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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思绪慢慢沉淀——by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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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走出了北京机场,动作还只是机械的活动。回头确定看见的是不同于悉尼亮白风格的建筑时,紧绷的思绪才一下子得以复苏。一句一直都认为是特傻特贫的话埂在喉头想喊出来:祖国啊,我回来了。
一回头正巧瞥见不远地方来接机的家人,我颇带心有余悸意味地拍了拍心口,那叫一个庆幸自己当时没叫出来。不然肯定就两字了:丢人!
一路上,老妈不停唠叨着车轱辘的话,一会儿问学习一会儿又问我生活。我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做了把孝子,一一如实解答,却把我妈疼得眼泪都掉下来。我吓得够戗,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您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要知道当初他们轰我走的时候,她可是前锋第一人。
老爹定力好,一直聚精会神地开车,愣是一点没受影响。不过到了家可就不是他了,给我开了一彻头彻尾的人大式思想报告会。我期间偷偷瞟了眼挂钟,好家伙已经两钟头多了,老头子这两年看来又没少到处讲演,这功力又高了一筹了。
那边我妈的饭大概弄好了,开始嚷嚷你们爷俩赶紧过来了。我爸答应了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先吃饭,明休息一天,后天就去电视台报道吧。
我在他背过身的时候也长舒了口气,怎么会不知道我爸刚才要说什么呢,关于我的性向。什么逃学斗殴跳街舞,在他们看来都是小事,我一激动下吐露出隐藏在那些背后的恐惧,才是当初非要把我送出国真正的理由。以为我只是被那样放肆的环境熏染坏了,他们做出了我无法反抗的决定。可千算万算他们还是算错了,在那个比这里不知开放了多少的城市里,如果当初的我是朦胧不清,那现在的我就是万分确定。对那个亮白色的城市从陌生到熟悉,它带给我太多不一样的东西,例如关怀,还有更多的勇气。
老妈在饭桌上一个劲地给我加菜,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大人也放了块红烧肉在我碗里,你从前就爱吃这个,国外没有吧?一句话让我由来以久的COME OUT计划几乎全盘崩溃。算了吧,既然老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提,我又何必去迈那道连自己都没把握能过去的门槛呢,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隔天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有力气爬起来。看了下床头闹表,十一点。想当初我就是折腾到了凌晨往后,也能在转天的十点前醒过来。看来两个钟头多的时差虽然小,却还是有那么点影响在的。
走到客厅,喊了声妈,没人应才发觉人已经都不在了。老规矩去冰箱上找便条贴,龙飞凤舞的,一看就是老爹的字。条上说他们学校组织旅游,一个礼拜后归。叫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另外别忘了电视台的报道。
我拉开冰箱门,侧面是一排我喜欢的伊利酸牛奶。突然忆及便条上的某个细节,笑了一下。照顾好自己,这是一向喜欢简洁的父亲以前从未写过的句子。
喝了250MML的酸奶,半天的伙食就算是解决了。幼儿园里供应早餐,小学以后我都是从我妈那领早餐费,天生懒人,渐渐地早餐这顿就被我从标准的三餐中剔除了。
在我那个可以和垃圾箱媲美的抽屉里一通扒拉,找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磁力电话本。还好还在。当年我爸一怒之下毁了我所有和舞蹈相关的东西,这个电话本看似与其关联甚小,又躲在垃圾堆里,才总算得以幸免。
我急着联系临走前因为强行的隔离而没来得及通知到我出国消息的兄弟们。拨号前不能说没有犹豫,终归他们还是被父母无辜牵罪中的人。多少要说声对不起吧,有了合适的理由作后盾,那种想见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几乎要燃烧起来。手指在大脑发出指令前,已经做了拨号的动作。
两年的时间不太长却也不短,大多数号码已经成了空号。我毫不气馁地拨,所谓皇天不负我这个有心忏悔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换号码的。
小猫接了电话的第一句就是:操,又他妈谁没事打扰老子睡觉呢?没有变的声音和腔调,依旧是满口脏字的小猫却叫我心里一暖。
是我,安风。大概是我的声音太过轻柔了,引得小猫一愣。他大声地又吼过来,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是我,安风。不记得了吗?"心底略有些失望地问。
"不记得??"那边的声音更大了,"你小子他妈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啊,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么?就为了你小子好联系,我连电话号码都没敢换过......"
