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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劫——by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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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同盟者未必同条心 对头人反救对手命
      风萧瑟,水波寒,大漠连天无尽处。
      潢水岸边,无名土冢前静立着三人,坟前不见香烛祭品,唯三人默立哀悼。
      大雪初晴,寒风劲疾,吹起衣摆发丝凌空飞舞,刮得脸颊似刀割般的痛。三人迎风而立却似毫无知觉,触目所及皆是茫茫白雪覆盖,潢水几乎凝冰。
      似这水一般,一道冷冷的声音在狂风中犹如凝冰般沉重--
      "母妃,如今奸臣当道,群魔乱舞,连皇后亦步了您的后尘香消玉殒。父皇昏庸残暴,皇太子虽然英明却被小人压制,大辽国运气数渐尽。孩儿誓为母妃报仇,望母妃在天之灵保佑孩儿,保佑孩儿完成大业。"白衣的人儿与白雪溶为一体,若非一头飘舞的青丝,还真是难以看出。

      两旁女子注视孤坟,眉宇间满是哀戚,同声道:"云妃,您的大仇必将得报,我们会助二皇子完成大业,还请您在天之灵多多保佑。"
      "月儿姐姐,云哥儿,多谢你们。"这二人,一个牺牲青春年华只为养育他成长,一个甘冒性命之危从狼嘴里将母妃的尸骸抢回安葬,后又潜伏宫中为他搜集情报,如此大恩大德岂一谢字能报还!

      "二皇子,您说哪儿的话,这是我们当做之事。"二人忙还礼。林月与耶律弘平时较亲近,都是阿弘臭小子的叫着,此刻在云妃墓前却是十分恭敬,忆起往事幽幽道:"云妃曾救我一命,既是她托我保护你将你养育长大,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至今我仍恨自己,若是那时能早些赶到,云妃当不至于被逼而亡......"

      "不,那与你无尤,是我没用!我当时就在那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喝下那杯毒酒!"
      "二皇子,这并非您的错,只恨奸臣昏......"云哥儿气愤说出之后又停住,这昏君到底是二皇子的父亲,她怎可冲口而出?
      耶律弘岂会不知她收回口中之话,替她说出:"只恨奸臣昏君,逼死母妃在前,如今又逼死皇后,这大辽河山迟早断送他们之手!既是如此,何若夺为己有。父皇若知道他的皇子竟是女儿,并夺走他的江山,也该要活活气死吧?"

      林月轻笑一下,给他戴上纯白狐皮冠,看着他已高出自己半个头的身量,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小小少年亦已长大了。边为他系上冠绳边道:"或许如你所言他会气死。但取江山并不易,皇太子是储君,你必须先扳倒他......"

      "那倒未必。"看着寒波粼粼几欲结冰的水面,耶律弘突地弯身抓起一把雪扔进水中,水面立即荡开波澜。指着层层不息的涟漪,他淡然道:"一石击起千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观音是皇太子的母亲,她受诬陷含冤而死,皇太子会善甘休?另一方面来说,害死萧观音后,那些人更不自安,就怕皇太子查出真相为母昭雪,因此他们必会谋策对付皇太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如此一来,于我等反是有利,暂且看他们如何相斗吧。"

      二人具以他所言为是,点了点头。"这里风大,我们也该回去了。"
      大康二年春正月已未,帝如春水。庚辰,驻跸双泺。
      同行官员数十,亲兵上百,护卫三队。召皇太子耶律溶与二皇子耶律弘,太子以母哀而未能行,英王则率百骑兵马护驾同行。
      从春水至双泺行营不过二日,严寒即临,天色灰白,风生利刃。除却营卫,所有人都进入生了炭火的营帐里。
      近午时,天色愈沉,狂风呼啸,可预见一场暴风雪将临。
      萧定一夜晚当值,此刻仍和衣而眠。正似醒未醒时,耳听一物破空袭来,怕是利器不可用手抓,立即掀起棉衾挡去。戒备之时往落于地上的暗器瞧去,竟是一粒普通石子,袭来的力道并不强劲,料非伤他之举。狂风卷起门帘,外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心念闪动,萧定一伸手抓过床头披麾,身形如电疾射追赶那黑影。黑影的轻功似不弱,然天下轻功身法无出凤氏"御风踩云"身法左右,萧定一眼看着要追上了,前面黑影却突地往帐篷毡房间钻去,倒不知他去了哪一个帐中。

