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侧影——by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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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她將眸光掃過我後,接著唇際勾出一線冷譎。
一種無力感咬上我的喉頭,但我卻不能轉身就逃。
「你的家教倒好。」她極其優雅地掩嘴輕笑,十足地諷刺。「不愧是歐陽殊那賤胚生下的雜種。」
我眼睛一瞇,想恢復冷靜已來不及。
察覺出她就是電話那端的瘋女人。我和母親的潛在威脅。
「你還不曉得你媽媽的精采過往吧,呵。」
她一笑,風韻萬千,卻讓我反胃。
「我來說個可笑的故事給你聽……你一定會喜歡的。」
側影9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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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臟猛然被揪緊!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樣的過去……?
「那天晚上我到的時候,就是看到她伸出瘦弱的手臂,掐著歐陽冠的脖子……」父親緩緩說著,「我衝了進去,阻止小殊,她昏了過去。而那時候的歐陽冠……冷靜地過分,絲毫不像十二歲的孩子,等小殊沉沉地睡了,我便問他那是怎麼回事……」父親望著我的雙眼。
「每當小殊想起過去,就會像這樣想殺死這孩子……」父親的聲音開始有點沙啞。「你知道歐陽冠說什麼嗎……他說,他習慣了……如果……這樣可以讓她母親解脫的話,他……他等著小殊親手……」父親頓住,深吸了一口氣。「那時我終於知道,為何父親在臨終前是那麼堅持地要我照顧小殊他們母子。」
我驚愕地……說不出話。
「這是當初我帶你去見歐陽冠的原因……我想,讓他多認識些人,交些朋友,讓他的世界不再以母親為中心。」
原來,當初父親帶我見冠……是因為這樣……
「本來我以為這是好方法,我帶小殊去做治療,然後讓你和歐陽冠一起在家裡,比較不會讓我分心擔擾,但是,沒想到那天……在醫院,我居然看到了姐姐……」
我一楞。姑姑?
「她告訴我,叫我不要淌進這渾水,母親很不高興,因為我瞞著她們接近小殊母子,如果我不收手,母親不會對小殊客氣。」
──什麼?!
「因為這樣,我就決定讓你先離開那裡……」
「爸,為何當初你不把冠也一起帶走?」我皺眉,終於忍不住插嘴。
「他不會走。不會。」父親的口吻堅定了幾分,像是擺脫方才陷入回憶的迷離般。「那時候你還太小……你不懂,他根本就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好。」我瞠目,根本沒有想到父親會這麼說冠。
「我還記得那時候不過短短幾天,你的心都放在他身上,黏他黏的很緊,我也知道他很疼你,但是……那是不同的,你壓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遠比你複雜得多。」
「爸……你的意思是……他對我好是有目的的?」我不敢想像,會是這種結論。
「不……唉……我不是這意思,而是……」父親揉揉眉間,繼續嘆道。「十五年前那天我送你回來,又趕了回去……我……我根本沒想到,當我踏進屋裡,看到的會是……」
「──發生什麼事了?」瞬間,我的心臟被吊的老高,平復不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額頭冒血的小殊,和抱著她,身上染滿血跡的歐陽冠。」
我倒抽口氣……怎麼會這樣?
「歐陽冠已經叫了救護車,抱著小殊,小小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沒有說話,很沉默,連我來了都沒反應,直到救護車將我們一起送到醫院,小殊被送入急救,而他……站在醫療室的門口,不願意離開,護士們想替他換下沾了血跡的衣服他也不要,他只是很客氣地請所有人都不要打擾他,靜靜地坐在長廊的椅子上……」
父親雙手交握,我彷彿見到那指尖細細地顫抖。
「之後,小殊沒事了,昏迷了一天,歐陽冠也跟著不說半句話,直到小殊醒來,結果,她不記得任何事,那時候,他第一次開口拜託我,如果可以,請我將小殊送進不會有人打擾的療養院。」
「那冠呢?」我急著問。止不住心頭泛上的酸澀。
「關於小殊的事,我答應他了,並且也想照著原來的計劃讓他出去唸書……但他說他不想離開台灣,所以,我就由著他,讓他在這裡繼續學業,可是,自從上高中之後,他不再接受我的援助,半工半讀地上了大學,他大二時,我招攬他來我們公司實習,他表現地很好,我就請他畢業服了兵役之後立刻到公司工作……就是這樣了……」
父親停下,告個段落,沉沉地釋了口氣。我也覺得胸口很悶很重……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不……不對。」還有很多事都有疑點,這些過去不夠合情合理。「這和你跟我說的不同,你說他喪失記憶……可是……」
父親看向我,猶豫了一下。「……那是我刻意瞞你的,過去我告訴你他的消息,都是報喜不報憂,你不知道這些過去,我也不想多講。我……我沒想到他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過了十五年你依然這麼想見他……當你真的進了公司,我才會告訴你他喪失了以前的記憶,教你不要主動提起這些過往……」父親站了起來,緩慢地踱到窗前。
