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 love——by猫猫Black

然后我终于得以安宁。
[9]
"......水......"
我口中模糊的窜出一个音节，随即入口而来的是清冽的甘甜。
脑袋很重，耳朵里持续着嗡嗡不绝的鸣叫，脖子上缠满了奇怪的东西，我伸手想要扯下，却被阻止了。
"刘晓宇，那是绷带，不能......"
"......展悦？"
眼睛看不清楚，只能含混的呼唤这个名字，却马上发现我错了。
"我去叫他来。你等着。"
然后这个人温柔的声音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这才渐渐恢复了明朗的视线。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身子下面很温暖，甚至让我觉得有些热得难受。轻轻挪动身体妄图
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一身凌厉的疼痛席卷而来几乎逼出我的眼泪。
真他妈的痛......
我毛毛躁躁的想，猛地忆起这些伤痛的来源，随即深刻的皱眉。
怪不得脖子上有绷带，大概是被掐的时候受了伤。胸口也痛，肚子也痛，是被打的，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耳鸣应该是被巴掌掴出来的，满
脑子都是嗡嗡响。而且下面的伤......
真他妈的该死。
"晓宇......醒了？太好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到我耳边，尽力转动脖子看去发现是脸色苍白的展悦。
"啊。是啊。"我的声音异常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
"你昏睡了大概有整一天了......这里是隔壁一个空的宿舍，我有钥匙。电热毯是我借来的，被子和枕头是我和......和韩乐凑的。"提到韩乐的
时候展悦神情有些黯淡，不过马上就回复了微笑，哪怕那微笑怎么装也装不出的勉强。"他一直在照顾你，刚才说你叫我所以......"
"哦。知道了。"我打断他。我知道如果再让他说下去，又要变成"高中错误检讨会"了。"展悦，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行，我帮你弄。"
他几乎是逃离了这间宿舍，我心不在焉的担心他会不会因为零乱的步子而跌一跤。
"喂，我叫你很久了唉。"
神游中的思绪忽然被拉回来，我都能猜到我一定是直愣愣的望着朝我吼叫的韩乐一脸的茫然。
"刘晓宇，我说，我叫你很久了你都不回答我以为你脑子被折磨出问题来了原来没事。"
他用诡异的调子唱出长长的一段，痞痞一笑掐灭了手里的烟。
"喂，刘晓宇，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啊？"
我决定装傻，反正没有关系不是么？反正已经被认定是变态而且脑子不正常不是么？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
"小变态，我忽然发现现在的你比小学那个文文静静只会考第一名和说谢谢的优等生可爱多了。"
他伸手摸摸我天生柔软的头发，一阵沙痒的感觉，我不禁眯起眼睛。
"你在说什么呀......韩乐。"
我咯咯笑起来，虽然声音仍旧没有回复平日的顺畅。哈，他真的没忘真的没忘。霎时间憋屈了许久的郁闷倾吐而出，眼泪哗啦啦漫出眼眶。
韩乐有些手忙脚乱，大咧咧帮我擦眼泪的时候委屈的好像一只长毛绒大狗。
"喂，你别哭啊......别哭啊！刚才还笑呢怎么哭了......喂小变态你真变态啊？变态真像你这样啊？"
我听着这些格外熟悉的话语，泪流不止。
"韩乐，我怎么可能忘了你。韩乐，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在那个纯真的比牛奶还洁白的小学时代，连喜欢是什么意思都不知
道的时候？"
我有些急躁，说着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的咳嗽。韩乐停下了帮我拭泪的动作，只是呆呆的望着我。
"你说什么？"
他显然是傻掉了，整个人僵硬在床边。
"我说，听着，我的初恋就在我面前。可是这个混蛋什么都没有带给我，只让我理解了一句话：人言可畏。"
我渐渐放快了语速，开始在脑袋发热的情况下歇斯底里。
"知道么，韩乐，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你有拖不开的关系。你可以叫我变态，可我不得不明确的告诉你，这个变态是因为你才他妈的被另一个
变态折磨成这样的。你满意了？"
说着脑袋重新混沌了起来，视线也逐渐模糊。
"晓宇......"
他焦躁的声音刺激着我已经并不敏感的听觉神经。
"我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无心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已经教训了那个家伙。晓宇，我那时候也后悔啊，看到你那么难过的样子，本来想着既
然还是朋友那应该有解释的机会吧？所以我才想努力接近你，从成绩上开始......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要转学啊！我本来以为应该有挽回的余地
的......晓宇！晓宇！喂！晓宇！你怎么......"
