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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言——by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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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离开了冷宫,在一个令人依恋的怀抱中。
李若离被带至太子府中抚养,李霁胜奏报此事时,武帝也只是不耐的点头示意知晓,丝毫不放在心上。
满朝文武,亦无人注意到这小小的二十七皇子,没有娘家势力支持的他注定不可能登上帝位。而此刻,几个势强皇子早已对这不讨父皇喜爱的长兄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明争暗斗,如火如荼。

八年后。
今晚的太子府颇为忙碌,仆从往来穿梭。
今天是李若离的生日,依洪王朝惯例,男子满十五而立,可娶妻生子。
宫里只送来了象征性的贺仪,李霁胜却为他准备了精心的庆贺仪宴。
仪宴之后,是皇子成年的初房仪式。
李霁胜亲自挑选了名聪灵宫女,作弟弟的初房之伴。今夜之后,此女将为李若离的第一房妾室。

「主子,时辰晚了,您早点安歇吧。莫误了初房吉时。」仆从小心翼翼的禀报。
屋中的少年转过身来,满面的怒容,厉声喝道:「啰嗦死了,滚,都给我滚!」
仆从们素知这位小主子性格乖扈强势,不比太子那般好性情,赶忙乖乖退了出去。
沈寂的室内,只有少年粗重的呼吸声,愤怒的潮红在娇艳的容颜上快速涌开。
他不想要什么庆贺仪宴,不想要什么初房女人,只希望大哥能像小的时候那样温柔抱他在怀,说上几句软言细语,他就已心满意足。
可是整个仪宴之中,大哥都不曾接近他,宴会之后,更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若离知道,和这两年中一样,大哥在存心躲避着自己。
李霁胜很宠爱童年的李若离,甚至是溺爱。他喜欢孩子,更喜欢和孩子玩耍。他自己也有孩子,可是却苦于不能亲近。他是太子,他所宠爱的孩子日后便可能会被封皇太孙,承继大统。无论自己亲近哪个孩子多些,派系不同的妻妾会立刻将消息传回娘家,莫名的政治漩涡都会暗然潜伏。
因而,李霁胜的爱心全部倾注于这个容貌娇嫩的幼弟身上。只有和这个无干政治的弟弟在一起时,他才能忘记那些烦人的纷争,可怕的构陷。
他不是个强壮有力的兄长,却是个慈爱耐心的哥哥。而初到太子府性格乖僻暴躁的弟弟,也奇迹似的只肯亲近李霁胜,宛如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认作母亲的小鸟。
虽然不为父皇所喜,李霁胜毕竟是太子,除了自己的关爱,他亦给了幼弟最好的生活和教育。
这般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却也只持续到两年前。
幼时可爱的孩童一天天长大,渐渐褪去稚嫩的容颜妖冶冷艳,美到极致,令人难以直视。
有机会念书习武的李若离很快才华显露无遗,光耀照人,文武出众。
甚至有仆人在暗地里说,比起充其量只能称作俊美的懦弱太子,聪颖美艳的二十七皇子反而比较像当今皇后。
李霁胜的躲避疏离是在那之后不久。
并不是没听说过仆从的窃窃私语,他却并不介意。若离是他最宠爱的弟弟,弟弟的成就只会令他骄傲。
真正的原因,是他开始害怕狠倔强势的弟弟。
随着年龄和能力的增长,能干的弟弟渐渐瞧不起无用的大哥,甚至开始当面斥责他的无能怯懦。
--不要一天到晚弹琴作画,那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处?
--你就这样任由三哥当年讥讽你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不会骂回去啊?
--你就不能拿出点太子的威仪来吗?你这样子迟早会丢了太子位的!
