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鸠儿谢过小姐!"
捧着那十两银子,鸠儿匆匆道了个万福,便兴冲冲地跑走了!
"这个鸠儿......"
沈秋雁边对着鸠儿迅速远去的背影叹气,边举手又去敲门--
"咦?"
--怎么会敲不到门呢?
带着疑问转回眼睛,她吓了一跳:"虹、虹儿!"
"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姐夫答应了吗?"
"你还有闲心管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她心疼地摸摸弟弟无精打采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沈白虹侧过脸去,手仍把着门边,不让姐姐有机会走进房间。
"虹儿......"感觉到弟弟的拒绝,沈秋雁迟疑地收回手。
"我想休息一下,姐姐请回吧。"沈白虹退回房间,看动作像要关门。
"虹儿!"情急之下,沈秋雁不假思索地将手伸进门缝中,险些被夹到!
"姐姐!"沈白虹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生气地抓住秋雁的手大喊,"姐姐你疯了吗?万一我来不及停住,你的手......"
忽然间,他的话停住了,盯着沈秋雁的眼神变得痴迷,渐渐又转为酸楚......
弟弟的眼神令沈秋雁心惊,不由暗叫"不好":"虹儿,虹儿!"
"啊?"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沈白虹触电般放开了沈秋雁的手,低下头,以躲避姐姐的目光:"还有什么事吗,姐姐?"
见他清醒过来,沈秋雁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在脑中搜索着那个先前想问,却被弟弟吓忘了的问题:"噢......对了!虹儿啊,今日你这样早就回来了,莫非你已放弃找寻‘雾'姑娘,准备接受陈家的亲事了?"
"我、我才不要呢!"
立刻涨红了脸的沈白虹将门狠狠关上,把沈秋雁吓得推了三四步才站稳。
定了定心神,沈秋雁向房门蹙眉嘟囔:"不要就不要嘛,这么大火气......"
"秋雁。"
有人叫她,她回眸望去,惊疑道:"相公?你怎会来此?"
"你已来这里许久了,我不放心。"白鹏杰走过来,体贴地为妻子加上一件外衣,"今个天冷,不如早些回去吧。"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嘛,"沈秋雁笑着倚在丈夫的胸膛上,满足于那份温柔,"他是我弟弟呀。"
"所以才不放心的......"白鹏杰低声自语。
"什么?"
"没有。"宠溺地在妻子香腮上偷啄一口,看着她娇艳若花的羞怯模样,白鹏杰微微笑着,心中却在暗暗赌誓:这小子太危险了,我必须小心,别让秋雁太常找他才好!
"哼!白鹏杰......"沈白虹看着他们走远,才愤愤不平地离开窗户,坐回到书桌前,拿起茶壶,继续自斟自饮起来,"整日缠着姐姐,绝对又讲我的坏话了!"
--姐姐......
不知不觉,他放下了茶杯,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发呆。沈秋雁的手那种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再次浮现于脑海,让他的心也迷失了......
"唉--我竟然还是无法对姐姐忘情......"他握起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真差劲......"
--不过,只要找到一个像雾一样令我牵挂的女子,我的这种奇怪感情就会消失了吧?只要找到她......
--"若你是个女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脑中蓦然闪过这句话,他愣住了--天哪!我说了什么?!我竟然向霁说这些莫名其妙、让人误会的话!!当时没有认真考虑,想到就说了,可霁......他听了一定会......
沈白虹丧气地捂住脸,感觉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完了,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可是,回想刚才在街上,我......真的!在那一瞬间,我确实听到了雾的声音!即使再怎样相像,他们是远亲,又是男女有别,怎么可能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沈白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但认真思考一会儿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傻瓜,怎么可能嘛!
阴森的洞穴,充满了死一般的静寂,漫长而蜿蜒,偶尔还会看到一两点惨绿色的荧火在半空浮动......
走在里面,让人不由产生一种走入地狱的感觉。
而这时,正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这次老爷传唤我,是不是你在搞鬼?"连霁没好气地低声问身边的霜。
"冤枉啊,我可是有关你的话一句没说。老爷高兴叫你,你又何必怪到我的头上。"霜不改她的嬉笑本色,轻松回答。
"会是什么事呢?"连霁有不好的预感,不由皱起眉头。
霜在一边看到了,嘴角的笑意因此而变浓了......
走到尽头,霜按了一下机关。
眼前一面厚实的石壁慢慢升起,露出后面那个天然形成的石台。
四周高于头顶的位置有火把噼噼剥剥地燃烧着,照亮了石洞中的一部分,但因为石台太高了,它的上部被阴影遮掩起来,看不清楚。
连霁面向高台跪了下来:"老爷,我来了。"
高台上隐约传来椅子的吱嘎声,不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噢,霁儿啊......"
