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
他沉默。对不起,筱筱,我真的太忙了......
好啦,我打断了他,这个理由用了四年了,你换个好点不可以吗?
对不起,他语气万分抱歉,筱筱,要我带什么给你吗?
我要什么你都给?
嗯。
那把你带回来吧。
他没有说话。等了很久,却是一声叹息。开不开花,不影响我;不经不过,光阴如风;一声叹息,都会苍老。我挂掉了电话,这样的要求是永远不会实现的,我早就应该有自知的。
四年前,他还是一家小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收入并不丰厚,小心翼翼看上司脸色行事。我知道他过得并不愉快。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做才可以让他心情愉快。
五点,他准时回家。烧饭做菜,收拾一个好的心情。六点我回家,他总是笑脸盈盈,搂住我,嘴轻贴我的头发。吃完饭,他看新闻,或者出去应酬;而我在安静地在家做作业。十点,他回家,进我的房间叫我睡觉。一起洗脸漱口,一起躺在被子里。我给他讲学校里的事情,他总是听得很认真。他很早便没有读书了,假如他有机会去完成学业的话,也许中国会多一个渊博的学者,少一个成功的商人。但生活总没有假设。我不记得这是谁的话,我很喜欢。曾经平淡的生活已经不再拥有,他也不会耐心地听我讲学校的事情,我的身边也不会再有个温暖的大抱抱熊。过去的过去了。
他因为意见和高层不合,发了一笔遣散费便回到家。他很落寞,头发纠结,烟,一根接一根地燃烧。我知道他的伤心,却始终不愿在我面前表现,只不过他的演技不是很好。
我拿掉了他的烟,不要抽了。
筱筱,你出去。
不要抽烟。
拿过来!他冲我吼着。
就不。我倔强地顶着嘴。
啪。脸火辣辣地疼,他吃惊地看着手。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这是他第一次动手,并非他的本意,太多的事情逼仄得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他抱着我,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应该打你。
没关系,只要你心情好受点。
我看见了他的眼泪,听见了他的哭泣。他并不如他表现得那么顽强,我们就这样抱了一整夜。第二天,他找到了新的工作,股票交易员。
一个月后,他有了自己的投资公司。
半年后,他收购了濒临破产的东方企业。
一年后,东方企业重新回到本地商业第一名。
而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
一月后,他开始彻夜不归。
半年后,我有连续一个星期见不到的人。
一年后,我们有了豪华的房子,却失去了温暖的家。
他是商业天才,是股市的上帝......但却越来越不像我的哥哥。逃避我,远离我。他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也被我们的生活改变了。我只能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只能在媒体上见到他的身影。
临睡的时候接到了谢恬的电话,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真的没什么,但她这样反而让我更不自在。她说她想道歉,于是我说,你唱首歌吧。
她便在话筒里清唱起来。冬天的離別在莫斯科的深夜,一列列車隊在街上戒備,這裡沒人察覺,誰又愛上了誰?因爲苦難不許人崩潰。感情上若習慣防備,寂寞就多一道墻圍。愛情隱隱約約提醒我,這一囘再不擁抱就是罪。莫斯科沒有眼淚,大雪紛飛,你冷得好憔悴,單身的我原本以爲可以一輩子不跟誰;莫斯科沒有眼淚,我卻流淚,不住哭地讚美,讓我付出不怕心碎是你最好的美。愛,這古老的國界,再不求能全身而退。(以上繁体字部分歌词选自Twins《莫斯科没有眼泪》,即《下一站天后》的国语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歌让我开始心酸,莫名地润湿了自己的脸。
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嗯。
谢恬,我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这话,心却更加疼痛。
房子很大,很空,很冷。
身边依旧没有人,心里却始终被占据。
我应该习惯了没有杨硕的生活,也应该可以开始习惯有谢恬的生活。
也许吧。
第05章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了数日。中间谢恬和张南的电话都不断袭来,让我独自在家并不觉得孤独。只是心中一直期待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杨硕,你真的有那么忙,连个电话都舍不得给吗?
睡前,谢恬总会有电话问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心中却无法给她一个位置,或许需要时间吧。我的交际圈一直很狭小,生活的全部都是哥哥,虽然我们相处得已经越来越淡,但他的阴影却愈来愈浓。我不知道谢恬有没有觉察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她似乎很快乐。第一次,我可以给别人快乐。或许这就是爱。但可以给我快乐的人又会是谁呢?
