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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舞--白虎之苍——by秋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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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玉绮罗微笑,后退,如落花般坠下扬风阕。
  暗夜张开了黑色的羽翼,飞翔,卷起狂风如幕,冰冷地拥抱天、拥抱地。在风的拥抱中,白色的人影如沉睡的蝴蝶,于梦酣处幽幽地拢起双翅,无声地坠落,坠落。丝一样的长发、花一样的衣裾,是蝴蝶留下的最后的影子,在漆黑的底色上划过一道透明的痕迹,消失。
  夜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扶栏。楼下,远处,凌状若疯狂地冲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绮罗的身体接触到地面,跌落尘埃的沉重地叹息,身下绽开浓浓血色。
  相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可是那一瞬间,夜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凌眼眸里绝望的悲哀,最深、最浓,甚至掩过了黑夜的黑、覆过了寒风的寒。
  "啊......"凌发出了野兽般沉闷的嘶吼。
  没来由地,夜感到心里有一根紧紧绷着的弦断裂了,莫名的惶恐象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令他无法呼吸。
  几个侍卫从后面冲了过来,粗鲁地抓住了他:"是他!就是他杀了族长,还将玉绮罗公主推下楼。"
  夜在恍惚中不及反应,已被侍卫们拖了下去。
  不是他。夜想呐喊,但已经十分虚弱的身体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淹没在沸沸扬扬的喧闹中。
  夜被拖到了扬风阕下,侍卫们狠狠地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伏倒在玉绮罗冰冷的尸体边,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分外地令人发觫,夜开情不自禁地向后缩去,抬头,看见的是凌那已经变为赤红双眸,与血同色。
  不是他。就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误会他,凌也会相信他的,只有凌。
  夜挣扎着、颤抖着向凌伸出手去。很冷、很冷啊,温暖的怀抱就在眼前,所有的倔强与固执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在这陌生的宫阙里,他所渴望的,只有凌的怀抱而已。
  而凌,却用那样充血的眼眸狂乱地瞪着夜:"是谁?是谁杀了她?"他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每一个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着泪。
  "不......是......我......"夜那么努力地想告诉凌,而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见。
  一个娇美声音传来,幽幽地、清清地:"我早就告诉过你,日魂之子是你命中不祥的变数,到了如今,连玉绮罗公主都已因他而死,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
  黑发玄衣的冥香静静地立在一旁,幽雅清高如同月光下的仙子,微仰着下颌,冷冷地睨视着夜。
  "为什么?"凌扭曲着脸孔,死死地盯着夜,声嘶力竭地吼叫,"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不是......我......"夜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动着,终于挤出了破碎的声音,"不是......"
  所有的话语却在下一瞬间被犀利的寒冷冻结住了。夜睁大了美丽的、迷离的眼睛,僵硬地、缓慢地低下头去。胸口,一柄银剑深深地刺入,穿透而过,而剑柄,正握在凌的手中。
  那一剑的伤痕就刻在心头,越扩越深,"铮"地一声,从心底深处传来了象琉璃破碎的声音,有一种东西脆生生地裂成了细小的碎片,一片一片地崩溃,教人无从拾起。
  苍白的月亮在银河彼岸冷漠地俯视众生,苍白的风在空穹顶端狂笑着飞扬,而天神却在冥冥的轮回中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在淡淡的夜光中,凌的眼睛是纯粹浓郁的琥珀色,象血一样浓,他眸中的迷乱却比血更浓。负伤的野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狂暴过后,是无助的彷徨。他的手开始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手无法再握住剑柄,颤抖着松开了,迟疑地张曲着手指,将手移到夜的脸上,试探性地碰触,然后捧住,那么用力地、却又是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再也舍不得放手。
  什么样的痛可以深入骨髓?什么样的痛可以透彻心扉?爱......与被爱......的人,当剑刺穿胸膛的时候,那样的痛还不是最深的吗?可是,黑暗中的风是如此地寒冷,让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脉络都冻结成冰,没有知觉、没有触觉、也没有痛......没有痛,所以,连哭泣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夜只能微笑。微笑着握住那柄剑,"嘶"地一声,银白色的长剑被他反手拨出。
  剑上没有血。象水一样清澈澄透的液体染满了金属剑刃,泛起珍珠般晶莹的光泽。黑暗的夜晚,苍白的月亮不会哭泣,却流下了最忧伤的眼泪,透明的泪水流在凛凛森森的剑上,泪中,含着一缕枫叶般绯红的丝。
  风动,银色的发与黑色的发在风中飘舞,偶尔,会有一个短暂的交错,接触,又分离,终究不能溶为一色。
  夜轻轻浅浅地笑,带着淡青色的月亮的影子,苍白得近乎鬼魅,妩媚得近乎妖冶。他将剑移到自己的颈项上,压住颈上那道红色的伤痕:"我的身体里流的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我哥哥给我的月之血魄,除了那把日魂剑,天底下没有什么兵器会让我流血。"他慢慢地贴近凌的耳畔,呵气如兰似麝,"想要杀死我吗?只有从这里......用力地切下我的头,我就会从世界上永远地......消失。"
凌象是被人操纵的傀儡般,呆滞而不能自主地摇头,宛如梦呓般地呢喃:"你不会死......不会吧......"
