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那就别请我去唱啊。龙小声的嘀咕著。
龙把车窗摇下，冷咧的风灌进车里，冲淡了烟味儿。
这王老爷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全是冲著龙的扮相而来，幸好龙是生不是旦，不然觊觎他的人就多了。恐怕王老爷好男风早已不是什麽惊人的事儿了。
一路上听他们的对话我满脑子就有一股气往脑子冲，不知不觉车子就开到了牛街。
这洋人造的车果然是不一样，才不到一刻钟就到牛街。下车前王家老司机还一再的提醒龙别忘了下个月月初的饭局。
只见龙扯紧了棉袄，看我一眼，不轻不重的说：「就停这儿吧。下个月我和李先生要去天坛呢。」
龙已经表明了没有要去的意愿，那老司机也不好苦苦纠缠下去，只得和颜悦色的陪著笑：「您要是改变主意就拨通电话过来。」
龙听著他的话，点了头就走，我紧跟在他身後，随著他逛，逛累了就坐在路边吃小吃，倒也玩得热闹。
「龙，这，这送你的。」
我把早上买的那块玉送给他，他笑得开怀，靠著我的身子说：「瞧我这粗心的，什麽都没准备，改明儿个我给你接风......就明天吧！说好了啊！」
我看他高兴，相当豪气的答应了：「成，明天去你那，就你给我接风。」
他侧头想了一下，说：「不然你把九儿也带来，我也有个打杂的小夥子，让他们两个自个儿玩去，我们聊我们的。」
我赞同他的提议，「嗯，那明天约哪儿见？」
「三富胡同口见。」
三富胡同？是哪个胡同呀？北京的胡同多到数不清，要是没跑过，我也不晓得在哪儿。
龙喝了口茶，拿起帕子抹抹嘴说：「那约全聚德门口吧，顺便买些烤鸭。」
约了时间以後咱们又逛了一会儿，直到两人都累了才叫车各自坐回家。
一回到家九儿就替我烧好了洗澡水，我们合力把澡桶抬进了房，九儿边帮我把乾净的衣物整理出来，边问：「爷，您今天上哪儿玩了？怎麽瞅您笑得这麽开心，跟对面的大姑娘一样。」
我转头瞪他一眼，怒骂：「你这口没遮拦的臭小子！」
九儿顽皮的笑著，蹲在澡桶前说：「我这是赞美您哪！」
「少在那儿油腔滑调。」我捧了一整个手掌的水往九儿泼，九儿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爷可真不留情。」九儿用手擦著脸上的水，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躲到自己房里去了。
这小子迟早有一天要爬到我头上。虽然闹得我哭笑不得，倒也著实讨人欢心。
可不就是麽？我的确是为了今天和龙出去玩的事儿开心著，这不就让九儿给说中了？
等我洗好澡起来时九儿已经入睡了，我把灯熄上之後也躺在床上，可却是怎麽样也无法入睡。
傍晚和龙在牛街玩闹的情景不断盘旋在脑海里，直到深夜我才逐渐睡去，一夜无梦。
尽管我失眠但仍旧习惯早起，公鸡啼了第二声的时候我就完全清醒过来了，九儿早就在准备早膳了，只等我起床吃。
九儿给我盛了一碗粥说：「爷，今天您要上街麽？」
我夹了一点小菜配著粥吃，看了九儿一眼，点头道：「今儿个龙要为我接风，说好了要带你去呢。」
九儿一听到说要带他去，乐得跟小孩儿似的又蹦又跳，直拍手叫好：「爷！我就知道您疼我！没忘了我一份儿！」
我挥一挥手，苦笑著说：「甭谢了，要谢就谢龙吧，是他让我带著你去的。」
龙还真替我著想到了，知道九儿会高兴，就让我带著他去，反正他那小夥子也缺个半陪他玩，这不正好两人去凑一对。
我和九儿把早饭吃完之後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小时，我把小摊子摆在胡同口，卖了几件首饰後就收摊回家准备，还不到中午时就坐车到了全聚德门口，那里依旧是客满，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次龙比我早到了一点，他见我站在门口张望，就唤我的名字，我见到了他，朝他奔去，他要我们站在外门等一会儿，说他知道这里人多，早就先让小张来排队了，估计著差不多买好了。果真他才刚说完，就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夥子提了两袋子鸭肉出来，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忠厚老实，第一印象还不差。
