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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舞--玄武之暗——by秋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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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在阳光下静静地流淌,带着淡淡的绯色影子,不知是太阳的赤色或是血的朱色。
  回头看了看战场,夜的神情有几分茫然:"你们看,那么多人躺在那里,为什么不好好安葬他们?"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在战争中死去的战士最后的归宿就是这个战场,到几百年后,连骨头都化成灰了,被风沙埋住就是了,还谈什么安葬。"
  "也许......"夜缓缓地道,"明天你们也会和他们一样,你们想过没有?"
  侍卫怔了一下,旋及挺起了胸:"男儿在世,分当如此。为君主尽忠,虽肝脑涂地,亦无所辞。"
  夜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生涩地道:"一群傻瓜,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去打战,糊里糊涂地掉了脑袋,死了也只能做个傻鬼。"
  侍卫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讪讪地摸了摸头。
  日魂剑还在怀中,夜下意识地抱紧了它。没有理由的战争,理由就是这把日魂剑。日魂之性属火,恰与朱雀相契合,前代朱雀王在取血铸剑时就在剑上刻下了血族的封印,除了拥有朱雀血统的皇族,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能力挥舞这把剑,即使落到了玄武族人手中,也不过是一柄废铁。而现在,它在夜的身边,唯一的用处是让夜汲取其日之炎火,保持体温而已。
  夜忽然间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伏在马背上吃吃地笑个不停。
  "大人......夜大人。"侍卫很是不安,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该回去了,若是让对岸的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沾着血的褐色的草沙沙地响,沾着血的绯色的水泠泠地流。
  夜止住了笑,猛然高傲地仰起头,黑色的长发流动着丝一样明媚的光泽,黑色的眼睛荡漾着火一样浓郁的神采,太阳下少年比太阳更加耀眼。
  "我看上去是比较象朱雀人还是玄武人?"
  侍卫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玄武人。"
  夜的父亲是朱雀族人,其母却是玄武族人,夜和兄长都继承了母亲的样貌,黑发黑眸,这是玄武的特征。
  "好了。"夜斩钉截铁地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事啊?"侍卫颇为不解。
  夜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们。"
  *     *     *     *     *
  玄武军中,主帅帐里。
  虽然是行军在外,但主帅大人还是讲究得很,宽大的营帐如宫殿般富贵华丽,侍女雪白的纤足在红丝绒地毯上来来回回地移动,云鬓间的珠钗在宫灯下泛着明艳的光泽,衣香叠叠,丝毫嗅不到战场的血腥味。这个样子,未免有些不妥吧,中军参将北轩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敢说些什么。
  白纱的帷幕后,主帅大人清澈而冷淡的声音传了出来:"今晚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吗?"
  这个声音很好听,而声音的主人也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无怪乎女王陛下对他一往情深。北轩宏的眉头暗自打结。
  下人恭谨的回道:"早间来了一个艺人,舞跳得极好,小人让他上来看看?"
  帷幕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北轩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千百将士的骸骨尚在荒野曝晒,身为主帅毫无悲悯之意,依旧丝竹歌乐,实在是令人心寒。说起来,这次与朱雀之战,纯粹是因为这位主帅大人不顾大体,执意想要得到朱雀日魂神剑的缘故,女王伉俪情深,一声令下,带累全族人为他挥戈征战。如今,双方都死伤惨重,战局还是僵持不下,真不知能否有幸生还故里,想及此,北轩宏就忍不住咬牙。
  钟磬之声响起,清泠泠、脆生生,一个绯红人影自帐外飘然而入,北轩宏不经意地抬头一瞥。
  很漂亮。北轩宏是个粗莽的武人,肚子里墨水不多,想不出其它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少年,他只是觉得很漂亮,站在他的面前,就象女王凤冠上的那颗夜明珠,整个人都在发光。
  少年浅浅地、倨傲地笑,亮出了手中的长剑。那是一柄象黄金般璀璨、象水晶般莹澈的剑,微微一晃,剑身隐隐约约地掠过一道丝一样的血影。
  北轩宏微惊,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作势欲起身,但迟疑了一下,又坐下了。 
  少年持剑而舞,金色的剑在空气里中划过长长的弧线,发出的光至掩过了烛影灯火。红色的衣袖似行云,黑色的长发似流水,翩翩然如蝶飞舞。剑随势移,绵绵若丝,挑起一剑风情。皓腕一翻,挽起一朵小小的剑花,剑尖斜指,花开花灭。
  侍女们驻足屏息观看,带着娇羞的笑颜,明媚的眼波里映着少年优美的身姿。
  少年渐舞渐行,慢慢地到了那一重帷幕之前,忽然一声清叱,挺剑刺向帷幕之后。
  "嘶啦"一声,布帛裂开,白纱拂过,恍然如烟、恍然如雾,在梦里落下。银发褐眸的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高椅上,手指挟住剑锋,淡淡地道:"这样的身手也敢来行刺,太不给我面子了,真叫人生气。"
  如春波般明媚温柔的烛光凝固住了。
  倏然,少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那声音就象风中快要断掉的弦,就象水中快要沉没的月,支离破碎,那是一种在迷乱中近乎疯狂的声音,他的身子颤抖着,松开了剑,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住银发的男人,但他只是晃了晃,晕倒在男人的脚边。
  北轩宏第看见主帅大人慢慢地低下头,然后,那从来没有感情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一丝丝惘然,就象一个迷路的人。

