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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纷飞——by莫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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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雷声中并不能睡得太安稳的陆翎突然被母亲房内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彻底惊醒,听声音,是阿莲。
她失控地带着哭腔尖叫着说:"我不要做代替品!"
再后来,所有的声音都在雷雨声中归于平静。
第二天,人们在后花园的荷塘内打捞上了她的尸体。少女美丽的身体被湿漉漉地放在荷塘边,她的表情里全是不甘,却又全是绝望。身旁,零散地粘着一同被捞上来的莲花瓣,原本怒放的莲,全都支离破碎。
同时破碎的,还有陆夫人眼里的某样东西,但收入陆翎视野的,更多的是那眼神里的漠然和冷酷。那时起,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可怕。这也是后来,他抓住一切机会离开她的缘由。然而最近却觉得,有一种什么在他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收紧着他拼命想要逃离的东西之间的距离。
那就是陆夫人渐渐开始对他的"重用"。

"少爷。"苏建走进房间。
陆翎回头:"正要找你,刚才夫人打电话过来,说她在瑞士。你安排一下,我们马上过去。"
"好。"苏建忽然嘴角牵起一丝隐晦的笑,"不过少爷,他好像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陆翎有点恍惚,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看着苏建意味深长的笑,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凌风?"
"是。"苏建已经要忍不住明显地笑出来了。
"这么快?"喜悦,兴奋,更多的是疑惑。
"是啊,几乎是乘回去的那次返航的航班。"苏建故意地兜着圈子,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竟在面对这个曾经难以释怀的问题时,轻松地只想笑出声。
"可是,为什么......"陆翎有点迷茫,轻轻地好像在问自己,却又似乎并不是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虽然自己还没有察觉。
终于,抬头看到了苏建上扬的嘴角,陆翎立即领悟地一拳捶上了苏建的肩膀:"笑什么?夫人那边肯定要去,他来了......他不是还要飞十五个小时才到巴黎吗?慢慢来好了!"
听到他这样为自己寻找安慰,苏建大笑出声。陆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后,看着苏建的笑容,也忍俊不禁。
笑声中,苏建的视线自然地转到了窗外。那是进出庄园的主路,被常绿树茂密的枝叶遮挡着,几乎看不见路面。然而,在这初冬渐近正午的阳光中,景色却显得那么温暖,那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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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五点。从回来时下机算起,在台北待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不知道这次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凌风懒得去想,下意识地轻抚着脖子上陆翎亲自挂上的颈链,他此时只想着一件事。
回去,回到他身边。
有一瞬,他略微凌乱的思维里,也出现了那近乎责任的一幕幕。秦婉的发现和猜测,自己在凌夫人房间里的徒劳翻找,父亲毫不讲理的盛怒,贾郁鸿的劝阻,夏安然的眼神......不断地扰乱着他想要理顺的心绪。
烦躁,尤其背上灼烧似的痛感一阵紧似一阵的时候。父亲骂他是家贼,为什么?他那么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的拐杖用尽全力挥下来的毫不留情,他撵他出门的绝决......
罢,不去想了,不去想了......怎样也好,再也懒得去在意什么,只是想,想要快点回到他身边......也许,舍弃一切都没关系,何况,自己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可舍弃的,自己的世界里,说不定只剩下他而已......

第十五章 暴露
陆夫人在瑞士的"据点"安驻在日内瓦,美丽的莱芒湖边。一座别墅,外观简洁,却因为它占据了景观最好的位置,在这遍布别墅群的碧峦白水映衬下,仍显得出挑而大气。
抱着手臂,静站在窗边,望着不远处莱芒湖的粼粼水波。初冬了,湖边的树林颜色开始缤纷,湖中那座巨大的人工喷泉在高空中,用喷薄的水雾晕出一片洁白的薄纱。湛蓝的水面上,白色的天鹅舒展着优雅的脖子,一切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很奇怪,按理说一个在仇恨中生活的人不该有这样的闲适心境,陆夫人却微微笑着。是因为最近的一切都太顺手了?或是因为一个奋斗多年的目标就要达到?想到这里,陆夫人的笑意更深。
"夫人,少爷来了。"上前禀报的声音来自她最得力的手下,人称"阿劭",他跟随了她十多年。如此不二心,是因为他也在渴盼着那个时刻。另一个被仇恨支撑生命的人。
陆夫人只是对着窗外轻轻一颔首,对方已经会意地静静退下去了。同仇敌忾十多年,他们的默契已经可以不用过多的话语。
陆夫人轻笑,这就是用这类人的好处。为了一个报复计划,人们常常能发挥出"爱"所不能激发的潜力。她的门下分门别类聚集了很多这样的人,她近年来事业越做越大,多是靠的他们。
当然,这样的环境里,也有一个不懂得恨意却有着非凡才能的人,一个对她永远只有忠心和感激的人,也是这多年来唯一一个她想起就会禁不住发出舒心的微笑的人。
"妈妈!"
笑,他来了。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晚饭后,母亲在父亲的房间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秦婉在花园里站了很久,反正贾先生已被父亲遣去调查青の日的一些事去了,没有人来干涉她。
隔着荷塘和荷塘后面的修长桂竹,她抬眼不安地看着父亲房间里的灯光。当然什么都看不到,没有人会站在窗边说话--就算有,那么远的距离,想听到什么也只是枉然的想法罢了。但她还是不停地看着那个地方,担忧母亲可能会说什么。
这个担心并不完全是多余的,因为父亲的年龄和习惯,他们一直是分房而寝的。如果在平时,母亲在父亲房里待上一整天,秦婉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是不同的,因为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阿木以被主人询问的下人身份告诉了她一切--这是母亲又一个诋毁哥哥的机会。
轻微的脚步声,秦婉转身一看,是端着一个漆木茶盘的阿木。他礼貌而恭谦地走过来,脸上的微笑跟山庄里所有的其他佣人一样,不过也不欠;他的目光里似乎也只有下人对小姐的恭敬,毫无别的神色。
走到她面前时,纵使五步之外看到他们的人,也不会觉得这一情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因为阿木只是在小姐面前低头鞠了一躬,问了一声好,然后依然如刚才的前行节奏,绕过荷塘向凌儒涵的房间走去。
只有秦婉知道,他在她面前停留的那一瞬,清楚地说道:"贾郁鸿回来了。"
果然,很快,母亲就从父亲的房间里出来,匆匆地穿过回廊,向自己用来接见手下的房间走去。秦婉知道,贾郁鸿一定已经静候在那里了。