原來──原來事情是這麼一回事……可是……那就是說冠記得我?!可是他──
不,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但是,爸,以前的你想盡辦法要幫助他們母子,如今為何要我不再接近冠?為什麼你現在對他的態度是──」我看見父親轉身,走了過來。
父親抓著我的手臂。表情是我甚少見到的,擔憂中還帶著些許恐懼。「……你不懂──他不正常,阿儼。」
我狠狠地震懾……「你說什麼?」我揮開父親的手。「──你怎麼能這麼說?」
「不,你真的不知道,你完全不能了解他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樣子,再怎麼說他都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我早該料到的──我早該料到的,他不可能正常,他不可能不怨,你不懂,你沒見到他那時的眼神──」父親像是恍惚了一般,支離破碎地表達出他當時的懾然。「他的眼神一年比一年深沉,每當我看見他一次,他的偽裝就越高明,他跟當年只能遭受別人打擊的孩子已經完全不同,我不能讓你太接近他,你知道嗎?我不能讓他傷了你,你懂不懂?」
「──爸爸……」……我居然就這樣被瞞了十五年……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就這樣丟下冠……讓他獨自一個人,冠在受盡折磨的時候……我……
──天吶……
聽到一聲不自然的破碎聲響和手邊傳來的疼痛,我才發現,我不知何時來到窗前,拳頭打碎了一面玻璃。
──血,汩汩流出,像代替我流不出來的淚。
嚇到了父親,他驚慌地不知說了一些什麼,我沒仔細聽,然後被拉離窗前。
看著地上的血跡和玻璃碎片,我已經不能思考。
好疼……我分不出是手疼亦或胸口……我覺得呼吸……好困難。
不要──我只想見到冠……
我只想見他!
冠……你在哪裡……?
天空10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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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混亂。
我聽見了一個用詞尖銳,內容愚蠢的故事。
而那莫名其妙的女人憑著可怕的野生直覺上樓找到了母親。
母親見到她,怔楞許久,然後開始恐懼地哭喊,那女人說了很多話,我沒在聽,一心想制止模樣幾近崩潰的母親。
我失敗了。
母親的失控,加上那女人的落井下石,我招架不住。
母親試圖自殺,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想自殺,我嚇到了,在她用力地撞了幾下牆壁昏過去後,我聽見那女人臨走前說。
「歐陽殊,當年妳母親聰明,在還沒遇到我前就死了,留下妳這笨蛋。妳們母女搶了我的男人,就要付出代價。」
然後,她笑著離開了。
我叫了救護車,捂著母親流血的傷口。
那血像是噴泉似地冒個不停,母親的臉龐和頭髮都不可避免地沾了血。
然後……我們到了醫院,母親被推入醫療室,我坐在外頭等。
等到母親出來,我看見她安穩地躺在病床上,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母親沉睡的容顏。
一天後,母親才緩緩醒來,但她忘了我,忘了很多人,忘了十五歲後那些不堪的際遇。
「……你是誰?」
她看著我,這麼問。又看看站在門邊的席霂正。
「你又是誰?」
我眼角餘光看見席霂正一臉驚愕。我輕輕地對她說:「……妳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記得啊……我叫歐陽殊……」
她歪著頭。
「大家叫我小殊……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她的表情開始不安。
「……小殊。」
我伸手,握著她的。
「妳撞到額頭了,所以現在在醫院,不要怕,妳沒事的。」
她望著我,似乎稍稍放下了心,然後看著我的臉和身上,伸手擦了擦。
「你流血了……你是誰?你認識我?」
我拉下她的手。她忘了,這是她的血。
也不會注意到,滲進心裡的血跡,永遠都擦不掉。
「我是……我是誰不重要……」我笑笑,「的確,我認識妳,妳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我是你……重要的人……?」她似乎不很能夠理解。
「對。」我又笑了。「妳要記得……妳是我重要的人,這樣就好了。」
這對她來說好像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嗯,我答應你。」
她對我笑了,很美麗的笑容。
「妳的傷還沒全好,多睡會兒,傷口癒合得比較快,好不好?」
她聽話地點頭,躺下去過後不久就睡了。
我看向依舊呆立在門邊的席霂正,看見他眼裡異於以往的茫惶。「席叔叔。」我輕喊。
他這才回神。「……什麼?」
「可以麻煩你通知一下醫生母親已經清醒過了嗎?」我淺淺地泛開笑容。
他看著我,像是想說什麼,但是,他僅僅點了一下頭,然後走了出去。
等門一關,我望向床上的母親。她睡得是這麼安穩。
……是我太自不量力。我明明就知道我根本就幫不了母親,但我依舊自以為是。
如果說,我是這麼地軟弱,那麼……
我,咬破了下唇。流下的血艷和臉龐乾涸的暗褐融為一項儀式,祭成我的誓言。
──那麼,這個無能又愚懦至極的歐陽冠就讓他死──
跟著母親的記憶,一起陪葬……
──這個世界,只留下──
「──冠!」
……什麼?
