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茶给我：“没想到你也认识辰砂。你们是朋友？”
“他不认识我。”我淡然一笑，“紫苑，你要听故事麽？”
他没有反对，於是我开始讲述那个巫女和王子的童话。紫苑沈默了。
“这样好麽？你喜欢他，他却完全不知道……”
“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就要离开了。”我放下杯子，“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跟神官长辞别了，明天就走。”
他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可以让我心如止水的地方，大概……是南方吧。”
以紫苑的聪明很快就了解到我的意向。他叹了口气：“你不後悔？”
“有那个必要麽？”我望著他，“本来就没有希望的。”
他放弃了劝说：“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我却叫住了他，在他犹豫的时候我拉过他的衣襟吻他。
“想抱我吗，紫苑？”我故意放软了声音，用身体诱惑他，“就当是这些年你照顾我的谢礼。”
紫苑眯起眼睛看我放浪的表现。这几年他开始接受神官长的亲自督导，像个优秀的神官一样遵守所有戒律。我却在这个时候坏心眼的捉弄他。
只见他唇角钩起一个微笑之後，把我压倒在床上回吻我，手掌探进我的衣服里抚摸著我的胸口。我的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柔软的浅金色发丝，很像那个人，但是又不同，辰砂的发色比紫苑更淡，就像是阳光的颜色，透明的温暖……
就在我闭上眼睛等著他下一步的时候，他却突然抽身站起来，让我很讶异。
“我可没兴趣抱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他对我微微一笑，“晚安，莲御。”
呵，被反将一军。我也不由的笑起来：“你真是个烂好人，紫苑。晚安。”
当我站在檑尔面前的时候，他微笑著。
我没有正视他，因为他漆黑的眼睛像深渊般，浓重的暗色让我压抑。我喜欢的是那种明亮的颜色，记忆中的眸子清淡温和，令人安心，是暖暖的浅棕黄。只是，我大概再也不会看到了。
这天晚上，檑尔热情的拥抱我。意外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气息，靠在他结实的胸膛，有一种安全感，我昏昏沈沈的睡去，用满足的假像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自此，我正式成为檑尔的新宠。他每晚都会拥我入睡，我对他的温柔抱著理所当然的态度，我常常告诉自己说，我爱上了檑尔。可是每当檑尔叫我的名字说著“我爱你”的时候，我却无法也将这三个字说还给他。我亏欠了他好多。
转眼，我在檑尔身边两年了，在他羽翼的庇护下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看著他一步步的建立战绩，不断的得到更多的荣誉与权力。我知道他现在最想要的是南方领主的地位，这样，他就可以雄霸一方，作为根据地。
那天，将军府里有一个宴会，是宴请从皇城来的钦差大臣。我只在宴会间晃了晃，却还是遇到了那个大臣。他看我时玩味的眼光让我不适，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因为曾经有无数男人那样的看著我。
後来檑尔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
“檑尔，怎麽了？”我奇怪的问他。
他沈默，狂热的吻我，像怕失去什麽似的抱紧我，我都被弄痛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我也不理会，闭上眼睛赖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大概是檑尔，我没有动。那人放轻了脚步向床边走来，我习惯性的翻了个身，仰天躺著，却感到有一丝坚硬的冰凉抵上了我的喉头。
“檑尔？”我无意识的低声叫著，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年轻干练的脸，冷漠无情。男人棕色的短发整齐的梳起，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搁在我的脖子上。
