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我赶上去,想看清楚小三的表情,他却低下头,走的更快了。
走到卖西红柿的小摊前,小三问我,西红柿炒鸡蛋吃吗?我说随便。他一听,扔下西红柿又快步朝前走去。
我觉得小三有些不对劲儿,跑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他一个转身就往出口跑去。
这家伙是怎么了?
在菜场口追上小三,他喘着气,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这是怎么了,你跑什么啊?"
"你压根儿就不想陪我来,不是吗?"
"什么啊,谁说我不想来的,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是,你是在这儿!但是你人在曹营心在汉!"小三的眼睛有力的瞪着我说道。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一直想着他不是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儿,巴不得有对翅膀立刻飞回去看他吧?说什么来找我,其实你最想见的人还是他!"
我惊讶的看着突发无名火的小三,一时答不上话来。
"怎么,被我说中事实了?呵呵,阳阳,你想找他就直说啊,别做这种让我误会的事儿!"
"我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儿了?"我觉得挺纳闷。
"呵呵。"小三干笑两声,看着我说,"你来找我只是个借口,一个来看范伯文的借口。陪我来买菜......呵呵,不好意思面对他吗?快回去吧,他正等着你呢,你俩眉来眼去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什么借口?什么眉来眼去?你瞎说什么呢!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承认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伯文,可我今天到张扬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小三好好谈谈,不为其他。
"是吗?"小三转眼望向天边,唇角挂着一丝浅笑。
"废话!我只是......看到他有点儿紧张。"
"看到喜欢的人谁都会紧张,正常现象。"
站了一会儿后小三转身又往菜场里走去,回头对我说,"阳阳,我想买那条鱼。"
我搞不清楚小三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走过去,我搭上小三的肩膀,说,"想吃就买了,反正哥哥出钱。"
回张扬的路上,小三对我只说了一句话,"知道吗?我刚才是吃醋了。"
我听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微酸,有些感动。
我很心疼小三。
回到店里的时候,伯文仍站在原处。小三看见了,轻轻碰了下我的肩膀,"瞧,他正等着你呢,快过去吧。"
对上伯文的视线,我心里猛的抽了一下,他的表情跟平常一样,但眼神却很忧伤。
出什么事了?
"阳阳,你快过去啊。"小三轻轻推了我一下。
吸口气,我面带笑容走近伯文,提高手中的塑料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瞧,我们买了好多菜,估计两个人是吃不了了,你晚上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伯文微皱着眉头拨开眼前的塑料袋,对我说"怎么买个菜要那么长时间,市场不是就在附近吗?"
我苦笑一下,回道,"买菜总得挑吧,不然怎么知道是好是坏,新鲜不新鲜?呵呵,我平常买菜还不止这个时间呢。"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什么都想买,我怕你营养不够啊。"糟糕!话一出口我立即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伯文跟我说过很多次在店里的时候要注意言词,我居然望了这事儿,完蛋,刚才有多少人听到我说的话了?
迅速将店内扫视一圈,还好,除了小三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并没有人留意到我都说了些什么。
伯文静静的望着我,眉间凹陷的部分更深了些。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上楼,我帮你修头发。"
我偏头瞥了一眼身旁的镜子,身後的小三正默默的看着我的背。
拨了拨头发,我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伯文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拒绝他。顿了顿,他又说,"我有话跟你说,这里不太方便。"
"这......"再看一眼镜子,小三已经转过了身。
"小三。"我忙喊住打算离开的他。
"啊,什么事?"小三立刻转了过来,大大的眼睛晶亮的看着我。
其实叫住小三完全是下意识的,我也不知道叫他有什么事。想了想,我摇摇手中的袋子,说"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放好,总不能让我一直拎着吧,时间长了,胳膊也是会酸的。"
"没用的家伙,整个一外强中干!"
"那是,绿叶配红花嘛,我要是有用的话,谁来衬托你的能干啊?"
小三乐乐的笑了起来,接过袋子往置物柜那边走去。看样子,他应该没事。
笑着看向伯文,他也正望着我,"你不想跟我谈是吗?"
不想跟他谈?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多想跟他好好谈谈,可他从来没给过我机会,不是吗?这会儿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能让他皇恩浩大给了我这个和他面对面的机会?
"没有啊。"
"那就跟我上楼来!"
我瞥了伯文一眼,转身就往二楼走去。
"说吧,什么事儿?"靠在工作台前,我问伯文。他定定的看着我,半晌后,说,"阳阳,我不记得你曾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过话。"
是吗?如此说来,我的口气不是很好了。
"这些天都没看到你,学校的事儿很忙吗?"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
听着他的话,我挺想发笑。没看到我?不是你让我滚的远远的吗!忙?我闲的都快发霉了。
"怎么不说话?最近怎么都不见你来找我?"