⋯⋯
诸如此类曾经被母后和舅舅反复严厉斥骂的话语,被弟弟用另一种嘲讽的口吻说出来,同样刺耳。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人的能力,总有极限。而他,更只是个凡人。却偏偏负了担不起的重担。
凡人的无奈,年幼的神童弟弟并不能理解。
只是和能干的母后一样,不停的斥责着他做不到的事情。结果,只是令他更加自卑和无奈。
还有时时追随自己身影的眼中日益浓郁的莫名情愫,让他愈加慌乱无措。
即使一如既往的爱着弟弟,不自觉地,又采取了逃避的方式,躲开弟弟的责骂。
长大的孩子已不再需要懦弱的哥哥保护,他的心情好似送成年孩子远行的父亲,欣慰中带着不舍和怀念。
过去的时光多好啊,奶声叫着哥哥日日黏着自己的幼弟,可惜他无法让时间倒流,只能坐看物是人非,流年暗偷换。

(2)强暴
李若离一腔怒气无从发泄,一脚狠狠踢在紫木椅上,惊的蜷缩在屋角睡觉的裹裹跳了起来。
裹裹是只老狗,是李霁胜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对下人毫不留情的李若离,却对垂垂老矣的裹裹疼爱无比。
安抚的摸着裹裹的头,李若离自言自语的问着:「裹裹,你说大哥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他不喜欢我了吗?是因为我长大了吗?因为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吗?我知道的,他喜欢小孩子。他总是疼爱的抱着管家的娃娃,以前他陪我玩时也是那么兴高采烈的。为什么?我明明这么喜欢他,他却因为我长大了就可以不再喜欢我了么?我不要这样,这不公平!」
此刻神情,宛似被抛弃的寂寞孩子,却又带了几分不服输的狠绝。
突然跳起来,出门往李霁胜的住处而去。
通传之后,却被李霁胜以「已经睡下了」为由拒之门外时,李若离素来娇惯成性,哪里管得这些?他粗暴的推开阻拦的仆人,直接闯了进去。
灯火通明的屋中,那个男人非但没有睡下,反而在逗弄管家的娃娃玩耍。小小的孩童撒娇的依赖在他怀中,奶声说着:「太子再抱,再抱。」
那个怀抱,明明该是属于自己一人独占的。
压抑已久的怒火就是在那一刻的嫉妒中迸发出来的。
小小谎言被拆穿的男人尴尬笑着,还没来得及辩解,怀中的娃娃已经被弟弟粗暴的提出门外,然后重重甩上了大门。
李若离气粗如牛,两眼冒火。
李霁胜轻叹一声,卸去了强堆的笑:「别这样,离离,今天起,你不再是小孩子了。」
正中痛脚!
「我长大了又怎样?你就可以讨厌我了?那我便偏不要长大,偏不要!」
可惜仆人都已被远远支开,没能欣赏到二十七皇子撒娇耍赖只差满地打滚的模样。
有幸欣赏的人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抚。想来想去,只得一旁静坐,等待抓狂的弟弟自己静下来。
无人理睬,没人安慰,李若离越想越是委屈,眸中雾气渐浓,凝成泪花闪烁,最后嘴巴一瘪,索性放声大哭。
「过分,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冷漠。以前你都不会这么对我的⋯⋯」
声泪俱下,血泪控诉。
李霁胜心底一软,将弟弟揽入怀中,轻抚其背:「别哭,别哭,这么大的人,连成人礼都行了⋯⋯」
果然还是用软的比较有效。奸计得逞,李若离把头埋在兄长胸前蹭来蹭去,遮掩了一脸小小的得意。鼻间传来,那人久违的淡然清香如兰。
「大哥,你不要不睬我,也不要宠别人,以后,你都只喜欢我,好么?我只有你。」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李霁胜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出了冷宫殿,入了太子府,离了寂寞凄冷,却逃不出人情冷暖。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小孩。自己,又何尝不是?
黑夜沉沉无声,晃动的烛光在身后拉下长长的阴影。
所幸此时,自己尚有能力为他安排个去路,可是谁又能带自己离开这里?太子太子,是是非非,于己何异枷锁?
