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枫情 ——by琉柳得沓

“是。拍的时候我和他还不认识，这是偷拍到的。”
“是在日本拍的吗？”
“嗯。你怎么知道？”
“背景的那片红枫我很喜欢，因为，我也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我妻子更纱的。”

我惊愕的抬头，可是他没有看我，依然盯着那张照片，眼神苍凉。
“那时候的更纱，和这张照片里子霖的表情一样，透着令人心碎的哀婉和忧伤，在看到她这个表情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她。……一直以来，我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她，但是，我从来没有勇气去触动她心里的那块伤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我才知道，原来当初让更纱这样的那个人，是子霖。而昨晚我看见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几乎碎了。”
咯噔一下，心脏碎裂的声音。仿佛是他的，其实是我的。
我身子发疆，麻木的答他：“子霖和更纱的事，其实我也知道。当初我也是因为子霖的这个表情才会想要拍他，才会和他认识的。”我突然发现自己和梓谅竟然有同病相怜的境遇。
“现在我终于知道，子霖和更纱见面时，更纱为什么会晕倒，还有他们叔嫂之间为什么会处不来……那时候我还分别开导过子霖和更纱，很替他们担心。但是后来过了一阵，子霖好像突然开朗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他和更纱的相处也自然起来，他有时露出的神才飞扬的神态让我爸妈都认为他可能是恋爱了……”
恋爱？子霖和我，算不算是在恋爱？子霖这样是因为我吗？

“子霖自小就很独立，一般不容易和人亲近。他会搬来和你一起住，相信你一定是他很信赖的朋友……如果他真的恋爱了，我想你应该清楚。今天我来找你，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子霖是不是还爱着更纱？你知不知道？”
我心头一震，心上已有的那道伤痕隐隐作痛。子霖现在爱的是我吗？不是我吗？……为什么我自己这么不敢确定？还是他依然爱更纱？我想起那夜子霖半梦半醒时的那句回答……子霖如果知道更纱离开他的真相，还会是现在这个子霖吗？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千百个圈，一时间，我根本无法回答，呆呆的望着他。

“中原，我知道这样问你可能让你为难，不过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直接告诉我。我不能去问子霖，我怕他因为怕伤害我而不说实话，但我又必须弄清楚，因为我爱更纱，在我不能确定子霖确实还爱她，能给她幸福之前，我不能轻易的退出。”

“我想，我真的不知道。”我低头，两手紧握。

“你和他合住，对他的生活应该很了解……你认识他以后，他有恋爱过吗？”
“他……他有交过很多女朋友，但是每个时间都不长………”
“那是以前，最近他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心里有真心爱的人吗？我不想更纱会再次受到伤害，如果子霖已经爱上了别人，我想我不会放弃更纱。”

子霖有没有爱上别人？我吗？我很想说有，很想说他现在爱的人是我，可是我却说不出来。
“您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子霖？”
“这些事我没办法问他……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子霖曾经跟我说，他从来没真心交过女朋友，我那时无从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想，如果他真的有了爱人，你应该会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他……应该还是爱着更纱…或者，他这一段时间的改变，根本就是因为和更纱一起工作……”

我沉默。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根本就是因为和更纱一起”的字眼扎在我的胸口如刀子一般尖利，我只觉得，心裂成一块块，然后……化成粉末。

许久，梓谅站起身，“我已经明白了。我会把更纱还给子霖……我今天早上已经请子霖店里的京京帮忙，她会带子霖和更纱去当年更纱打工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吃午饭，我拜托那里的老板娘想办法让子霖知道更纱以前离开他的真相。而我，也会向上级申请调职回日本……中原，谢谢你帮我下这个决心。如果子霖是更纱真正的幸福，我会为他们祝福。……告辞了！！”

他走了，我呆呆的坐在沙发里，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梓谅，你把我的世界彻底摧毁了……我无力的靠在沙发背上，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电话响了。
我木木的拿起电话，“中原！你怎么还没来，快点，快要开始了，组委会通知收作品了！”原来是学校摄影社的同学打电话来催我。
“我，马上来。”
“中原，你没事吧？怎么好像精神不好？”
我没有回答，缓缓放下电话，站起身，拿起背包，当手触到那幅照片时，我犹豫了。子霖那副悲伧表情刺痛了我的眼睛，他是那么的爱更纱！

我触电般的收回手，转身冲进暗房，随便挑了一幅以前拍的作品，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

烈焰枫情

16

摄影比赛的现场人很多，别人的作品都已经挂好了。每次看到这样人声鼎沸的场景，我内心深处的好胜心就不知不觉被挑起。以前我始终相信，不论在摄影还是什么别的方面，只要我努力，自己就一定会是最好的……可是，在遇到子霖之后，我怎么会变得这样优柔，这样爱逃避，这样没有自信？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懊恼得握握拳头，昂首走进展厅。

