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尘——by相忘于江湖

      我掏出钥匙开门。
      "对不起......"
      我停下手上的事情，转过身，看着她。
      她也摘了墨镜，看着我。
      有一瞬间，我以为，我曾经在哪里遇见过她。
      "什么事？"我礼貌地问道。
      "你住这里？"妇人一脸的怀疑。
      真好笑，她不会以为小偷会带着一大袋食物上门行窃吧？！
      "这里住的不是唐喧吗？"她再次仔细地扫了眼房子。
      "是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妇人看起来那么眼熟了，"您......是他母亲？"
      她点点头："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一桌子的丰盛佳肴，皆出自我的手。
      对于今天的不速之客，算是个很好的接风宴了。
      唐喧的母亲几个月前去瑞士探望了唐喧嫁到那里的姐姐，住了些日子。今天一大早刚下飞机，也没联系唐喧，大概想给他个惊喜吧，却偏偏撞上了我。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人家好好的母子相聚，却偏偏掺和了一个电灯泡，实在煞风景得很。
      "小喧，你的朋友真厉害，在美国那么多年竟然烧得一手这么好的中国菜。"唐喧的母亲说道。
      听得我如坐针毡，不知她是真心夸奖，还是别有用心。
      唐喧似乎也没打算公开我们的事，只对他母亲介绍说我是他在美国的同学，想回国来发展，还没找到住处，就先在这里住下了。
      "谢谢伯母的夸奖。我从小吃惯了中国菜，吃不惯洋荤，所以......"
      "哦，那我们唐喧岂不有口福了。"唐喧母亲笑道，说着话，眼神转向了唐喧。
      "他啊，有上顿没下顿的，前两个月还因为胃溃疡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唐喧轻笑出声，"若是指望他来做饭，怕是我也得跟着进医院了。"
      难得唐喧会开玩笑，倒听得我大跌眼睛。
      "哦，那么说来......若尘......你可得当心身体啊......"唐喧母亲关心得看了我一眼。
      "谢谢伯母关心。"有些受宠若惊。
      "沈......若......尘......"
      "呃？什么事？"我听到唐喧母亲念着我的名字。
      "没什么，就觉得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妈，你想那么多干嘛，这名字通俗，十个人中有一半叫若尘的。"
      "大概吧......哎，若尘，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
      "他呀，心高着呢。我原本想让他来唐氏的，他却偏偏想要从基层做起，现在在一家小公司里熟悉运作。等过一阵子，大概是想白手起家。是吧，若尘？"
      "呃......是......"我虚应着，不知道今晚的唐喧为何频频为我解围。
      "年轻人，有志气。好好干啊！"唐喧母亲鼓励道，随即又转头对着唐喧，"你也随时帮着同学，提携提携。"
      "好，妈，看在若尘辛苦做饭的份上，再添碗饭吧。"唐喧岔开话题。
      "对......伯母，我来给您再添碗饭。"
      这是第一次见到唐喧的母亲。
      印象中，她有一双和唐喧一摸一样的眼睛，很锐利。能洞穿一切般的眼神，在还没开口时便可以在气势上给对方压倒性的一击。
      唐喧的霸气，有一半来自于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
      与唐氏的合作计划一结束，我便继续到司徒的公司上班了。
      当然，由于贡献卓越，所以荣升为总经理助理。
      虽然头衔变了，工资涨了，但是工作的内容却仍然没变，因为司徒的公司太小，总经理的身边只有一个职位，不论名称如何变，其本质仍然是个秘书。
      我不在的三个月里，秘书小惠暂时接替了我的职务。
      不出我所料，短短三个月，司徒又将一个无知女孩骗上了床。
      老板娘自是闻风知雨，付了笔遣散费给那个女孩。
      我的回归，与其说对司徒，倒不如说对老板娘来说，是件好事。多少令她心理上松了口气。
      司徒在这次风波后稍微收敛了点，好了一个月，却仍是不该偷腥本性，悄悄展开地下战术。
      "滴铃铃......"面前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
      "若尘，是我，寅生。"
      "寅生，好久没联络了，最近还好吗？"
      "你下了班有空吗？一起喝杯酒。"
      "行，5点，老地方见。"
      隔了差不多四个月了吧，再次见到寅生，他看上去似乎挺高兴的样子。
      "怎么？遇上什么好事了？"我呷了口啤酒。
      "小珏......她终于答应嫁给我了！"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酒杯脱了手，跌在桌子上，杯里的酒撒了出来，溅了一身的啤酒仍不自知。
      "你......太激动了吧......"寅生似乎也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但随即笑开了，"你也在为我们高兴吧。是啊，快4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跑到终点了。"
      "什么......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这才意识到溅湿的衣服，慌乱地用纸巾抹着。
      "还没定，她昨晚答应我的。听说你最近都住在外面，想快点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所以今晚......"他一边说，一边将打翻的酒杯扶正，倒上酒。
      "定好了日子，记得告诉我一声，一定包个大红包......"