      这一地带是皇帝的按钵行营之一,亦是游牧部民的冬季休整之地,沿水一片的全是帐篷,找人确实有些困难。正欲回转时,六丈余外的帐篷间走出一高瘦之人,朝他看了看又转身。这摆明就是要他过去,萧定一戒备着上前,那人已是等在帐门口朝他摊开左手,掌心是半边铜钱。萧定一会意,自披麾口袋里取出半边铜钱放在他掌心,正是合得天衣无缝。

      "萧公子,我家少主就在里面恭候大驾。"还给他半边铜钱,这黑衣人掀开门帘让他进入。
      进得帐中,只见一个二十开外的高壮青年在里面来回踱步,看样子已是有些不耐。见到萧定一上前来便瞪住他:"你就是萧定一?"这分明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还一付弱不禁风又娘娘腔的模样,哪像是个厉害角色,别是父亲夸大其辞罢!

      "正是。"萧定一从容而答,当是未曾看到他眼中闪过的蔑视之意,不卑不亢地问道:"你是达剌酋长之子兀古?你怎会在这里,不知引萧某来此有何见教?"
      "没错,我正是兀古。"见他竟无一丝怯意地回视自己,兀古对他稍作改观,只是语气依然有些硬,"原是说好了提供线报给我部,可你们几番推委,足见你们并无诚意合作!若我不在此处又何以杀耶律洪基?"

      萧定一皱眉,看着他的目光渐冷,"我以为说的够清楚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得轻举妄动。达剌酋长没有告诉你么?"
      "少废话,何为时机未熟?只要杀了耶律洪基,趁人心大乱时我部自西南施以奇袭,五国部从东面夹击,你再率亲信里应外合,何愁大事不成!我已然查清,这几晚由你当值,你只要帮我们引开护卫即可,其他事自有我这边料理。"兀古盯着他。

      萧定一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深沉如夜,犀利似箭,竟迫兀古不觉中闪避他的目光。"这是达剌酋长之意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哼,我看这是你自己临时起意的吧,你只是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看来,你的能力并不为达剌酋长所看好。"

      说的人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是火冒三丈,因为他的话正击中他的痛处。"萧定一,你少逞口舌之能,有本事就杀了耶律洪基!在他身边有那么多刺杀的机会,你为何一直不动手,是胆怯了吧?哼,我看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光说大话的懦夫!娘娘腔!"

      黑眸中闪过一抹冰冷锋芒,然眨眼间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盯着兀古冷冷道:"冰天雪地中军队哪能做战?你这是自找死路!奉劝你三思,若敢坏我大计,别怪我出手狠辣!"言毕,披上披麾转身离去。

      "该死的!一个小小的护卫官竟然敢对老子使脸色,他不过是个长的像女人的孬种,父亲还把他说的神之又神!让这种人玩弄于股掌间才是耻辱!"兀古大发雷霆,抽出弯刀对着房里的桌椅一阵砍杀,气未停消却也冷静下来,瞪了仍在边上的下属一眼,吩咐道:"你让你的弟兄们做好准备,今晚行动。"

      "是,少主。"
      "今晚有大雪,严寒中那些护卫必然会放松警惕,我们正可杀他个措手不及。大漠民族擅长在风雪中行军,何况我们是奇袭,辽军不曾有所防范,大事指日可成!"兀古自负而笑,盯着随风飘荡的门帘,哼笑道:"萧定一,现在你就狂吧,到时管叫你趴在老子脚下叫爷爷!哈哈哈哈......"

      雪花飞落,溶入泥沙冷冻尘土,漫天雪影,飘零而下堆成一方素净之地。
      银白的雪光映照冰冷寒夜,苍狼的凄凉嚎叫声远远地随风吹送,夜深寒,人语寂。
      外头风雪严寒,帝帐中暖如阳春。四个护卫执刀站立四方,寂静中双睑渐垂昏昏欲睡。后方道宗尚未入睡,手心捏着一方黄绢抚上脸轻摩着,眉眼间笼着郁色。
      静静立于皇帝身旁,萧定一无言地看着他神色中的心痛与哀伤,或许,耶律洪基真的很爱萧观音吧?他不曾有过恋情,却能感受到耶律洪基发自内心的真情,自萧观音卒后,便常见到他独自一人对着这方黄绢发呆。