十月五日,电话依旧没有。不免心生浮躁,或许可以不在意其他时间,但今天却难以原谅。家中的几个钟点工也觉察出不妙,尽快做完事情便早早离去。想找个人发脾气都没有。
门铃响。心中有点疑惑,我家门铃一般就是摆设,我、哥哥和家政公司都有钥匙,完全没必要摁门铃。开门,一大束水仙。花移开,杨硕如阳光般的笑脸展现在眼前。
哥。虽然开始多生气,但在他面前却如幼童得糖果般高兴。
他把花放下,搂住我,Happy Birthday!他送开手,将一个盒子递给我。接过,拆开。他总算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盒子里是一件南京锁和一枚节式戒指。土星加十字架的Logo,Vivienne Westwood的标志。由于《NANA》,所以爱上了这个品牌,只是一直寻觅未果。
谢谢。
他笑了。我没给你电话,你没生气吧?
没有。
那就好,那天还以为你生气了呢。他坐到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在昨天把事情办妥了,还以为今天赶不回来了呢。对了,他递给我一个打火机,Zippo,你也大了,烟是可以抽的,不过别太凶。
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他慌了手脚。怎么了?筱筱,哪里不好了?
不是。我用手抹掉了眼泪,只不过突然想哭而已。
他捧住我的脸,傻孩子,你都十七了,还哭。
再大也没你大。
他不说话,眼神却如水般轻柔。他凑了过来,轻触嘴唇。
你今晚可以陪我睡吗?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笑笑,点点头。我也笑了。
床边的照片是自己曾经的时光,风呼啸而过,那些记忆的碎片就这样消逝在时间的洪流中。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记住些什么,能够遗忘些什么。只是,只是我明白,杨硕始终刻在心底的最深处。曾有人说过我有"恋兄情结",恋就恋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事情?一只手摸上我的额头,体温也这样传递过来。他躺到了我身边。
我侧过身子,抱住他。没有。手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你手怎么这么冷?生病了?他将额头凑在我额头上,没烧啊。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嘟哝着。手却延着他的脊背抚摩。慢慢地,手探进了腰。他抓住了我的手。
干嘛?
挠挠,我一脸坏笑。
他将我的手拉了出来,你小子敢啊?反身将我压在下面。不知道为什么我愣住了,他也是。我们都察觉到彼此某个部分的硬度。他顿了下,对不起。从我身上翻了下去,背着我。睡吧。筱筱,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我从背后抱住他。嗯。脸贴在他背上。他身上的Kenzo青草香水很好闻。
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他。我起身却看见他在餐厅里忙碌。他笑着说,懒虫,起来了啊?还不去洗洗。
哦。我转身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有不少好吃的了。杨硕总说我嘴挑剔,我嘴刁也是你惯出来的。我享受着他的厨艺,他却在旁边安静地喝着茶。你不吃吗?
不了。我回公司再随便吃点什么。
你不送我了?
他捏捏我的脸,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很美丽的一个早晨。
送我去学校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他开车。他却什么话都不说,我则不断地找他说话。他终于不耐烦地说,你安静会不行啊?我开车呢,要是出点事情怎么办?
我嘟起嘴。你又不是第一次开车。
谁叫你在我车上?
这有什么啊?要是死了,我们就死在一起了。
他突然看着我,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死。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呀!你要看前面啦,你一直看我做什么?靠,要撞上啦!
谁让你老在旁边打岔?
什么叫我啊?你自己定力这么差!
少罗嗦!你再絮絮叨叨,我把你扔下去。
扔下去?哼!你舍得扔吗?我依旧和他闹着,他也无可奈何。
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我就送你到这了。
你为什么不送我进去?
他摇摇头,不大好。
你就担心别人知道你有我这个弟弟?
不是。他有点紧张。我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筱筱,如果被人知道你是我弟弟,你会有很多麻烦的。
我会有什么麻烦?被人绑票?
绑票?他冷笑起来,谁有胆子敢绑我的人?
那你怕什么?
你不知道的。快走吧,我还有事情。车门打开。
我只得下车,他在后面说什么,我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全然不理会他的话。
回寝室却见邹严的床位已经撤走,我有点奇怪,却也无人可以解答。张南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原本想给谢恬电话,却被冯盈的电话抢了先。
弟弟啊。
谁是你弟弟?
她在那边笑了起来,我现在没工夫和你闲扯。说正事啊,就是学院准备十月十一日开迎新晚会,我推荐你上去了。
喂,你问都没问我就擅做主张啊!
你姐姐我做的决定你敢不做?明天你就交个节目过来。
交什么节目?
随便你啊。唱歌、相声、小品,警告你,要是到时候没节目就发配你去走秀,你长得不赖,好材料。反正就是说你不要抱幻想,你是上台上定了。我还有事情。电话挂断。
这什么人啊?我真是服了她了。
杨筱。回头,是张南,还有一群我不认识的人,似乎并不是我们学院的。
他们是谁?我一脸惊诧。
他们啊?他过来拉住我的手,来介绍下,他指着我,这是我寝室乖宝宝,杨筱。他又对着我说,那个长头发的男生叫阳熹,鼓手。头发短的叫罗杰,Bass手。唯一的女的叫Faye,键盘手。
怎么?打算组BAND?还有邹严呢?