      "还这么见外？马上是一家人了，我未来的小舅子。"寅生笑道。
      "只怕还成不了一家人......"我轻声叹道。
      "什么？"
      "没什么。"我站起身来，"既然和姐姐要结婚了，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有空再联络。"
      转身离开了酒吧。
      隐约身后有寅生的呼唤。
      他是个好人。
      姐姐，如果你已放下了唐喧，就请好好珍惜眼前人，他会给你幸福的......我保证。
      "怎么了？一脸的失魂落魄？"唐喧回来时，我一个人蜷在沙发里看电视，至于电视里播着什么，却全无概念。
      "姐......她要结婚了，和寅生。"
      "很好啊，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他坐到我身边，搂住我。"你不高兴吗？"
      "不，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姐......她会幸福的......"最近真的很会哭，动辄就掉泪，似乎流光了整个人生的眼泪。
      "傻瓜，高兴还哭。"唐喧细细地啄着我的脸颊，吻去了我的泪水。
      "幸福......幸福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一直一直地想，却总看不见他到底长什么样呢？"我伸出手，企图从空气中抓住某种称为"幸福"的气体。
      唐喧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尘......真想把你掬在手心里......为什么你偏偏是......"
      唐喧的话嘎然而止，毫无预兆地，他突然站了起来。
      我愣在当场。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立即又别开眼，随后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来得太突然。
      只是，心里似被什么梗住一般。
      冥冥中，一切已经注定......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参加表姐的婚礼。
      躲在教堂的围墙外，目睹着亲朋好友给予新人最诚挚的祝福，我也暗暗对表姐说："姐，以后的日子要幸福啊。"
      寅生告诉我结婚日期的时候，我撒了个谎，我骗他说，我那天会飞去美国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不能来参加婚礼了。
      他有些沮丧，承诺等我回来后补请一顿。
      我很感激表姐，她没有将我的事告诉寅生。我想，虽然她仍然恨我，但毕竟，我是他的弟弟。
      我给他们的祝福发自内心，当听到他们互相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我高兴地鼻子发酸。靠着墙角，哆嗦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
      一只手夺下了香烟，随手扔在地上，踩熄。
      "你......"我抬眼，对上了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你跟我来。"他拉住我的手，向教堂里边冲去。
      "不，放开我！"我的惊呼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唐喧放开手，看着我："是男人就不要躲躲藏藏！"
      我咽了口口水，转过头去，满场的人都看着我。
      我看到了寅生，他的眼里充满疑惑；然后是表姐，她捧着捧花，非常美丽动人。
      表姐拦住了想走过来的寅生，独自向这里走来。
      "姐......"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几近嗫嚅。
      "来给我祝福吗？"表姐问道。
      我点了点头。
      "啪--"一记耳光扫过左颊，生生的疼。
      全场惊呼。
      "小珏......你......"舅舅、舅母，包括寅生都冲了过来。
      我不可致信地抬起眼睛看她。
      表姐的眼底是一径的冷漠："带着你的男人来向我炫耀吗？同性恋很光荣吗？你也配见光？！"
      死一般的寂静在教堂里蔓延......
      我不记得是怎么走出教堂的。
      回过神时，是在唐喧的车上。
      唐喧很专注地在开车。
      我看着他。
      很奇怪，我竟然一点也不怨他。
      即使我的认知告诉我，他就是刚才将我推进深渊的罪魁祸首，我仍是恨不起来。
      我突然笑了起来。
      唐喧说："沈若尘，你疯了吧？"
      "为什么拉我进去？"我的口气完全没有愤怒，是好奇的询问。
      "想让你尝尝活生生失去亲人的痛。"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恨我吗？"唐喧转过脸来问我。
      "我说过，我早已想不起来恨你的感觉了。"我对着他笑，笑容里，什么东西自眼角流下，滴在手背上。
      "下雨了。"我举起手背，任水滴滑下，落在唐喧的轿车里。"看过《大话西游》吗？紫霞在孙悟空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之后便成了孙猴子一世的情劫。"
      什么时候，也能在你的心里留下一滴眼泪，成为你一世的情劫......
      "Forever Love
      已经不能独立支撑下去了
      时代的风暴实在过于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