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救我,不是恨不得我死么?"安弗烈看着离他有段距离的尔淳问倒.
尔淳扯开嘴角,轻笑了一下,目光沉了下来,由怀里取出那一半的白玉,微抖着指尖摸了又摸,明明是没有表情的脸却透着哀戚.叫人看着心酸.
看够了,尔淳举起那玉摇了摇头,一把丢向安弗烈.
那玉滚落在安弗烈前方的草丛里,安弗烈去捡,待他直起身,尔淳已调转马头,带着弓箭手策马离去.
"你救了我,不怕他发现么,你要怎么办?"安弗烈冲着尔淳大喊.
尔淳却没有回头,猛一挥鞭,疾驰而去,身后只留下一片飞灰.
安弗烈担心着尔淳,却不得不尽快离去,以防又有变故.
终于,车马劳顿的赶了六个多月的路,安弗烈安全的到了被流放的奉城.
那里的日子过的虽不奢华倒也安逸.
安弗烈心中时常想念阿软,幸而二爷不时稍来消息,得知阿软过的很好,叫他略感安慰.
意外的安弗烈也异常挂念尔淳,常常在想他过的好不好,是在国舅爷身边还是有了什么别的变故.头脑中与而尔淳,弗砾的那几年更是异常清晰,每每回想起来,都叫他莫名的惆怅,似乎那时的自己无意间遗漏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让他的心到如今才开始隐隐作痛
时光流逝飞快.转眼过了三年.
皇帝得那宠妃五年有余,到了今天才传出了喜讯,可把皇上给乐坏了,早早搬旨大赦天下.
也不知是触了那根筋,许是看到外戚枝繁叶茂,皇家这边却人丁凋零,有了些感触吧.突然就下了一道旨,命这些流放在外头的兄弟回京同庆.
于是,安弗烈带着酉青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城.
刚入秋的京城,清风送爽,还不觉得凉.入了夜,街道上随处可见挂着灯笼,做着营生的店户,路边有杂耍的,卖艺的,四周围满了人,把路给堵了个大半,
前面不远处,小贩带着浓浓的乡音的卖力的吆喝着.
安弗烈身后跟着酉青,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感受着家乡的气息,没有说话,却是同样感慨万千.
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前面那红漆大招牌,刺目的红,合欢楼三个大字赫然写在上头,不禁让安弗烈停下了脚步.
这次回京,安弗烈打听尔淳,就听说三年前国舅爷不只为了什么对尔淳用了刑,然后撵了出来.为了什么安弗烈怎会猜不出.
"爷?怎么了?"酉青也跟着停下了,边问边顺着安弗烈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酉青,你进去问问,尔淳可还在里头迎客."安弗烈目光炯炯的望着那处,仿佛过去都在他眼中.
"是,爷!"酉青回了话,往那红搂走去,脚步不自觉的快了,有些期待,又有些辛酸,说不出的心乱如麻.
安弗烈的心又何尝平静,想起了年少轻狂的日子,那时有弗砾,有尔淳,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对着那红光,等的人心慌,安弗烈索性转过身去,心不在焉的盯着那路边的小贩.
那小贩发现这么个衣着光鲜的大人,盯着他的馄炖摊看了半天,想去招呼吧,又觉着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时偷瞥着安弗烈,毋自纳闷了半天.
直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安弗烈才猛的回了神,转过身来.blzyzz
"怎么样,他~还在那儿么?"安弗烈张大了眼问着,声音竟有些抖,背在身后的手也握的死紧.
"爷~不~不在了,不知去哪了,听说有人在粑巷见过."酉青微有些喘,可见也是心急,一路跑回来的.
"粑巷?那不是~"安弗烈猛的一沉,怎么会,怎么会在那地方见着尔淳呢,尔淳虽是哑了,可脸蛋才情还是一流的,怎会落到那下九流还不如的地方.
"爷?爷?咱们去么?"酉青见安弗烈沉着脸发楞,心急的越了矩,话就脱口而出.
"反正是闲着,走一趟吧!"说完,安弗烈先行一步,已不是之前悠闲的步子了.