更多的指责像潮水一样涌进耳朵里,可是我的心却越发地温暖起来。我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听着他的咒骂,仿佛那才是最美丽的音乐。
"......累死我了,总算骂完了......"小猫在那边喘了口大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为什么不早联系我?"
"我把电话号码落家里了......"
"你个笨蛋......"他又是一串骂词,我依旧老实地听,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犯贱了。
电视台的报道也就是半天的事,于是和小猫约定了明晚九点在迷城见面。他负责攒人,我负责买单。
2、

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聚会,我一大早就直奔电视台去了。老爹打开始就没说去电视台找谁,可他不说我也明白,现在的副台长杨某某是我爸亲手带出来的硕士生。
我被介绍给少儿部的诸位时,在场的人都无可比避免地愣了一下,尽管反应时间不一。电视台这种地方,没几个人不是靠关系进来的,个个都有后台。不过由副台长这级领导亲自带来引见的,从那些表情分析恐怕我还是头一个。
笑容满面地和在座各位打招呼寒暄,丝毫不在意某些同志不小心流露亦或是故意泄露出的目光。我在澳洲学的是动画制作,两年时间有一半左右都是在地方电视台实习,想等着看我的好戏,甭说我有这个能耐让你们过瘾,就算没有,你们那点小珠子在我背后那大算盘身上恐怕也拨不响。
各个都问候到位后,副台长要再领我上人事科。我一摆手连忙推辞掉,您工作也挺忙的,我一个人去就成了。人家热情归人家热情的,我也不能太上脸了。不过副台长的办事效率就是比一般人高,我在人事科刚一报了名字,那的同志就开口了,副台交代的人就你吧,把这些签了,再下周准时来上班就成了。看着那人从一大摞的文件里那么熟地就拣出了一份来,我就知道这档案估计早八辈子就从街道那转过来了,唯一差的也就是本人的一个签字。
从电视台出来是十一点半多,算了算,才发现办正事的时间还没有在副台长办公室坐着聊天的时间长。想想决定先去吃个午饭,一定要是中餐,两年的洋食吃得我都要疯了,然后要再买部手机,澳洲带回来那个和国内不一个频。
三点多到家,浑身乏得厉害,决定补个觉先。怕睡过点,我掏出新买的NOKIA 8850打算上了个闹表。看着这部电话,还真有点郁闷。刚在卖场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国内手机虽然渐渐普及,却还处在无彩阶段。要知道我带回来那个,连电视频道都能收的。
睡得迷迷糊糊,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不过不是手机的闹铃,是我妈的电话。老套的象征性巡视,现在干什么呢,吃饭了没,报道了没......