月亮的眼泪流在胸口、流在心底,却无法出眼睛里流出。夜玉葱般的手指用力地握住剑柄,用力得几乎要抽搐了,他虚无飘渺的声音轻得只有凌可以听得见;"我相信你,我一直都那么相信你,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相信......你是爱我的。可是,我的凌啊......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呢?你知道吗......我会非常、非常地难过的,凌......你舍得让我难过吗?"
  凌的手沿着夜的眉梢、眼角、耳鬓慢慢地下滑,一点一点地触摸,一丝一丝的呵护,轻柔而虔诚,如在膜拜着圣洁的神灵。手落到颈上,倏然抓住了剑刃,死死地握紧。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涌了出来,和那清澈的、象水一样的液体融合在一起,透明的血色,就象情人最深情的眼波,幽幽绵绵地流过剑刃。猛然手一震,硬生生地将剑折成两段。
  天,还是那么冷。风,还是那么大。这个世界,还是那么苍白。
  凌推开了夜,挣扎着抱着玉绮罗的尸首站起,摇晃着、踉跄着,却不曾回头地离开了。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如果他的眼睛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就会流泪。
  如果他的身体感觉不到那个人的温度,就会颤抖。
  如果他的心留不住那个人的爱,就会崩溃。
  不允许自己的眼睛流泪,不允许自己的身体颤抖,即使心都已经碎了,也不允许自己崩溃。寒冷的、苍茫的风里,一切都在那瞬间凝结成了坚硬的冰。


8
阴冷的地牢里。一豆孤灯摇摇曳曳地燃着,明灭不定,将人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空气里流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的霉味,沉沉郁郁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夜蜷卧在草絮里,无意识地动弹了一下,手脚上的镣铐"叮当"地响。彻骨的寒冷象一张大网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冷到及至,无法呼吸,连神志也不是很清晰了,无神地睁着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是一片朦胧的灰暗,那一点昏黄的烛光宛如指向黄泉路上的灯......也许,马上就要死了。
只是不甘心,只是不情愿,只是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牢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沉稳的脚步迈了进来,走到夜的身边。夜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袭白袍的下摆,然后,那个人蹲了下来,垂下一绺银发。一张厚厚的丝棉毛毯盖到了夜的身上,虽然感觉不到温度,但那种柔软的触觉还是令人很舒服。
凌,是凌吗?尽管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夜还是本能地、渴望地抬起头来。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清澈的声音戏谑着,"我不是凌。"
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着游离不定的光泽。
冽拍了拍手,随行的侍从从外面抬进了一鼎青铜暖炉,放在夜的身边,又躬身退下了。暖炉的木炭烧得正旺,散发着熏熏融融的气息,不很热,却很暖,在寒冷潮湿的地牢里,这确实是一件奢侈品。
"你看,我对你够不够好?"冽笑眯眯地问。
夜冷冷涩涩地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你不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吗,很快就要如你所愿了。"
"你在说什么?"冽作出了讶然的表情,挑了挑眉毛,"我何尝要置你于死地?"
"一切不是都照着你的计划发生了吗,难道白虎王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幽幽的灯光在夜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冽无声地注视着夜,然后,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线:"是的,我非常满意。"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是你在从中捣鬼。"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生涩地道,"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个疯子连自己的母亲与祖父都不放过。"
"错了,傻孩子,你至少说错了三件事。"冽竖起食指摆了摆,认真地纠正,"第一,西翮氏的人的确都是疯子,但只有我是最正常的人。第二,西翮明朗不是我杀的,而是凌下的手,如果想要保住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老头子干掉,凌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第三点,所有人都看见了,玉绮罗是被你推下楼的,和我可没有半点相关。"
夜略略转动了一下呆滞的眼眸,沙哑地道:"为什么要陷害我?西翮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煞费心思?"
"你又说错了。"冽似乎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我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凌。我知道今天晚上凌会动手,所以事先就撤走了守宫的侍卫。凌一离开,我就去对玉绮罗说,老头子对凌大发雷霆,想要杀了凌。那个女人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话,去找她的父亲。接下来,我打扮成凌的模样在寝宫外面侯着你,你也没让我失望,乖乖地跟上来了......呵呵呵,如果时间没有算错的话,就会正好有人发现你和玉绮罗同时在族长的尸首旁边。那么凶手会是谁呢?凌不会承认是自己杀了族长,只能在你和他母亲之间选一个了......呵呵......是个好计划吧。只是我没有想到玉绮罗会发疯失足跌下扬风阕,没有想到凌会出手想杀你,没有想到......这个结局会完美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
暖炉里溢出的浓浓的温度沉积在潮湿的空气里,越堆越厚,沉沉地压在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了。夜急促地喘息着,扯动胸前的伤口,一阵阵撕裂般的绞痛,一直透到身体里。很痛,却在惨白的脸上泛起了轻轻的笑:"我所知道的凌虽然被人称为‘鬼刹',但至少他还有人的感情,他喜欢他的母亲,甚至......还喜欢过我。而西翮冽,你呢,你到底是不是人?"
