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晚餐的时间已过，吃消夜的同学现在还没有来，偌大个食堂空荡荡的，只有侧门边上的小卖部还在营业。天一打了一杯可乐，又在消夜部买了点熟食，打算到大厅那边去吃。因为现在没有什么人，所以大厅里没有亮灯，黑黢黢的，借着从小卖部传过来的微弱的灯光，天一在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准备饱餐眼前的美食，忽然感觉大厅尽头洗碗池那边似乎有人。
贼？！天一立马警觉起来。前段时间学校食堂就曾被梁上君子光顾过，哼，今天非叫你栽在小爷手上。打定主意，天一蹑手蹑脚地朝那边移去。近处一看，似乎有个人影站在洗碗池边 的剩饭桶边，一边还在桶里挑拣东西。难道是拣垃圾的乞丐偷跑进来找吃的？
不管他了，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边在心里打定主意，边冲出来大喝："谁？"
对方似乎吓了一跳，惊慌之下抬头四顾，蓦地发现了站在眼前的天一。天一也看清楚了对面的竟是杨小毅。一脸的惊慌、羞愧还有，绝望。手里拿着两个馒头，，似乎是刚才从桶里挑拣上来的，嘴角边上还残留着馒头屑。脸上那股欲笑不得，想哭不能的神情，眼神就像是正面对猎人枪口的受惊的小鹿，有乞求，有悔恨，然而更多的还是绝望。天一觉得自己心里竟像刀搅一般的疼，实在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卤莽。小毅眼底的那些无助，悲哀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刽子手。
他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可没有等他来得及开口，小毅已经快步夺门而出了。地上，小毅刚才手里拿的那两个馒头在滴溜溜打转。天一下意识地也跟着追了出去。可是小毅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天一回头取回刚买的是熟食，在校园里发疯似地到处寻找小毅。第一次，他开始痛恨起好友龙怒，是他把这样一个纯洁的如同天使一般的男孩子逼到了这样的境地。第一次，他开始痛恨自己，他在心里隐隐觉得，要是小毅出了什么事，大概自己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刚才的莽撞了。
寝室里，教学楼，体育场，校园湖边......，天一固执地寻找。时间已经很晚了，校园里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再一次来到小毅的寝室，室友们回答仍然小毅一直没有回来过。
天一心里开始焦急起来。晚饭也没有吃，下午又跑到医院卖血，不会出什么事吧。干脆去校医院看看，说不定小毅出了什么事情，被送到医院去了呢。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不过天一还是朝医院赶去。
在经过医院的边上的小树林，天一隐隐听到林子里似乎传来抽泣的声音。小毅！天一的头脑中立马蹦出两个字眼。快步走进小树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看见穿着一袭白衬衫的小毅正独自坐在石桌边上饮泣。
天一默默地走过去，把手里的食物摆在桌子上："饿了吧，吃点东西。"
小毅闻言，抬起头来，看是天一，没有做声。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样复杂的神情。也许哭泣真的是人最好的宣泄方式。天一觉得安心不少。刚坐下来，忽然两人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声。两人不禁相视一笑，看来都饿了。
天一挑了一个鸡腿，递给小毅。小毅略一迟疑，也就接了过去，对着天一报一感激的一笑。恩，真香啊，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肉了。天一含笑看着小毅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有察觉自己眼底泄露无遗的宠溺。
"慢慢吃，别噎着了。"天一笑着摇头。
"才不会呢，我一天没有吃饭了。师兄，你怎么不吃呢？"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据案大嚼，小毅停下来问。
"这些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寝室里有消夜的。"天一心疼地说。
时间就在两个人的静静对坐中悄然流逝。喧闹了一天的校园早已归于宁静，小毅偷眼看坐在对面的天一，秀挺的鼻梁，细密的睫毛长长地覆在满含笑意的眸子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小毅头脑中想起以前在书里念到过的一句话。
正胡思乱想间，发现天一也正注视着自己，一脸的狭促，"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吗？"