两人沉没无语的来到了粑巷的巷口,就已经见着那一排排艳红的灯笼,上头写粗黑的字儿,那是名字,下头标着价码,那价钱连一两肉都不如.
有的灯笼下站着人,那是在等客的,有的下头没站人,那许是正在接客的.
那些嫖客也穿的寒酸,十个有九个长的歪瓜劣枣的,不是市井流氓,就是山野村夫,他们极力和灯笼下站的男男女女讨价还价着,还不时做着下流的动作.
安弗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抬起胳膊捂了下鼻子,仿佛这里的味道都是腐臭一样.
"爷~进不进去?"酉青望着安弗烈,等着他的决定.
"走吧,进去!"简短的说完,安弗烈甩了下袖子,皱起眉就往里走去,酉青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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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等客的人,稀罕的看到这样富贵打扮的人来,都争先恐后的涌过来拉扯.
"大爷,到我屋里来吧~ "
"我这好,我会玩花式儿的,来呀~"
"去,就你那活儿,我呸! 大爷,我便宜,您这样儿的叫我到贴都成.
"我更便宜,别听他的,爷~~"说着,好几声手就伸过来,在安弗烈面前撕扯来了.
"你滚开,别挡着!"
"你才滚呢,爷要往我那进呢."
"去你的,破落婊子~"
"你敢骂我?小爷惯着你了,你个王八羔子~"
安弗烈看着眼前撕打成一团的人,直皱眉,没了耐性,对酉青使了个眼色.
"都闪一边去."酉青大吼一声,就伸手拨开前面碍事的人,有几个差点被他推倒.酉青板着脸,瞪着眼,象个凶神恶煞,那些人也有些怕了,不敢再往前凑.
"哼~有什么了不起,小爷我还不接了呢!你们去吧,便宜货."
"说谁呢!便宜怎么了,你还比不过人家不会说话的便宜货呢,就你那长相~呵呵~"
"你***想打架,拿我和那又哑又瘸的东西比!~"那人大叫一声就要揍过去.
安弗烈猛然间一震,身体比思想反应还快,转回身,冲过去,一把就抓住了那人伸出去打人的手.
"你说,什么又哑又瘸,他在哪?"安弗烈瞪大了眼,着急的看着他,把那人的胳膊握的死紧.
"唉呦~唉呦~,疼死我了~,快送开~松~松松~"那人皱着脸哼哼叽叽的,可那眯着的眼还满是疑惑的斜睨着安弗烈.
"快带我们去.这钱就是你的了."酉青说着,在他身后推了一把.那人如梦初醒,回了神,忙把钱袋揣了起来.
"好!这就随我去吧~"走在前头,那人引着安弗烈和酉青往巷子深处去了.
"就这了,灯没点,正接客呢,两位爷就在这等?"那人疑惑的问,眼中还闪着一丝期盼.
"好了,你去吧,我们就在这等."语毕,也没再瞧那人半眼.那人只好悻悻的去了.
安弗烈看着眼前破落的木屋,房顶还囤了草,想是漏了没动西堵,只好用草了.若入了冬,这屋里可怎么住人.转开视线,就看到门口的红纸灯笼,被风轻吹,吱呀吱呀的在门上晃.
看见灯笼上标的价,安弗烈禁不住闭了眼,那不过是两个包子的价,想尔淳以前何等的风光,多少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捧着黄金万两,也未必能瞧上他一眼的.
安弗烈的双眼微泛起一层水雾,身后的酉青已然红了眼眶.
"嗯~~~,呜~呜~"屋里断断续续的传出些声响,耗子叫一样的尖细,从嗓子眼儿里憋出来的,有时透着无奈的绵长,有时又似悲泣样短促,紧紧的揪疼了两人的心.
站着站着,夜已晚了,风吹的,叫人觉得有些许的冷.
终于,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了一个面黄而瘦高的男人,年过中旬的模样.他一踏出门口,就愣在了那儿,满脸的吃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淳儿,你有客了,门外等呢,帮你叫进来了."他回头冲里头喊,里头自然是没人应的.
"二位爷,是哪位先哪?"那走上前来,熟门熟路的问.
安弗烈一听这话,气的没答.酉青也瞪着他没开口.