我们几个用走的走到了三富胡同，到了龙他家，原来餐桌早摆好了，只要弄几道汤菜便可。九儿和小张贴心，硬是不让我俩跟著帮忙，直把我们往厨房外推，不得已我们只有听他们的话，坐在厅堂里聊聊天，龙还给我唱了出牡丹亭，我们就这麽笑闹著，没多久饭好了，大家坐上桌，龙猛给我夹菜：「嚐嚐这拌鸭舌可是有名的。」
小张和九儿坐一块儿，他们两个可好，进厨房不到一个时辰，就熟得跟老朋友一样，完全不怕生。
龙说来者是客，就和小张猛灌我们酒，一餐下来，饭都没吃多少倒是酒喝了好几杯，没吃饱都先醉倒了。
「弥......你是怎麽下来的？我、我看到你......看到你......嗝......吓了一大跳......以为你附身在谁身上呢......」龙自己也醉了，而且讲话有点含糊，断断续续的。
我撘著他的肩对他说：「我怎麽下来的？就这麽碰的一变......我就变成人啦！哈哈......」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天南地北的扯，一旁的小张和九儿看了摇摇头，合力把我们抬进了房，还泡了解酒茶给我们喝。
我们躺在龙的床上，鸡同鸭讲著，或许是越聊越清醒，抑或是解酒茶起了功效，总之，我们的意识一点一点的被唤回，聊的内容也逐渐相融在一起了。
我们侧躺著，面对面，我试探性的问著他：「你和若蓝是什麽关系？」
龙一听到这个名字吃惊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脸色，不慌不忙的道：「我和他没什麽关系，说来话长。」
我不死心，继续缠著他，非要他给我一个答案。「你和他不是情侣麽？」
不问还好，一问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於是皱著眉问我：「谁跟你瞎说这些的？」
我无辜的摇头：「还会有谁？」不就是你那个若蓝麽。
「他说的话你也信？」龙嘲笑我傻，怎麽连这个是非都分不清，还贸贸然的来了人间，没被骗都觉得神奇。
我故作愤怒状的骂著：「你嫌我笨就是了。」
「不笨的话就不喜欢你了。」龙说完还亲了我一下，我诧异的瞪著他看，所有的情绪挤在心头，怎麽样也发泄不出来。
果然真心是能感动天的，龙也喜欢我！这比什麽都来得让我欢心。
我缠著龙，索性抱著他说：「龙，冲著你这话，我，我什麽都无所谓了。」
「傻瓜，说这干什麽呢，我可还琢磨著要怎麽把你娶进家门呢。」
「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这麽可爱，想让我放手都不行。」
我一听之下大喜，哭著点头答应了他。之後没几天，九儿和小张简简单单爲我俩办了婚礼，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四个。我和龙喝了交杯酒就算成了亲，以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龙对我说鬼门外那次没有回来找我是因为若蓝把他送回了人间，他来不及留话给我，事後他一直挂念著，没想到我就下了人间来找他，他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能把我娶进门是他最大的福气。
往後的几千几百个日子，我们相亲相爱，直到五十五年文化大革命，我和龙在睡梦中被若蓝召回鬼界，免於一场浩劫，往後的几十年，我们换过一具又一具的躯壳，但仍是青春永驻。九儿和小张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今年民国九十三年，我和龙早在几年前就移民到台湾了。不管到哪里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心里只有彼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