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后昏迷了一星期,醒来后床边一个人也没有。
孤独--从被人遗忘开始。
医生问我,家里有什么亲人需要通知,我告诉他,我是个孤儿。
卧了三天的床,手脚稍稍能动时,我就被护士带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护士推着我的轮椅慢慢移动,我问她:"这里有没有樱花树?"
"没有,不过有很多其他的树和花。很美丽的。"护士的声音轻轻柔柔,有种久违的温暖,"有没有觉得冷?我去帮你拿件外衣。"
护士小姐刚离开,一个人影就挡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沈若尘,你怎么又进医院了?"莫力梵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唐呢?他在哪里?我上个月去日本,刚回来,还没去看过他哪......"
"日本啊,那里的樱花树开了吗?"我问道。
"呃......开了......你......怎么了?"
"开了就好......开了就好......"我喃喃自语。
"唐呢?"
"下次去日本带片樱花给我吧......还是不了......会枯的吧......什么都会死的呀......"那日怎么也哭不出来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怎么了?"莫力梵有些不知所措。
"你认识他?"护士取了外衣回来时,看到的是我进医院后不曾爆发的感情。
"对......怎么了?"
"他是车祸进来的,也没有亲人、朋友来过......好可怜的......现在可好......"护士转过身来,看着我,"你看,你的朋友还是关心你的。"
"他......车祸?!"莫力梵突然取出手机。
"你想通知他吗?"我抬眼看他。
"对啊,你现在这样,他一定找疯了......"
"不会的......"
"什么?"
"我说不会的......你有没有听说过妓女和恩客人钱两清后还会在意对方的生死吗?没听说过吧......你看这是什么?支票......五百万呢......他给我的买身钱......"我将一直贴身放着的支票取出来递给他。
"开......玩笑的吧......"莫力梵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唐......唐......他不会......"
"我累了。"我看着护士。
"这位先生,病人累了,您改天再来看他吧。"护士劝道。
"我去找唐问个明白。"他转身离去。
"你朋友真好。"
"傻瓜......"我闭上眼睛,任风吹干脸上的泪水。"你叫什么?"
"小竹。"
"小竹,先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一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女孩沉默了。
"我告诉你哦,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他是我的哥哥呢......"
出院那天,莫力梵将我死拽活拉地带至他在这座城市的暂居地。
"今天开始,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好好在我这里待着养病。"莫力梵已经将所有的事知道了个大概,他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唐喧,以及和唐喧有关的话题。
自杀需要勇气,死过一次的人便失去了那种不顾一切的念头。
想到那天迎向车轮时的万念俱灰,再观现在的情形,大有再次转世的感觉。
没有了唐喧,心锁上了,身体还在。
失去了一切,徒留下一具臭皮囊,在人世间等待腐烂。
每当黑夜来临时,我会不自觉的产生恐怖,特别是雨天的晚上,不得不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睡。
那场车祸的代价是一条右腿的残疾。
下雨天时,右腿会疼得死去活来,连走路也会跛得特别厉害。
腿的不方便加上心情的低落,我将自己没日没夜地锁在房里。
莫力梵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在我入住的第四天将我拉出了房间。
他把我推到盥洗镜前,镜子里的脸惨白地像鬼魂。
"限你在三分钟内收拾干净,我们去外面吃饭!"
"我不想出去......"我透过镜子告诉他。
"你不动手,我要动手咯?"他作势要替我刮胡子。
"我自己来。"我别开脸,"给我五分钟。"
"行,我在外面等你。"他冲着镜子里的我笑了一下。
十五分钟后,我们抵达一家餐厅门口。
我下了出租车,有些惶恐。现在正是用餐期间,餐厅里挤满了人。
我看了眼莫力梵,他结了车费,匆匆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进餐厅。
我瘸着一条腿走进餐厅,莫力梵跟了进来,但没多久,我们就走散了。
我四下里寻找,人挤着人,感觉呼吸都是困难的。
"哎哟,作甚么瞎撞啦,死瘸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在左边响起。
我连忙转身:"对......对不起......"
"哎哟,叫你别乱撞了......我的汤都撒了......腿瘸了就不要到处乱走嘛!"
"对......对......不"
"哎哟!"身后又响起了惊叫声。
人群在包围我,我慌张地寻找着出路。
"是的呀,腿脚不方便么,就不要到处走了......"