天一一句玩笑话说的小毅脸红起来。眼见小毅红扑扑的脸，一脸的尴尬，天一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拧了小毅的脸一把，"真是个小孩，可爱。呵呵。"
这下小毅可不答应了，伸着一双油腻的手也要来拧天一。天一人高，看小毅冲过来，一个起身，一下抱住小毅，直勒的小毅喘不过气了，笑着讨饶。
两个闹了一阵，看时间也不早，就回宿舍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充盈着两个人的胸中，兴奋，愉悦，又有对再次见面的企盼。小毅觉得今天早先发生的所有不快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十几年来孤苦无依的心似乎有了依靠，就像小时侯第一次见到林妈妈一样。看着天一英挺的身影走进54号楼的大门，小毅回转身向宿舍跑去。
六
第二天一早，天一起床，脑袋里自然就浮现出一张可爱纯洁的笑脸。圆圆的娃娃脸，大且晶莹的眼睛。天一甩甩头，什么时候也跟个小孩一样了，交了新朋友就整天记挂着。洗漱完逼，刚打算去吃早饭，迎面进来一个人。天一依稀觉得似乎昨天在小毅寝室见过。
"请问水天一师兄在吗？"
"我就是啊，有事吗？"
"我是小毅的同学，他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递过来一包东西，跟着就说再见走了。
天一小心打开外面的一层纸，露出四张百元大钞。一想起这笔钱是小毅卖血换来的，天一觉得心里一阵压抑。心痛的感觉满溢出来。对了，说不定那家伙今天又没钱吃早饭了。心里想着，急忙匆匆跑到39号楼。来到小毅的寝室，小毅却已经去上课了。天一不由的担心起来，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拜托小毅的是室友转告小毅，让他午饭的时候来找自己。
中午，小毅如约而至。天一正躺着看书，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搁在床边，闲适而庸懒。小毅忽然觉得心跳好象漏了一拍，呼吸有些困难。虽然隔了老远，小毅却分明能感受到从天一身上传过来的体温。
半晌，天一无意间抬头，发现小毅正站在面前，连忙起身。"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啊。呆呆的，做什么呢？我的魅力这么大啊？"边说，边笑着摸小毅的头。
"才没有呢，我也是刚到。"小毅不好意思地辩解，"师兄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有什么。就是告诉你。龙子的那件衣服已经洗干净了，这四百块钱你不用赔了。"
小毅犹疑着，"可是那天那件衣服明明已经沾满油渍了啊，怎么会洗的掉呢？"
"这有什么难的，现在洗涤技术这么高超，有什么洗不掉的？不信你看，那不是那件衣服吗？"
小毅冲过去拿来一看，果真，纯白的衣服上纤尘不染，跟新的没有什么差别。"太好了，谢谢水师兄。"小毅兴奋地跑过去抱住天一。
看着小毅纯真的笑脸，天一的心里也末明地似乎充满的幸福感。要是能让这样的笑容永远挂在这张脸上该有多好啊。
"好了，好了，看把你乐的。来，中午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好吗？"
"是啊，现在我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也为了报答师兄对我的关心，我请你去吃顿好的。"小毅还处在兴奋之中。
天一伸手轻轻打了小毅的脑袋一下，"说什么呢，我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能让你请呢，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走吧，师兄请客，别废话了。"说着，便拖着小毅往外走。
一种被关爱、被宠溺的幸福感顿时在小毅胸中激荡。啊，就让我多享受片刻这样的幸福吧。幸福的里头夹杂着一股酸楚。小毅任由天一拉着，心中百感交集
七
吃过午饭，天一回到宿舍。龙怒已经上完课回来了。手里正拿着天一床上的运动衫在看呢。看见天一进来，"天一，你什么时候也去买了一件跟我原来那件一样的运动服了？"
"哦，那是那个叫杨小毅的新生今天早上拿来，叫我转交给你的。"
"不是吧，那个土不拉几的小子也知道我穿的是什么牌子？不会是假货吧。"
话还没说完，"啪"，天一把一张专卖店的发票按在了龙怒的面前，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龙怒微微一怔，旋即释怀，"怎么，失恋了还是内分泌失调啊？"
天一也闷声不答。龙怒也不以为意，自己跑到其他寝室玩去了。
整一个下午,天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小毅那张纯真的笑脸老在自已眼前出现,,突然间那张笑脸又幻化成了昨天晚上在食堂见到小毅时,他那种绝望而羞愧的神情."腾",天一猛地坐了起来,想做点什么,最终又颓然地倒在床上.有一个声音在天一的头脑中响起,再也不要那样的表情在小毅的脸上出现.