"呵呵,我看你是工作太辛苦了吧,怎么连你叫我滚蛋的事都忘了!不去找你......我好意思去找你吗?我可不想一次又一次的被人赶出来。"
我看着他,不冷不热的笑。想起有天半夜看到他扶着男人回家的事,我更想笑了。或许他忙的不是工作的事儿,跟别人打的火热也是很有可能的。
文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瞧那样子好像他从不记得有过这回事。
大忙人,大忙人就是他妈的跟我这种闲人不一样,人家哪儿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啊?就我自己傻B似的特在意而已。看看现在这状况,我觉得真他妈可笑。原来,别人压根儿就没把我宇阳放在心上!我在他眼里算个屁啊!
想了一会儿后,伯文眼睛一亮。"那都多久的事儿了,你就为了这个一直不来找我?"
哈哈哈哈,我在心里大笑,多轻飘飘的一句话,"那都多久的事儿了,你就为了这个一直不来找我?"哈哈,搞笑,多他妈搞笑!我自认脸皮还没厚到别人让我滚,我还硬贴上去的地步!
"阳阳,你说话啊,你该不是因为我气头上的一句话就一直不来找我吧?你这孩子也太会闹情绪了,要是像你这样的话,咱们还怎么处的下去?"
我听了又想哈哈大笑。
我小心眼,我闹情绪,是啊,就象你说的,我不就是一孩子吗?孩子不都这样?想起郝凯跟我说过的话,想起小三跟我说过的话,都叫我跟他分手。现在,他自己也说了,虽然没有指明,但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懂,我明白,没必要拐弯抹角。
"这些天你怎么没给我电话?"我笑着问伯文,心想他一定有他的说法。
"我手机掉了。"
掉了?呵呵。
"我的号你总该记得吧?可以打公用电话啊。"
"公用电话?"伯文一脸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望着我。"我还真没想到那个!我想你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找我,就没急着去买手机。"
"你不是认识我家吗,小三那里你也去过几次啊,怎么不去找我?"
"最近忙了点。"
"忙?是啊,你一直都挺忙的。"我点点头,心里觉得有些悲哀。我记得很清楚,跟我吵架后他连着两天没来张扬上班,后来又看到他半夜带着男人回家。呵呵,估计他是有什么大事在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文对我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
我弯下腰,双手插在兜里,笑看着伯文,"我也觉得咱俩处不下去了,分手吧。"
心脏在瞬间变的特别柔软,特别脆弱。很痛,比任何一次打架、伤心都要来的痛。看着文惊讶的表情,我更痛了,我感到眼眶变的很热,很湿,瞬间聚集起来的液体好像就要从里面溢出来。
我迅速转过身,压下喉间的哽咽继续说道,"分了多好啊,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会管你。我也自由了。反正像我这样的小孩只会让你心烦罢了。"
"你......说什么?"
"有个哥们曾对我说咱俩在一起一点儿也不合适,开始的时候我没怎么觉得,现在想想还的确就是那么回事。咱们的年龄、咱们的社会阅历,咱们的生活圈子都差得太远了。我都纳闷,那个时候咱们怎么就走到了一块儿。知道吗,以前看到你我下面就忍不住,可是现在,我没有一点儿反应。你知道,像我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特别容易性冲动。我想,跟你在一起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身後,文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是太过震惊还是我说的衬了他的意,已经没必要再跟我废话什么了。我也没空去理他现在是怎么想的,分了不是吗?那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我下去了,你忙吧。"
"等等。"伯文喊住我。
我没回头,望着前面的墙,笑着问,"还有什么事?"
"阳阳,你该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哈哈哈哈,文哥,你别逗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呢?"
不知道伯文有没有注意到,我对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几秒后,身後传来伯文平静的声音,"那......没事了,你下去吧。"
楼梯的转弯处,我紧紧捂住颤抖的嘴巴,死也不想让声音流泄出来。
楼上,哗啦一声响,许多瓶瓶罐罐落到了地上。
16
我愤力的大张开双腿跑出张扬,喧闹的城市在我眼里显得空空荡荡。大陆朝天,浅黄色的月亮露出了脸,我想飞往那儿,可是背上没有翅膀。高压电线上的麻雀欢蹦着在歌唱,它们的无忧无虑叫我羡慕、忧伤。分开了,我自以为不朽的爱情。分开了,我自以为是的天真想象。
我不大,青春路正长,人们都说年轻总会经历一次两忧伤,然后才会长大。可这苦楚滋味实在太难以想象,头痛、眼痛、手痛、心痛,身上活着的部位都叫喧着在喊痛。我想哭,可是看着周围人们好奇的目光,我只能握紧拳头忍住。跑到麦子对着太阳生长的地方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大哭。可是,没有眼泪,只有渐渐嘶哑的吼叫。田边欢跑着的小狗被我吓跑,我被自己的痛苦吓倒。
是我跟他说分手的,我该没这么痛才对。
是我跟他说分手的,为什么我现在如此后悔?
