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无伤——by君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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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们的攻势真正缓下来。江湖上,无人不知‘三日'这种药。它附着人体而生香,任何药物不能去,肌肤会在三日中持续腐烂,死状残忍。而‘三日'正是我家二哥的杰作。
"你休想骗我们!我们与你并无接触。"杀手中状似头目的一人道。
"尽可以赌一把。各位一路上就没有接触任何我碰过的物品?"--当然是不可能的,为了确认我们是否有暗中把证据传递或匿藏,他们定是检查过我们接触过的任何物品。
"先放我们一马,我给你们解药,决不食言。"我摆出最满意的笑脸。 杀手们面面相觑。头目沉声叱道:"解药拿来。" 交易成功。 五年前的血腥犹可闻。
"同书,那斐竟演还真是顽固,案子查到现在也根本毫无进展。" "这不是牵扯出一个炎王世子?"
厉无伤半点不乐观,"就是这样才棘手。莫说炎王是此次科考的命题人之一。单就炎王出名的爱子,哪会容许我们从他宝贝儿子入手?现在朝中官涅予不在,宰辅大人政务缠身寸步难移,我们算是孤立无援了。"
无可否认,他的话一语中的。 "若斐竟演是遭人陷害,那陷害他的人为何迟迟无动静?若斐竟演意寓陷害他人,那何以他迄今亦无表示?--这可谓奇案。"
五年前,官涅予一案中,厉无伤所做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实正是唯一的捷径。它迫使暗中的对手把目标转移到我们二人身上,一方面保护了重要的证人官涅予,一方面使我们正面与敌人交手,能更准确了解敌方动向。现在,时空转换,类似的方法是否可行?
追溯旧案。事情的发展就像一出老戏。官涅予把纸条交给厉无伤那笨蛋之后。案子的主谋蠢蠢欲动。数次出动杀手欲置我们死地,并切断我们与任何外界的联络,更阻止我们接近宰辅府。为了得到纸条,无所不用其极。这其中就包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厉无伤。
"把东西交出来!"--杀手们问得词都穷了。 犹豫只有点头功夫,厉无伤转身便走。"杀吧!都说了我们身上什么也没有。信不信由你。"
杀手有点恼了,我脖子上更凉,他又把刀压了压。"我没有耐心!你最好识相点,否则我要他人头落地!"
走的人还是要走。我珍惜小命,只好帮杀手们一个大忙:"各位大哥,你看我们拿到纸条也有三天了,若真有什么机要事,也早把官涅予救出来了,怎敢劳动诸位杀手大哥追杀?"
我的话让杀手眼神一变,手中的刀也钝了钝,于是我知道话儿奏效了,继续道:"我看官涅予手中也没握什么证物,不如大哥们去牢里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莫怪本少爷心狠,此等生死关头,那是连亲爹也要卖的,何况区区官涅予? 终于,厉无伤在杀手们一片惊讶目光中抽身离开,不见踪影。我无比佩服他的才智。
"他是笃定各位大哥会一直拿学生当人质,回去召集人马。"我解释。
人太聪明是可恨的!现在,我就很恨厉无伤。杀手也恨他。那杀手苦于不能挥刀杀我泄愤,只能控制力道,给我脖子上留了一道红--谁见过如此善解人意的人?厉无伤纵使明白杀手不会杀我,也不该走得如此干脆,道义上来说,也要先与众人缠斗一百回合再‘忍痛离去'才是。无怪杀手们感觉被小觑,气得......泪流满面?
"你大男人,哭什么?!"我正义其词。 杀手一脸吃惊。 "他不是轻视各位的手段,只是自己没有本事罢了。"我安慰别人,"要哭,也该他哭。"
杀手面面相觑,最后一小个子道:"头儿,他......多半痛傻了。"余人点头。
原来,哭的人是我。想想,若换作官涅予是我,他就不能走得那么干脆了吧?可惜,秋同书武艺高强,智计过人...... 第四章 欺骗无妨
往事重提亦是枉然。聪明人从来不提往事。但我与厉无伤呆久了,难免沾染他的傻气,傻得自己去问他陈年旧事。在故计重施之前,我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于是问:"厉无伤,若这次我再遇胁持,你会怎样?"
他的犹豫不过眨眼,跟着粘到我身上来,"同书,你一向很机灵,根本不用我担心,像五年前。"
像五年前,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大笑,"不愧是我兄弟,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们就依计行事。"听完我的豪言壮语,厉无伤也跟着大笑。
之后,第四天,由刑部放出消息,舞弊案嫌犯斐竟演畏罪自杀。人活着的时候风平浪静,那人死后会怎样?
