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七七摇了摇头:"那人身手不凡,竟让他给跑了。"
两人闻言都是微惊,重华七圣,千影流光。七人的轻功都数得白清臣真传,当今武林在七圣之上者也为数盏盏,况且方才在门外的人,也躲过了白及的攻击,不能不说,这群人的武功都是一流的高手。
"当年他们能杀害爹娘,就说明这群人非等闲之辈,如今我身体未愈,恐怕......"
"什么!他们就是......"聂七七叫到。
楼镜尘摊开手掌给她看那两枚三寸钉。
白及抓过一枚钉子,转身走出门去。
"等等,你去哪?"聂七七忙唤。
白及却只是走到走廊上转身又折回来:"不过是把不小心扔出去的银子拣回来而已。"
"......"
"......"
白及将两件东西收进袖子:"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你只用专心炼制明镜无尘。"
转身又说:"你炼药的八十一天内,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要与我寸步不离。"
没等楼镜尘开口聂七七便抢先说到:"我家小楼就麻烦你照顾了。"转身对楼镜尘咧嘴笑开:"三哥,那么我先告退了。"
楼镜尘看着聂七七离去,疑惑着方才她笑容里掺杂的意味不明的兴奋。
当夜白及以安全之名硬是和楼镜尘在一张床上挤了一宿。第二天楼镜尘梳洗的时候从铜镜里看到脖子上一块硬币大小的红斑。"这时节,竟有蚊子。"
广弘宫。
"主上。"黑影里一个声音响起。
"说。"臧绶天放下手里的折子。
"属下未能得手。"
"就连一个医圣都不能得手,我养你们做什么用。"臧绶天声音不大却将影子里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惩罚。"
"说说情况。"
"医圣确实是当年被杀的楼氏二人的子嗣。属下两个兄弟被白公子和聂七七发觉,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属下便探听到医圣的口风。"
"白及和伶圣在场?"
"是。"
"退下去吧。"
承影庄。
"是,我这就遣人去查。"武岳秋接过三寸长钉。
"小多,我吩咐的都准备好了么?"白及端起天青流云杯,闲闲的喝上一口上好的普洱。
"都准备妥当了。"林小多凑了过去:"可是,真的不能带我去么。"
"不能,你若是去了,就没安静日子可以过。"
"你可以点我的哑穴嘛。"
"你以为我是那种虐待下人的变态庄主么。再罗嗦就把你丢去暹萝郡主那住上十天半个月。"
"不要,我要去九爷那住。九爷一定不像你这么无情。我要弃暗投明!"说着冲出去,背影姿势抹着眼泪。
"这样没关系么?"楼镜尘不禁问了句。
"随他去,他也就喜欢往阿九那跑。"
"你兄弟?"
"不,我九叔。"
午时,白及领楼镜尘来到庄里的一口潭边。
"会闭气之术么?"
"会,但是......"眼下楼镜尘真气受上次走火入魔的影响依然有些阻滞,况且不明白白及到底想做什么,便想问个明白。
"会就没问题,跳下去。"
"吓?"
"拿你没办法,敛住鼻息,以息转气,观其心眼,气随心转。"
还没等楼镜尘明白过来,白及一把搂过楼镜尘的腰就跳进了潭中。
虽然有准备,巨大的水压和眼睛的不适却依然存在,恍惚中终于睁开双眼,白及近在咫尺,一双手紧紧抱住楼镜尘。潭水比想象中的要深,半柱香后,楼镜尘渐渐不支,毕竟大伤未愈,丹田中真气提不上来,身子便渐渐疲软下去,少倾唇边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一股真气传入口中,顿时觉得温暖起来,一段时间后,真气不再传来,那物却不移开,轻轻的咬着楼镜尘的唇瓣,继而舌头也侵了进来,抓住四处逃窜的他的舌,搅在一块,像前世的冤家,纠缠不休,游走在口腔的每个角落,轻扫着上颚敏感的区域,像是要把自己吃下去一样,霸道的吻。楼镜尘以为自己又真气不济,头晕眩得厉害。
第六章
少顷,楼镜尘已觉渐渐有些窒息了,胸中之气挤做一团,不由挣扎了下被白及箍住的胳膊。正觉气闷时,却觉得被白及拉着向前一蹿,身下的浮力一下子大了,水推顶着自己向上。忽然腰被白及一揽,向上一带,两人的头便露出了水面。
无意欣赏潭出口如画的景致,白及搂着楼镜尘的腰,将他带上了岸。
"去,谁设计出这么麻烦的影庄入口,每次我来都觉得自己好象落汤鸡一样,这么落魄的样子......"
"是少爷您设计的。"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在白及身后响起,一件白斗篷旋即披上了白及的身子。"少爷当初计划建影庄时便说要教旁人找得到入口也进不来,琢磨了几天才想出这么个入庄法子,令宗弦四处探察,才找得这么一块地方,潭水冬暖夏凉,正适宜潜入。"
"啧,我身边怎么净是些爱拆我台的人。"白及单手接过递上来的棉布擦干自己一头银亮的长发,旋身扯下斗篷,系在楼镜尘身上。"宗伯,带楼公子去洗澡,再找身好衣服给他换上。别怠慢了。"
"是。"
楼镜尘打从水中出来,便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内伤初愈,身子骨还虚得很,在冷水中呆了这许久,是以嘴唇也有些微青紫了。而且,自一上岸,脑筋渐渐活络起来开始,楼镜尘就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白及刚刚究竟是要对自己做什么?