暮色很快降临在了喧闹却美丽的校园,又是晚饭时间了.天一早早地来到食堂,没多久果然看到小毅拿着饭钵匆匆走进来了.虽然食堂里人还很少,小毅却没有看到天一的存在.只顾着往打饭的窗口跑去.天一也不去叫他,看着他匆匆向师傅要了二两饭,又跑过去打了几勺免费汤,就快步跑掉了.
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心底直冲到口鼻间,天一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夺目而出了.半晌,天一站起身来,在打菜的窗口要了几个鸡腿,打了四两饭,就匆匆往昨天晚上找到小毅的小林子走去.
小毅坐在小树林子里的石桌旁,埋头苦吃."恩~~",今天的汤还不错呢,居然还有肉末,小毅惬意地想.想到肉,又不仅想起昨天晚上天一师兄给他的鸡腿,真香啊,还有天一师兄的笑容也很温暖.
哎?真的很香哦.不会石幻觉吧,小毅笑笑,看来自己想吃肉想疯了.想着又狠狠地从饭钵里舀了一瓢饭往嘴里塞.可是,为什么头顶上会垂下来两个鸡腿呢?小毅张大嘴巴,眼睛随着鸡腿往上瞧,正对着一张温暖帅气的笑脸.
"小呆瓜,再不把嘴合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毅赶紧把嘴巴合上,一不小心,牙齿把舌头给咬了一下,疼的小毅直皱眉头.搞的天一还以为他怎么了,一脸的紧张.赶紧过来扶着他的脸,想看看怎么了.天一个子本来就鼻小毅高,这样俯下身来,托着小毅的脸,小毅头脑中一下子蹦出一幅画面,脸也跟着红了.推开天一,嘴里连连说着没事.天一看小毅的窘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举动的暧昧,不由地也讪讪起来.暮色笼罩下的小树林中,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彼此之间流动.
"没事了吧?"天一轻声问道,试图打破眼前的尴尬气氛.可是话一说出口,自己倒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本清亮浑厚的嗓音怎么变的这么沙哑起来.
"恩.没事了.师兄,你怎么跑过来了呢?"
"还说,你看你,怎么又只喝免费汤呢?这样怎么会又营养呢?给,这是我打的鸡腿,我们一人一半."说着把鸡腿放在桌子上,自己开始吃起来.半天,见小毅没有动静,"怎么了?为什么不吃啊?"
"师兄,谢谢你关心我.可是我不想吃了."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腿的吗?或者你吃腻了?没事,师兄下次带你吃别的."
"不是的.可是,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吃师兄的啊."
听了小毅的话,天一一愣,差点脱口而出:"我愿意的."可是,他没敢说出来.只是笑笑:"怎么会呢?等明天我去老师那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勤工助学的机会."
"真的吗?"
"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噢!!"小毅一下子跳了起来,又跑过来抱着天一哈哈大笑.看着小毅天真的样子,天一笑着摇头,真是个孩子.
