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采薇》(小雅•鹿鳴之什)
这个故事是给你的,也是给我的。悼念那些过去,祈祷可能的将来。希望你会明白。
我一直想知道,思念能持续多久,而遗忘又需要多长。
有很多事情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忘记,也有很多人不是说不在身边就可以当作不存在。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荒凉的城堡,不停期待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住进来,但太多太多的人只是路过,或许会驻足仰望城堡墙壁的枯藤,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莫名的一声叹息。终于有人会走进来,但最后还是暂留,人终究是走了。但你留下来了,住在这里,如同鬼魅,如影相随。
回忆是一种非常令人疲倦的工作,尤其是回忆年少的时光。有时候,我会怀疑是否曾经拥有过那段时间,就好象分不清白日梦和突如其来的事件,哪一个更真实。相隔的日子久了,一切的细节都变得既真实又不确定,比如春季好似秋季,榴花如同杏花。其实也无所谓,故事可以一遍又一遍的讲述,失落的环节可以随便补上。在幻想和现实交织的记忆中,说不准哪样更符合原貌。
记得安妮宝贝曾经说: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所以,我是你的劫难,而他却又是我的劫难。
一直逃避的,却始终在心底不断提示,你是被诅咒的,你不应该有幸福。所以,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我想走很远,知道你不再可以看见我。
第01章
车子向前行进,树木不断后退。虽然已经是仲夏,但花却开得很好。不愧是城市最高档的社区,花都不一样。
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司机在前面问我。杨先生事情太繁忙了,所以就交代我送你去学校报名了。
忙?这个理由简直是万能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这个理由开脱。但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是我去大学的第一天,也是自己离家的第一天。虽然心里难以释怀,但嘴上却说,没什么,他忙他的,我又不是小孩了。
司机微微一笑,难得你这么想。你哥哥说你......他突然停住了嘴。
说我什么?我笑了,爱撒娇,超级难伺候?
他没说话,只是笑着。
我在他心里就这形象?我心情越发得不快了。他似乎也察觉了,连忙说,其实你不向他撒娇还向谁呢?就像我们家那小子吧,一进门就非要抱呢。他虽然是在埋怨,他脸上的幸福表情却抑制不住。
他会不会也这么想呢?也许吧。我在很多财经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他的照片,他只有一个表情,冷漠如冰。很多人都叫他"上帝",因为他曾经在七天内收购了濒临破产的东方企业,并将它打造成业界第一。或许他打个喷嚏,整个股市都要头疼脑热。
车子在离近学校的地方停下了,司机停了一会,说,杨先生说不能送你进学校?
为什么?
因为这个车牌是杨先生的,所有人都知道,所以......
我知道了。他不希望有人知道我是他弟弟吧。我知道。我打开车门,提着包下来,向学校走去。汽车发动。我没去看,手机响了起来,我知道是他,因为他的铃声是独一的。我没有搭理,电话不停地响着。响吧响吧,我就不接,看你能怎么样?
忽然有人接过我的包,你电话响了。
我抬头,一个陌生的男孩站在我面前。这关你什么事?
他略微呆了一下,笑了起来,你真有趣。接电话吧。
我逃出手机,按了拒绝。把包给我。
他看着我,把包递给我。
我拿着包继续往前走。学校门口都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是单独的。我来到接待的问讯处,请问怎么报名?
麻烦请说姓名,请把录取通知书给我。声音很好听,头发很长,一个很干净的女生。
我把通知书递了过去,杨筱。
她接了过去,嗯,杨筱。经济管理专业。哦,这是你的钥匙。她递过一把钥匙。你的寝食在36栋706。怎么?没家长送?
没必要。
很独立嘛。我是你师姐哦,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了,我叫冯盈。电话我写在你的收据上边上,你记下啊。
哟,你和我一间寝食啊?身后响起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居然是他。看样子我们真是有缘,我叫邹严。你呢?
杨筱。
大小的小?还是破晓的晓?
都不是,做竹子解释的筱。
哦?好奇特的名字啊。
我没有说什么。我的名字的确很少见,本来这个字就很少人用,而且很少在男生的名字中看见。我转身向寝室走去。
一路上,有很多孩子。父母都帮他们提着东西,那像我,一个人大包小包,最要命的是那些被褥什么的。踉踉跄跄地走着,忽然觉得轻松了点。一看,他帮我把被褥抱了过去。
谢谢。
不谢。呵呵,我是你学长嘛。
学长?
是啊,我们寝室本来就是混合寝室,去年毕业了一个外国语的,你刚好就来补缺了。还有个是物理学院的,不过忙着考研,已经搬到外面去了。我呢,和你一个学院的,不过我学的是国际商贸。
国际商贸?