白及看起来同平常没什么两样,懒洋洋地对楼镜尘一笑,便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楼镜尘想开口叫他,只听宗伯在一旁说:"楼公子,当心着凉了,请随我来。"
楼镜尘这才觉得身上的衣物湿嗒嗒、沉甸甸的,再看白及已走得远了,加上又有外人在场,不好开口询问那事,只好随着宗伯去了。
而背对着楼镜尘离去的白及,却在没有人注意的角度偷偷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奸笑。
原来白及带楼镜尘来的地方正是承影门的影庄。初建影庄时,白及便打算好了要为自己觅一块幽僻隐秘之地,千方百计探听他人情报的同时,更要能保得承影门的情报不会外泄。若能将一块地方藏得任谁用任何方法也找不到,那么别人藏东西的手法自然不在话下。
影庄建成后,白及便将亲信宗弦命做管家,在自己不在时打理庄中大小事务。除去长年在影庄工作的手下,就只有武岳秋与林小多来过。平日里所需的衣食日用,也都是由宗弦亲自采购。因此楼镜尘可以说是第一个进得影庄的外人。
而楼镜尘并不知道这许多,给宗弦领到一池温泉处,将身子浸在里面,泉水温柔地包裹住全身,热流游走四肢,舒适得感觉几乎让脑子也松弛了,血脉更似是通达了许多。扭头看见宗弦恭敬地站在一旁,想要开口问话,想起自己并未问过对方姓名。
"那个......"
"在下名唤宗弦,楼公子叫我宗伯便是。"楼镜尘才一开口,管家便聪明地应了,显然是训练有素。
"好,宗伯,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楼公子,这里是承影门的影庄。"
"影庄?"楼镜尘重复一句,心下犯着嘀咕。承影门在江湖上名声堂堂,却从未听说过有个影庄,向来是承影门的极密之地,却不知白及怎么肯带自己来这么重要的地方。
难道那白及真将明镜无尘看得如此之重?还是说......楼镜尘狠狠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将令人不快的念头从脑中甩出去。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确想白及要杀自己灭口的可能性,内心深处,有由来不明的对白及的信任。楼镜尘心下揣度着站起身来,突然惊觉宗伯还在。重华门虽大,但七圣都是自小严格受教,从未有人服侍,是以楼镜尘对宗伯的存在颇为不惯,一时僵住。
"宗伯,你不必管我了,我一个人就好。"
宗弦大约是从楼及格内尘不自然地别过去的脸上看出他的窘迫,微一欠身道:"是。白袍我放在这里,请楼公子穿好后到右手第一间放内更衣。"说罢,便从容退了出去。
楼镜尘裸身穿上白袍,进了宗伯所说的房间,果然发现一套素色绸衣整齐地叠了放在床中央,衣角袖口净是不知用什么线绣的纹样,乌黑又闪些银光,怎么看都是白及的喜好风格。
楼镜尘刚褪了白袍,伸手去拿那衣服,只听身后门咣一声撞在侧墙上。楼镜尘大惊,急忙将罩衣飞速裹在身上,回头看去,白及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
同样的狼狈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楼镜尘恼羞成怒地向白及狠狠一瞪:"怎么不敲门就进!"
"我赶时间么。"白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惹得楼镜尘几乎要将自己的眼珠贴在他脸上瞪,"正好上一次没看全,这回......"
顾不得考虑白及口中的"上一次"究竟是指什么时候,楼镜尘在仔细思考之前,已一手抓住外衣前襟,一手呈虎爪式向白及抓去。白及见状,"哟"地笑了一声,闪身便到了门外。
"我不看就是了,要是你手里有针,我还不变筛子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故意踏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楼镜尘憋了一肚子气换好衣服去找白及,刚见面便给白及拉了手腕向外走,张口问去哪里,白及也是不答。到了一处山岩壁边,白及停下,伸手在岩壁上摸索到一处颅形的凹陷,不知手怎样发力,楼镜尘只听叮的一声,然后有些石块移动的声音。楼镜尘心道这该是道暗门,果不其然,白及听那些响动没了,便抬起左手一按,一大块石头便陷入了石壁中。
白及领了楼镜尘进去,竟是个装祯堪称精美的石室。白及把四处的烛火点上,楼镜尘则在心里暗暗咋舌,连个密室都做得如此精细,白及当真是个享受派。
白及扬手指向一个红木格柜道:"这里面便是齐全的药材了。那血药引几日便炼好了吧?接下来的明镜无尘,也在这里炼就。这里是承影门的影庄,这儿又是只有我和宗伯才知晓的密室,我每日都在这里守着你,已经足够安全。"
"明镜无尘对你到底有什么意义,你要如此看重?"楼镜尘忍不住这样问,心里却有着另外一个问题。
白及对他淡然一笑:"我关心的是你的安危,难道你不明白?"
