外清析刺耳。
在远远的地方停下来,肖磊把女孩安排在座位上,自己跑去窗口买饭。一会的工夫就托着饭菜回来,一边回头跟旁边的同学说笑着,一边自己也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慢慢吃饭。偶尔低声地说着什么,然后就是相视而笑。肖磊的笑容还是阳光灿烂的,哪有一点忧郁生气的影子?眉尖挑着,夸张的动作跟着说话的表情,逗得对面的女孩合不拢嘴。
严锐收回眼光,狠狠地约束着自己不再看。那个女孩有点面熟,好像是哪个剧场一起演出过。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哪有什么,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来昨晚的怒气真的只是关乎名次胜负。该吃饭了,面前的一大盘东西需要吞下去。可是筷子滑来滑去的,什么也没夹起来。
电话响了,想得那么及时,严锐甚至有点感激。赶紧抓起来,是妈妈的电话。尽量多的说话,尽量的笑,严锐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个电话里。
语调柔和,笑容温婉,靠在座位上低着头打电话的严锐,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脱节。
听说他和张潇交情甚好,两人曾经在一辆车上。听说张潇所在的团来学校要人,很希望把他挖走。听说,他并不是一个人离开的。肖磊觉得嘴里的东西变的好难吃。忍不住地回头,严锐还在打电话,笑得那么甜,是亲近的人吧?有那么多的话说吗?忽然的笑了一下,还以为他会朝这边看呢!
小练功房里,晚自习已经结束,大家都回房去了。这个时候往往是严锐给自己加课的时候。右腿轻松的举起,贴住耳根。在头顶用手拉住脚腕,弯腰下压。腿慢慢地打开到接近270度,身体也逐渐接近韧带的极限。腿疼得厉害了,身体给出的信号说明已经到达了平日的标准。再停一会儿,深呼吸,试探着继续下压。
似乎是转瞬之间的变化,一切都不对。也未必,或许,他们本就是常来常往,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那又如何?瞬间也好,原有也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谈恋爱,天经地义。那又有什么可灰心的呢?应该笑着恭喜,或者狠狠的敲诈他一顿,分享恋爱经过,向所有的男孩们会做的一样。一起吃苦的默契,到底比不上耳鬓厮磨的快乐。
放开腿,已经有些麻木。活动一下,严锐甩甩头,乱七八糟的想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窗外月光明亮清凉,水一样的光辉映在眼睛里,是水一样的荡漾。
多情自有多愁,多才就有多忧,因有清风明月在 ,你既无心我好休。

十一
寝室里的人都睡了,林晓四仰八叉的躺着,被子缠在腰上。严锐给他把被子盖好,回到自己床前。黑暗中竹叶风铃一动不动,伸出手指拨了拨 ,清脆的声音霎时在暗夜里响起。丁丁冬冬的,严锐一把握住玻璃竹叶,声音消失了。呆呆得站着,感觉着手里的冰凉。严锐把脑子里的一切想法都驱逐了,只想这样发一会呆。为什么就不能简单的跳舞呢?跳舞是快乐的事,这是他说的。那件无意中发现就动了心,欣喜的买了忐忑的带回来想送给他的礼物,如今塞在床底下最隐秘的角落里,不会有人知道。那是用竹枝作的,一丛翠绿的竹,枝叶逼真可爱。下面是叠加的三块剔透的山石。只有山里的竹林才会茂盛,你不知道吗?
隔壁的床上,肖磊一直没有睡。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听着那串风铃叮叮得响了一下,肖磊立刻弹了起来。好一会,寂静无声。肖磊轻轻的起身走到隔壁,看见那个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心里顿时有点发酸。什么也没说,靠在身后的门边上,垂着头站着。严锐没有回头,手里的风铃握紧又松开。
"你跟肖磊最近怎么了?看着你们不太对啊!"练功房里,林晓靠近严锐,一边擦汗一边问。身后是舞鞋踏在地板上杂乱的咚咚声。严锐摇摇头:"没事阿,怎么了?"林晓撇撇嘴:"没事才怪呢,当我是瞎子?平常你们俩是焦不离孟,看见一个那一个也不远,现在只要他在宿舍就看不见你回去,好不容易坐一块也是谁也不说话。说吧,怎么了?吵架了?"
严锐拉过毛巾蒙住脸擦汗,掩饰突然泛起的苦涩需要一点时间。牵牵嘴角,扯出一个笑纹:"没有的事,瞎猜什么?我离开这段时间没有练功,当然要赶快补上。累得要死了哪有心情说话,再说他现在是忙人,演出采访录象,我都难得看见他,上哪吵架去?"林晓抓抓头皮:"说的也是,可能是我多心了吧?眼看要毕业了,心情越来越不好。什么都觉得不对,再好的哥们以后想天天腻在一块,也不可能了!"说完林晓大声地叹口气,严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拍了拍林晓的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还是可以再见啊! "
再见又如何?各自江湖之后,再见面说声你好,心里是不是还会有波澜泛起?或许该拍着肩膀叫兄弟,痛快醉一场,该忘记的就要忘记。曾经差一点就开错的那朵花,只应该是个笑话。
"听说他的去向早就内定了,你呢,有没有定好啊? "林晓不无羡慕得说,那是国内最优秀的舞团,现在已经敞开了大门等着肖磊的进入,怎么不让人羡慕呢?严锐的去向也是看他的意愿而已。同人不同命啊!严锐摇摇头,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也没有心情想。"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如果也进入北清舞团,那就意味着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可以做到云淡风清吗?如果没那个本事,也许不如不见。严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腰又开始疼了。真是的,本来已经好转,现在又厉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疼得更钻心。
林晓看看他:"你没问题吧?要不歇几天?""不用,没问题。"轻轻地说着,严锐转身占到位置上准备开始。疼些也好,精神会被牵扯着,不会有力气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场重大的赛事就要开始了,依然是竹梦,不同的是,这次自己要赋予竹梦新的内涵。
夜深了,练功房的地板上严锐静静的躺着。不是不想起来,是动不了了。摔倒之后,腰突然剧烈的疼,冷汗之后就再也动不了。这个时候周围不会有人了,严锐放弃了呼喊的念头。也许一会就好,可是地上好冷啊!
他在哪?宿舍里玩牌还是和哪个不知名的女孩在闲逛?严锐苦笑一下,为什么总要不自觉地想到他,是希望他能来帮帮自己吗?真是无聊呢!
脚步声!沙沙得越走越急,最后是跑过来跪在身边:"锐!"焦灼的眼睛就在面前,两只温暖的手伸在身子底下。严锐立刻闭上了眼睛,好像有东西迷了眼,要流泪的感觉。
"怎么回事,腰不行了?笨蛋你就不怕把自己跳残废了!"心急火燎的骂着,肖磊小心翼翼的托着他的腰扶他坐起来。这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说不清心理的情绪就只好躲闪着那道目光。看到他也在转头,就更加的不是滋味。可是不说话并不能扯断那根惦记的绳索,夜已经深了还是不见他回来,说什么也躺不下去,结果就真地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地板上,痛苦的脸在月光下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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