将灭未灭的烛光飘飘忽忽地闪烁着,把冽的笑容映得扭曲成鬼魅,他似乎在笑,只是看上去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似乎在笑,只是听过去笑得比哭还难听:"你知不知道,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曾经喜欢过人......西翮玉绮罗,那个我应该称之为母亲的人。虽然从我出生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抱过我,甚至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她,总是想待在她的身边......很喜欢她......"
夜倦倦地垂下头,但马上又被冽强硬地抬起来了。银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夜,有怨恨、有愤怒,还有......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悲哀。夜想也许是他看错了。
"直到有一次......只有那么一次。我不小心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凌,他哭了......玉绮罗拔出了剑,想要杀我。"冽突然象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个不停,"前来劝阻的宫女都被她杀了,我的母亲提着血淋淋的剑满皇宫地追杀我......最后,还是被祖父拦下了。"
"可怜......"夜也觉得很有意思,恍恍惚惚地笑了,恍恍惚惚地呢喃,"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祖父不让我死,是因为他想要一个有纯正血统的王位继承人,在他的眼里,我一直都比不上凌......比不上凌能干。凌才是真正的王,而我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冽的语气变得象水一样轻柔,"所以,你看,我也有人的感情啊,不过,是恨,而不是爱。"
"因为你恨,所以你要我和你一样学会恨吗?"夜轻轻地问,眼角仿佛有一滴晶莹的泪珠
"是啊。"冽贴在夜的耳畔,象诱惑般地柔声道,"难道你不恨吗?虽然我承认我是动了点小小的手脚,但做出一切决定的都是凌,那个你爱着的人。他玩弄了你,又抛弃了你,甚至无情地想要杀死你。在他的心目中,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只能排在后面的位置上。你为他付出了一切,换的却是穿心一剑,你......不想恨他吗??"
"恨他......恨他......"夜恍如梦呓般地重复着,突然将脸埋进臂弯里,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虚弱的身体笑得发颤,无法发出再大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却是拼命地想从喉间挤出的笑,象是陈旧的琴弦抹在指间,象是细薄的布帛扯在手中,快要断掉、快要碎掉的声音。胸前的伤口裂开了,依旧没有血,却痛得鲜明,仿佛那支剑还停留在身体里,生生地绞着,绞得血肉模糊,他痛苦而疯狂地笑着,"是的,我恨他!恨他!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伤害,可是只有他不行。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所以,我可以原谅所有的人,却不能够原谅他......绝对不能够!"
那一豆残灯灭了,留下一缕袅袅的青烟,在黑暗中扭曲、挣扎,然后,消散。
*     *     *     *     *
青铜暖炉里的木炭快要燃尽了,铺天盖地的寒冷在地牢里又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夜静静地躺着,听着自己一个人的心跳、一个人的呼吸,在这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
重新点燃的灯映出了暗青色的影子,在沉郁的空气里似乎凝固了。
脚步声从隐约变得清楚,犹豫着、徘徊着,终于到了牢门口。
夜的心还是冰的,身体察觉到了那个人的接近,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一点点地,从指尖开始有了温度。他知道来的人是谁,而这一次,他却不想抬头。
凌终于走了进来,到夜的身边,俯下身子,默默地凝视着他。
在朦胧的昏暗中接触在一起的目光,象水接触到火,本是不相容,却无法抗拒地糅合在一起。水的轻柔、火的炙热,交错着,淹没了一切,燃烧了一切。
时间象沙,于无声中从更漏里流淌了出去,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分不清是谁先伸出了手,两个人象藤缠住树那样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亲吻。在水的淹没中,在火的燃烧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亲吻着对方。也许,那并不是吻,只是本能,爱着也恨着的本能。
夜嘶咬着凌的唇与舌。象冰一样冷酷的凌,他的嘴唇与舌头也是那么地柔软而脆弱,在尖利的牙齿下轻易地被撕开。血的味道、肉的触觉混合在夜的口中,令夜颤抖,颤抖却不愿放弃。象一只受了伤、发了狂的野兽,恶狠狠地嘶咬,咬着一切能够伤害到的东西,只要那是凌的......是凌的。
在痛苦中,凌将夜抱得更紧、吻得更深。强健有力的手臂几乎要将夜的身体揉碎了,他堵住夜的嘴,掠夺着从夜口中发出的所有气息,贪婪地吮吸,纵然是和着自己的血。他覆盖住了夜的呼吸,即使是要让夜窒息、让夜崩溃,也舍不得停止的狂热的吻。身体下,那个微弱的喘息渐渐淡成细细的丝,游离欲断。
停止呼吸的嘶咬......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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