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魇难醒——by子城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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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穆摇摇头:"不是我的一念,而是他的一念。他已经选择这样做了,我还能怎样?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理清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
抬起头,尘穆一扫阴霾地说道:"兵部尚书,本宫命你三日内挑选三千精兵,随时听候调遣。"
"是。"
"余下的人去调查水溟宫的位置,验证一下东方竺提供的地形,不要打草惊蛇。"
"是。"
"好了,都下去吧。"尘穆摇摇手。
众人叩头遵命,如获大赦地疾步离开。
久立于门外的蓝衣将军这时才踏进殿内。尘穆对他说:"去通知武林各派,叫他们准备一下。十日之后,我亲自带兵,围剿水溟宫!"
蓝衣将军兴奋地得令,满脸欣喜地信步而去。
尘穆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只见衣衫迎风,白衣轻动,那单薄的背影决绝得仿佛能撕裂所有的希望。她,是在责怪他吗?可是,他也是逼不得已......
抬头,闭目。沉寂的殿内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第十一章 几阵干戈
放下手中的琼脂玉杯,看着殿下待命的众人,落魇不禁莞尔。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尘穆果然在三天前带兵向水溟宫进发,而且扬言不灭水溟宫誓不返朝。武林上也有一大群随之前来的人,有想一举成名的,也有想趁乱分一杯羹的,虽然他们的目的不同,但他们的目标却是出奇的一致--铲平水溟宫。
落魇在心中冷笑,他们是不是太天真了点,水溟宫要是真的是如此好对付,尘王朝建立三百年,为何没有一位皇帝敢动水溟宫分毫?即便是有,恐怕也是吃了闷亏,不敢对外宣扬。不过,来者是客,既然他们想来验证一下水溟宫的实力,那么他就成全他们好了。
"魑、魅、魍、魉听令。"
"属下在。"
"带领你们部下到各自的地方去‘迎接'太子殿下。记得一定要‘隆重',否则他们会说我们水溟宫不懂礼数的。"
"是。"
魑魅魍魉四人领命退下,殿内剩下的人,也在落魇的命令下各尽其职去了。偌大的溟潋殿就只剩下一些侍者和殿下的六人。
落魇靠在玉座上:"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就好了,没必要先去浪费时间。"
"可是,魑魅魍魉他们能将‘迎接'做得‘隆重'吗?"银辰不如落魇的乐观,脸上露着微微的忧色。
"放心吧,他们四个可是继你们之后的水溟宫护法,要是这点事情就完成不了,他们就该让贤了。"
银辰轻轻地点头,依旧有些担忧。墨残和他的想法一样:"小魇,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吧,这次尘穆可是卯足了劲来的。你不出面还说得过去,要是连我们都在这里待着,未免有些轻敌。"
落魇有些无力,他的几位师兄仿佛都很会杞人忧天,既然他们都这样担心,他也不好再阻拦了:"那你们也去看看吧。不到万不得已就不用出手,交给魑魅魍魉他们去做吧。"
"恩。"
说完,其余三人和墨残一起消失在了宫殿门口。
"落魇,一会要不要我出手?"枫亟问道。
"不用。那些小喽罗,我还能应付。"枫亟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尘穆呢?他的武功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你准备怎么打发他?"
落魇无所谓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白衣下的身子也不由一颤。是啊,尘穆......
"要不要我来......"