我的作品交上去的时候，那位资深的摄影老师有点惊异，“中原，怎么换了作品了？上次你给我看的不是这张照片啊？”
“老师，对不起，那张照片……冲扩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来不及交来了……”
“唉……真可惜，那真的是一张好作品！”老师摇着头进贵宾室去了。

提交完作品出来，我听见人群里的对话。
“今天的比赛真刺激，听说夺冠的两个热门选手张中原和林千勇都临时更换参赛作品哦！”
“真的吗？看来他们都知道留一手，这下谁会得奖就更有悬念了！”
“就是，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俩的作品了！好期待！”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突然意识到，我很在乎这次比赛的输赢。对于竞争对手，我总有种强韧的耐力，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胜利时为止。这种耐力，我可不可以拿出来和更纱去抗争？子霖和摄影，都是我的最爱，我为什么不能努力去争取？

比赛开始了，子霖没有来。子霖昨天说过今天下午会赶过来参加我的摄影比赛，可是，到现在他都还没来……看来，梓谅安排的那个饭局，已经让子霖知道了更纱当年离开他的真相了……知道真相的子霖，还会来这里吗？

当我看到林千勇的作品时，我被震撼了。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三张面部特写照，三张照片中，女子的表情一直在变化，作为摄影师，我明显的体会到被拍照者那由喜至悲的心理变化，女子在那一瞬间显现的哀婉，竟然和我拍的那幅子霖的照片惊人的相似！那份哀怨的感觉，分明是在回忆一段难以割舍的感情！！ 那种淡淡散发出来的幽怨，让观看者不由自主的为之动容……

身边有两个观众在悄悄的议论。
“千勇这张照片拍得好棒哦！光是这样看就没办法呼吸耶~~~~~”
“对啊！这像不像是等待分手的感觉？”
“嗯，好悲哦！”
“你知道吗？这个女孩是林千勇的女朋友？”
“真的吗？！真佩服他，自己心爱的人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他还能按得下快门……”
“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摄影师！”

我忽然有种挫败的感觉，如果我还是用子霖的照片参赛，我有信心会赢千勇，可是，我也许不是个真正的摄影师，我无法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还想着别人的场面……我没有勇气把子霖那张照片拿来参展……也许这次比赛我会输，如果输了，也是输在我自己的勇气上！

比赛快结束了，子霖还没有来。
我走出赛场，想冷静的整理一下自己纷繁的心绪。
在门前的台阶下，我意外的看到了林千勇。
“原来你躲在这里，比赛结果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强作轻松和他说话。
林千勇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天空，我能感觉到，他拍那张照片时其实也并不好受。
“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按得下快门，看到自己女朋友脸上出现那种表情，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那时候的我，不是他男朋友，只能算是一个……一心想拍出好作品的摄影师吧……” 千勇深吸了口烟，缓缓抬起头，“知道我为什么会拍她吗？因为那天出门前，她亲口对我说，她和她的过去彻底告别了，从此她会一心一意的和我在一起。所以，虽然我拍她的时候她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也看出来她这个表情并不是因为我，但是我依然相信，她现在真正爱的人，是我。我不能那样残忍，连她偶尔想想过去的机会都要剥夺，毕竟她和他的那段过去，也是曾经纯真曾经美好过的感情……”
千勇的话深深触动了我，原来信任才是爱的基础，原来千勇把这些照片拿来参赛的勇气其实来源于他对感情的自信……我内心突然豁然，我和子霖之间的问题，也许就在这吧？“千勇，我佩服你，你让我明白了好多东西，谢谢你！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赢过我，而且，我如果输，我也会心服口服。”
“我让你明白什么了？”千勇有些迷惑。
我没答话，抬头望向远处，子霖，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直到最后一刻，子霖都没有出现。
当主审官宣布完那个我意料之中的结果时，我承认我很失落，但是并不灰心。因为我明白我输在什么上了，我因为自己的怯懦失败了一次，但是我还有重新赢过千勇的机会……可是，如果我因为胆怯而失去最爱的子霖，也许就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我暗暗握紧拳头，转身离开那喧闹的人群……我的幸福，我要自己努力去争取，即使子霖注定不是我的，只要争取过，我就不该会遗憾……我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冲出展馆大楼，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子霖，我决不能失去你！子霖，我要见你……

冲出门口的刹那，我急急的刹住了车……子霖拿着一束花，静静的站在大门口。

听到我急速的喘气声音，子霖缓缓的转过身，“中原，你出来了？” 他的脸渐渐的微笑起来，那个和我的酒窝对称的美丽酒窝又露了出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努力的平静自己的呼吸，全心全意要马上见到的人突然就在眼前，我却一下子好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你，你，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我看见你把我那幅照片留在家里了，我猜想，你可能和我一样，一切都知道了。”