学校调整了寝室,邹严搬走了,目前这寝室就我们俩了。我趁长假到处看看,找了几个喜欢音乐的人,准备成立个乐队。不过目前少个主唱。你怎么样?我听过你唱,很不错呢。
可以啊,合合怎么样?
OK,你们觉得呢?
他们表示了赞同。他们排练的地方在罗杰的租住房,很大,堆积了很多设备。
你唱什么?张南问我。
The Cranberries的《Salvation》如何?
Good guy!阳熹他拍拍我的肩膀,这歌我也喜欢。
合作几乎完美,虽然以前没怎么排练过,但大家仿佛认识许久而有了感应,非常快乐!
不错!杨筱,你就主唱了。
拍手。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乐队叫什么名字?Faye问。
Saint,圣乐团。我脱口而出。
漂亮。Good。大家都赞同了这个意见。
我想请大家帮我个忙。
都一个乐队的人别那么客气。阳熹点燃了一支烟。要吗?他看看我。
我摇摇头。我被学院拉去参加什么迎新晚会,我想把这首歌搬到晚会上去。
可以。阳熹点点头。
没意见。
随便。
罗杰却有点不悦,他们懂吗?
好音乐不会有界限的。我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会让音乐产生界限吗?
我也同意。罗杰也表示了赞同。
回到寝室,我再拨了谢恬的电话。
白天怎么不接电话。
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
没关系。我问候你下。
是吗?
嗯。
此后便陷入了沉默。
杨筱,你没事了吗?
嗯。
那我挂了,我明天来找你。
哦,别,我明天要去彩排。
没关系,我知道彩排的地方,我是主持人。
那就明天见啦。
好的。
回头,张南看着我。
怎么?
你小子和谁说话这么亲密?
你管得着?我笑笑。
那搂过我的脖子,是兄弟的话就招。
女朋友。
他忽然送开了手,我揉了揉脖子。是谁?
谢恬。
她?
对啊。怎么,你也喜欢她?
不是。--我搬到邹严的床,和你睡一边怎么样?
好的。
彩排进行的很顺利,节目被通过了。于是,我们也加入了正式的排演队伍。
谢恬主持的功底很好,现场气氛被她炒得火热。一旦我们开是排练,她便就站在旁边听。只要停下来,她便递过水。阳熹老是就这事说我驯妻有道,而罗杰也借机会说Faye如何如何不贤惠,弄得Faye暴走说要杀了罗杰这个妖孽。只有张南怅然若所失。
晚会。灯光绚丽。
音乐响起,Vocal和着Sound完美无暇。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仿佛是O'Riordan。下面的欢呼声让我们觉得了天堂的快感。我看见了张南的眼神如火般燃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始终注视着我。
(PS:To all those people doin' lines, don't do it, don't do it. Inject your soul with liberty, it's free, it's free. To all kids with heroin eyes, don't do it, don't do it. Because it's not what it seems no it's not what it seems, Salvation, Salvation, Salvation is free. Salvation, Salvation, Salvation is free. To all the parents with sleepiness nights, sleepiness nights. Tie your kids onto their beds, clean their heads!!! To all the kids with heroin eyes, don't do it, don't do it. No, no, it's not, not what it seems. No, no, it's not, not what it seems. ----《Salvation》 from The Cranberries' 《To The Faithful Departed》,Lyrics by Dolores O'Riordan,1996 PolyGram & Island Records Inc.)
第06章
晚会结束后,本来是要去庆祝,但我说要去送谢恬。大家没说什么,只是张南有点出神。我笑笑,他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和大家一起走了。
谢了妆的谢恬不如舞台上闪亮,却多了一些安静。我送你回去?
好啊。她一口答应,脸上的微笑也格外漂亮。
月亮很静,萤火虫在灌木丛中飞舞。我陪着她回去。一路上,我们都很沉默。我本来想和她送点什么,却发现实在找不到话题,于是放弃了。
你真的爱我?她突然问。
我点点头。不相信?
不是,她仰起头,月亮很漂亮哦。
是啊。
那你牵我的手啊。
啊?哦。我有点尴尬,但还是牵住她的手。她似乎有点脸红,我们就牵着手安静地走到她的公寓下。
本来应该请你上去,但估计门卫不会答应。她低下头,那就明天见啦。
好的,明天见。
她挥挥手,转身上楼。我一直看着她进了楼道门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我却看见了张南。
你怎么在这?你们不是去庆祝了吗?
哦......,我提前出来了,回寝室又没钥匙,就在这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