对啊。呵呵,知道我的目标是谁不?
我怎么知道。我笑了。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可以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但我喜欢这样的性格,如同五月的阳光,明媚不灼人。尽管我出生在五月,但性格却如同寒冬。
你知道东方企业的杨硕吗?
杨硕?我愣了。没想到,我哥哥居然在我的学校有个追随者。
你认识?
没?我连忙掩饰,听说过。
那也是。他的发展史简直就可以用来做教案。
那你却研究啊。我不由得讽刺起来。不是针对他,针对的是我哥哥。我从来不觉得他有多伟大,上帝?只不过是他运气好点而已。
这个点子不错呢。
晕!我怀疑这个邹严有点缺心眼。
到寝室后,邹严忙前忙后地帮我把东西铺好。我站在旁边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耀,要是我哥哥能这样就好了。
好了。他拍拍手。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谢谢。我有点局促。我很少和人说话,真的很谢谢。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有点慌乱。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脸蓦地红了。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其实你说谢谢就可以了。
谢谢。
嗯。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你看上去很小啊,多大了?
十六。
十六?他惊叹了一声,很厉害啊,我们学院很难考啊,尤其是那专业分数高到变态。
我笑笑。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抹去汗水。肚子饿吗?一起吃饭。
我请你。
你请我?
是的。不愿意?
不是。但我是学长,应该我请你才对。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应该我报答你啊。
报答?他大笑起来。不要弄得我们如同古代人一般吧?
我也笑了。
学校旁边总有许多美味但便宜的小店,这是我听同学的哥哥说的。现在我也明白了,虽然家里不乏名厨掌勺,但却食不甘味。
很好吃呢。我对邹严说。
那以后我带你去其他店吃,那里更好吃哦。
我家不许我到外面的小店吃,说不干净。
哦?你爸爸管得很严呀。
爸爸?
嗯。对了,有空尝尝我的手艺。
你会做菜?
对啊,我爸爸是鑫隆门大酒点的大厨,我从小跟他学了点。
吃完饭,邹严说他要去自修,让我一个人在寝室玩。看他关切的眼神,我想起了杨硕,你什么时候也能像哥哥一样照顾下我啊?
寝室里近乎无聊,外面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只好躺在床上。电话响了。是他。接听。
白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有说话。
学校怎么样?
还好。
怎么了?你似乎心情不好啊。
寝室没有人。
那其他人呢?
我们寝室是混合寝室,一个搬出去考研了,还有个大二,去自修了。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还没有来。
你,觉得还好吗?
还好。有个人很照顾我。
哦?
对啊,就像哥哥。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筱筱,对不起。
没什么啦,哥哥。我不是小孩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很在意,却要在他面前表现得无所谓。
这样才好。电话那边嘈杂起来。筱筱,我还有个会。你觉得寝室不好玩是吧?
是。哥哥......
我还有事,不说了。
电话突然断线,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死杨硕,诅咒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噩梦吧。
第02章
床。白色的天花板。空白。寂寞。
身子略微侧了点,紧紧抓住被子。这么薄,不如家里的舒服。
看着天花板,谁比谁寂寞啊。手机上只有我哥哥的号码,他现在不会接我的电话。还有就是白天那个女生的电话。拨号。
喂。声音很快乐。
嗯,那个......我是杨筱。
杨筱?她顿了一会。哦,那个小弟弟啊,有什么事情找姐姐啊?她笑得很开心。
姐姐?她什么时候变我姐姐了。那个......不打扰你吧?我口齿十分不清。
不要那么紧张嘛。乖弟弟,想家了?
谁是你弟弟?我有点生气。
呵呵,生气了啊?好了,不开玩笑了。叫学弟总没错吧。
我没有说话。
嗯,怎么说呢?想家是难免的,但既然来读大学就要学会独立了。你学姐我当年也是一个人这么走过来的。你寝室怎么那么安静?
没有人?
没人?不会吧。才开学你们新生就自习,完了,我真的堕落了。
我这间房全是大二、大三的。
大二、大三?她有点吃惊。等等啊。纸页翻动的声音。哦,你在混合寝室呢,你们班的大都在25和39栋,隔得比较远嘛。但,你寝室不是有个张南吗?他是你们班的啊。
我不知道。反正这有张空床。
那他还没来,明天还要报一天名。要不你来我这玩吧。我在外面租的房。
你那?我脸有点热。不好吧?
安啦安啦,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怕我吃了你?