"是。"他垂下头,"老爷召我来此有事吗?"
"没有什么大事......"高台上的老人咳了两声,继续道,"你我祖孙已许久不曾见面,我想看看你如今怎样......"
"让老爷挂心了,我目前一切都好,名下的钱庄、商行经营得也还不错--老爷要检查帐目吗?"
"霁儿啊,"老人又咳了几声,转换话题,"你最近都做些什么?"
"啊?"
他惊讶地抬起头,在瞥到霜不怀好意的笑后,心中立时了然,于是,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大多时间在照顾生意,余下的空闲时间,不过是一般的消遣、娱乐罢了。"
"哦--消遣?"老人似乎很感兴趣,"我从未去过上面,有哪些消遣,你说来听听。"
"诸如下棋之类......哦,我最近正在钻研音律,下次来时,我为老爷抚奏两曲解解闷吧。"
"好、好,呵、呵、呵......"沙哑而生硬的笑声让人担心老人随时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归西。
笑完了,老人又咳了一阵,才发出声音:"你回去吧。"
"是。"连霁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记住你的身份,莫要玩火自焚。"
"老爷?"他回头,恰见石门在眼前落下,发出轰然巨响!
"他果然知道了......"
慢慢转回头,连霁垂下眼,冷冷地笑了--知道又如何?
施施然回到自己的房间,连霁关上门,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举杯要喝--
"噗--!"
一口茶没有咽下肚,却被他很没风度地喷了出来。又因为呛到了,他弯下身子咳个不停!
"呀,霁,我从没见过你因为看到我这么激动过。"一个声音调侃道。
"废话!"连霁喘着气,总算不再咳了,瞪着害惨自己的罪魁祸首,"谁让你像个死人似的坐在我对面,不出声也不动的!"
"我在等你呀。"沈白虹露出罪不在己的神情,反而责怪起连霁来,"你也是啊:出门却不走门。我只当你在家,白白等了这大半天,肚子都饿了......"
"那么是我错了才对?"连霁没好气地盯着他。
"你说呢?"
歪头笑回的沈白虹看起来很可爱,连霁却突然侧过脸去:"又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了?白天不是才来过吗?"
沈白虹沉默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脸却已先红了:"忘了我上午说的话......"
"什么?"连霁不解。
"关于......‘若你是女子'那句......"
"我根本未曾在意啊。"
连霁回头发现他满面羞红,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全忘了方才沈白虹做的那些可气事:"难道你认真考虑了?哈哈,虹,我都不知道你这样可爱!"
"别笑了!"沈白虹懊恼地瞪了他几眼,再一次不自觉地撒起娇来,"我的肚子怎么办?"
"我吩咐厨房去做......"
连霁捂着肚子走出门,离开好远,笑声仍绵绵不断地传过来,令沈白虹只有干生气的份......
第五章
你的神秘令我迷惑。而现在,仿佛暗夜中亮起一道光,我感觉自己就要发现什么;可这时,我却迟疑了,似乎畏惧着这个谜题的答案,宁愿永远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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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虹正坐在连霁为他准备的食物面前大快朵颐的时候,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连霁疑惑地走到门前,恰好遇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家丁,便叫住他开口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认出是他,家丁似乎松了口气,"启禀少爷,外面有一位姑娘,自称是沈府的丫头,非要见少爷不可!"
"沈府的丫头?"
连霁扭头看看满嘴是饭的沈白虹,见他向自己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望着气定神闲的主子,家丁不由心急起来:"少爷,你快出去看看吧!那姑娘不由分说,乱闯一气,大家因她是姑娘家,不敢硬挡,现在......"
"不必说了,我随你去看看就是了。"
连霁打断家丁的话,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沈白虹,无奈地皱起眉:"虹,你不去看看吗?是你家的丫头啊。"
"唉,无所谓,你能搞定。"声音发得不是很顺畅,沈白虹拿起茶杯,准备喝口水,以方便送下食物。
"是什么让你这样相信我了?"连霁低声地自言自语,最后叹了一口气,"怕是这一桌食物使然吧......"
正想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将他吓了一跳:"少爷!"
"呼、呼、呼......少爷......"后一声可远没有第一声精力充沛,虽然它是由许多人合力发出的......
连霁注意到沈白虹一脸愕然的神情,于是也好奇地仔细打量起这个精力旺盛的"侵入者"来。
"少爷!原来你真在这里,可把鸠儿给急死了!"