这张脸我有印象，他叫碎荆，是檑尔身边的近侍，一个忠心不二，誓死为主的严肃男人。他看到我的平静皱了皱眉，刀子又进了一分，皮肤上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割出了血痕。
“要杀我就不要犹豫。”我轻笑著告诉他，“错失良机後悔就来不及了。”
他的眼神刹时冻结：“你不求饶，甚至不问我为什麽要杀你麽？”
“是你的话，不是奉了檑尔的命令，就是为了檑尔来杀我。”我看著他略显意外的神情，“我猜的话，应该是後者！”
他瞪著我轻松的神态，冷哼一声：“没错，我要杀你。你的存在，只会成为主人的弱点！”
他的话令我疑惑，我真的有妨碍檑尔到使碎荆不惜违背主人也要除掉我吗？
“你知道吗？主人昨天为你放弃了这次晋升南方领主的机会！”
“为什麽？”我感到很惊诧。为了争夺到南方领主的地位，檑尔用尽了手段建立功勋，铲除异己，而且还收买了重臣为他保荐，更何况这次最关键的那个钦差大臣也已答应推荐他了。以他的个性，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放弃。
“因为那个钦差大臣提出了要主人将你送他三晚为交换条件。”
我愣住了。这样的理由真是荒唐，为了别人而舍弃自己的利益，这不像是檑尔的作风。碎荆说的没错，我成了他的绊脚石。看著碎荆坚定而仇恨的残酷眼神，我下定了决心，目前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檑尔会当上南方领主的，把刀拿开吧。”
他怀疑的眯起了眼睛，我淡淡一笑，“如果那样做就可以的话，我去。”
碎荆还没有撤消他的威胁，於是我告诉他：“若你不相信就杀了我，不过这样跟檑尔也不好交代吧。”
他想了想，终於放开了我。我吸了口气坐起来，昨夜残留的疲累让我虚软无力。摸著脖子上的伤口，我的手指沾上了血渍。
碎荆在我面前跪下来道歉，我冲他摇了摇头，问：“檑尔呢？”
“主人接到旨意明天要去边境巡视，现在他正在准备相关事宜。”
“去边境？他要离开多久？”
“三天。”
三天？哈，真是天意。我觉得命运真是爱作弄人。让碎荆退下後，我看向了窗外，就要夏天了，晴朗的天空里有鸟儿飞翔，那自由却永远不属於我。
第二天檑尔出发的时候，我也离开了将军府。檑尔完成公务回来的时候，我也完成了与另一个男人的交易。之後，我只好称病才让檑尔很长时间没有碰我，不然被他看到我身上的痕迹，一切都会白费。
一个月後，檑尔如愿成为南方领主，去了皇城加封，我很庆幸那个钦差大臣没有食言。他回来後，难得的一整天都没有来找我，直到晚上他才粗鲁的闯进了我的寝室，我还来不及说什麽就被他一把掀翻在床上。
“好个南方领主。”他冲著我冷笑，“你去找那个男人了是不是？难怪就算我拒绝了他的条件他也为我保荐；难怪从我巡视回来後你就一直生病不让我动你分毫！要不是他又不要脸的跟我要人，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却无所谓的面对他的怒火：“领主的位置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你不值得为我这样牺牲，更何况这身子早就被无数男人糟蹋过，不在乎多一个……”
他却用吻把我的话语堵了回去，唇被他咬噬的很痛，就像是一个惩罚。
“听著莲御，你是我的！从没有人敢私自动我檑尔的东西！”
这样的宣言著实令人感动，我却始终不习惯他的霸道。抚摸著他英气的脸，我浅笑道：“檑尔，你是强者，所以不该有弱点。不要对一个男宠有太多感情，这样只会徒增累赘。”
“男宠？”他的神情变得很无奈，随後只是抱著我入睡。我感觉到他沈默的呼吸在我的头顶有规律的响著，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後来的一个晚上，我和他再次这样相安无事的睡下时，这样告诉他：
“檑尔，我累了。给我一年时间，我要回神庙。”
离开四年後，我悄悄回到了神庙。紫苑已经成了新的神官长，从他身上再找不到那些浪荡的岁月，我们都从少年蜕变了。
坐在以前那个的图书室里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就像是一出夸张的闹剧。只是当我记起辰砂的时候，心会开始痛。