      只是,情字何其浅薄,仅凭他人之言已至冷血无情。生时不怜死后缅怀,于事何补?
      色令智昏,妒亦能失智。爱之深,妒愈浓--这是耶律乙辛及宰相孝杰说的。
      在这场阴谋中,他多少懂得何为情。
      嫉妒也好,思念也罢,哪个不是伤心伤神?
      情,比剑更能伤人!
      呼啸狂风中,几个黑影踏雪而来,身形似灵猫般轻捷,左右各三人分成二拨合围过来,到了帐门口,将守在风雪中抱着身子发颤的两个护卫一刀了结。
      门口的轻微异响令萧定一收慑心神,修眉微皱,兀古这家伙竟然不听劝告!瞟眼示意手下小心,一看他们竟然在打盹,不禁抿抿嘴角,呛的一声抽剑出鞘惊醒四人,带着冷然杀气道:"有刺客,小心保护皇上。"

      护卫及道宗具是一惊,"刺客在哪?"
      门帘掀翻处,闪进六人,手中刀锋在火光照映下反射出诡异光芒。六人具是黑衣装束,其容貌身量似乎是中原人,进得帐来朝榻上的皇帝提刀砍来。
      "有刺客!有刺客!"四个护卫边抵挡边呼喊。
      萧定一持剑护在耶律洪基身侧,剑击右路磕开鬼头刀,左手剑鞘甩手直击另一人心口,竟撞得此人倒退十数步喷血倒地。右路之人见状微讶,看不出此人年岁颇少竟是高手,比那些人高马大的空壳子难缠多了。收起轻视之心,手下更见真章,一招一式沉稳刚猛,逼得萧定一不得不全心对付。

      刀锋夹了风劲呼呼砍向萧定一颈脖,去势犹如闪电!后头耶律洪基惊呼小心,及见他从容闪过方松气,哪知刀子竟朝着道宗狠劈下来,眼看要命丧此刻,寒光闪处,长剑力封刀势,叮叮当当声中二人又缠斗在一块了。耶律洪基这才发觉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了,忙大呼:"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

      护卫其实早已过来,只是营帐里人已够挤又刀光剑影的实难进入,此刻正挤在门口进退维谷。而里面的护卫身手实在有辱护卫之称,以二敌一竟仍死的死,伤的伤,全靠了萧定一支撑大局。

      只见他左攻右挡,手中长剑似灵蛇出洞,剑尖一点刺穿刺客咽喉。眼角余光瞄到有个漏网之鱼杀到耶律洪基身边,剑光闪耀,未见其身形动作,人已飞临刺客身后。那刺客偷袭不成反被攻,不得不放弃目标回刀封去自身危机,迎着萧定一猛攻。另有两个刺客慢慢拢过来夹击他,而另两个刺客则是边杀退护卫边往耶律洪基杀去。

      势不容缓!萧定一紧抿双唇,剑势突变,优雅美丽却又诡异难辩。冰冷剑身慢慢变红,似火在燃烧,剑尖却是变幻着难以言述的五彩之色,徐徐挥荡开来,犹如孔雀展开的翎羽,美丽耀眼迷人心神。

      "孔雀开屏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有人嗤声道:"什么孔雀开屏,孔雀的羽毛着火啦?"
      听人这么一说,刺客中有人微噫后惊呼:"飞凤剑法中的‘凤凰展翅'?你是栖凤山庄之人?"
      萧定一冷睨一眼并不作答,不用飞凤剑法就是看他们像中原路数,若被人看出来会给栖凤山庄惹来麻烦,如今既然让人识穿便不能再留活口!
      空气中肃杀之气骤凝,剑势却越见轻缓优雅,似凤凰凌空翔云。看似缓慢的剑势,实则逾若闪电,眨眼之间,围攻他的三名刺客眉心俱多了个血窟窿。
      余下二人见势不妙,打了下眼色,虚晃一招退了护卫,割开帐布分头逃窜。
      偌大的破洞不时灌入寒风冷雪,冷得耶律洪基直打寒颤,萧定一留下一句保护皇上后,身已穿出破洞。这一耽搁已让二人逃出十余丈,幸好那二人穿的是夜行衣,在雪夜里异常清晰,看着前方两点小小的黑影,萧定一起身直追。

      此时耶律弘与林月现身在营帐中,耶律洪基惊魂甫定,看到耶律弘后责问:"你的营帐离父皇最近,为何到此刻才来?"
      耶律弘尚未答话,后头已有护卫来报:"二皇子,那三个活口什么都不说已咬舌自尽,属下已将他们与另七具尸体堆放一起。"
      "好,你先下去吧。"耶律弘点点头,转向耶律洪基道:"儿臣正欲赶来时被几个刺客拦截,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
      耶律洪基听闻后细看,他雪白的衣衫上溅了不少血迹,左右臂的衣袖竟被利刃割破,不由急问:"皇儿可曾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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