身后有人"哎哟"了一声,我惊讶的回头。小三摔倒在不平的田艮上,捂住半边摔疼的屁股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你跟踪我啊?"我问他。想着刚才的疯模样一准全都被他看光。
他低下头,默认代表了承认。
我走过去,看着他头顶那半根黄枯的稻草,轻轻一笑,"你就这么跑出来了啊,请假了吗?"
小三仍是低着头,小声的说。"请屁个假。"
"这可不行啊,要是被炒了怎么办?"
"炒就炒,你比那破工作重要多了,我不在乎。"
我定定的看着小三问自己,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那么喜欢我吗?为什么文就不能象他这样?
小三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在夜里显得很亮。
"你们分了是吗?"
苦笑着,我点点头。问小三,为什么我跟伯文的爱情这么短暂。他想了想回答说,可能是月下老人搞错了对象,把红线牵错了。
我摇头,我喜欢他的感觉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红线牵错了?
小三爬起来,突然一把将我抱住,贴在我的胸口大声问我,姓范的有什么好?究竟有什么好?他不就是一个男人吗?充其量是一个比较帅的男人。可是好看的男人不多吗?为什么我偏要他?怎么看,我跟他都不配啊!
我回抱住小三,他的身体很温暖。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眼里心里都装满了他,那种感觉很奇妙,我既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我说,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小三说,那就把它们砍了。
我说,他的眼睛很温柔,总让我不自觉的陷入。小三说,那是我鬼迷了心窍。
我说,他其实很爱撒娇,在床上总会往我怀里钻。小三恨恨的说,那是因为他体质的关系--怕冷。
我说,你为什么总说他不好呢?小三说,那是因为他是情敌。
沉默了半天,我说,现在不是了。
小三认真的看着我,又问,既然分了那你为什么还总说他好呢?你还能再说出多少个他的好来?
我想了想,说,我说不出来,好像都挺好的,可又没个具体。
小三说,你还没说为什么总说他的好呢?已经分手的男人还这么好吗?
田那边农户的窗口亮起了灯,黑暗中显得温暖。
我说,可能是因为我还喜欢着他吧。
小三哭了,使劲的哭。他说我是傻子,不懂得珍惜眼前像他这么好的人却只想着那种对我不闻不问的男人;他说我是瞎子,既然已经有了结局,为什么还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归路;他说我是疯子,思想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连自己的心都快要找不到;他说他也是傻子,我害他这么伤心,他却还站在这儿一直陪着我。
小三终于哭够了,他拉我坐下,静静的听着田里的青蛙叫。然后把头靠在我肩上,他问,要是我现在把你强奸了,你怎么办?我听了忍不住想笑,我说,这不可能,我力气比你大,我会反抗。小三又说,那要是我在你吃的东西里下迷药呢,或者春药也行,那你怎么办?我说,等你先弄到这些东西再说吧,不过,要是你得逞了,我以后就再不去你家了。小三大大叹了口气,他说,算了吧,算了吧,咱们还是回家安安稳稳的过老日子吧。
搭上回城的车,我跟小三挨着坐在后排。他的手里转着一根稻草,我的手里捧着临走前捉的青蛙。
小三问我,就这么跟他分了一定很后悔吧。
我说,一时冲动的产物却已成定局。
小三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走后,他就没下过楼。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店里人心惶惶的。
我说,我脸皮薄,以后不能再陪你去张扬了,你可别怪我。
小三捶了我一下说,谁稀罕这个!定了定又说,喂,我趁大伙不注意,偷偷溜上去看了一眼。
我心一动,想知道小三都看到了什么。可是他却卖起了关子怎么都不开口。无奈,我只能继续逗青蛙。
到了站,小三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忽然回头指着刚过去的一辆车对我说,阳阳,这车可以到他家。
我看着那车消失在转角,说,我以后不会去了。
小三的表情显得很悲哀,转过身又蹦蹦跳跳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我说,"我看见他哭了。"
我震住,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