「冠!開門──」
開……門?開……什麼門──我──
進入耳邊的聲響漸漸加大,我下意識地試著睜開眼。
「冠──如果你在……開門好嗎──」
我在?我在──哪裡……?
睜開眼,視線一片黑,還有點暈眩,我晃著頭,甩回一點神智。
我──睡著了?剛剛是……作夢……?
「冠──」聲音來自門外,逐漸瘖啞黯淡……
那聲線……是席詞儼?
我拖著腳走到門邊,順手開了燈。
「叫魂啊?」
我一把門打開,就看見席詞儼楞在我跟前。
「你來幹嘛?」
不是說再也不要見到我,怎麼還直接找上我家?
他看見我,幾乎失神。眼角的餘光瞥見他的手,綁著繃帶,卻鬆脫開來,已經染上鮮紅色的繃帶不是很牢密地纏著他滲血的傷口。
我還來不及皺眉,他的長臂一把繞了上來,將我鎖在他的臂彎裡。
「冠……冠……冠──」
他抱著我,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
低沉的聲音,沁著愁悶的哽咽……然而那熟悉的呼喚,卻教人心暖……
側影10
更新時間: 01/15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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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似乎到了醫院,縫合手上的傷口。
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到公司附近的住所,今晚父親要我留在家中,方便照顧。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而我一個人坐在房裡發呆了多久。
腦海裡,一直都是冠。
冠……
冠……他,笑起來,很好看。
我猶然記得,當年我第一次開口跟他說話,問他的名字,他看著我,綻出一絲笑容,回答我,他叫歐陽冠。
我被他的笑容吸引,天經地義般的,不需強加任何理由。
小時候的我,不算木訥內向,但也不會特別活潑,惟獨對他──
對那個笑容是這麼令人著迷的冠,我傾出所有熱情。
我真的記得,我好喜歡跟在他的身邊,幾乎沒有一刻離開過。
對我的央求,冠不會事事都順著我,我總先選擇妥協,但不論他做什麼,我一定黏在旁邊。
比我大上沒多少的冠,從來沒有嫌過我煩。
他看書時,我覺得無聊,他也不會太理我。
對我故意干擾他的問話,冠也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
可是每每當我注意到時,他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書本,靜靜地聽我聒噪。
他喜歡下棋,雖然,他以前都是一個人下棋。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雖然我對下棋很感冒,但我依舊硬要他教我,因為我想和他一起下。
我記得,他說我不會喜歡這麼悶的遊戲,我不管,還是求他教,他想了會兒,然後綻出一個笑容,摸摸我的頭,說。
──真拿你沒辦法。
我忘不掉他說這句話的那份寵暱。完全不同於父母親或其他人所給我的滿足。
我分不清楚這是什麼感覺,只知道,我永遠沒辦法放開這份悸動。
一但有了睡意,我也是賴到他的身上。
有時靠在他的肩頭,有時躺在他的膝上,但不論是什麼地方,只要有冠,我就會睡得很好。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有多久,一天晚上,他便說,我必須離開了。
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了。
小時候的我不懂,只是一昧地耍賴,只求能夠繼續擁有,冠在身邊的生活。
……我壓根就不懂,他沉靜的眼神後,寂寞的抑鬱。
我似乎鬧了很久,只記得,冠一直都輕輕地摸著我的頭,偶爾碰碰我的臉。
現在想起來,記憶中,那淡若的神情裡,也藏著跟我一樣的不捨。
結果,我還是得走。
我依舊離開了冠。
臨別的那一刻,我第一次這麼深深地,抱著他。
用我還沒長大,來不及保護他的,小小的手。然後,吻了他的頰。
我已經忘了當初為何我會主動親吻他。
但我還記得,當我吻過他的臉頰,坐上車瞅著他的身影漸漸變得越來越小後,我就決定,我一定還要見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