关上房门,夏安然开门见山:"那段录像还没有处理出来吗?"
贾郁鸿道:"嗯,有点麻烦。我们的监控系统被人破坏得很彻底,如果不是发现了以前这个房间原有的监视系统,说不定事情的暴露会往后延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可是,这个系统显然是多年前植入的,也很老旧了,所以要动手把里面的东西处理出来,还需要时间。"
"知道了。"凌夫人抬手打断了贾郁鸿打算继续下去的分析,"现在要紧的是,查出这一切都是谁干的。"转头冷冷地看着贾郁鸿。
她的意思贾郁鸿知道,对于这个已经很老化的监视器,他们获取的图像只有小小一段,四秒钟,图像模糊,而且没有声音。
就是凌夫人那个首饰盒翻倒开始,掉到地板上的盒子可能正好震动到了埋在下面的线路,从而让那个其实已经停止工作很久的监视系统瞬间连接上了。只有四秒钟,充满马赛克,可是,他们仍旧看到了那首饰盒里隐约现出的一张照片。后面的图像没有了,上面只在很短的一瞬出现了一只整理盒子的手,可是画面非常模糊。他们正在想办法找出那只手的主人。

这段录像被发现也是非常偶然的,那天,夏安然在房里研究自己筹划的那场"活动"的细节问题时,想不到凌儒涵突然来访。
推开房门时,凌夫人正端着手提电脑打算走到哪里,回头看他时一脸错愕。
"安然,你这是要干什么?"凌儒涵有点看不明白。
"我......啊,我正在想......这台电脑,嗯,这台电脑的网络链接端口要是在床边有一个就好了......我正打算在床上躺着看看书,听听戏什么的,发现这里没有连接网路的地方......"还好反应不慢,这个理由应该没什么破绽。
"哦,你已经准备上床了......"凌儒涵拄着拐杖似乎打算离开,完全没有怀疑的意思。
凌夫人正暗暗松一口气,他却又回过头来了,一脸笑意:"我想起来了!"
说罢,疾步走过来,伸手就拿过夏安然手里的电脑。
想着电脑里面的东西,夏安然心里一紧,却见他走到了床头,轻轻在床头的一处用手指一推,光滑的木料上竟出现了一个小孔。
"我记得梓音也曾就这个问题烦恼过,你也知道,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女人,立即就让人在这里也装上了一个端口。这个房间的摆设也劳你那么多年一直精心维护着,今天这个端口竟然又派上了用场!"凌儒涵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脸上舒展着难得见到的轻松笑容。
夏安然虽然也是一脸钦佩甜蜜的笑容,心里却早就怒火旺盛。梓音,多年以来他每次还是会这么叫她,每次都带着那样的笑,好像深情款款。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说罢,凌儒涵已转身向外走。
妒火中烧的夏安然已无心留他,送他出门后,回身却看见连上了那个端口的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这么一段录像。夏安然惊在原地。
不过,也是因为这么一段短短的录像,他们非常及时地发现了那张照片。夏安然的敏感让她提前意识到某些事情的发生,这才成功地上演了遣走凌风那出戏--因为是旧的监视系统(她让人修理好了它),她甚至不必担心会引来凌儒涵的怀疑。