--轰，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身边是展悦。
"晓宇，不睡了？你发高烧呢......我这里有青菜粥，比较好消化的东西......吃一点吧？"
还是那么温柔的声音，我有点茫然，撑着自己要坐起来。
"晓宇......小心点！"
他伸手过来扶我，他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我滚烫的皮肤，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晓宇？"
他看了看我。
"没事。有点凉。"
我微笑。
"哦。"
他垂了垂眼，轻巧的把我扶正，端起瓷碗想要喂我。我轻轻推开他的手，自己接过碗勺，低头猛吃。虽然没有胃口，还是猛吃，吃到干呕，还
想往嗓子里塞。展悦猛地夺回粥碗，轻轻吼了声，晓宇，够了。我们都很难过。
我却一边咳出眼泪一边笑，问他："展悦，我没有告诉你我和韩乐认识吧？我们是小学同学。"
展悦轻轻僵一下，抬头望了望我，黑亮黑亮的眼睛，刻进脑子里的眼睛。
"我们认识的那个城市，我并不是在那里出生的。展悦，我本来在相邻的一个省的另一所小学读书，可是我搬家到那个城市去。你知道为什么
吗？"我看看天花板，"因为他的一句话。他那天指着我当着全班的面说，刘晓宇你是个变态。虽然当时大概只是想要开个玩笑，我周围的所
有人脸色却都变了。因为我老爸是个变态，所以我在同学当中一直不太受欢迎。不过真正感受到人言可畏的就是那一次了。后来我爸就带着我
搬家了。你相信吗？人言可畏啊。"我重新看着展悦，他依旧用黑亮黑亮的眼睛望着我。
"展悦，后来我认识你了，一直到高三之前我都放下了那句话的负担而开心的活着。直到那一天你告诉我，刘晓宇，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距离拉
的更大一些。刘晓宇，我的家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刘晓宇，我们分开吧。刘晓宇，我承认太过逃避，可是请你体谅我一点，可以吗。刘晓宇，
我父亲出事了，我不能让母亲伤心......"
"晓宇，够了。"
他颤抖着声音想打断我，我没理会他。
"展悦，后来啊，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终于认识到人言可畏的严重性。结果我还是不改毛病，又招惹上严禄。严禄说他喜欢我，他说他什么都不
在乎，他说晓宇你别伤心啊，他说我可以帮你......所以啊，展悦，你看，我当时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我以为重新喜欢上一个人就可
以把你忘掉的。结果严禄他那天终于还是对我承认了，他利用了我当时的脆弱。他利用我接近杨遥。你知道吗，展悦，杨遥是我高中唯一的一
个朋友。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的......"我晦暗的低下头，格外的冷静。展悦却死死的盯着床旁边的窗户，好像那窗户会忽然冒出未来一
样。
"展悦，你知道了吧，我的答案。我本来还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面，现在我清醒了。说到这里，我还真得感谢严禄呢。谢谢他给了太过幻想
的我当头一棒。"
冰凉凉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能感觉的到。
我知道我其实才是最会逃避的。我真的就好像一只刺猬，受伤的时候只能竖起尖刺阻挡一切外来的伤害和关怀。我重新把自己缩进尖利的盔甲
里面，一点也不奢望除了时间之外的良药。我再一次拒绝了所有的感情，宁愿封闭自己的心。
展悦离开了。他把粥碗放在我能够够到的地方。
我恶狠狠的机械一般的吞咽着那些并不难下咽的物体，把敞开一条缝的宿舍门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忽略了。
我没有留意到，外面的走廊上，相互对视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无声的微笑，共同走远。
（little love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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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宇这只可怜的小刺猬马上就会看到自己残忍带来的恶果了。
还有啊，严禄那小狼崽这时候正点头哈腰被小羊教训的痛心疾首。（猫嚎叫：啊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严禄那一只了呀！！）
下一章，迎来展悦还生活在晓宇身边的最后一章。
啊，那之后小攻就少掉一只了。晓宇啊，按照计划我将会把你送进某只忠犬的怀抱。狗年狗运通......
狼崽子，等着吃羊吧，不过先过狗这一关。为了小刺猬他不会放过你。
[10]
我根本没有想到推门进来的人是杨遥。
"晓宇......"
