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网络——by朱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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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吸烟,我想为他泡一杯茶,可没有茶叶了,我只好问他要水还是咖啡。他说他喝水龙头里的水就行,他习惯了。我一下子又不知该如何拉近我俩的距离,傻坐著不知如何是好,电视是开著的,可谁也无心看。单身的我,生活简单而无序,自有了电脑後,通常是不看电视的,胃里常装的是被称为洋垃圾的汉堡和中式快餐合饭。
实在不知说什麽,我只好去收拾一下要出门的东西,发现他行李里面的东西极少,顺便问他要不要一次性的内裤,他苦笑了一下说:“不要,都要走了,还要来干嘛。”
我曾告诉过他,我的朋友当中没有人吸烟,我也不吸烟,因此这两天,看著他忍著尽可能不吸烟,拚命的嚼香口胶,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很小心他自已的行为,就跟他说:“我不是雕塑家,我没想过要按自已的意愿去重塑一个人。”
他没说一句话,默默地听著。
虽然我们生活中的习惯差异很大,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觉得那些在别人身上令我不能容忍的毛病在他身上都能接受。
这时,梁朝伟放学回来了,他一进门,看见蓝色忧郁和我坐在客厅,向他点了点头,然後对我作了个鬼脸。他回房间放好东西,再出来时对我们说:“我约了女朋友吃饭,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我知道梁朝伟又想到哪去了,便说:“小蓝今晚的飞机要走了。”
“不会吧,才来几天呀,还有很多地方好玩的呢。”梁朝伟说。
蓝色忧郁低著头,一声不哼。
梁朝伟给了我一个眼色,然後对蓝色忧郁说:“多玩几天吧。”
“不了,太打扰你们了。”他怨怨地说。
“不打扰,我这几天不回来睡的,你睡我那儿好了。”梁朝伟说。
“他已经订了机位了。”我代他说。
“嘿,一个电话就可以改回来,简单的很。”
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其实我也舍不得他这麽快就走。
“好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梁朝伟到了门口,回头又说了句,“不用等我的门。”
走下网络(七)
我坐到他旁边,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多住几天吧,难得来一趟。”
“你好勉强。”他笑了。
“你真象个小孩子了。”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嘛。”他靠在我的身边,头就搁在我的肩膀上。
“今晚想吃什麽?我给你做。”我用手撩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要看看你冰箱里有什麽好吃的。”他马上跑去打开冰箱,“哗,想不到你准备了那麽多东西。”
我平常很少买东西回来,冰箱常常只有几条面包。前两天到超市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就准备什麽时候叫他来家里吃饭,可是又不好开口,怕他误会我想到别的地方去。
“你现在就饿了,想吃晚餐了。”
“我今天连早餐都没有吃呢。”
“你总是这样,饿坏了胃怎麽办。”
“你心疼了?”
“谁心疼你呀,自作多情。”我说,“我心痛的是我的东西又得让你吃光了。”
“小气鬼。”他用手指轻轻的在我的鼻子上划了一下,停在我的嘴唇上不动了。
我的心又开始跳的厉害。
“对了,快点打个电话去机场取消你的机位。”
“我都没有订机位。”他仍然凝视著我,那样的深沈。
我拍了一下他的头,“那你退什麽房间?”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走。”
“我要是真的不去接你,你今晚睡街上呀。”
“你不会不来的,我不会看错眼。”他呀,真是太纯真了,很担心他以後会被人家骗。
“你怕我以後被别人骗,那你就不要把我扔下不管。”他好像看穿了我心里在想什麽。
我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眼泪悄然地滑落下来。
吃晚餐时,他不停地说我煮的菜很好吃,离开家一个星期了,吃西餐都吃怕,现在吃我亲手做的中餐,味道特美。可不,他一口气就吃了三大碗,还要去添饭时,我说:“别吃太饱了,对胃不好。”
他马上笑眯眯的放下饭碗,看著我,不说话了。
“你在想什麽?”
“我听话吗?”
“哈,那有人脸皮这麽厚,等著领赏呢。”我打趣的说了句。
“我的脸皮就是厚嘛。”
“当然了,胡子还没长出来呢。”
“可我该有毛的地方都有了呀。”他说,“不信,给你看看。”
我看他好象真的要脱裤子,心“卜”一下跳了出来,脸红得发热。
“我说的是我的掖窝毛。”他伸高他的手让我去看,“你脸红什麽?”
