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死者之诗 ——byaki

　　穿著月白色长衣的少女，黑发凌乱地流散在床单被褥间。从她白纱下伸出的纤细肢体，可以看见遭人蹂躏的痕迹，裙襬甚至还留有珊瑚红的血晕。她蜷曲在床上，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并紧咬著下唇，显然压抑著极大的痛苦。　　　　　　　　　　　　　　　　　　　　　　　　　　　　　　　　　　　　
　　彷佛感觉到兰的存在似地，少女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

　　「来自未来的…你是将来会与我相遇的人吗？……」　　　　　　　　　　　　　　　　　　　　　　　　　　　　　　　　　　　　　　
　　纯真幼羊般柔细澄净的声音，说著令人迷惑的话语。那幽深的黑瞳、夜色浸染的黑发、冰雕般的五官，是……

　　「华尔克莉小姐？」兰迟疑著。　　　　　　　　　　　　　　　　　　　　　　　　　　　　　　　　　　　　　　
　　少女的脸，虽然跟华尔克莉一模一样，却显得稚嫩文弱，一点也没有冷静世故的气质。从外表来看，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弱不禁风，单薄得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折。这样纤弱可怜的少女，难道就是年轻时的华尔克莉小姐吗？

　　「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我已经没有资格侍奉玛兹达了……」少女凝视著满脸疑惑的兰，轻轻叹了口气。「我要离开这里，才能在很久很久以後与你相遇呀。可是我快要看不见了，玛兹达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我被他嫌弃了，再也不是〝伐尔斯的圣处女″了……」　　　　　　　　　　　　　　　　　　　　　　　　　　　　　　　　　　　　　　
　　水雾漫上了兰的双眸，像蓝天蒙上了一层云翳。他跪落到床前，双手扶住少女的肩膀。

　　「别说了，华尔克莉小姐……」尾音已经呜咽。

　　「不要哭啊，奥玛德，没有关系的。」少女的手拂过兰的金发，像是试图抚慰。「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不对？就算玛兹达讨厌我了，你还是会一直一直听我说话，对不对？奥玛德，夏呼娜丝最喜欢你了，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看，夏呼娜丝一直带著你的剑呢。很久很久以後，当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再把剑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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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兰！」　

　　华尔克莉的声音，刺破了重重迷雾，将兰从悲凄的异空间拉回现实世界。他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对焦，只觉眼前似乎还留著少女夏呼娜丝的残像。

　　「亏你还是个男孩子，怎麽哭得一团糟呢！作恶梦了吗？」华尔克莉才稍稍放心，立刻调侃起他来。

　　是梦吗？不对，更正确地说，是与残留在剑上的意识同步吧─兰如此思考著。在联邦第一大学，也不是没有人研究超自然现象，耶吉尔先生却总是对那些论文嗤之以鼻。

　　「那些本身没有超能力的人，怎麽能了解超能力者的感受呢？标题看一看就扔处理机吧，这种垃圾论文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耶吉尔先生很了解这种事情嘛！兰到现在才第一次完全赞同他的看法。看别人弯汤匙、飞杯子飞盘子的虽然很有趣，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刚才的经验一点也不愉快，兰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华尔克莉小姐。

　　对了，如果刚才他看到的是剑的记忆，那就和他所知的完全符合了。少女夏呼娜丝─华尔克莉小姐─耶吉尔先生，这样的时间顺序应该不会错吧……
　　
　　「华尔克莉小姐，请您告诉我，您到底从哪里来，又遇到了哪些事，为什麽要把奥玛德之剑给我？」兰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兰的错觉，在他开口的瞬间，角落跳跃的烛火突然静了下来。昏黄的光线瞬间转冷，甚至发出青蓝的焰色，室内温度正节节下降。　　　　　　　　　　　　　　　　　　　　　　　　　　　　　　　　　　　　　　
　　「为什麽要逼我想起来呢？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悲伤袭向华尔克莉的黑瞳，让它瞬间黯淡了。
　
　　「华尔克莉小姐，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何必道歉呢？就当床头故事来听吧。」华尔克莉微微牵动嘴角，水雾般的光焰在她眼中朦胧地闪耀著。「明天叫人来修窗子，今天你就睡我这儿，听我唠叨也好。」
　
　　 「您不睡吗？」　　　　　　　　　　　　　　　　　　　　　　　　　　　　　　　　　　　　　　
　　「没关系，我不需要啊。」华尔克莉轻笑著摇摇头。「准备好了吗？要开始罗。」
　　
　　首先，回想一下星团近代史，唯一保有上古琐罗亚斯德宗教(Zoroastrianism)的萨珊王朝，末代帝王哈基鲁，和最後一代侍奉光之神阿胡拉玛兹达(Ahura Mazda)的「伐尔斯圣处女」……
　　
　　「她的名字是斯彭塔·夏呼娜丝？」兰忍不住插嘴。
　
　　「是的，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叫我了。」华尔克莉自嘲地说。「我换过很多名字，〝华尔克莉″是以前我在索多玛卖身时，一个客人帮我取的。他教我剑术和格斗技，是个很严格的老师呢。」　　　　　　　　　　　　　　　　　　　　　　　　　　　　　　　　　　　　　　
　　「不会吧？华尔克莉小姐……」
　
　　「没什麽好惊讶的。那时我没有其他谋生能力，弃国之後也不敢透露身分，还差点饿死在街上。幸亏那些客人都是有来历的大人物，把我养壮了，最後连市场管理权都交给我，索多玛真是个适合磨练的好地方。」　　　　　　　　　　　　　　　　　　　　　　　　　　　　　　　　　　　　　　
　　华尔克莉轻描淡写地说著，身後的影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斐尔多西呀，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华尔克莉迅速辨认出来电者，苦笑著按下通话键。　　　　　　　　　　　　　　　　　　　　　
第三章　爱与死的祝礼剧
　　　　　　　　　　　　　　　　　　　　　　　　　　　　　　　　　　　　　　　　第一节　青鸟