抚着李若离乌黑长发,轻然道着:「离离,我不瞒你,这几年母后身体越发的不好了。离了她,我这太子怕也就作到头了。你跟着我,只会受牵连。好在过了今晚,你便能为官封王了,趁着我还在此位,给你谋块封地,索性离了京城吧。」
「我不要!不要!不要!」李若离猛然抬头,死死抓住李霁胜双臂。纤白的双手微运内力,李霁胜已痛得蹙眉。
「放手,离离⋯⋯」
「不放,我偏不放!」透着狠决的口吻,抬起脸来,直直望着李霁胜,「我不要离开京城,给我个官职,我帮你守着太子位,你的东西,我决不让别人抢走。总有一天,让你当上皇帝。」
李霁胜呆呆望着对方,那已不复再是幼弱的孩子,而是信誓旦旦要保护所爱之人的男人神情。花样容颜,却散发着强绝气势。莫名的,竟是有些害怕胆怯。他侧转了头,企图挣脱抓牢自己的双手,冷不防唇上一阵温热,竟是被李若离突然吻住。
探入口中的细腻舌尖流转着郁郁桂酒浓香,生涩的索求着自己。
李霁胜脑中轰然作响,慌乱已极,却又挣脱不开。蓦然间,忽觉天旋地转,回神时,竟已被抱至床上。
李若离双颊绯红,眉眼带涩,星眸含情,身上散发着的,却是清晰的侵略气息。李霁胜猛然想起,今晚是若离的初房,宴席上他所饮的玉桂香淳,本就有催淫之效。
「别⋯⋯离离,住手⋯⋯你喝醉了,回你的房间去,你的女人在等着你呢。」试图去推弟弟的双手却被反压在头顶,然后被腰带牢牢捆住系在床头,他惊呼一声,「离离,你做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玩笑的程度。
代替回答的,是无数落在颈间胸前的轻吻。
「我喜欢你,大哥,除了你,什么女人我都不要。」少年一字一句地说着,透着坚定的决心和霸道的任性。
身体被强行压住,衣襟在反复挣扎中被扯开,少年白皙的手轻柔游走在敏感部位。李霁胜几番欲要呼救唤人,却又耻于被仆人看到自己这般悲惨模样。他压低了哭泣默默挣扎,扭动的身姿看在弟弟眼中,反而愈发添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慌张,羞耻,悲惨,百种滋味涌在心头,他紧咬着下唇,几乎滴下血来。
为什么每一次,都怯懦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烛滴泪,迷香缭绕,细影低语,颈项缠绕。
少年青涩的动作只能以粗暴形容,他咬紧牙,于抽泣中忍耐。盼着这番颠龙倒凤,能仅是噩梦一场。
几次想要抛开羞耻唤人,却又在少年中性魅惑的耳语中僵直。
今生今世,也仅有他曾这般温柔真挚的对己说着--我爱你!
一遍复一遍,吐不尽的爱意缠绵,道不完痴情款款。
那一夜,天地倒转。
何时在疲惫和疼痛中坠入黑暗,他已不记得。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衣服已然换过,身上也已擦洗干净。朦胧中,记起似是弟弟亲手为他擦拭,脸上不由泛上几分羞红。
「太子起身了?」侍女小翠听到动静,捧着水盆进来,拧了块毛巾,恭敬递上,「小爷说您昨晚没睡好,吩咐我们别打搅,奴婢这才没敢唤您。这会太子可歇好了?」
李霁胜点点头,犹豫一下,方问:「离离呢?」
「一大早就被皇后派人传进宫了。」小翠想了想,又担心的补充道,「奴婢偷眼瞅着,来的公公神色不善,又不说是为了什么,只是催着小爷快走。奴婢原说着要来禀您,小爷却不准搅了您休息,满不在乎的就去了。」
李霁胜一惊,母后从不过问若离之事,此刻怎的忽然匆忙相招?思及母后平日行事,他越想越是不安,顾不得股间疼痛未消,跃下床来,急道:「快,小翠,伺候我更衣,我要进宫。」
青烟缭绕,药香满室,翠帘低卷。床上半卧的女子素衣白衫,眉尖微蹙,风露云清,娇弱不胜,风流自然。只是眼角几道淡淡纹路,韶华已老。
女子服下侍女送上的浓药,抬起头来,一双星眸却闪着犀利目光,直直落在床边所跪少年身上。
李若离行礼道:「儿臣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早就想过来问安的。只是不知娘娘今日突然相招,所为何事?」
言下之意,臭婆娘,生了病不自己一边养着去,还不忘找小爷我的麻烦。
徐皇后面色不变,淡淡的道:「昨晚,你宿在胜儿那里?」
李若离早知此事瞒不过皇后耳目,也不惧怕,昂首道:「不错,我喜欢大哥,从今以后,我会守着他,帮着他,欺负他的人,我统统会除掉。请皇后娘娘给我个官职吧。」