"还是~两位想一起?这~可得多给些."那人陪着笑,一脸的献媚.
安弗烈更是火大了,更不想与他费话,一把将他推开,就往屋里走.
"爷~爷~?"那人跟在后面叫,也不敢伸手拉.
正到了门口,一个人也出现在门边,他扶着门框,低着头,费力的挪着那只瘸了的腿.他的头发束在后头,额边的头发微乱的垂在脸侧,一身洗的泛白的青
褂子,扣子没有系好,微露着苍白的皮肤.
安弗烈停了脚步,却喊不出一个字,只能呆呆的看着.心中波涛汹涌.
尔淳听见外头的叫喊,就忙出来瞧瞧,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抬头一看,便被定在了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半晌,垂下脸,微松了发颤的抓着门框的手,慢的滑坐在地上,
那人一见这三个人奇怪的样字和表情,也闭了嘴,颠颠的跑过去扶尔淳.
"怎么了,我留下陪你一会儿?"那人担忧的问.
尔淳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那我先回了,真的没事么?"那人瞅了瞅墙似的堵在门外的两人,还是不放心.
尔淳用力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挣扎着想站起来,那人连忙抱起着他,扶他站稳.
尔淳又轻推了推他,那人才带着一脸担忧走了,还频频回头.
尔淳转过身,扶着墙进了屋,好像跟本没看见他们一样.
安弗烈和酉青跟了进去.
尔淳的屋里只有一个土炕,炕上摆着一个铜镜,他就坐在炕边,对着铜镜面无表情的系着胸前的扣子.
安弗烈来到尔淳身后站着,看着,微红了眼,却说不出话来,心闷的厉害,就怕一张口,有什么情绪就要冲出来.
酉青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闷,转回到门边,对着外头深吸了口气,呆呆的望着夜空.
尔淳系了几颗,突然伸出手,"啪"的一声,扣倒了镜子.
咬了咬唇,又开始解衣上,解的比系的顺手,尔淳轻笑,自暴自弃的样子.
安弗烈皱了眉,猛的抓住尔淳的肩,扳向自己,狠狠拽下他解衣服的手.
"跟我走吧!尔淳,跟我走吧~"激动的喊着,安弗烈的声音里尽是悲恸,低沉而嘶哑.
尔淳望向安弗烈泪湿了的眼,平静的过分,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向安弗烈表达,安弗烈的眼泪,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了.
"跟我走吧,我~~相信我~我会好好待你."安弗烈有些怕尔淳的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连眼神都泛着灰.
尔淳平静的摇了摇头,施舍的东西,他尔淳从没要过,现在,更加不会要的.
"你~!算我错了,以前的事我想通了很多,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尔淳~跟我走吧,难道你想这样过下半辈子?!"安弗烈气了,急了,心里混乱的情绪要把他逼疯了,他抓着尔淳摇了起来.
"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你不是爱我的么?"
尔淳闭起了眼,任他摇,他已经不会爱了,忘了,丢了.曾经爱错了的,到了今天也尝到了苦果,如果当初先遇到弗砾的话~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跟我走!酉青!带他走!"安弗烈怒了,没办法了.
酉青也是满腔的痛苦,希望尔淳脱离这样非人的日子,得了令,就立即上前来抓尔淳.
只是刹那之间,尔淳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小剪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刺,顿时鲜红一片.
酉青愣了,安弗烈惊呆了.
尔淳坚定的摇了摇头.
皇上的大宴过后,安弗烈也要回去了,临走之前他带着酉青又去了一趟粑巷,尔淳的木房子里却是人去楼空.
两人在门外站了许久.
阿软和二爷的药材生意是红红火火的,二爷管主外,阿软主内,配合的极默契,把个东家羡慕的不行,总吵着也要找个和阿软一样儿的跟他过,没事就来缠阿软.
二爷现在可没以前那么大火气了,东家说啥他都笑呵呵的,只管抱着阿软亲亲热热,反倒把东家弄的不好意思,自个溜了.
阿软总对二爷说"你呀,越活越回去了."
二爷听了笑的是更甜了,对着阿软就狼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