他依旧是吱唔，依旧不敢和我对视，依旧露出一副软弱的表情好像世界上最大的苦难都被他占去了。
我原来并没有这么在意过杨遥的懦弱，只是把那当作是从小逝去父母的杨遥对待世界的一种方式。可是现在我却开始意识到，这软弱曾经大大
加剧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是你。你来干什么？"
我干脆的提问，也指望得到干脆的回答。出乎意料的，我得到了。
"来看看你。然后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道歉。"
杨遥依旧不看我，声音中却透着一股平日里没有的坚定。
"我明白了，晓宇，你说的对。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面对他，我不应该逃开的，更不应该把你当作借口。晓宇，对不起。相信我，我再也不
会退让了。我一定会让严禄那小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对我微笑，我忽然发现他的笑容格外的美好，因为那上面绽放着从未有过的坚强。
"我原谅你了。替我好好教训他。"
干脆的结束了谈话，我也对他微笑。
我知道，这个孩子变了。
那么我呢？
我没有更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身体恢复速度并不快，在床上干躺了将近一个星期终于勉强赶上了考试。
后来照顾我的一直是杨遥，我从他隐隐约约暧昧的表情可以看出，是韩乐或展悦或着两个人共同拜托他的。我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一心复习。
不管是杨遥还是展悦还是韩乐，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在我面前很明显的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严禄
的所作所为，我只是觉得再要这么怀疑下去仇恨下去伤害下去，我会崩溃。怨怨相报何时了。
更何况，那更重要的，人言可畏。
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那个下午，我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韩乐，你有没有看到展悦？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这是我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找韩乐说话。
韩乐先诧异的看了看我，随即有些躲闪的说："没有。你去他们宿舍找找看吧。"
我开始觉得事情奇怪。
"可是他们宿舍的人说他几天没有回去了，考试前就没见到他人......"
韩乐听了表情越发不自然，有点僵硬还有点苍白。我心里一紧。
"韩乐，是不是展悦出事了？"
韩乐吓一跳，马上抛出很极端的否定并且企图通过转移话题岔开我的注意力。
"......你老实告诉我，展悦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扯住韩乐的衣领，他无奈的张嘴又闭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我彻底失望，转身丢开他就走。没想到他却拽住我的衣袖，让我这天晚上陪他去中心医院。
我明白事情开始向着极端而悲剧的方向发展了。
透过一块玻璃，我看见重重仪器包围下的展悦，紧闭着双眼，呼吸器穿过鼻孔直接插进肺里。他的脖子被固定在特制的架子上，满脑袋绷带，
手上打着点滴。
我忽然觉得胸口一紧，猛地摊坐在地面上，疼痛的无法呼吸。
"晓宇......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
韩乐陪我坐在医院冰冷的墙边，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把玩。
"我们那天谈了谈，展悦把你们两的故事都告诉我了。晓宇，展悦说既然你已经不想给他机会了，那他也该放弃了。"
韩乐看了我一眼，我什么都没说。
"后来他出车祸，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撞倒在路面上，满天地的血。那时候他还有意识，他说不要告诉晓宇......晓宇还没有复原。他说在怎么样
不能妨碍了他......后来展悦就晕过去了。等救护车来把他带走，他都没有醒过来，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韩乐说的话就好像锋利的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刺猬被自己的刺弄伤的疼痛感。
"展悦......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报复我，报复我的拒绝。他在报复我......他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我喃喃，直愣愣的盯住面前的地砖缝隙。韩乐推推我，我没有答应他，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我依旧茫然而绝望的盯着地板，茫然而绝望
的说着不可能被对方听到的埋怨，茫然而绝望的忽略了身边的所有。
我忽然被抱住了，等到我看清韩乐的面庞时，他已经泪流满面。我擦去他的泪水，问；"韩乐你好好的哭什么？"
他紧紧的抱住我，说；"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那样的表情了。晓宇，你这个变态，以后不许盯着别的地方！以后要盯的话，只许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要看到你的双眼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求求你......"
"你毛病啊，凭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你凭什么命令我......韩乐你这个大笨蛋！"
我终于笑着，跟他一样满脸泪水。
就好像注定的一样，我打记事以来三次流眼泪，都是因为他。全部，都是因为他。
我没有回家，我留在了这个城市。老爹在电话里痛骂我，说我不孝。我努力装出满不在意的语气回骂，老头子你等着永远见不到你儿子吧！老
爹却意外的沉默了，几秒钟的寂静之后他说，儿子，老爹永远是老爹，有什么麻烦总归还有老爹做垫背。然后我很用劲的点头，也不管老爹能
不能看见，结果我听见他爽朗的笑。我骂，变态老爹。他笑，变态儿子。挂电话前我对老爹说，这次我可以自己解决。老爹没说什么，就一个
字，"嗯"。
展悦还是没有醒过来。也永远的不会醒过来了。
我守他的在宿舍里，眼睁睁看着他母亲收拾走他所有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这位苍老的妈妈，娇小的身躯提起沉重的行李一步一步走出宿舍，没
有流泪。
我靠在跟我一起留守的韩乐肩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和韩乐的关系好像恢复到小学时候那样，他照顾着我，我对他微笑。可是我们很少说话了，哪怕整天呆在宿舍中都不会有任何交谈。抬头眼
睛低头脚，这样的日子混沌着过了许久。
直到那天，杨遥扯着严禄来给我道歉。严禄依旧穿着那天的深蓝色羽绒服和毛线帽，我回应他的声音没有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