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门口时,羽泽终于看见了ERIC。
ERIC清晰的看到他,看见自己的一刹那,那眼睛里蹦发出的光彩。
但ERIC却只是冷漠的转开脸,避开他的眼神,从他们的身边缓缓走过......
再也没有了咒骂声,羽泽忽然安静了。整个夜店,好像整个世界忽然就没有了一丝声音,沉浸进了死一样的安静中。他就那么被那些人拖出了酒吧!
夜店的侍应说:"那群人里的某个人带羽泽回家,但他却趁那人洗澡时,偷了他的钱,跑了。"
音乐仍然在继续,没有人会因为一个男孩的不幸而让自己感到哀伤。因为这样的不幸天天都在发生,我们都麻木了。
整个夜晚,ERIC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对所有接近他的人,声嘶力竭的喊:"滚开!"他摸摸自己的眼角,那里居然有些湿润......
天快亮时,ERIC在西区的某个肮脏胡同里找到了羽泽。
他只是,呆呆坐在墙角,他身旁的垃圾上,落着密密一层的苍蝇。
羽泽一定被那帮人折磨得很惨,他的身上全是淤痕,下体全是鲜血,白色的衬衫,早已不是白色,混合着腥腥的血,和肮脏的精液。
ERIC慢慢走过来,蹲下,才现在,羽泽的腹部被人用刀划开了一个口子,血已经凝在地上,翻着的粉红色的肉和刺眼的白色骨头......
ERIC脱下上衣,把它盖在羽泽身上,羽泽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全是灰色,他异常安静的望着ERIC,然后依然那么微笑。
ERIC说:"几个人?"
羽泽笑着说:"八个,或者九个,或者更多吧!"
ERIC说:"别怪我。这是你要学会的,这就是社会,你要学会如何遭到倰辱,这样你才懂得下次该如何保护自己。听着,男孩,我们都在出卖自己,不是肉体,就是灵魂......"
那夜,下起了一年中最后一场雨,它冲走了,那条肮脏胡同里的所有污秽。但却如何冲走心中的阴霾?
ERIC抱着羽泽走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羽泽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染的ERIC的手上也全是。
雨越下越大,浇湿了他们的头发,浇透了他们的衣服,羽泽想:下雨真好,这样就可以掩饰那流下来的眼泪......
ERIC送羽泽去医院,他的腹部被整整缝了八针,那光滑的皮肤上永远留下了一条可耻的伤疤。那像一条蛇蜿蜒扭曲的红色的线,似乎在告诉羽泽,他是多么的下贱!
就那样,羽泽在ERIC的床上整整昏睡了三天,他在梦里不停的抽搐。在那阴暗肮脏的角落,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的上来,他已经分不清楚了,刚开始很痛,接着就麻木了,再接着,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于是,他笑了,很大声的,大笑着。
在他身上的人愤怒了,他说:"婊子,很爽是不是,叫你更舒服些!"说着他抽出刀,白色的光,似乎印亮了整个城市的夜空,接着刺骨般的疼痛,血流了出来。但那些人也没有因此放过他,依然一个又一个,血粘在他们的下体,他们却只是笑着!在嘲笑自己吗?羽泽想。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好了。
闭上眼,羽泽又不自觉的笑起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第三天,当羽泽在ERIC的床上醒来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这么疼,似乎四分五裂了一样。他觉得自己过去是一只白色的有稍许裂缝的玻璃杯子,而现在这杯子却已经完全碎裂了。
羽泽坐起来,不停喘气,他还在发着高烧。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ERIC拿着做好的东西,坐到他身旁。
三天来,ERIC一直守着羽泽,望着他因为疼痛不停皱紧眉头。那眉头皱的那么紧,任凭ERIC用手怎么抚,都不能再把它抚平。
羽泽呆呆的望着ERIC,想到自己在夜店时,ERIC冷漠的躲避。羽泽觉得自己的心,抽紧了,比起那该死的凌辱,在他有希望时,把他推进深渊的ERIC,似乎显得更可恨。但羽泽知道,ERIC不欠他的,他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感情。所以他低下头冷漠的问:"什么时候了?"
羽泽的声音很沙哑,像一个唱了三天三夜男高音的人。羽泽感到他心里那曾有的少少的希望,也随着ERIC转头的一刹那,熄灭了。羽泽听到ERIC回答他说:"夜晚。你昏睡了三天了!"
"三天?这么久,我要回去了。"羽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ERIC又按回到了床上。
ERIC望着羽泽的眼睛霸道的说:"不许回去,那里也不许去。现在吃了这些东西!"
羽泽望着他,摇摇头,他说:"我不吃。我要回去,我妈妈她眼睛看不到,没有人管她,她会饿死的!"