"没办法的,人总要吃东西嘛......"
"妈妈,你看,叔叔的脚瘸的。"
"嘘,轻点......"
............
世界有种混沌的迷茫,似乎急速地倒退着时光,又似乎飞快地前进着时光......空间和时间突然间就有了一种错置的感觉,也许,时空是正确的,只是错置了一个错误的人......
我狼狈地推开餐厅的大门,慌乱地想要离开,脑海里只翻涌着一个字:逃。
看不清路,只是一味地跑着,拖着一条残腿。
我不敢抬头,怕看到许多不屑的目光,更怕看到更多的同情的目光。
转角处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站不稳,跌了下去。
低着头,一个劲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到的人站在面前,没有责骂,也没有离开。
许久,下颚被一双手托了起来,迎上一双眼眸。
"你......你怎么......我......"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在这种场合下重逢。
"怎么?见到哥哥也不打个招呼?"他的眼里是冷漠--窒息的冷漠。"听说你前一阵子车祸住院了?现在看来挺不错的嘛?你的命还真是贱呢!"
我张了张嘴唇,喉间是火烧般的感觉。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眼睛就湿润了。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有本事,大庭广众之下就在勾引男人吗?"他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滑过我的嘴唇。
"若尘!你......你们......"随后跟来的莫力梵出现在身后。
"原来和我分开后耐不住寂寞......"莫力梵突然上前揪住唐喧的衣领,挥高了拳头。
我连忙握住他快要落下的拳头:"不要,力梵!"
"沈若尘,你厉害,真会选人,故意选莫的吧?"唐喧没有还手的打算,只是冷冷地睨着我。
"若尘,这种人,你到底还在意他什么?!"
"放手......放开他......我们......我们回去......"我费着全身的力气拉着莫力梵。
"都住到一起了?真是好快的速度......"
莫力梵突然放开唐喧,将他推到一边的墙上后甩下一句话:"唐喧,你是孬种!"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匆匆瞥了眼仍靠在墙上的唐喧,拖着残脚尾随着莫力梵离开。
我想唐喧是看到了现在的我--一个跛脚。
这样会不会让他报复的心更加舒服呢?
或者,他更希望我永远地消失在那次车祸中......
这次事件后,我更怕出门了。
莫力梵也不再逼我。
只是有时候,他会看着我,不说话,只是凝视。
我假装忽略,因为现在的我除了这具空壳,什么也没有了。在没有办法回报的情况下,对于别人的付出,我只有忽视。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天空越蔚蓝越怕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觉得伤感,
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因为我总是孤单过着孤单的日子。
樱花的期限很短。
仿佛昨夜还在漫天飞舞的樱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便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单就剩那光秃秃的樱花树,昭示着曾经的绚烂。
今年的遗憾是错过了樱花。
莫力梵以为我爱花,于是买了一天一地的花塞进我房里。
尽管六月的姹紫嫣红摆了一屋子,仍很怀念樱花。
对于莫力梵的细心,我不无感动,但心底更多的是对他无法回报的惶恐和越来越重的惴惴感。
那天他公司庆功,晚上回来时喝多了。
我扶着他进他房里。
将他安置在床上后,我打算去取毛巾给他擦一下。
他一把拉住我,我没站稳,跌在他的床上。
他二话没说,开始吻我。
浓重的酒精味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夹杂在沉重的呼吸中。
"若尘......若尘......你知道吗?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你了......"他想解我的衬衫纽扣,但是大概由于喝了酒的关系,怎么也解不开。
我没有反抗,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
很奇怪,对于他的酒后真言,我竟没有惊讶。
他急躁地撕扯着我的衬衫,纽扣掉了一地。
没有抵抗,也许只是想用最后自己剩下的东西报答他。
过了今夜,我......将真的失去一切了......
他粗手粗脚地脱下我的裤子,扳过我的身体,顺手取过床旁的甘油倒在手上,然后就将手指伸了进来。
长久没有被进入的结果是极度的不适感和疼痛感。
我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他又加了根手指进行抽插。
我咬着床单,隐忍住到口的痛呼。
可能是嫌前戏太久,他突然抽出了手指,抬高我的腰部,一个挺身,进来了。
我终于痛呼出声,随后大口地吸着气,想借此缓解后庭带来的剧痛。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莫力梵大概是因为我的声音而突然醒酒,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深受刺激的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