今天天气十分晴朗，春天的阳光很温暖，我捧著书坐在窗口，被那种宜人的温度薰得沈沈如梦。就在这时，无预兆的，桃木门被冒失的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人一脸诧异的看著我，满头浅金色的发像光一样闪耀著，一时的错愕让我除了注视著他无法做其他反应──竟然是辰砂，为什麽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慌张的道歉把我拉回了现实，紫苑说过他现在已经是伯爵，於是我努力保持冷静的向他问候，他似乎对我认识他感到很意外。这样的场面让我想起幼年时那次偶遇，我便试探性的问：“您……迷路了吗？”
见他尴尬的点点头，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竟一点都没变呢。放下书，我从他身边走了出去，他马上跟了上来，我带著他就向正殿走去。我和他一前一後走著，穿过神庙的各个厅堂，这样的布局陌生人的确很容易走失。不过我却觉得庆幸，正是这样曲折的道路，才把他再次引向我。这小小的幸福是我从檑尔身上无法得到的，因为现在我身後的，是我的梦想。
啊，只要转过前面的转角，很快就要到大殿了，短暂的路途就要到达终点，梦总是要无情的醒来。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紧紧拉住了我的手，我惊恐的转过身去，看见了他严肃的表情。
“那时给我带路的人，是你吧……？”他直直的盯著我问。
竟然，他还记得，而且认出了我！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得狂乱。我要怎麽办？我多想就这样承认，告诉他我这多年的思慕，可是……我做不到，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去，让我在他的纯净前显得如鬼魅般丑陋。我连面对他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我垂下眼帘掩饰情绪，硬是什麽也没说，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他好像有些失落，我转身继续走著，将心里的苦涩慢慢忽视。
终於到达正殿，他向我道谢。我还是没有回应，挫败感让我只想快点从他眼前逃离。结果就在我行礼转身离去时，他叫住了我。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zybg
这样的要求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我终於忍不住停了下来，却在漫长的犹豫中听到了他为冒昧而说了“对不起”。始终，我还是为他沈沦，就算以後会忘记，我也希望他知道我存在过。於是我笑著告诉他：
“我叫莲御，大人。”
在他失神的时候有侍童来找他，我趁机躲了起来，当他回头时已是人去楼空。他脚步最後还是远去，我靠著墙向神祷告，贪心的希望在他回忆里刻下我的微笑，永远不要忘掉。
紫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似乎知道了我和辰砂的相遇。所以我跟他辞行的时候，他古怪的看著我：“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吗？”
“他有朱鹭，我也有檑尔，有些事不能勉强呢。”我说，“更何况，约定的一年就要到了，我迟早得走。”其实这是借口，我只是想逃避辰砂。
第二天我丢掉一切离开神庙後，来到一个南方边境的海滨小镇住下来。很快出来已经超过一年，檑尔应该在到处找我了。我却不想回去那另一个笼子。
四
七月的一个傍晚，在镇上的酒馆里，一个喝醉了的混混来找我的麻烦，我泼了他一头茶就走，於是争执进行到了店门口。那粗俗的男子叫嚣著要我伺候他来赔罪。又是那种熟悉的贪婪目光！他色咪咪的伸手来摸我的脸时，我没有躲。神庙的学习至少可以让我保护自己，只要他再逾越一步，我会要他死的很难看──
但是我还来不及出手，却有一个人飞快的挡在我面前格开了那只手臂，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抬眼看见一簇淡金的短发，他的声音在大声宣布著：“别碰他！”
我呆住了──辰砂？！
看著他为了我和那些粗壮的汉子打成一团，我觉得这不是事实──他不是应该在朱鹭的身边，过著悠闲华美的日子麽？静静的看著眼前动乱的人群，我可恶的想当一个让王子来拯救的公主。结果我的王子还是在提醒我逃走时冷不防被打倒了，血从他的头上淌了下来，他还高傲地挺著身子不倒下去。