羽泽推开压住他的手,他摇晃着站起来,然后因为腹部的伤口又跌倒在地。
ERIC就那么冷漠的望着他,看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摇摇欲坠的穿好全是血的白衬衫,走几步,跌倒,又站起来......
ERIC咬住下唇,他忽然愤怒了,他走过去,拽住羽泽的胳膊,使劲把他拖回到床上。
ERIC把羽泽压进柔软的被子里,望着他的眼睛说:"这几天我这么照顾你,还帮你付了医药费,你应该把这些还给我再走吧!?"
羽泽望着ERIC的脸,可惜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眸里,只有冷酷,羽泽第一次对着ERIC不屑的笑了,他问到:"那这位先生,你想要我怎么还呢?可惜,我很贫穷,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知道。"ERIC在望见那样的笑后,心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开始用手解羽泽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两颗,羽泽却猛得推开他,拉住本已经破烂不堪的衬衫领子,一下子把所有的扣子拽掉。羽泽望着ERIC,微笑,然后说:"来吧!如果这是你要我还的。"
"你为什么总是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站在台上对我笑。第一次在我身下时,你咬着嘴唇对我笑。在感谢我时,你对我笑。在你被人侮辱时,你在笑!现在,你恨我时,你依然对我笑。你不能哭吗?你不会哭吗?"
羽泽望着他的脸哀伤着说:"我只能笑了,笑是我唯一存有的自尊......"
"自尊,你还有吗?"
"呵呵,也许早没了!"羽泽自嘲似的笑起来。
"但我想看你哭。你这样破烂不堪的身体,已经弥补不了我付出的东西,哭一次给我看看吧!哭一次我就放过你。放你回去见你的母亲,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羽泽望着身上的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他说:"我把我的身体给了你,我的心给了你,我不能把我的自尊也给你。"
"既然你不听话,那就让我让你哭吧!"
ERIC忽然掐住羽泽的脖子,他的下体还在他的身体里涌动,他的手稍稍用力,将他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面。
羽泽盯着ERIC,他说:"好,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ERIC下身运动的越来越快,他的手也越来越使劲儿,羽泽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之后是他的身体,不一会儿羽泽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呼吸越来越难,一刹那,他的眼前全是白色......
"啊!"随着下身的颤栗,ERIC的手从羽泽的脖子上慢慢滑下......
腥咸的空气一下子冲进羽泽的身体里,他不停咳嗽起来。但他却依然没有哭,他依旧望着ERIC,微笑,不停的笑。但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羽泽腹部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运动又崩裂了开来。
血染满了整个被单。
ERIC望着他冷酷的笑着说:"真像刚干了一个处女。这真可笑,不是吗!"
一个月后......
ERIC再也没在夜店看到过羽泽。有人说,他去了别家店。也有人说,他母亲去世了,他离开了这个城市。也有人说,他死了......
只是再没人看见过那个总是露出笑容的男孩。
ERIC依然流连在夜店,每天在肮脏的胡同里,宣泄自己的欲望。
其实除了羽泽外,他从未带别的什么人回过自己的家。如果那里可以被称为家的话。
天越来越冷了,夜里更冷。
冬天已经来了......
胡同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起来。欲望并未减少,只是人们都去寻找别的更温暖的伊恋园了。
只有ERIC,他喜欢着,这里的肮脏,这里的冰冷。
闭着眼睛享受着口淫的ERIC,不知道身下的人是谁,不知道身下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宣泄,在欲望的支配下,谁还不都是一样?
忽然,一把刀插进了ERIC的腹部。ERIC身下的人还在继续,却忽然感到上面有湿润的液体落在脸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血。
尖叫在整个胡同里蔓延,回音像咒语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
胡同里一个人贴在墙上,另一个人贴在他身上......
ERIC,望着身上的人。他认识这头发,这眼睛,这细致的睫毛,和那总是微笑着的嘴角。
陈羽泽使劲把自己手里的刀往ERIC的腹部更深入了些,他贴在ERIC的耳朵上说:"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我最不想,杀的人!"
ERIC用手摸摸羽泽的眼睛。他笑着,慢慢倒了下去......
几天前,羽泽的母亲终于因为饮酒过量,死去了。整整陪着母亲的尸体三天的羽泽,没有哭,他想:也许这是对她最好的归宿了。希望在天堂里没有贫穷,没有残忍,没有欲望,如果像他们这类人还能进入天堂的话。现在羽泽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没有一个人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了。
从ERIC身旁站起来,羽泽像以往被人买出场一样,在为其口淫的时候杀了他,然后搜走他身上所有的钱。
羽泽想活下去,但他不想出卖自己的肉体。
只是有一次,羽泽看见了他,那个总是站起角落,喝一杯名叫"蓝色诱惑"的男人。
羽泽喜欢他的眼睛,黑色的,望着他时,就像要穿透他一样。
听母亲说,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的眼睛!