!我无话可说。
不愿意来就算了哦。明天和我一起去问讯处做事吧,反正你很闲。
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早上六点,我给你电话。
好的。那我就不打搅学姐了。
你做我弟弟吧?
不。
为什么?做我弟弟很好的呢。
就不。
............
我们在电话里碎碎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因我的手机没电而告终。
躺下没多久,邹严回来了。
他爬到床上,怎么样?
还好。
呵呵。他没说什么,径直去卫生间。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睡觉,第一次身边没有他。
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邹严爬到我床上了。我没有说话。怎么,想家?
有点。
他躺到我旁边,新来都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家哪的?
就这里。
和我一样啊。那就没什么好想的啦,有时间就回家去看看呗。
回家?我低低地说了一句,回家也不一定可以见到人啊。
什么?
没什么。
哦。他爬起来,回他自己的床了。早点睡,不要想太多了。突然我发现他居然只穿了条内裤,我脸不由得热了起来。高中的时候,听同学说,寝室里大家都很随便,不穿也没什么。但对我来说,我还是习惯不了。我翻了翻身,缓和下情绪。
第一晚,不知道他有没有不习惯。一定不会,他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工作......赚钱有那么重要吗?他现在的钱够我们用几辈子了。胡思乱想,离家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天气有点阴冷。冯盈果然打电话叫我陪她去问讯处。
报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家长的脸上说不出的兴奋,孩子的脸上带着些须青涩。我低着头,默默地玩着手机。
学长。
学长?我吃了一惊。抬头,一个颇似张柏枝的女生看着我。
学长,请问下,哪个生活用品在哪领?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实话。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估计她也没料到这学校负责迎新的居然是个大迷糊,只是唯一的问题,我也是新生。
他不是你学长,他和你一届。冯盈凑了过来。把你的通知书给我,嗯,你叫谢恬。哟,小孩,他和你一个班的。住25栋412,你去送送?
我?我不知道地方。
笨!她丢了个白眼给我。然后叫其他人去送她。她目送他们远去后,有手指了一下我的头,没看见人家是个大美女吗?给你机会都不要。小心大学毕业时还是单身。
单身又有什么了不起?
你......她被我反白了一句,说不出话来。
我不呆了,无聊。我丢下一句就走了。
嘿,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嚣张。
我没搭理她,朝寝室走去。
寝室外面有几个工人打扮模样的人,见我走来,便问,请问你是杨筱吧?
对啊。
麻烦你将身份证给我看看,再到这张送货单上签字。
我将身份证递给他们。你们那是什么?
我们是负责送电脑的?
电脑?谁买的?
这个,他说是你哥哥。他递给我另外一张纸,这是配货单。
我扫了一下,的确是超级昂贵的配置,一如他的风格。我并没有什么惊喜,或许我缺少的并不是这些吧。他们看完证件,询问完我的意见后,便告辞离开了。
不多时,他的电话来了。电脑收到了?
嗯。
喜欢吗?
嗯。
那就好,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说了。
嗯。
电话挂断,心情却愈发沮丧。杨硕,你究竟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不?
请问?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回过头,一个男生,提着许多东西。我是张南,我是住这的吧?
对,你是那床。他的床刚好在我旁边。
谢谢。他走到我身后,开始往衣柜里放衣服,简单,但很干净。他爬上自己的床,开始支蚊帐,你是大几的?他突然问了句。
大一。和你一班。
哦。他没有说什么,继续做他的事情,我站在过道上,抬头看他在床忙碌着。麻烦,递下东西。他指了指他的大袋子。
我打开后,里面是被褥,但似乎不是学校发的。你怎么不用学校的?
不舒服。
那也是,我正想扔掉这些,另外再去买套。
你很有钱吗?他停下手,看着我。眼神有一丝轻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他继续忙碌,不再看我。
军训也如期展开,虽然开始大家都并不认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也渐渐熟识起来。惟独是张南,见到我有如仇人一般。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故意给我找茬。
张南是那种很难打交道的人,军训过去两周后,依然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一到休息的时候,他就形单影只地坐到一边。
到最后验收的时候,教官总是抱怨我的动作不到位。张南忽然说了句,不奇怪啊!一纨绔子弟,会做什么啊?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火。
没什么意思。他偏过头去,故意不看我。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怎么?想打架啊!
谁怕谁啊?
我们扭打到一起,尽管我从没和人打过架,但毕竟柔道也不是白学的,他很快就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了。
你们干什么!几个人把我们拉开了,居然是督察队的。真是衰到家了。你们,还有你们的教官全部绕操场跑五十圈,然后你们去你们学院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