起来给小猫发了条短消息,告诉他这个是我的手机号码。刚发没两分钟,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正向找你呢,又怕你家那两尊神在。两尊神是他们给我父母的封号。我说没事,以后都打手机就行了。
小猫说他昨光顾着跟我激动,把今晚他们得在迷城跳压轴的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话,酒肯定是没的喝了。他说要不改个期再聚吧,我说不用,还是今晚,我也正想看看你们的舞,好久没得看了。

迷城建在新安的顶上,位置就让人有种云深不知处的感觉,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记得和小猫他们四个的组合刚成立时,常常几个人站在新安脚下昂望,然后信誓旦旦总有一天我们也要成为迷城的驻演。现在这个誓言已经实现了,只是前进的步伐里已经不再有我。
有些郁闷地左拧方向盘,拐进了新安的停车场。现在还不到九点,迷城的灯光微弱,我看着几乎就是全黑的天空慢慢向我覆盖下来。
渐渐开始有打扮光鲜的男女从车窗前经过,电话也响了起来。你到哪了,我们在门口迎你去。我关上车门,上了保险,舒了口气说我现在正要上楼。
和我同电梯的应该也是个表演组合,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吧。尽管造型夸张到其中一个手上还带了只尖利的铁爪,浓重的妆却怎么也掩不住脸上的稚嫩。
丁冬一声到了层数,一眼就望见门口立着五个门神。小猫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二,周围几位也是毫不逊色。
啊,是TNT耶!身边一个孩子的叫声吓了我一跳。小猫对他们微笑以示,没想到当初我取巧取的这个炸弹名字,现在真的成了炸弹级别了。
阿伍和小拖是TNT的老人,和我自然也是老交情。小猫吊在我身上,把新进的两个人TONY和赫赫介绍给我。回忆了好多以前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提到陆路,当初组合的第一创始人。
阿伍走在黑暗的走廊里时,突然避开小猫,伏在我耳边说了句:陆路在你出国后就离队了。我庆幸当时是在走廊里,没人能看见我的表情。我不太愿意想到那个非要逼迫我重新认识自己的人,尽管我已经坚强了许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阿伍想传递给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息,我只低低地哦了一声。
坐下之后,一直都保持着少许戒备地看着阿伍。可他却没事人儿一样抱着一盘爆米花,兀自吃得开心,仿佛刚才那句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单纯的陆路离队的解释而已。或者是我多心了吧,笑了一下,和身边的小猫、TONY玩起古老的猜拳游戏。
开场音乐响起的时候,吓了我一跳,竟然从一开始就要上演激烈的舞蹈。小猫拍了我一下,说:这是HOT第四张专集里的主打《孩子呀!》。小拖在一边乐:没想到吧,韩流现在已经全面攻陷中国大陆了。
台上的五个人虽然技术欠缺,却有着绝对的激烈痴狂做弥补,只有那个不停晃动的铁爪可以让我认清他们就是刚刚电梯里碰到的那几个孩子。
我走的时候是九八年底,那时的我们也就只知道韩国有个舞得疯狂,唱得更是异常诡异的组合叫做H。O。T。或者时代还是进步了的吧,这样的文化元素也已经在中国盛行起来。
"觉得怎么样?"一曲终了,小猫问我。
"够激烈的模仿秀。"我如实回答。
"哈哈,就知道你得这么说。"小猫知道我讨厌华而不实,"不过那几个也算是阿伍的小师侄了,一会儿他们过来多少给点面子。"
"阿伍的师侄?狼组的?"我有点惊愕,狼组培训基地可一直是街舞的摇篮,什么时候也发展起模仿秀来了?
"什么我的师侄,小猫你别乱安,我早八百辈子就退出狼组了。"
"退出狼组,什么时候,为什么?"阿伍的辩驳夹杂着另一个叫人惊异的消息,我本能地问道。
现场有一时间的静默,我知道事情开始往某个不好的方向滑去了。
"没什么,"小拖终于开了口,"就是阿伍看不惯狼组收......"
"小拖你就别编了,有什么好瞒的?我他妈就是看陆路不顺眼,不行么?"