 

3

 

 

 


  夜做了一个梦,梦的颜色是忧郁的深黑。这个梦很长很长,有一千八百个白天和一千八百个夜晚,长得让他几乎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颜色的。
  入梦前,凌对他说,他是属于凌的,所以,即使在梦里一个人会很寂寞,他还是执守着一个人的寂寞。
  入梦前,凌对他说,不要哭泣,所以,即使在梦里苦涩的泪水淹灭了灵魂,他还是不允许自己哭泣。
  寂寞地等待、苦涩地等待,一直到梦的尽头。尽头的另一边,凌慢慢地向他走来。银色的头发象清灵的水晶,褐色的眼眸象浓烈的琥珀,而那淡漠的神情就象莹白的冰,冷冷地看着夜,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悲伤的梦啊,这个梦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因为他的凌忘记了他,忘记了他。
  不要。夜在梦里第一次哭泣了,他宁愿凌死了,也不愿意让凌忘记他,绝对不愿意。
  眼泪的颜色是透明的,溶化在黑色的梦里,看不见。
  "为什么要哭?"凌的声音清清的、澈澈的,似幽谷深涧的泉水。
  夜从梦中追寻着这个声音而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苍穹状的、高高的帐篷顶端,金线织绣的玄武神兽腾于云雾间,苍穹顶下,银发褐眸的男子用一种专注而迷离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要哭?"
  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床头长长的璎珞流苏轻轻地荡漾,如流水般漫漫的拂扭着涟漪丝丝,繁乱而细碎。这不是梦吧?夜反射性地将手指头放到口中,狠狠地咬下。
  好疼!纤细的手指差点被自己咬断了,唯一的反应就是疼,可是这种疼的感觉却是幸福的。
  "你干什么?"一声怒喝,夜的手腕被粗暴地扯开,凌的脸上明显地布满了怒意,看上去阴森森地有些吓人,"这么用力咬自己,你有毛病吗?"
  疼得泪水湿了长发,而夜却笑了,甜美地、温柔地微笑,淡淡的,就象风中那一株纯白的茉莉,悄悄地绽放,风情袅袅。
  "为什么要笑?"凌眼眸中的褐色渐渐地变浓,宛如火焰一点一点地燃烧了起来,带着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炙热与狂乱。
  哭着,笑着,拼命地想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夜只好努力撑起身子,向凌靠去。
  凌静静地凝视着夜,握紧了夜的手,却无言语,亦无举动,只是那样凝视着,深深地。
  细风中的流苏颤得楚楚可怜,一缕心事纠缠成结,不解。
  "......凌。"抖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终于从夜的口中发出,幽幽地,恍如水底的鱼儿在伤心地啜泣,而夜的脸上分明带着最美丽的笑颜,"凌、凌......"
  那种微弱的声音象雷一样震在凌的心头,心都翻腾了,绞得难受,似乎是痛,又不知道痛在哪里。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迟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昙花笑过,瞬间在夜的脸上枯萎、凋零,嘴唇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宛如没有一丝杂质的雪,颤抖着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凌重复着他的话。
  还是梦啊。夜僵硬地把手从凌的的掌中抽回,慢慢地捂住了眼睛,不想看见光亮,他只想看见黑暗,只想回到原来那个黑暗的梦里,因为,他宁愿凌死了,也不愿意让凌忘记他。
  不愿意。
  而下一刻,手又被拉开了,凌的脸色有些发青,似愤怒,又似慌乱:"回答我的话。"
  凌的脸就在眼前,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唇,每一点、每一滴都是那么地熟悉,在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心碎了又合,合了又碎,粘粘补补,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形状,也许,它本就如此千疮百孔。
  夜的鼻子、眉头皱了起来,他很努力地忍耐着,瞪着凌。不要用这张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觉得很难受,难受得......又要哭了。
  可是凌的脸越凑越近,凌的呼吸甚至拂到了他的耳鬓,沙沙哑哑:"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以前认识我吗?"
  一根针在柔软的头头刺了一下,恰恰扎在伤口上。
  夜终于忍不住,哭泣着尖叫:"我不认识你!西翮凌,你这个大头鬼,滚开!"
  凌的脸色又青了一些,习惯告诉他,对他不敬的人都得死,可是本能却驱使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安慰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年。僵着脸在床边考虑了良久,最后本能还是占了上风,他有些笨拙地试图抱住夜:"......别哭,别哭了......"
  夜没有拒绝凌的拥抱,反而顺势将头埋进凌的胸口。凌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怀中就响起更加凄惨的哭泣声。夜哽咽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却用最大的声音怒喝:"西翮凌,你这头猪,你为什么不去死?"
  凌的脸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首先,他不是猪,其次,他没有理由要去死。伸到夜的脖子上的手指张了又屈,屈了又张,过了好久才克制住想掐死夜的欲望,无奈地道:"你先别哭,好不好?"
  "不......好。"夜挣扎着从哭声中挤住两个字,继续哭。
  冷静,一定要冷静,凌拼命地对自己这么说,勉强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虽然夜并不能看见:"乖,别哭,别哭了......"
  "呜呜......呜......"愈来愈大的哭声。
  "不许哭!听见没有!"凌忍无可忍,大声咆哮。
  效果非常好,哭声嘎然而止,凌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夜死死地咬着苍白的嘴唇,从凌的怀中睁脱,生硬地退缩。黑色的发丝上沾满了透明的眼泪,零乱地垂下,恍如搅皱的流水,泛着珍珠般玲珑的光泽。被水雾迷离的眼眸,在纱一样的朦胧下透出了象夜空般深邃的影子,影子间有悲哀、有怨恨,还有那么一点点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凌马上后悔了。那种象春水一样柔软,象阳光一样温暖的感觉还残留在怀中,他突然渴望着自己能够一辈子拥有这样的感觉。他向夜伸出了手。
  夜后退,恨恨地瞪着凌,倔强的神情象水晶,坚硬而脆弱。
  凌的心疼了,莫名其妙地疼。他一把抓住夜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夜拖过来,霸道地抱住夜。
  夜也不挣扎,也不出声,只是僵硬地保持着沉默。
  心宛如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大块,空荡荡的,失落了什么找不回来了。凌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人,不想失去,想把他塞在心里,填满那个空洞,他轻轻地拍着夜的后背,柔声哄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
  夜还是沉默。
  心愈发地慌乱,没来由的,凌想,他现在一定是犯了邪,才会脱口说出那么傻的话:"要不然......你哭吧,哭吧......"
  夜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地环住的脖子,丝一样柔顺的长发滑过凌的手臂,兰花一样芳香的气息落在凌的颈项,夜的嘴唇贴近,然后,用力地咬下。
  凌疼得闷哼了一声,伸手触到夜的头发,本是想将夜扯开的,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拢进发间,温柔地抚摸。
  颈项处被尖利的牙齿咬得生痛,也许血管都被咬破了吧,血液汹涌地奔腾着,似乎要从肌肤底下喷出来。呼吸变得很沉重,重得让凌快要窒息了。
  黏黏的、浓浓的,那是他的血,清清的、涩涩的,那是夜的泪,流在了一起。很疼,也很甜蜜。
  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呵护着这个少年、想要疼爱这个少年,想要用尽所有的心思把他捧在手心,为什么?找不到理由,只是因为心乱了,心疼了,只是因为傻了,疯了,所以,不需要理由。
  夜低低的啜泣在耳边萦绕,如彼岸的潮生潮灭,寂寞沉浮,如天际的风起风散,相思漂泊。一生的梦都停歇在这里了,沉沉入睡。