我的心脏有一瞬间好像出现了停止工作的状态。他缓缓的走近我，我怔怔的看着他越来越清晰的脸孔，有微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和围巾，遮住了他半边的脸，我仔细的看着他，欣喜的发现，他的表情让我感到安稳。
“我不敢进去，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会失去你，我怕你会偷偷离开我，我怕你会像上次那样从展厅的另外的出口逃开，所以我等在这里，因为我知道，在这里，我一定能堵到你！”

热血上涌，百感交集，鼻腔里的酸楚和眼睛里逐渐漫上来的朦胧水气这次真的让我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在眼泪彻底模糊双眼的刹那，我被子霖紧紧的拥进了怀里。温暖的声音戴着他温暖的气息飘进我的耳朵：“中原，我们回家，不管真相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决不能失去你！”
泪水奔涌，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幸福竟然如此牢固的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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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次年秋天

日本

依然是那条铺满红枫的江边小路。红枫似火，温暖着我和我身边人的心。

子霖和我并肩走在江边，这一次，我们是特意来这里拍照顺便度蜜月的，偷偷告诉大家，一个星期前，我和子霖秘密到荷兰注册结婚了。而且，子霖是我的新娘哦……那天我非要坚持他是新娘，他拗不过我，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那天晚上我被他整得很惨……因为，他说既然他是新娘，就应该好好享受新娘的待遇……那晚上我累坏了，不过是那种极度幸福享受和满足的累，当然，子霖也一样……

“中原，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我的思绪被子霖突然打断。

“没，没想什么。”我回过神来，一抬眼却看见子霖那盈满笑意的深邃眼瞳。

“知道吗？中原，你的脸一红，我就忍不住想抱你，想亲你，想……”那双眼睛促狭的逼近。

“不行！”我惊跳着逃开，这可是公众场合，这个家伙可不能在这里……

“诶，中原，别跑啦！你还要不要拍照啊？” 子霖一把把我拉回来，贴近我的耳朵轻轻说，“跟你开玩笑的，那些事留到晚上我们回旅馆去做，今天晚上你当新娘啊……”我的脸上一热，佯装生气，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拽住，大声说：“好啦好啦，现在，你认真拍照啦，去年你输给了林千勇，今年你不会再想输了吧？”
“当然不想，而且不会！”我回过头来自信的冲子霖笑。

“好啦！我知道你一定会赢的！”子霖疼爱的捏捏我的脸，“我们赶紧开始拍吧，我还着急回旅馆呢……要我摆什么pose啊？”子霖调皮的冲我眨眨眼，我的脸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你随便啦，不要不正经就行！”我低头拿出相机，退后几步，对着子霖开始左瞄右瞄。
“我又不是专业模特，我怎么知道怎么摆pose啊？”
“你只要……好好想着我就行！”我朝他笑。
“是吗？我好想……好想吃了你！”子霖诡笑着扑上来……咔嚓！我迅速的按了快门，这一张的笑容，绝对经典！
……

在笑笑闹闹中，我们很快就拍完了带来的两卷胶卷，我满意的合上镜头盖，对子霖招手，“好了，子霖！拍完了！”

“真的？”子霖冲过来作势又要搂我，“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我连忙闪身躲开。

“等一下！”我跑到江边，把相机放进背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
子霖很快跑到我身边，“怎么了？中原？”

我翻开相册，小心的从里面拿出去年子霖送给我的那片红枫……

“中原？……”子霖惊讶的看着我轻轻仔细的摩娑的那片叶子的脉络的动作，从背后温柔的搂住了我。

突然，我把那片枫叶果断的扔了出去。

“中原！”子霖一惊，伸手要去够，我抓住了子霖的手，枫叶在风中画着优美的弧线婆娑的翻飞，最后落在那被映红的迤逦水面上，随水漂去……

“为什么？中原？”

“子霖，” 我转过身，看着子霖，“不为什么，因为你送给我那片叶子时候，你的心还是更纱的，我只是想……让那一切，随水流走……永不回头……子霖，你做得到吗？”

一阵秋风吹过，片片红叶随风抖落。
子霖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流淌着浓浓的爱意。突然，他伸手接住正在飘落的一片红彤彤的枫叶，“中原，我再送你一片，现在我的心是你的，而且……永远都是你的。我也希望，你会好好珍藏它……珍藏我的心，用一辈子。”

我接过那片璀璨的红枫，小心翼翼的收进相册，抬眼微笑的看着子霖的眼睛，“我会的，子霖。”

晚霞又映红了子霖身后美丽的天空和那片火红的枫林，衬着子霖含笑的俊朗面庞，美丽一如去年的那个场景，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张幸福的美丽图景，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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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还是那家静雅的日本旅馆。

刚经历激烈缠绵的我们，懒散的躺在舒适的榻榻米上。子霖吻着我的头发，我靠在子霖的怀里，望着窗外的如水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