"我明白了。"我抬头,迎着阿伍的目光,"你这是在怪我呢吧。"
3、

阿伍,你这是在怪我呢吧?我一字一句地问着,目光中没有哪怕半点的闪烁。阿伍的眼睛在灯光交错下变换着颜色,却也不曾迷离。
没有人再出声。我调转身体,离开。这本就是场没有意义的交锋,任战火烧得再烈,也无法产生真正的胜者。
本该是喜气洋洋把酒言欢的聚会还没完全开始,就已经不欢而散。小猫追了出来,我和他道歉,在他看我的笑脸后,撵他回去。
你还是去看看阿伍吧,我说,一会儿还有演出。
你自己回去小心。小猫说话的时候略带不忍,偏偏此刻的孰轻孰重又如此明显。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想了想,又摸了回去。找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音乐的节奏一直强劲着。一波波的欢呼都是涌向舞台,我的眼睛却停在小猫他们那桌没有移开过。
气氛很僵持,小猫和阿伍分据桌子的两端,互不相让。
印象里,这样的僵持只有过一次,在对某段SOUL的诠释吵得不可开交之后。那时是如何结束的来着?叼着烟,一小撮的火光凑过来,我护着点燃。
吐出第一个烟圈的同时,也想起了那个有些叫人啼笑皆非的解决。陆路捧着阿伍的脸,在上面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在众人的错愕中,一脸无辜地说干什么都那么严肃,开个玩笑嘛。墓地一样的凝重瞬时消散了,只是陆路难逃一场阿伍猫捉老鼠游戏的邀请。
或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我抖了一下烟灰,开始发觉自己的不同。接着一切就好象三类电影剧本里写的那样:同性爱的阴影,舆论的恐惧,良好青年的堕落。
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我此刻何其冷静。时间和经历都可以成为叫人炫耀的资本,只要你一直都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察觉转角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人,我把烟拈灭在烟灰缸里。
挺漂亮的一小孩,湖蓝色的衬衣趁得他一张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水嫩,头发墨一样的乌黑,额前几束柔柔顺顺搭下来,遮住半数视线。
我不知道迷城现在也提供特殊服务了。心情不佳,说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我盯着他,把身子揉进软软的沙发里。
他愣了一下,想要发作,却又忍下了。你这人真没礼貌,亏我刚才还给你点烟来着。
我笑,我说刚才怎么自动有火靠过来呢,还真谢谢你了。
不用你谢,小猫哥谢过了。
小猫让你过来的?有点诧异,看来他早猜到我不会就这么走了。抬头看过去,那桌已经没有人在了。
甭看了,他们去后边了。小孩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
那您喝点什么不?我带点恭敬的问,把他的大爷形象装点得更加完美。
就只能喝啊?他还来劲了。
那您吃点什么?我陪着他玩。
焰火冰激凌。
成。我一挥手,给他叫了一客。还别说,这种再度呼风唤雨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小孩在那闷头吃冰淇淋,我给自己又点了根烟。小猫叫你过来干嘛?
陪着你啊。
怎么个陪法?欺负小孩的劲头又上来,我眯着眼看他。
小猫哥可没说你这人这么流氓,我亏大发了。他头微抬了抬,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呵呵,你叫什么啊?我乐了,这孩子挺哏的。
OVER T的KANGTA就是我了。说这个的时候,他倒是挺正经的。
OVER T?这名字有点熟,好象刚才听过。我盯着他的脸看,有点不敢置信。这么说你就是刚才开场那个......
没错!他倒是痛快。我卸妆了,别那么奇怪地看!
化妆品这东西果然是奇妙啊,我从头到脚地又把他评估了个遍,然后发自真心地对他说:你这样好看多了。
我知道。演出需要。
没想到你个小孩还挺敬业的啊!我乐。
别叫我小孩,最烦人家叫我小孩了!他皱眉。
行啊,我答应着,根本就还小孩一个。那叫你什么啊?
小白。
小白?我想到了野原小朋友他们家的那只可怜狗。
你别瞎联系啊,那是我名字最后一个字。估计我的表情有点变了,他解释说。
那你全名是什么?我问他。
凭什么告诉你?他不乐意说。
怎么着,见不得人啊,我激他。说说怎么了?
陈翔白。脆生生的三字。
翔白,翔白,我摇头晃脑。恩,不错,好名字啊。
你!小孩就是小孩,上个小当就生气。那你叫什么?他拿眼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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