徐皇后险些被他逗得轻笑出声:「你辱了胜儿,本宫还没寻你问罪,你倒先问我要起官职来。」随即,又轻叹一声,「胜儿若有你一半胆大,我也不必如此担心了。」
「大哥有我,以后不需他人为他担心。」独占口吻。
徐皇后一双锐利眼睛在他身上打量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好,记得你今日所说之话。胜儿便⋯⋯托付你了。」
李若离满心记挂着李霁胜,无心与他人寒暄,应付几句,便即离去。
屏风后,闪出一个中年人,望着李若离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妹妹这么简单便放过这小子了?」
徐皇后静默片刻,道:「不然还能怎样?我本也没想此刻惩治他。我若不在了,总要有个人护着胜儿。那些肮脏事,是要有个人去做,罪名,要有个人去背。哥哥你是明面上的人,以后徐家都要靠你。他原才是最好的人选。」咳了几声,又叹道,「我若是再有一个儿子便好了,断不会勉强胜儿做这个太子。他做不来,也不快活,我知道,却也没法子。若是容得别的皇子继了位,我们徐家便完了。」
「可是那小子是⋯⋯」
「是什么也无所谓,胜儿登上皇位前,总是用得到他。」女子面露倦容,挥手示意兄长退下。轻风透窗帷而入,明黄描凤床帷轻轻晃动,她默默望向虚空,眼前慢慢浮现李若离信誓旦旦的面孔。恍然回首,这一生中,好色的丈夫,懦弱的儿子,惮尽思虑,用尽手腕,皆是为何?少女时代的自己,是否也曾这般无怨无悔的爱过?
李若离出了凤仪宫,远远的便看到李霁胜在焦急万分的张望,立时笑逐颜开,一蹦一跳的便跑了过去,扑入兄长怀中,娇笑道:「大哥,你在等我么?」
「母后寻你做什么?可有难为你?」
「没有没有,她还亲口许了我官职,要我以后替她守着你呢。」
李霁胜遂放了心,猛然想起自己尚与弟弟相抱,昨晚之事蓦上心头,脸色一阵苍白,便推开了李若离。
李若离嘴巴一瘪,弯眉一皱,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抽泣着:「大哥你讨厌我了?好过分,我这般喜欢你,你竟讨厌我⋯⋯」
李霁胜见他这般颠倒黑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素来嘴笨,也不知该如何说教。偏偏李若离上气不接下气的又哭得分外可怜,他心中疼惜,加之过往宫人都远远投来好奇之色,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起昨晚丑事,也便放软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李若离听到我们二字,立时破泣为笑,亲亲热热的握了李霁胜的手,高高兴兴同行。任凭李霁胜如何暗中挣扎,也始终不肯放开。
少年的手掌,白皙滑腻,传来火热的温度。
(3)事变
我有一张琴。随坐随行。无弦胜似有弦声。欲对人前弹一曲,不遇知音。
轻灵悠扬的琴声于悠悠静夜中飘扬,散于繁星夜空之中。李霁胜端坐琴案前,十指轻拨琴弦,婉转词句和着琴声轻轻吟诵。
「怎又在摆弄这些东西?若有这种闲情,倒不如来帮帮我,军机营这些琐事,简直烦死人了。」
门被粗暴推开,李霁胜带着些心虚神情,望向门前身材颀长的少年。
十七岁的李若离已逐渐褪去孩童的青涩,眼波潋滟,黛眉轻蹙,千种风情,万般婉转,难以言喻的魅惑,却又从骨子里透出凛然的傲。
如今的李若离已今非昔比,一手掌控京畿附近所有军力,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贵。一年前,徐皇后病逝后,全靠他的支援,李霁胜这个太子方才安稳作至今日。
最近数月,常年沈迷酒色的武帝病已沈屙,欲谋大位的兄弟们皆蠢蠢欲动,李若离亦调动齐集兵力,一场政变俨然将始。
屋内的太监侍女见李若离进来,都识趣的悄然退了出去。皇后逝世后,李若离早已将太子府上上下下都换成自己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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