"依昨天凌少爷的表现,他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多。"贾郁鸿迎着凌夫人的目光。
这是当然,但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人背叛?"夏安然自信她对身边人都了如指掌,除非出现叛徒。
"也不一定。"贾郁鸿托着下巴,思维似乎已搜索到远处,眼光深不可测。
凌夫人静静地看着他,其实这种时候的贾郁鸿是非常有魅力的,他并非跟一般手下一样,只懂得拿命死忠。不,他有勇有谋,洞察精细,思维缜密......只可惜......凌夫人眼里掠过一丝悲哀--虽然他对她天地可鉴,但感情之事没有任何人有办法勉强。
"我想起来了,"他目光一闪,抬眼对凌夫人说,"十五年前,在你的房间,我处理掉过一个人。"
凌夫人想想,想不起来,毕竟,他为她"处理"过的人太多了。
"当时我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便靠过去打探,结果发现他似乎在翻找着什么。"贾郁鸿回忆着,"他发现了我,却并不紧张,而是笑看我对着他的手枪,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说:‘你不能杀我。'我没有说话,那是非常时期,必须时刻警惕。"
他顿了顿,凌夫人知道他的"非常时期"指的是什么。
"果然,他很快回身,好像是要去拿什么,我担心是武器,所以一枪击穿了他的心脏。"
夏安然完全可以想象,贾郁鸿精确的枪法会多么干脆地了结一个人。
"手下人很快过来,把他拖了出去。可是,他在断气前那一刻,一直定定地看着某个地方,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除了那只首饰盒,实在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他说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贾郁鸿眉毛微蹙,"原来果然内有乾坤。"
根据他的话,夏安然密密地梳理了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原来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来敲诈的小毛贼!他没想到,天助我夏安然,事隔十多年,这事情最终还是落在我手里!"说着,看向一旁光滑的红木桌面。
那上面,水晶烟灰缸压着一张照片。时刻十多年,效果依然完好,大概是首饰盒里的干燥空气让它得到了保护。
看着它半晌,凌夫人忽然问贾郁鸿:"那个裘叶有下落吗?"
"还没有。现在的新人用起来还不顺手。"
凌夫人没说话,她知道,那次抽调了大部分精英去欧洲,导致他们损失惨重。
"以前那批人没有谁跟你联系过吗?"作为贾郁鸿一手调教的手下,她认为他们可能不会断得那么彻底。
"当然没有。"提起这些人,贾郁鸿是心痛的,他冷笑道,"他们没这个胆,也没这个脸。"
"我知道了。"凌夫人不耐烦地拢拢头发,说了结束语,"尽快把裘叶那个老狐狸给我找出来,也尽快派一批人去欧洲。"
听到这里,垂着目光的贾郁鸿睫毛一颤,他思虑着,用几乎有点央求的声音对凌夫人:"凌风已经被凌儒涵赶出家门,以他的个性,他应该不会回来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吗?"
夏安然微微一怔,继而眼里两道冰箭直射贾郁鸿。她冷冷地笑着,走过去一手轻抚上他的脖子:"郁鸿,知道吗?最近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贾郁鸿了--你开始懦弱。"
贾郁鸿调转目光,声音有点沙哑:"安然,我只是想少做一点错事罢了。"
"哈哈!"夏安然尖刻地仰头笑着,"少做错事?"她的指甲加重了力度,陷进他的肉里,让他的脸跟她的靠到很近,"郁鸿,知道你在说多大的笑话吗?这么多年来,你我做的错事还少吗?"
贾郁鸿没有说话,眼里尽是痛苦的神色。此时,夏安然在他脖颈上施加的锐痛反而让他稍感释然。
夏安然继续冷笑,她凑上去,吻进贾郁鸿,另一只手臂也揽上他的肩,很用力地揉着他的头发。
贾郁鸿满眼苦涩,最终,仍闭上了眼睛。
半晌,夏安然推开他,轻轻道:"你记住,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对凌风,必须斩草除根!"说着,走向那张红木桌,拿过那张照片,用打火机点燃。
慢慢地,清晰的照片在夏安然的指尖烧成灰烬。
她风韵十足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出了门。
看着她的背影,贾郁鸿知道,这是她的命令。他的眼里不再刻意掩饰痛苦的神色,但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也走出了房间。

太大意了!也许是长久地生活在他们为自己铸就的一个安全地带,便下意识以为他们的防护固若金汤。他们只知道,以前的那套监视系统被破坏了,却忘了想想这套由他们维修好的监视器是否还有别人在顺带利用。

坐在电脑前,许同静静地看完了夏安然和她手下的整个故事,陷入深思。而另一个看到同样戏码的人,则没这么平静。
秦婉的电脑接收着许同直接传输过来的讯息。原本,她以为自己的母亲无非是权迷心窍,对凌风只不过是一般有企图的继母对前妻儿子的忌讳罢了。她无法相信这个似乎只会在父亲面前讨好的弱势女人竟会下这么狠的手,也难以相信这个平静的家庭会有这么大的阴谋。
当贾郁鸿对母亲说他曾在她的房间杀过人时,母亲的表情竟然那么平静,她已愕然;当自己仪态万方的母亲吻上那个一直以管家身份出现的人时,她震惊到几近崩溃;最后,母亲说出:"对凌风,必须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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