那小丫头就是沈白虹的贴身女婢鸠儿,只见她像是放了很大的心似的,不住地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鸠儿,你怎么会来这里?看你将这里弄得人仰马翻的......平日教你的规矩到底记住了没有!"趁着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了,沈白虹终于可以沉下脸来教训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了,可是--
"少爷,你害死鸠儿了!"
鸠儿一脸委屈,满眼泪水,将沈白虹吓了个心惊胆颤:"鸠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家里出事了吗?"
"家里?没有啊。"鸠儿眨着眼,被他的问题搞糊涂了。
"那你说什么‘害死你了'!"沈白虹被她的反应气得大喊。
"少爷别急,"鸠儿吓得缩起肩膀,嘟起嘴来,"是老夫人啦!明明是老夫人自己准了鸠儿的假,让鸠儿看望老娘,可晚上我一回来,老夫人就训斥鸠儿,说我没有照顾好少爷,知道少爷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好好看着,还这样晚才回府,结果连少爷晚上出门都不知道......这不,马上把鸠儿派出来寻找少爷了!"
沈白虹提心吊胆地听完她的牢骚,才松了一口气:"就这事?吓我一跳......"
"少爷怎能这样说呢?老夫人可放下话了,等少爷找回来后再好好教训鸠儿--鸠儿这回死定了!"
"鸠儿别哭!"沈白虹慌忙安抚跺着脚大哭的鸠儿,"我回去会为你说情的!"
不出他所料,话音刚落,鸠儿震耳欲聋的哭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白虹习以为常地拍拍她的头:"好了,别担心了,有我保你周全。"
"是!谢谢少爷!"原以为会满面泪痕的鸠儿迅速抬起脸来,令人意外地笑意盈盈!
"呵呵呵,虹,你的小婢女真是有趣呀!"被二人暂时遗忘了的连霁此时忍不住笑了出来,用纸扇半掩着脸倚在门框上。
连霁的笑声提醒了沈白虹,于是他转向鸠儿沉声教训:"鸠儿,你也太不懂规矩了。连家大公子在此,还不快过去问安。"
"是!"
眼前的危机一被解除,鸠儿立刻精神百倍起来,这个时候让她做什么都没问题。
她马上跪在地上,向连霁磕了个头,笑嘻嘻道:"奴婢鸠儿冒犯公子了,鸠儿向公子请罪!"
说完又连磕两头。
"行了,起来吧。"连霁微笑着伸手扶了她一把。
"鸠儿谢过连公子!"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望着离她如此之近的连霁,鸠儿愣了一下,"咦?连公子,我们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嗯--应该是吧。"连霁捏着下巴,认真看了她两眼,"你见过我吗?"
"应该没有......可鸠儿觉得公子很面熟啊!"
"哦,是吗?"连霁微微挑了一下眉,又扇起了扇子。
"是!哎呦!"正要侃侃而谈的鸠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沈白虹看到鸠儿越说越起劲,于是敲她一下脑壳作为提醒。
鸠儿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少爷,好疼......"
"好了,跟我回去!若回去晚了,只怕我说情也没用了。"
"对对对!"鸠儿蹦跳着先出了门,沈白虹在向连霁拱手告辞后,也随着出去了。
路上,一向聒噪的鸠儿竟然沉默不语,而且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倒让沈白虹好奇起来,于是碰碰她:"鸠儿,怎么了?自你从连府出来就安静得很。"
"少爷,我还是觉得我在哪里见过那位连公子,可......我真的是第一次见他呀!"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呀,"沈白虹无奈地看着难得认真的鸠儿,"见没见过又有什么要紧的?"
"鸠儿真的认识他嘛!"
鸠儿急得挥舞着拳头,一副快哭出来的神情,沈白虹赶忙安慰她:"好好好,你认识他,认识他成了吧?"
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与鸠儿争执起来--他还有更头疼的事情要解决呢!
一进府门,鸠儿便忙不迭地打发一个家丁去给老夫人送信,沈白虹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鸠儿,你不用这样急呀。"
"不行!少爷也要快点!"
"哎--鸠儿!鸠儿!!"
--天哪!这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推得他这个大男人站不住脚,只得由她一路推着跑到了母亲的房门前!
"老夫人!鸠儿将少爷找回来了!"
刚刚站住,鸠儿就提高嗓门向里面大喊。被吓了一跳的沈白虹慌忙捂住她随时会迸发出高分贝的嘴巴:"小声点,鸠儿。万一母亲休息了,你把她吵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