那殷红的血色让我皱起了眉，这个笨蛋！当我跳上去击退那些混混後，他像见到奇迹一样看著我。我避开了那赞慕的眼神，令自己尽量看起来淡漠。不要因为他挺身救我就被感动啊，这是个无底的旋涡，一旦陷落就无法抽身了……
最後我还是把他带回了住所，真是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没用！给他伤口上药时他轻轻呼痛，我想为失手道歉的，可是出口的话却无情的骂他活该。当他受伤的眼神传来时，我心虚的转过身去摆放药瓶，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阻止越来越蔓延的感情，这冷漠的面具若是摘了下来，就连这样的相处都做不到了……
“真无情，也不想想我是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是你自己要出手，我并没有要你帮忙。”冷冷的嘲讽他不甘的抱怨，我感到自己从未这样虚伪。
原以为他会气愤而走，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拥抱。
“可我怎麽能容忍那些肮脏低俗的手爪污染你的纯洁？！”
听到他这麽说的时候，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在他眼中，我竟然是纯洁的？！感动、羞耻、悲哀。我突然恶毒的想戏弄他。
“纯洁？尊贵的伯爵大人，您什麽也不知道……我啊，是最污秽，最可耻的存在呢！”
我轻笑著说，吻他，挑逗似的舔著他的唇型。他开始愣愣的没有反应，接下来却是出其不意的，他突然狂热地回吻我。这或许正是我想要的，可是唇舌间那种陌生的热情让我害怕起来，想逃，他却扣住了我的身体，拼命的吻我。辰砂的吻技并不高超，却如此甜腻，吸干我所有反抗的力气，甚至要夺去我的呼吸。
窒息的难受让我用力推开他，我们急喘著对视。天不知不觉竟全暗了，事情好像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尴尬的抹去嘴角延下的透明液体，我想出声叫停，可是辰砂却仿佛知道我心思似的将我推倒在床。
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深沈的欲望，灯火突然被吹灭，月光笼罩的世界里，他俯上了我的身子。在他的拥抱下，我已经被自己的贪念折服，无法将停止这两个字说出口。肌肤上有辰砂的体温，这是我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他细细的吻我的身体，我感到内心深处的颤栗──我在做什麽？！他会被我玷污，这肮脏的身子又有什麽资格接受他的垂怜？
“辰砂，不行……”双手努力的想拒绝他，可是却力不从心。
“一开始是你先勾引我的，所以现在你无权拒绝！”他振振有辞的驳回我的抗议。苦笑，话是这麽说没错……
“可是，我会弄脏你……”咬紧了下唇，我等著他质问我是什麽意思。
但却迎上了他清澈的眸子，那样认真的对我说──
“听著莲御，我爱你。所以即使弄脏我也没关系，因为那样，你或许就能得到净化……”
净化？我吃惊的看著他，他说爱我？辰砂再次吻我，好温柔，这样的或许真的可以洗去我的罪孽──我要怎麽来爱你呢，辰砂？在我如此绝望的时候你神圣的光辉将我从地狱里救赎，这样会让我再也离不开你，自私的只想让你属於我。这一刻我在你的怀中如婴儿般新生，颤抖著身体接受你的抚慰，流下欣喜的泪。
你却担心的问我：“痛吗，莲御，还是讨厌？”
怎麽会呢，我是那麽迫切的想要融化为你的温度。睁开眼睛，感觉你在我体内充实的热情，我想对你微笑，不……请继续，这场最美的梦。
在生涩而又疯狂的结合中，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从心底漾出甜蜜来。沈醉於这媚惑的夜，直到失去知觉。
本来想一早去看海，可是一夜的欢爱让我睡得醉生梦死。一睁眼就看见辰砂的脸，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温度。
“中午好。”
中午？也不叫醒我！我像个孩子似的跟他闹脾气，看著他一脸无辜的又觉得内疚。我望了望窗外，昨夜大概下过雨，下午应该会放晴。於是我约他去海边。
辽阔的海面总是让我想象它的那一头是什麽样子，站在浪涛前，我才能分享到那咸涩风中的自由气息。辰砂执起我的手，我便好奇的问他为什麽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