他得意地笑著。
“今晚我们去海边,看海上升明月,明天早上就看海上日出,好吗?”他跑到我的身边,坐在我的双腿上,又搂著我的脖子。
他的话让我深埋在记忆中的一首歌和著优美的旋律回荡在耳边:
如果找到爱人的时候,
我有四个希望:
第一个告诉我说爱我情长,
第二个明白我的心肠,
第三个陪山上看月亮,
第四个陪我从早上到夜晚。
〈末完待续〉
走下网络(八)
我们开车沿著高速公路飞向了东海岸。
月亮是没有了,只有满天的星星在深邃的天空闪烁著。我们相拥著坐在沙滩上,等待著黎明的来临。
凉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蓝色忧郁把他的外衣脱下,给我披上。
“你不冷。”我感动的问。
“不冷,我比你壮嘛。”他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腰,我把他的头搂在我的怀里。
我抬头看著满天的星光,想起了我多年前对我一个朋友的暗恋,那份痛依旧在心的深处隐隐骚动,可看一眼怀里的他,我心存著一份安慰和感动。
“我们到车里坐坐吧,这里风越来越大。”我摸著他的头说。
他温柔地向我点了一下头。
我们回到了车里,开动起汽车的发动机,打开送暖气的开关,我们慢慢开始感到了温暖起来。
“我想听张国荣的《有谁共鸣》。”他说。
我把录音带放进播放机里,优美的旋律引起了我和他的共鸣:
抬头望星空一片静,
我独行,
夜雨渐停,
无言是此刻的冷静,
笑问谁,
肝胆照应。
……
“过来,靠近我一点”他打破沈默,深情地看著我,我顺从的靠近他的身旁,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後也看著他,四只眼睛含情默默地对望著。突然,两人的嘴唇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忘情的吻著,清香的薄荷味加上淡淡的烟草味就是他嘴里的男人味。温柔,热情,激烈,如久旱暴发的雷雨,倾盘而下;象山洪喷发,一泻千里。我们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畅快非常,淋漓尽致。
天幕开始慢慢发白,远处的海平线渐渐露了出来,先是一点点的红光浮出海平线,接著是半个的红球,倒影在深邃的海面上,波光鳞鳞;然後,一轮满圆的太阳喷薄而出,眼前是一片辉煌。
我和蓝色忧郁狂叫著,高举著双手,向大海奔去,向著太阳奔去。
与宁静祥和的大海相比,市区总是显得过於喧哗,繁闹。我和蓝色忧郁在一家华人餐厅喝著早茶,看著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他说虽然他是第一次出国,而且才不过几天,可是他还是很怀念中国,很喜欢中国,所以他也理解了为什麽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人总是那麽愁绪满胸,总有一种无根的感觉。这小孩子,还满多愁善感的。
走下网络(九)
结了帐,他就牵著我的手一起走出餐厅的大门,街上人来人往,和一个男孩子当街牵手我觉得有点难为情,虽然是在新西兰这样一个对同性恋很宽容的国家,可是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对同性恋存有的偏见仍然植根在潜意识里。我很佩服他,一个刚刚离开中国大门的男孩子,居然可以傲视世俗,那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自信。
他看看我,会意的一笑。他呀,太懂事了,在他那两束具有穿透力的眼光下,我心里好象藏不了什麽秘密了。
“亮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放开牵著的手,改为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侧脸看了看他,“你想说什麽?”
“其实如果在中国,我也不敢牵你的手走在大街上,可在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我才不怕呢。”他叹了口气,很感慨的说,“为什麽我们相爱,却不能象那些男女一样大大方方地表露出来,总要压抑著那份感情。”
我动情的看著他,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拿起他的手紧紧地牵在我的手中,任凭路人扫射过来的奇异的目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我脑海里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走我们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他说完,看了我一眼,笑了。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我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回以重重的一握。
“好累呀。”回到家,他就一屁股跌在客厅的沙发上。
“进房间睡吧。”我疼惜地说。
“我走不动呀。”
“一个大男孩还撒娇,不害羞。”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抱我进去吧。”
“你比我还重呢。”
“试试,看你有多大力气。”他向我伸出手。
我一手托住他的脖子,一手托住他的双腿,他顺势把手环绕在我的脖子上,我站了起来,可是他确实太重了,我一晃,俩人就重重的摔回了沙发上。他紧紧地把我抱进怀里,我们又狂热的吻在了一起。
走下网络(十)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们相拥著走到客厅,才发现梁朝伟一个人在看电视,我们赶紧松开手。
“现在才起来呀,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梁朝伟说。
我和蓝色忧郁对望了一眼,笑著。
“我还以为有人要睡我的房间,回来收房租呢,看来,我又少了一笔收入。”
“伟哥……”蓝色忧郁说。
“不用叫我伟哥,倒让人以为是那种壮阳药呢,哈哈。”梁朝伟天生一个乐观派,“叫我梁朝伟好了,是你亮哥帮我起的名字。”
“我想今晚请你吃饭。”蓝色忧郁说。
“好呀,就在这行了,反正我今晚没有节目。”
“那我出去买点熟菜。”我说。
“我去就行,”梁朝伟说,“小蓝,多陪陪你亮哥。”
“哦。”蓝色忧郁倒显得腼腆了。
梁朝伟回来的时候,我和蓝色忧郁也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想不到蓝色忧郁也有那麽一手厨艺。我们坐下来後,一人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就聊开了。
“小蓝的厨艺真不错。”梁朝伟赞叹道。
“是呀,我原来以为他就会玩呢。”我说。
“你真是老小看人。”梁朝伟说。
“你是家里的独子,你妈妈也舍得让你下厨?”我问。
他大大的喝了口酒,说:“我家以前是在黑龙江的一个山沟沟里,很穷,後来爸爸承包了一家民办小企业,想不到也赚了些钱,便又在深圳开了公司,就一起搬到深圳去住了。”
我们喝著酒,听著他的诉说。
“因为家里没钱供我读书,所以小学毕业後,我就缀学呆在家里了。爸妈整天在外面干活,我就在家里为他们做饭。”他喝完了一瓶,又拿一瓶,我想阻止他怕他醉了。
“让他喝吧,又不是在外面。”梁朝伟向我摆了摆手。
“其实我真的很想读书,也很喜欢读书。”他的眼睛红红的,眼泪爬出了眼眶。
“你醉了?”