所以羽泽跟ERIC回家,其实ERIC也是唯一带他回家的人。
羽泽和ERIC上床,但羽泽却不想收他的钱,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羽泽是因为喜欢ERIC才和他在一起的,而不是因为钱,虽然明天他都不清楚自己和母亲该吃些什么。
但可悲的是,最后的结果,羽泽不仅丢了自己,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羽泽竟然爱上ERIC。在ERIC打倒那个给他钱的人,在ERIC问他冷吗,把他拥进怀里,在ERIC抚摸他的身体,在ERIC问他为什么喜欢CD上的那幅画时......
而可怜的羽泽错了,ERIC不爱他,或者ERIC根本不会爱上他。就在羽泽被那些流氓拖走,ERIC却视若无睹,甚至避开羽泽求救眼神的那一刻开始,羽泽恨ERIC。
一个让自己怀有了希望,又亲手把这希望掐灭的人,比那些流氓更加该死。
......
羽泽站起身,他没有拿ERIC身上的钱。到什么时候,羽泽也不想拿ERIC的钱。
羽泽转身,跌跌撞撞的向熙熙攘攘的街上走去......
枪声响了......
街上依然不时有车经过,车灯偶尔照进这个胡同里,在墙壁上印出两个影子。
ERIC捂着肚子缓缓站起来,他望着趴在地上的羽泽。
ERIC走到羽泽身边,蹲下身,望着他的脸,有血从羽泽的嘴里涌出来。
ERIC伸出手,抹去他嘴角的血,他说:"其实,你是我最不想抓的人。"
羽泽望着他,依然那么样的微笑。
又有血从羽泽的嘴角涌出来,他睁着眼睛,望着ERIC,他感到ERIC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之后羽泽眼睛里的光彩慢慢散去,就像放着的烟火,亮了一下,然后灭去......
羽泽依然穿着一件牛仔裤,他的白衬衫依然很白,很耀眼,他睁着眼睛,在微笑着......
之后一周的晨报上都是勇敢警探,破获连环抢劫杀人案的报道。
但清晨的空气,仍然不是那么好。
在某些角落,依然有人死去!
没人记得那杀人犯,或者当场打死他的探员的名字,人们只注重结果......
"夜店"酒吧又来了一名男生。
他有着修长的身体,精致的面孔,眼神深邃并且寂寞......
但他却永远不笑,只是冷酷的盯着所有人。
整个西区的人都想得到他。
和陈羽泽一样,他也会随着和他搭讪的人一起离开夜店。去某个肮脏胡同的角落,得到那维持生命的金钱。
人们,都叫他森。
终于,某一天,他被ERIC带出场。
像别人一样,蹲下来吮吸ERIC的欲望。
ERIC盯着天空,他感觉到今夜的天空异常压抑,云厚厚的在上面游动,他想:快下雪了吧?
忽然,ERIC的腹部一阵刺痛,痛得他,一下子推开身下的人。
ERIC的腹部插着一把刀,而那个被推倒的名叫森的男孩站起来,他从ERIC身体里拔出那把刀,又使劲儿捅进了他的身体!
ERIC忘记自己被森捅了几刀,他只是感觉到,有腥咸的东西涌进自己的嘴里,是血,是自己的血。
ERIC终于缓缓滑倒在墙角,而森就在他身上不停搜索,"在找钱吧!"ERIC想。
在ERIC身上发现警察证件的森,郁闷的骂到:"FUCK!"
森拿走了ERIC身上所有的钱,和他的手枪......
他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把ERIC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走出胡同,穿过街道,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躺在墙角的ERIC,忽然想到羽泽,他想到羽泽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其实,你是我最不想杀死的人。"
原来,是真的,羽泽没有刺中ERIC的要害,才使ERIC活了过来......
想到这些,ERIC想笑笑,但一笑,他却觉得自己的肚子痛的不行,他想:可能肠子都出来了吧?那小子真狠!
死亡在慢慢吞噬着ERIC,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在朦胧里,他似乎看见自己的继父,趴在自己身上,用手上的烟头,烫在他的背上,他痛的哭着,喊着,而母亲却只是在一旁,不停的微笑着!
终于,下雪了,一片片的雪花落在ERIC身体上,"好冷啊!"他想。猛然,ERIC终于记起被羽泽拿走的CD封面,是雪,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晶莹剔透的雪安静的落在ERIC的脸上,羽泽,如果说雨是人们的眼泪。那这雪,就是你的眼泪吧?雨总是在下完后,被阳光蒸发不见了,而这雪却会留在人们心里,堆积堆积......就像你的哀伤。
ERIC忽然笑了,他对着天空轻轻说:羽泽,SORRY!
雪越下越大,慢慢掩盖了ERIC......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