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相思无尽处——by水情兒

自32er由egbhs自ggt在 「朝中近来可安好？」「很好，有劳王爷费心．」薰云淡风轻地说，但曾身在朝廷的他，又怎会不知，一句「很好」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轻轻伸出了手，触碰薰的脸颊，这不合礼教的举动让薰愣了一下，以至於薰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他轻笑，薰这难得的乖顺让他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当他买下薰的那一天，他牵著不停抽泣的薰回到了府邸．那时的薰才六岁，小小的身子，却被自己硬加诸了许多残酷的人情世故．纵然如今的薰心机再深再重，除了静，难道其中的一部份不也是自己造就的？曾经的薰，不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样想，他又如何能恨令自己一无所有的薰...... 「对不起......」看著薰，他轻轻地道．「王爷为何道歉？」「若非我的自私，你不会与父母分开，你不须要懂现实的残酷，甚至毋需割舍自己所爱之人，更不用抹杀自己，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强迫自己的滋味他尝过，所以，他知道这几年，薰定也不好过．「王爷毋须自责，这条路，是薰自己选择的，薰绝不後悔，更不会埋怨任何人......」他笑著闭上了眼．「那就好......」从戏班，自己将薰带到了自己身边，再送到了静的身旁，最後到了这明争暗斗的宫廷，他与薰间的孽缘，恐怕一生也算不清．但他不恨薰，薰也不愿自己，这样不就够了？他又斟了杯酒，递给了薰．「薰，你曾说，无论如何，你仍是感谢我的养育之恩，这句话，可还算数？」薰又愣了一下，随後点头．「那麽......就按你的心意好好活下去吧～！以後即使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他相信薰是个聪明人，定能懂他话中的意思．「王爷......」果然，薰的眼神染上了层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悲恸...... 薰对他伸手想碰他，但被他推了开．「薰，你应该明白，当你选择走这条路时，你就不能有多馀的同情心．」 薰沉默了...... 他没有逼薰，因为他知道，薰比谁都懂得分寸．良久，薰才点点头，表情已恢复了平静．薰朝他恭敬地欠身，一如当年的那段日子．「王爷的话，薰定会谨记在心......」他安心地笑了． 他知晓，这世间，已再无让他牵挂之事存在...... 当晚，送走薰後，他仍是一人独自静静地坐在後院．看向了桌面，桌上有两个酒壶，他不相信薰会没发现到，他斟给自己的酒壶和斟给薰的是不同的．薰没有说破，是根本不想救他，还是希望能遂他的意，让他静静地离去？他宁愿相信是後者...... 他和薰，珏，和静都是一样的，没办法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但也没无法彻底地去恨一个人．权势二字，将他的四人的人生玩弄於掌间．只是......到了生命尽头之时，回首往事，却只能一声轻叹...... 彷若梦中梦，一朝梦醒，又焉知不是在另一场梦中？有的，不过是那一份茫然若失罢了...... 这场剧，自己终於也到了落幕之时了，就不知，死在自己手中的静和珏，在临死前，是否也是这百般滋味？ 他闭上了眼，轻笑自己的多虑．有些事，根本不会有答案，也有些事，答案根本一点儿也不重要．他舍不下，所以他注定一辈子都赢不了静和薰．突然，他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肌肤传来的触感告诉自己，那是一只十分修长的手，正温柔地轻触他．他笑开了...... 「静？！」 睁开眼，首先对上的，就是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而那双眼的主人，正含笑看著自己．「好久不见了，煌......」静柔柔地看著他说，过往的恩仇彷佛一场梦般．如今，已寻不到半点痕迹．眼角瞥到另一个身影，没有出乎意料，那是珏．而珏的脸庞，也挂著温柔且宠溺的笑容看著自己和静．「真的很久不见了，煌．」自33rr由egt3自ggt在 那一刻，他知道，他再也不用苦苦思索这些年来注定无解的问题了...... 有珏与静在身边，又有什麽值得自己苦心追求？纵然他们曾经拥有，也曾经失去．但他知道，这次，他们真的可以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你们是来接我的吗？」静听了，笑得开怀，那是自他们长大後，他就再也不曾见到的，敞开心怀又带点孩子气的笑容．然後，静扑向了他的怀中，彷佛要弥补这失去的多年，静紧紧拥抱住了自己．「嗯......我们来接你了，煌......」若有来生，你最想实现的一件事是什麽？吾愿......