有想过死,在厉无伤最信任我本事的五年前。我死后,他会很惊讶吧!惊讶秋同书居然没有他期望中那么高明,然后还会很自责,自责留我一人?
不过,我当时没有机会去验证诸多假设。厉无伤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想到我是怎样脱身的!
我大哥,秋氏下任当家秋麟书神态自若地站到杀手当中,挥手示意众杀手退下,像在使唤家奴。而杀手们真也似我家家奴般就真的退了下去。
"哭什么呢?"大哥走近我,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像照顾他养的小狗。"像个小孩似的。"他看着我脖子上的口子,皱皱眉,顺手扯下衣角缎子细细为我包扎伤口。大哥不喜欢我,像我不喜欢他。对他来说,从他成年的一刻起,我不过是他继承家业的竞争对手之一。在我看来,四大门阀不过是玩弄权术的跳梁小丑,枉顾众生的寄生虫。而现在,我知道大哥终究还是我的家人,关键时刻,总比厉无伤外人要可靠百倍。三天来,我们数次被阻杀,也让我们发现几番截杀我们的人其实是两批不同人马。可推测,主事者不止一方他们之间已有矛盾,所以才会各行其是。我留下当人质是两人共同定下的计策--意图接近其中一方主事者,对我们下手较保留的一方。他们明显在观望,首脑不是愚人。
只是......末江的大小事都与四大门阀脱不了关系,这次,不过是轮到我家。
"唉!早知不让你和厉无伤来往,也不至弄到这样子。"雄霸一方的大哥念起他最小的弟弟来,言语措辞没有比寻常走卒高明,自家弟弟出了事,错自然在别人身上。"你对他的好,为兄的见了也眼红偏他厉家那小子不领情。真也为难你了。"
"大哥不要再说了!"我平静地道:"这是弟弟心甘情愿之事,原怨不得旁人。"
大哥静静又淡漠的笑了笑,笑魇自他乌色的眸子中间晕开,优雅得令人嫉妒。他的语气宠溺得让我溺毙。"同书要怎样便怎样,谁叫同书是我们全家的宝贝?若哪天玩累了,就回家来,有大哥在。"
一瞬间,我真有些感动了,眼眶发热。口不择言"大哥,你不用再绕圈子,再怎么说我也是秋家的人,你有话但说。"--开玩笑吗?再听他肉麻下去,我真会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还是早早打断他为妙。陷害官涅予的主事者有秋家一份现在毋庸质疑,问题是随着官涅予把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厉无伤身上,几拨人马间就产生分歧,有人急急出手要致我们于死地,反而暴露了自己,大哥看情势不妙,多半想抽身收手了......这才真是他作风,见好就收。
大哥敛起恶心不实用的言语,"官涅予用你们引开我们,另一方面派车崎暗中调查弊案的主使,现在已经大有所获。" "哦?"
"不瞒你,泄题的是我君的皇后娘娘哥哥,本来此事与官涅予无关,怪只怪妇人家嫉心重,偏要把同样赴考的官涅予拖下水以牵连正得宠的吉妃。不料官涅予不是省油的灯,反咬一口。"
了解一笑,我试探一问:"那大哥在这当中又扮演何种角色?"
"这很重要么?"大哥反问,脸上又出现那种让人百看不厌的优雅的笑。秋家人在敷衍人时就会有这种表情,大哥尤其明显,多半得自我们那强悍的奶奶的真传。
官涅予能用计迫出陷害他的主事者一一拔除,在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上找出致命的弱点,我传出的斐竟演的死讯,如无意外,定有所获。斐竟演牵涉大案,死到临头拒不开口,理由无非两个:一是他要维护某人;二是被人胁迫。如若他真被人胁迫,凭他的才智应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们传递信息,以防对方食言。所以第二种可能机会不大。那么他又是要维护什么人?若是维护唆使他舞弊的人,何不干脆自己认罪永诀后患?
"他是在维护别人,或许就是有人在利用他去伤害他所要维护的人,所以他不能开口......"厉无伤在我眼前来回跺着碎步,自言自语。旁人的猜测是多余的,我就不去费这个神。无论实情为何,在‘斐竟演死后',利用他的人就会活动起来另辟奚径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他所维护的人也可能因他的‘死'而有所回应;纵使他只是案件的最后一环,‘死了'等于灭口,那他背后的主使也会因‘高枕无忧'而放松警惕,让我们有机可趁。
......总总好处罗列面前,斐竟演真是不死不足以报效国家啊!