　　　　　　　　　　　　　　　　　　　　　　　　　　　　　　　　　　　　　　　　　　兰坐在舒适的木质座椅上，满足地啜饮著「青鸟」的招牌月见草茶。这里是海儿芯的店，窗明几净，原木地板和典雅的摆设让人心情轻松愉快。第一天来索多玛的时候，华尔克莉就曾将他留在这儿，自己到地下一楼找八千夜。那时店里客人不多，海儿芯还介绍很多茶和点心给他试试，兰因而对这位像邻家大姊姊的店长很有好感。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兰因为昨天睡得晚，所以今天打算早餐和午餐合在一起吃。早上未进食的他现在正感到饥肠辘辘，巴不得海儿芯供应午餐的时间赶快开始。华尔克莉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打著好好饱餐一顿的主意，不禁莞尔。　　　　　　　　　　　　　　　　　　　　　　　　　　　　　　　　　　　　　　　　
　　「昨晚还睡得好吧？」
　　　　　　　　　　　　　　　　　　　　　　　　　　　　　　　　　　　　　　　　
　　「华尔克莉小姐开始讲影像电话後，我就睡得人事不知了。」兰照实回答。
　　　　　　　　　　　　　　　　　　　　　　　　　　　　　　　　　　　　　　　　
　　「那是当然，因为我房间有点龙髯香，对睡眠很有帮助。」华尔克莉啜了一口「雪色之歌」。「你昨晚和鸣蛇打了一架，又第一次和奥玛德之剑的记忆同步，我怕你的体力和心智负荷不了，所以点了龙髯香，让你能好好休息。」　　　　　　　　　　　　　　　　　　　　　　　　　　　　　　　　　　　　　　　　
　　「华尔克莉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奥玛德之剑是您在萨珊王朝担任圣处女的时候拿的吗？」
　　　　　　　　　　　　　　　　　　　　　　　　　　　　　　　　　　　　　　　　
　　「正确地说，是每任圣处女都要持有的。」华尔克莉的语调像是在描述一件上古遗骸。「每一任圣处女都必须经过奥玛德之剑的承认，由前任圣处女举行授剑仪式，继承历代圣处女的能力及记忆，才能成为正式的〝伐尔斯圣处女″。」　　　　　　　　　　　　　　　　　　　　　　　　　　　　　　　　　　　　　　　　
　　「那您把剑送给我是......」
　　　　　　　　　　　　　　　　　　　　　　　　　　　　　　　　　　　　　　　　
　　「别想太多，伐尔斯圣处女到我已经是最後一代，而且奥玛德之剑也不再是圣剑了。」华尔克莉望见兰迷惑的神情，知道他接下来的疑问。「因为它是专供祭典使用的圣剑，而我却让它饮了人的鲜血。」　　　　　　　　　　　　　　　　　　　　　　　　　　　　　　　　　　　　　　　　
　　「这把剑...杀过人吗？」
　　　　　　　　　　　　　　　　　　　　　　　　　　　　　　　　　　　　　　　　
　　「没错，而且是血统高贵的王族。」华尔克莉的声音仍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曾经有一度，我以为奥玛德之剑已在我手中完全死去。但照昨天的情况看来，它似乎正在尝试与你接触、诱发你的感应力。照一般情形来说，和剑心意相通是好事，但奥玛德之剑是被血污染的圣剑，我不确定它是否仍有寻找继承者的能力。」　　　　　　　　　　　　　　　　　　　　　　　　　　　　　　　　　　　　　　　　
　　兰边听边点头。「华尔克莉小姐知道这麽多事情，可是耶吉尔先生却从来不提。」
　　　　　　　　　　　　　　　　　　　　　　　　　　　　　　