楼镜尘胸口一紧,却什么也说不出。心里冲出的话语在口中打了个晃儿,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自己能做的事,似乎只剩下炼出明镜无尘。
第七章
由于守侯楼镜尘炼取明镜无尘而留守于密室之中的白及,这日下午正不敢疏忽地看着楼镜尘运气凝神,却感觉到门外有了些响动,于是厉声问:"谁?"
"是我。堂主命我传话,让公子到正堂,有要事相商。"密室之外传来了林小多的声音。
白及于是附在楼镜尘耳侧道:"我有事需要稍微离开,你自己在这里炼药小心一些。"然后走到密室石门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羊脂玉佩,嵌入石壁上一个巴掌大小的洞中,向左一旋,石门便缓缓地开了。林小多正站在门口,越过白及的肩膀想向里张望。白及瞪他一眼,整理一下襟前的褶皱才向承影山庄走去。
脚刚迈进正堂,白及定了定神,开口道:"今日是怎么了,正堂外竟没有庄内的守卫。"
正在闭目养神的武岳秋揉一揉眉心却未睁开双眼,只是仰靠在藤条椅上:"你要查的事情已经大概有个眉目了,让琉璃报给你听。"
身后闪出一个人影,白及回头一看,正是上次那来无踪去无影的黑衣女子。"琉璃姑娘可都查清楚了?"
琉璃欠身行过礼,才将探知的事情全盘托出。
"医圣楼镜尘的父亲是重华门创始人白清臣的莫逆之交楼君明,当年相传为武林第一美人的施婉泠与他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被出巡的当今圣上相中强带进宫去,产下一子即是楼镜尘,被圣上下旨过继给您的母亲锦妃娘娘。后来不想那楼君明竟不死心,潜入宫内将施婉泠母子掳走,不久就遭人追杀,据曾与重华门有过缘分的前辈告知,以楼君明的武功并不至这样轻易就被灭门,他是为了保护婴孩而被一招毙命,当年在江湖中也曾引起过一些纷争......这其中有些禁宫之事琉璃不敢也无法深查,至于江湖方面则有信心担保属实。"
白及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隐约感觉到哪里似乎有点蹊跷,却又道不明是什么,只能先一拱手:"谢过琉璃姑娘。"又转身对武岳秋道:"这次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下次若有机会一定还你。"
"得了得了,你这人说的‘下次'多得能排到八辈子以后,我可没有你那遗臭万年的长命,消受不起......到是那医圣炼药炼得如何了?"
武岳秋有心调侃,白及却无意多说:"前不久他受伤略耽搁了些时日,现在大概到了八九成的火候,此事不急。现在天色不早,我还有些私事留待处理,先行一步了。"语毕便匆匆离开。
斜阳西下,一个人影避过看守的视线,闪进孝悌王府的偏门。迅速穿过迂回错杂的长廊,白及在点着明灯的书房外站定,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外人时这才扣了门,听得臧冷谦应了一声"进来",推开门去又很快小心地合上那两扇镂花木扉。
自书籍和奏章堆成的小丘中抬起头来,手握朱批的臧冷谦略微有些讶异:"出什么事了?"以往他与白及会面多是白及主动邀他微服出去,这一次白及竟回避通报直接潜入自己的府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了什么特殊的事态。
看了看那数量不少的新奏章,白及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着,满朝文武中果然还是阿九的手头功夫最佳,那字字端庄秀丽又不失挺拔的英气,"看这些东西我就知道,他又来过了吧。"语气中有些微的不满,外人以为臧冷谦很少过问朝事,实际上他却每每因为身为天子的臧绶天的来访而被增加了工作量。
"他是你父皇。"臧冷谦的声音低了些,透露出那一丁点责备的意味。
"我是心疼你,他一来你就要劳碌,最后的功德却不能加在阿九身上,这种一边倒的交易根本不公平。"白及脑子里直接开始了商人性的思维,一摊手退步坐到旁边的客椅上。
臧冷谦闻言,眸子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心疼他么......"这不是交易。"有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朱批,这种事情的身不由己不是白及所能了解的,"你这样来一定是有事要问我,不妨直说。"
手抵在唇边,白及的眉心紧了又紧,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阿九,你可知道二十几年前我父皇曾经强召一民间女子入宫,那女子名叫施婉泠。"
那个女人!?臧冷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思绪顿时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收起自己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当然记得。"
虽然发现了臧冷谦方才的反常,但心中总像有些什么疙瘩似的,不将事情问清楚便解不开,于是白及决定继续问下去:"这施婉泠是几时,怎样入了宫的?"
"应是二十三年前皇兄大举南巡时偶然遇到了她,之后便带她回了宫里,产下的孩子也归入你母亲锦妃的名下,至于你所说的强召,这个说法即使属实,大概也只是在后宫嫔妃间和江湖上流传,站在我们这种位置的人应该不会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