可以选择不要有来生...... 离开亲手养育自己的双亲的那一年，他才六岁，只是个孩子．六岁的孩子，能记得的事毕竟有限，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父母将他交给了另一个人时的情景...... 当时，不知为何，他出身的戏班突然找不著了演出，给人断了收入，於是，戏班上下几十口人开始过著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那时的他还小，可他从爹娘日益加深的眉头里，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但除了少吃几口饭，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能有什麽帮助？後来，戏班的救星出现了．那一天，他看到了一位身形十分修长，长相俊逸约二十岁的男人前来戏班，然後，他见到他的爹娘必恭必敬地称呼那男子一声「王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煌王爷...... 煌王爷只身前来，在见到他时，满意地一笑，虽然他并不懂王爷笑中的含意，可他仍是下意识地跑了开． 不知为何，他对煌王爷感到恐惧．因为自己的无礼，他的双亲不停向煌王爷陪罪，煌王爷笑了笑，似乎没有生气，只是把手中一只华丽的锦盒递给了爹爹．爹爹将之打了开，那一瞬间，彷佛盒中关的是星星一般，从盒里射出了水色的光茫，却不刺眼，柔美地较人惊豔． 爹和娘的表情充满了惊讶，他也是，为那光茫的美丽．低声问一旁的翠儿表姐，翠儿姐告诉他，那是夜明珠，一样足以让戏班上下所有人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宝贝． 他开心地笑了...... 他单纯地想，只要有了这颗夜明珠，他的爹娘就再也不用为下一餐而烦恼了．只是他忘了，这世上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双亲和煌王爷不知在聊些什麽，他静静地躲在一旁看著，直到不知为什麽，他的娘亲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乖乖地照做，即使他真的很怕煌王爷．然後，煌王爷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果然......真的好漂亮......」煌王爷满意地点头．他皱起了眉，赶紧躲到了娘的身後．他看得出来，煌王爷赞赏的眼光背後，还闪著不知名的用意，他不知道那代表什麽，但那令他感到不舒服． 「薰儿，不许无礼！！」「呵呵......不要紧，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煌王爷意境深远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难以解读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带走他，可以吗？」带走？！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敏感的词让他吓得紧紧抓住娘亲的衣裙．但娘亲却推开了他...... 他想再抓住，但娘亲又更大力地将他推了开．「薰儿，你要乖乖的，以後煌王爷就是你的主人了，知道吗？」娘亲的声音似乎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好冷漠，也好空洞...... 他不懂娘亲为什麽要推开他，这一切根本不是他六岁的小脑袋能够理解的．但他隐约明白......他似乎已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东西了...... 「哇－－－－－－－－」在煌王爷在爹娘面前牵起他的小手欲往外走时，隐忍的泪水终於再也忍不住，他喧泄似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但煌王爷没理他，他的双亲也没如往常地哄他．後来，他就再也不曾见到他的父母...... 他可说是由煌王爷养大的．自从以一颗夜明珠买下自己後，煌王爷对他非常地好，吃的穿的都是顶极品，但这一切却无法消除失去双亲的悲痛与恐惧．煌王爷将他带到了王爷府，一路上，煌王爷始终冷眼旁观著不断哭闹的自己，没有斥责，却也没有安抚半句． 後来，到了王爷府，煌王爷给了他爹娘一辈子都给不起的豪华卧房，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双亲，他仍是不停地哭泣． 他知道，煌王爷可以给他许多戏班人一生也无缘拥有的东西，但对他而言，他宁愿回到爹娘身边过苦日子． 他就这样不停地哭著，连下人端了食物进入也置之不理．在心底，他始终抱著一丝渺小的希望，希望他的父母会後悔，进而来接回自己...... 那段日子，除了哭泣，他什麽也没有做，包括进食．