八
第二天中午,小毅刚下课,还没有进寝室,就听见房间里电话铃在响个不停.小毅匆匆开门,三步并作两步接起电话.刚说了个"喂"字,那边就传过来天一清朗的嗓音:"小毅吗?还没有吃饭吧,我在食堂等你,我们一块吃饭,有事和你说.快点啊."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小毅听天一的语气似乎很愉快,想着可能他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忽然也变得愉快起来.一跳一跳地跑到食堂.看见天一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又忙忙地跑过去.
看着一脸笑意的小毅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额头还微微冒着细汗,天一赶紧拉着他坐下来.
"走这么急干吗?慢慢来,我会等你的嘛."
"是你自己叫我快点的啊."小毅撅起嘴巴,一脸的无辜.
天一笑着揉了揉小毅的头发,感觉很柔软.痒痒的感觉从指尖直传入心底.
"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和你说的事?"
"是帮我找勤工俭学的事情吗?"小毅急急地问道.再看天一,一脸的笑容,点着头.刹那间,.小毅明白过来,张大嘴巴,看着天一.半晌,大叫出来:"噢!我有工作啰."
叫完之后,感觉有些怪异,怎么原本闹轰轰的食堂变得悄然无声了?转头一看,发现全食堂的人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小毅吐吐舌头,缩着脑袋坐了下来.抬眼一看,正对着天一狭促的目光.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都是你害的."
看着小毅凶狠的模样,天一终于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下,小毅课更加不答应了,伸手过来挠天一,天一笑着东躲西藏.两人闹了一阵,直到天一讨饶,小毅才作罢
"臭小子,好心没好报.我好不容易帮你弄到工作,不说感谢我,还恩将仇报.我算认识你了."
"好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则个.我今天到学工部找蒋老师,她说正好四食堂的管理员林大爷最近病了,食堂晚上没有人值班,你看你要不要去?"
"我愿意."没等天一把话说完,小毅就急忙答应了
"这可不是闹着完的.你要是真想做这个工作,那你晚上可就得一个人住在那边,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得,我又不是女生."小毅挺挺胸,装出一副英武得样子.天一伸手打了一下小毅得脑袋,"你长这么帅,不怕晚上哪个女鬼把你勾走啊?"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啊.或者你已经被勾过了,这么又经验?"小毅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前两天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还这么能说啊."天一被小毅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去那里做事也有一个好处,你去了之后,也算是食堂得工作人员了,食堂包你三餐,每月给你300块钱工资.不过,等林大爷病好了,你就还得把位置让还给他."
"真得啊!太好了,那我以后都不用再只喝免费汤了.还有工钱拿."说着说着,小毅忽然不做声了.天一抬头一看,小毅得双眼红红得,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小毅抬头对天一说:"天一师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天一心里也是酸酸的,多不容易啊,这么单纯的小男孩,独自一人走到今天.嘴里应到:"跟天一师兄还这么客气啊.傻小子.来我们打饭去吧."
"好啊,今天我请你吃饭.不许喝我抢,我可是有工作的人了."
"好.杨小毅同志."
九
下午,天一带着小毅到学工部蒋老师处报了道,当天晚上,小毅就开始了食堂守夜人的工作.被褥,衣物都是天一帮着搬过来的.不过晚上天一有课,所以两人吃过晚饭后,就分开了.八点钟以后,就餐的同学渐渐稀少了,食堂的师傅开始收拾食堂,小毅夜帮着搭把手.师父们看着这个新来的大学生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口一个"叔叔"﹑"婶子",直把那些师傅们叫的甜到了心里.
大家人多手快,很快就把食堂收拾干净了.师傅们劳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了.清真部的张大婶临走前还一个劲地叮嘱小毅晚上自个儿要小心.很快,诺大一个食堂,就只剩下小毅一个人了.关上外面的大门,熄灯,整个食堂大厅空荡荡的.小毅虽说是个孤儿,但从小到大还第一次一个人住,心里酸酸的.有点想念室友,不知道李军,周波他们现在在干吗?一定是有说有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