"不要!"落魇立刻否决道。可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仿佛泄露了些什么。他看向枫亟的眼,很清楚的发现那里有着一道很深的伤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错了。"
哪个意思?落魇,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枫亟在心里轻叹,一阵熟悉的疼痛随之涌上。
落魇从袖中拿出几快透明的硬片,熟悉而小心地拼凑起来。枫亟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那硬片被摆弄成一柄通体透明的长剑,他才露出少许不解的目光。
"我之所以说让我来,就是因为这柄剑--冰敛。自古以来,水火不容,炎冰难合。可是和这把水剑成对的却是一把火剑--炎释。人们都说这对剑有诅咒,拿到它们的人,无论是至亲还是情侣,最后都会反目成仇,致死方休。
三百年前,水溟跟随尘渊征战四方,偶然间得到这对剑。尘渊欣喜万分,随即将水剑--冰敛送给了水溟。水溟本来害怕诅咒不肯接受,但尘渊坚持一人一剑,双剑如人,相依相恋。水溟拗不过他,最后接受了水剑。可是......诅咒还是灵验了。水溟心冷离开尘渊,建立了水溟宫,并以三十不到的年龄辞世。尘渊也在一次狩猎中不慎坠落山崖,早早离世。
这么多年来,冰敛剑被作为水溟宫信物代代留传,恐怕,为的就是与尘王朝对决的这一天吧。尘穆这次一定也带上了炎释,只有用冰敛与他交手,才会公平。而且,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落魇回望枫亟,眼中的流泓沉静无漾,泛不起一线涟漪。
枫亟睨着手中泛红的武器,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却默道:前提是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
看着眼前美如水墨的山水,尘穆不禁怀疑刚才的那场生死之战是否真的存在。早就知道水溟宫的可怕,可直到如今他才有了真切的体会,这美如仙境的地方果然是个血腥遍布的人间地狱。带来的人已损失一半,剩下的大部分惶恐不安,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的确,看到自己的同门一个个惨死,任谁都会心生恐惧。但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
"殿下,我想我们应该已经离水溟宫不远了。"尘穆身后一个青衣人说道,线条明显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愤怒。
尘穆抹了抹剑上的血:"按东方竺说的,应该不远了。秦盟主,你的手下损失情况怎么样了?"
秦晅云皱起剑眉,神情凝重地说:"已有近半。这水溟宫的人真是毫无人性,竟然豢养那样的动物来对付人类。"想到刚才林间被怪兽咬得支离破碎的手下,秦晅云心中的怒火倏地升到了头顶。
尘穆不置可否地握紧手中的剑,先前派人刺探的时候,只是回报说水中有异样,所以他们选择走山路。可没想到,真正的恐怖竟在山上。飞禽走兽,蛇虫鼠蚁,花木树藤,泥石土坯,只要是山间存在的东西,几乎都可能成为索命的修罗。那些被树藤绞死,被虫蚁咬死,被幻石压扁,被野兽撕碎的人的惨象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了。即使他还能回去给这些人追封官爵,可是永埋黄土的人去看不见了。战争是残酷的,而这种没见到敌人就损兵泰半的战争更是他一生都未曾见到过的。
雪焱,你真的是如此的冷血吗?......
水溟宫 溟潋殿
看着殿下跪下行礼的四人,落魇放下了手中的冰敛说:"怎么样了?"
"都在你的意料中,他们走的是山路,而且兵损泰半。"银辰答道。
"你们都动过手了?"看着他们四人手上残留的痕迹,落魇有些惊讶地问。
墨残掬起殿内的泉水,清洗着指间的草屑:"他们这次像是动真格了,不只太子殿下亲自率兵,武林的泰山北斗也都屈尊参与,来势汹汹啊。"
"呵呵,看来我的面子还不小?"落魇轻笑道。忽然又转头对紫烨说:"要不要回避一下?"