“也许。”
“我知道你不太会喝酒,今天让你喝,是想听你借酒壮胆说真心话。”我坐近他一点,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我知道你很优秀,也知道你对我的爱很含蓄,我从网上就已经感觉出来了。”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外貌,如果只是找靓仔,到处都有。我千里迢迢跑来新西兰,就是为了你。”
他突然想起什麽,看了看梁朝伟,马上抬起头来。
“你不用介意,”梁朝伟理解地笑了笑,“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真的,不象我,很失败。”
“你不是也喝醉了吧。”我说
“我知道,那些女孩子看中我的只是我的脸蛋。”梁朝伟自嘲的苦笑一下,“说真的,你亮哥很优秀,如果我是女的也会嫁给他。不,不,如果我喜欢男人,会跟你抢哪,哈哈。”
蓝色忧郁一边喝著一边凝视著我,还咪咪的笑著。
“你别听他胡说,我给了钱他帮我卖广告的。”
他“咕咕”地又喝完了一瓶,再拿一瓶。
“你都醉了,还喝?”我摸了摸他的头。
“想喝嘛。”
“让他喝个够吧,人生难得几回醉。”想不到梁朝伟这个马来西亚华侨也没忘记中国的文化,吟起诗来了,“我认识你亮哥这麽久,才第一次看到他那麽开心,也第一次看到他柔情的一面,你可要珍惜哟。”
“梁朝伟,你今晚怎麽了,好象有什麽心事似的。”我关心地问。
“唉,女人啊,女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躺到地毯上,看著天花板。
看来梁朝伟又失恋了,十有八九也是他甩人家的了,不过,也真是的,现在的女孩子少了矜持多了任性,和男孩子认识不几天,就想到上床,而偏偏梁朝伟却是一个性情中人,他需要的是一份真正的理解,一份真正的感情,一份喝著白开水看著深邃的天空数著星星的浪漫爱情。
(十一)
他们两个人都喝醉了,我得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弄回房间去,否则睡在地毯上可要著凉感冒的。我先把蓝色忧郁抱起来,这次我有了点经验,倒也真的把他抱起来了,他双手扣住我的脖子,脸贴著我的脸。
“老公,我爱你。”他醉醺醺的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
我把他放在床上,帮他脱了外衣裤,盖好被子,看著他那可爱的脸,轻轻的吻了他一下,“老婆,我也爱你!”
再回到客厅,看见梁朝伟的头旁边有些脏东西,可能是他刚才呕吐的,嘴角上还有些残余物呢,我笑著摇了摇头。他比蓝色忧郁还重点,让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完了,才好不容易把他半抱半拖的搬回他的房间。
我帮他盖好被子,然後去拿了条毛巾擦干净他嘴边的呕吐物,这时,他猛的抓住我的手,由於太突然了,我没站稳,倒在他的怀中。
“亮,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他喃喃地说著。
我站起来,心跳得很厉害,抓起毛巾跑出了他的房间,又回过头来,把门轻轻地关上。
我回到自己房间,看见蓝色忧郁把被子踢开了,便帮他重新盖好。我坐在床边,抓住他伸在被子外面的手,深情地凝视著他,眼泪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我的脸。
几天之後的一个清晨,我和蓝色忧郁都还没有起床,这时电话铃大响起来,我轻轻拨开他压在我胸前的手,起来出去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前妻的声音:“你近来好吗?”
“还可以,谢谢。”
“你妈妈前几天身体不好,我打过电话给你,可是总没人接。”
“可能我出去玩了。”
“不是在准备考试吗,还有时间去玩?”
“……”
“一个人可要注意身体。”
“知道,我会的……”我问,“妈妈现在好点了吧?”
“没事,放心好了。”
“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