呵呵。我有那么一点点自我陶醉之际,一个小传令兵奔进厉无伤的刑部大堂,喘得像是刚被人赶了十条街。 "报......大人,有人......闯大牢!"
"什么人如此大胆?!"刑部主人喝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刑部大堂下的守卫自门外飞进来,重重摔在他脚下。英姿飒爽的炎王世子示宣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宣世子难道不知道下官这刑部大堂亦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地方吗?"厉无伤从容以对。我发现他其实正在强忍笑出来的冲动,因为对方此来明显是斐竟演的‘死'的效用。
宣世子寒着一张俊脸,沉声道:"我要见斐竟演。"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动摇。 "宣世子要见个死人做什么?"
"我!我是他生前的......朋友!"宣世子的‘朋友'两个字说得不甘不愿。 厉无伤对我笑了笑,"斐竟演便是死了还是朝廷的重犯。世子不要为难卑职。"
他的解释显然无法说服示宣。示宣瞪了他一眼,目露凶光:"我怀疑人犯的死有可以之处。"
"哦?"厉无伤面带诧异,"卑职请仵作细细验过尚不见可疑。怎么宣世子从未见过人犯尸身便得出这般结论?下官愿闻其详。"
"斐竟演他不是会寻短见之人,定是有人下毒手。" "世子多虑了。" "厉无伤,你身为刑部司,疏于职守以至人犯被害,该当何罪?"示宣气急败坏。
口不择言的做法激怒了厉无伤,他口风转而犀利:"宣世子无凭无据,冤枉朝廷命官才是大罪吧!本官就是有过失,也有内阁定罪,不劳宣世子费心!"
"让我见斐竟演,否则......" "否则怎样?"
二人各不相让。这厉无伤也是的,示宣这条鱼虽是好不容易上钩了,也泛不着作弄于他嘛!我虽然理解他多日来查案毫无头绪的抑郁,却不能苟同他与示宣如此胡搅蛮缠,浪费本少爷的时间。
"好了,好了。"我站到二人中间,"厉无伤,让我来问。"
示宣一时失去了争执的对象,只好以目光捅了我一刀,安静不少。厉无伤微微一笑,把事情丢给我,坐到一边喝茶。
"宣世子,炎王爷是此次科考出题人之一,我想你对舞弊一案应该有所体认。"
发出信号让厉无伤毫不费力到找到独自告别大哥的我,那时,我正走到城外溪水边。溪名花溪,流经宫里的秋池,水质奇佳。连带溪岸的花木也受益非浅,株株枝叶茂盛,长势喜人,是以此处风景虽称不上雅致也别具一格。
"同书,你果然平安脱险!" "那当然,本少爷也不是省油的主。" "怎样,是否得见杀手的幕后主使?"厉无伤念念不忘我们的初衷。
我自然是诓骗过去,说走得凶险没见到,他便也相信了,连连叹道:"原以为他们内讧可以让我们有机可趁,我们也真低估了他们!"
计是好计,判断也没错--但我不会告诉他。 "厉无伤,宰辅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明白,厉无伤也是想借此案回报一直赏识他的宰辅公叔允。
"近日我多方打探,得知宰辅大人乃科考主考,亦是涉案人员,不便参与此案。主办此案的刑部已上书我君对考官一一彻查。"
这不消说定是得宠的吉妃的功劳了。前些日子案情丝毫无进展,宫里也没半点动静。待到官涅予以我们二人为饵诱出主使才出面插手,可见案子里看似被害的一方也不甚清白。说不定,这次我和厉无伤卷入的是一场宫闱之争,一碗水端不平就要小命不保--难怪大哥要早早抽身了。
有趣,当真有趣! "同书,你笑什么?" "没有。" "对了,厉无伤如果我帮你解决此案,让你在宰辅面前大出风头,你怎么谢我?"
"哦?"他饶有兴趣,"你想让我怎么谢你?"--厉无伤知道我不是说大话。他对秋同书的认识以深刻到认为秋同书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
"嗯--保护我一辈子。"我说。听的人大笑,几乎要笑断肠子,"秋同书哪里需要别人保护?!" "你要我为奴为婢就直说,这还有点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