紫烨摇摇头,神情戚戚地说:"不用,迟早要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他整理了一下衣袖间的毒粉,"刚才看他们那么多人,怕溟潋殿不够站,所以我们先动手‘留'了些人在路上。"话音一落,先前的戚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素的不羁。
"这样啊。"落魇思忖道,"你们休息一下,等会要好好‘欢迎'客人。"
"是。"
尘穆带领众人踏进溟潋殿时,静谧的大殿上没一丝异响。清泉拥着芙蕖,静静平卧;壁上的花草敛着身姿,缄默注视。殿上白纱帐随风而动,掩映下隐约可以看见其后的人影。
"水落魇,给我出来,你这样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一个彪悍的大汉提着大刀走出来,身上残留的伤痕可以看出他也是九死一生。
"藏头露尾?有吗?本宫不是就在你们面前吗?"落魇的声音平和,言语中却含着浓浓的讥讽。
"你......好!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大汉一时气急,挥起长刀向纱帐砍去。
"别冲动!"尘穆大叫道。可大汉已是离弦的箭,想要制止是不太可能的了。接着,一声闷响传来,大汉就那样从空中直直地倒了下去,而他才只前行了不到十步。
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一方面惊叹落魇的武功,另一方面庆幸自己不是第一个出头的鸟。
"水落魇,你不要太放肆,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让你对你曾经做过的事好好忏悔。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会考虑留你个全尸。"
"又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落魇轻蔑地笑,说完看了紫烨一眼。紫烨会意地出手,一枚细如麦芒的银针飞向那人,速度之快,可谓弹指。但就是这样的速度,秦晅云竟有能力将他接下:"水宫主,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秦晅云愤愤地望着纱帐,那眼睛仿佛要射出利剑来。
"落魇虽不在庙堂,但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知道的。不过,落魇不喜欢聒噪的人,所以想先让他们闭嘴。"落魇说得云淡风清,完全听不出是在议论一个人的生死。
"水施主,贫尼并不想在此掀起杀戮,希望你能体会我们的心情。"一个老尼姑拿着拂尘走出,声音是出家人特有的平和。
"落魇也不是嗜血之人,只要各位不要触犯水溟宫的禁忌,落魇自会礼遇。"
"那贫尼先谢谢水施主了。"老尼姑拿着拂尘退了回去。一个穿着青色锦衣的中年男子走出,脸上有着深刻的风霜痕迹,显然是个在江湖沉浮多年的老手。
"既然水宫主如此通情达理,那么在下想知道,你们当年掳走吾子,血洗青风山庄到底为了什么?"说到最后,那字仿佛是从齿缝咬出的,每个都带着深重的恨意。
落魇轻笑:"秦庄主,您确定要落魇现在回答你吗?"
秦锋看着落魇,凛冽的眼神彰显着他当年的气魄。虽然如今的武林盟主已是他的关门弟子秦晅云,但是他身上那股摄人的气势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旁人他前任武林盟主的身份。
"水落魇,你们水溟宫坏事做尽,难道现在还怕承认吗?"秦锋身后的弟子沉不住气地大吼道。
落魇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墨残,墨残微微地点了点头。
"既然秦庄主没有意见,那么落魇就向您解释当年的事了。可是,由于年代久远,落魇当时年幼恐有不记得,可否允许找人替落魇陈述?"
秦锋依旧冷着脸,点了点头。
落魇扬起手,垂于银辰、青沭、墨残和紫烨面前的纱帐随之而落。四色的人儿带着面纱,各异的气质怔得殿下的人惊叹不已。
"墨残,就由你来说吧。"
"是,宫主。"墨残必恭必敬地答道。然后对秦锋说道:"秦庄主,在下想知道,当年贵公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水溟宫掳走的?"
"哼,这还用说吗?书儿不会武功,你们要在青风山庄带走他有什么难的。我当时没在庄里,但我的徒弟却是亲眼看见的。你们要我用盟主令换回书儿,门都没有。我秦锋一生光明磊落,即使要我牺牲独子,我也不会让武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秦锋的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旁边的人不由得心生敬仰。
"秦庄主还真是伟大,墨残真是佩服。可就墨残所知,事实仿佛不是这样的。"墨残紧握双手,用力的指骨微微泛着白。
"哼!你们不会承认了。"
"那敢问秦庄主,您还记得爱子的容貌吗?"
秦锋勃然大怒道:"书儿是我的心头肉,即使他被你掳走十年,他的容貌在我的心中仍旧犹如昨日,怎么可能忘记?"
"好,很好。那敢问秦庄主,可认识这张脸。"拉下脸上的面纱,墨残清秀的面容在众人面前一览无疑。
一瞬间,殿内寂静,所有人都在墨残的容貌下呆住了。那张脸......
"不,不可能。你们对子书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脸会在墨残身上?"当众人还在惊讶之际,秦锋的一个弟子已经绝望地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