哭累了，就沉沉睡去，醒了，就继续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实际上过了几天他也不知道，筋疲力竭的他根本没有多馀的力量去计算时间的流失． 最後......他终於死心了...... 他总算认清了现实，他被他的父母给卖了，以一颗夜明珠的代价．他的爹娘是永远也不可能会来接他的了...... 很奇怪的感觉，他哭了那麽多天，一旦认清了这事实，他反而不想哭了...... 也许，他终於觉悟，再怎麽哭泣，也不过是徒费力量罢了～！这麽想的他，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多天来，不曾进食的自己从不曾有这种感觉．用袖子拭乾了泪，他悄悄地推开了门，怯生生地看了外头一眼，然後走出了门外．令他意外地，他竟看到了煌王爷！！煌王爷微偏著头，就这样静静地看著自己，眼神中没有同情，反而似乎有些欣慰．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他已没有必要再怕煌王爷．他抬起头来直视煌王爷，有些撒娇地开口要求．「我好饿......」煌王爷笑了...... 自34t由e2s自g5g在 後来，煌王爷温柔地抱起了他，给了他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静静地看著自己一口口地吃著．餐毕，煌王爷轻轻地抚著他的脸，提醒著他应有的觉悟．「以後......你要忘记你的父母，还有你出身的戏班子，知道吗？」他默默地点头． 他开始有些明白，这事上的一切，都是要代价的．煌王爷给了他爹娘一颗夜明珠，让戏班上下人不用再为吃穿发愁，於是带走了自己．煌王爷给了他一切的顶极品，条件是，他必须乖乖听从煌王爷的命令．短短的几天，他看透看清了许多事．他也知道，煌王爷之所以买下自己，定也是为了某种目的．但这一刻，他已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恨，去计较了．有些事，如果认命的话，会活得比较轻松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在王爷府住了下来，煌王爷对他非常好，不但让他不愁吃穿，甚至还让他受教育． 大多时候，是由煌王爷亲自指导他．他有些疑惑，不太懂为何出身如此高贵的煌王爷，会为他做这些事．有一回，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他，问了煌王爷之所以买下他的理由，那一瞬间，煌王爷的脸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还是些许的......迷惘...... 那是他第一次在王爷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煌王爷静默了许久许久，久到让他明白，他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以为煌王爷会责备他的无礼，但煌王爷并没有．煌王爷只是轻拍著他的头，用很轻很淡的语气对他这麽说：「等你再大一些，大到可以懂去爱或恨一个人的时候，我再跟你说．」他顺从地点点头． 只是，煌王爷没有告诉他，要等到什麽时候，才能算是懂得去爱或恨一个人...... 他没有再问，因为煌王爷催促他去休息了．又有一晚，他在煌王爷的书房读书时，因为不知将手记给收到了哪儿去，所以翻箱倒箧地找著．本只是单纯地想找自己的手记，找著找著，却在最下层的柜子中意外发现了一卷画轴．画轴的上头布满了灰尘，可仍掩不去其精致，他一时好奇，将画轴给打了开．在打开的那秒，他不禁惊叹出声，为画中人的丰采．画中人，是一教人惊豔的美少年．画中的少年似是还不到束发的年纪，柔顺的青丝披泄在肩，更衬出了那修长的身段，不若女子的窈窕，却同样的吸引人．但少年最大的魅力，还是来自精致五官上，那又细又长的丹凤眼，魅而不媚，他从未见过有男子如此适合丹凤眼的． 别於煌王爷的俊逸，画中的少年，只须一眼就足以教人无法别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著画发呆了多久，入神到了即使煌王爷推门进到了书房，他仍浑然未觉．「你在看什麽？」 煌王爷的疑问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赶紧看向了煌王爷．「王爷，画中人是谁呀？好漂亮......」他将画递给了煌王爷瞧．他看见煌王爷愣了一下，只有一瞬间，煌王爷的表情很快地恢复了原状，但他还是看见了．他知道在那一瞬间，煌王爷的心必定有了动摇．他猜想，画中人定与煌王爷有很深的渊源...... 「这幅画你从哪找来的？」他指了指柜子的底层．「原来是在这呀......」煌王爷低语，口吻似是轻叹．「连你也觉得，他很漂亮是吗？」他点头． 虽然煌王爷的长相也不俗，但却没有画中少年那种，第一眼就教人禁不住赞叹的感觉．煌王爷笑了笑，示意自己坐到他身边．「他叫做静......是我的第七个皇弟......」谈起画中人，煌王爷的眼神似是有些怀念，因此看来不太真切． 