　　 「你对这方面的事有兴趣？也好，该是教你《亚维斯塔(Avesta)》圣典的时候了。」　　　　　　　　　　　　　　　　　　　　　　　　　　　　　　　　　　　　　　　　
　　华尔克莉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我和人有约，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最好别乱跑，知道吗？」　　　　　　　　　　　　　　　　　　　　　　　　　　　　　　　　　　　　　　　　
　　「那麽，您大概什麽时候回来呢？」兰有些失望地问，他本来希望华尔克莉小姐能多告诉他一些事情的。　　　　　　　　　　　　　　　　　　　　　　　　　　　　　　　　　　　　　　　　
　　华尔克莉闻言微微一笑。「耶吉尔真把你宠坏了。无聊就自己找事情做呀，傻孩子。」　　　　　　　　　　　　　　　　　　　　　　　　　　　　　　　　　　　　　　　　============================================================　　　　　　　　　　　　　　　　　　　　　　　　　　　　　　　　　　　　　　　　　　　　　　　　　　　　　　　　　　　　　　　　　　　　　　　　　　　　　　　　　　　於是华尔克莉踩著高得吓人的黑色长靴离去了，兰只有盯著她逐渐缩小的背影发呆。
　　　　　　　　　　　　　　　　　　　　　　　　　　　　　　　　　　　　　　　　
　　好不容易才把她拗来喝茶的呢，要不然她老是喝酒，真教人担心─兰一边踢著对面的椅子，一面嘟哝著。海儿芯过来收走了空茶杯，顺便递上午餐菜单，问兰想吃些什麽。　　　　　　　　　　　　　　　　　　　　　　　　　　　　　　　　　　　　　　　　
　　瞄了瞄价格，兰不禁暗自盘算起来。耶吉尔先生是个穷学者，虽然阿斯达罗特说要聘他做顾问，但他根本还没到任，当然不会有薪水。联邦第一大学那边是已经停薪了，华尔克莉小姐又没在工作，这样下去可怎麽好呢？耶吉尔先生的户头本来就没多少钱，平常都是兰一手规划开支，才不至於捉襟见肘，但现在......　　　　　　　　　　　　　　　　　　　　　　　　　　　　　　　　　　　　　　　　
　　「红酒烩羊小排不错喔，要不要试试看？」海儿芯亲切地介绍著。
　　　　　　　　　　　　　　　　　　　　　　　　　　　　　　　　　　　　　　　　
　　「嗯，这个嘛......」兰还在考虑。
　　　　　　　　　　　　　　　　　　　　　　　　　　　　　　　　　　　　　　　　
　　华尔克莉临走前才说过，要我招待你吃最棒的料理。不用担心价格，她已经付过帐了。」海儿芯彷佛看出了兰的顾虑。　　　　　　　　　　　　　　　　　　　　　　　　　　　　　　　　　　　　　　　　
　　「真的吗？华尔克莉小姐......」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如潮水般包围了兰。原来华尔克莉小姐是这麽细心的人哪......　　　　　　　　　　　　　　　　　　　　　　　　　　　　　　　　　　　　　　　　
　　「那麽，就决定是红酒烩羊小排罗？」
　　　　　　　　　　　　　　　　　　　　　　　　　　　　　　　　　　　　　　　　
　　「嗯，谢谢你，海儿芯小姐。」兰阖上菜单，将它还给海儿芯。
　　　　　　　　　　　　　　　　　　　　　　　　　　　　　　　　　　　　　　　　
　　主餐很快就来了，兰才嚐了一口，立刻理解海儿芯再三推荐的原因。这真是人间少有的美味啊，兰虽然厨艺不差，也喜欢品嚐美食，却吃不出这其中美味的关键是什麽。他本来想向海儿芯请教，但看到店里客人越来越多，也就不好意思麻烦她了。　　　　　　　　　　　　　　　　　　　　　　　　　　　　　　　　　　　　　　　　
　　正当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吟叫声从桌底下传来，打断了他的进食。那声音有点像婴孩饥饿时的啼哭，仔细听又好像是孩童向母亲要糖吃的撒娇声。往下一看，一只绿色的小东西正努力要爬上兰的座位。

　　这...这是什麽东西啊？短小却胖得可爱的身体，顶著一颗大大圆圆的头；四肢细细小小，右手却抓著一根大银叉，东歪西倒地窝到兰身边。　　　　　　　　　　　　　　　　　　　　　　　　　　　　　　　　　　　　　　　　
　　「怎麽样？想吃吗？」兰叉起一块羊小排逗它。
　　　　　　　　　　　　　　　　　　　　　　　　　　　　　　　　　　　　　　　　
　　看到食物，这绿色的小东西立刻用它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望向兰，左手还抓著他的衣角，哀求似地扯著。　　　　　　　　　　　　　　　　　　　　　　　　　　　　　　　　　　　　　　　　
　　「弗迪(Foody)，饿了；弗迪，肚子饿......」
　　　　　　　　　　　　　　　　　　　　　　　　　　　　　　　　　　　　　　　　
　　兰看到它滑稽的表情和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多久没吃东西啦？哪，这块给你吃。」　　　　　　　　　　　　　　　　　　　　　　　　　　　　　　　　　　　　　　　　
　　「啊哈，哈哈哈，谢......」小东西张大了嘴巴，高兴得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