 

4

 

 

 


凌端详着手中如黄金般耀眼的日魂剑,手指轻弹,剑似龙吟,嘤嘤不绝,剑气所发出的温度如烈火灼热,连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了。
  "这就是日魂剑?"
  夜在被窝里拱了两下,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迷迷糊糊地应道:"嗯嗯......",昨晚睡得极好,整整五年了没有这么舒服过,此刻他连眼睛都懒得睁。
  凌目光一砖,若有所思地看着夜:"那你就是朱雀的日魂之子了?"
  "嗯......嗯嗯......"夜还是困得很,觉得很吵,索性将头钻到被窝里去。
  被人漠视的感觉让凌相当地不悦,他毫不客气地掀开被子,将蜷成一团的夜挖了出来:"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唔......我......在听啊。"夜在凌的手中,眯着眼睛,头一前一后地点啊点。
  "很好,那我问你,你来玄武军中做什么?不会真的是想凭你一己之力来行刺我吧?"
  "唔?我来这里做什么啊?"夜歪着脑袋,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是想来问你一件事的。"
  "哦,什么事?"凌颇有兴趣地看着正在犯困的夜。
  "呃,我想问你为什么非要得到这把剑?为什么非要打这场战?你这个人是不是疯子?"夜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凌的脸色开始发绿,"如果你确定你不是疯子,那我就把这把剑给你算了......可是到了你面前,我又觉得很生气,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地便宜了你。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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