「我有好多的皇兄弟，他不是唯一，但无疑地，他是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我曾想过要宠他一辈子的......」 「那他为什麽没有在王爷身边呢？」煌王爷笑了，笑中有著深得无法解读的无奈．「薰，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呀......」他疑惑了，对他而言，帝王家是一个太遥远的世界．所以，煌王爷的无奈，他无法懂．突然觉得，原来如神般的煌王爷，也只不过是个孤独的凡人罢了...... 看著煌王爷的脸庞，突然间，他竟有些同情起了煌王爷．他隐约有些明白，煌王爷买下自己的原因，定与这叫做「静」的人有关．当天深夜，他经过了煌王爷的房时，从窗缝中见到了煌王爷坐在床上，静静地看著那幅画发呆．他无法知道煌王爷在想些什麽...... 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教煌王爷如此牵挂？一个疑问悄悄浮上了心头，头一次，他对那叫「静」之人产生了好奇．第二天，他已看不见那幅画的踪影，只是在煌王爷房中的火炉里，多了几撮不似木屑的灰烬．「煌王爷......」 「薰，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习去恨画中的那个人，知道吗？」他不懂煌王爷的用意，不懂煌王爷为何要他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但他还是点点头．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煌王爷买下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煌王爷为何要他恨静．因为，煌王爷想恨又狠不下心去恨静，所以......就由他来恨...... 十六岁那一年，他被煌王爷给送进了京城．煌王爷问自己，可曾恨过他？他笑了笑，摇头． 「就算不是王爷的介入，在戏班遇到困难时，恐怕我的父母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卖了我，但如果我的父母不这麽做，难道要怎个戏团的人跟著捱饿不成？这样一想，就算要怨要恨，那真正该恨的，又是谁？」 当年，离开父母的打击使心力交瘁的他根本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恨．可这几年，平静的生活使他想了很多，想双亲，想煌王爷，想越多，对这些人的怜悯不禁就越多，又要如何恨？ 他知道，对煌王爷而言，自己始终只是一颗棋子，帮煌王爷恨，帮煌王爷复仇的一颗棋子．而棋子......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十五年後 煌王爷过逝的消息传开了...... 静静地听著煌王爷的死讯，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终於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想起了昨日夜里，煌王爷对自己说的话．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这句话，静王爷也曾说过，要他别依赖任何人地活下去．最後，还跟自己说，如果仍觉得愧疚，就代替他好好活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成功，但有时，当他对著镜子时，他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静王爷．一样的狠，一样的绝．渐渐地，当他开始分辩不出自己与静王爷时，有时，他会忘记自己，究竟是谁？煌王爷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吧～！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甚至默许他．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为权为情，在旁人眼中都是傻的，其个中滋味，却只有他们才懂，才能明白． 如今，静王爷和煌王爷，两个对他一生最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笑一笑，摇摇头，把那份难得的孤独潇涩给甩去．他不会让自己孤寂的，因为他答应过，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条路是他甘愿选择的，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後悔．「魏丞相，你与皇叔的交情甚笃，不如皇叔的後事就由你安排，不知你意下如何？」说话的，是现任皇上，一个眼中闪著锐利光芒的少年．他浅笑，当年的小皇帝也长大了...... 恭敬地弯下身，「臣自当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