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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by梦里长安躲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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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被他打飞的鬼哥儿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膝行着,不要命地抱住他的腿,似乎在大声的哀求什么。
  可是天掷疑心自己耳鸣了,天地之间嗡嗡作响,他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被他扼住的人,静静地望着他,嘴唇翕动,话音清晰:“杀了我,你不怕连假的也看不成了吗。”
  真奇妙,天地之间天掷居然能听清这一句。
  他扼着那个人,他面无表情,那个人也面无表情。
  天掷向后退了一步,胸口的针扎似的刺痛变成排山倒海的剧痛。
  那个梦,他想起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忘。
  像是房屋中突兀长出的大块山石,他视若无睹地在房间内行走,会自动避开,但山石不是不存在,他也不是没看见。
  他只是不愿意直面而已。
  这人所说的,他一字不漏全记得,这人还没来得及说的,他也猜到了。
  他背过身去,喉头一动,吐出一口腥甜,平静地用手抹去。
  干裂的嘴唇里黏着血丝,他的嘴唇不受控制的轻颤,但依然是平静无波的面色,“你们仙门中人时隔多年,还是花样百出,他已经死了,你们挖走他的尸身,还假扮他来骗我——”
  他真心实意地道:“——你们都该死。”


第二十五章
  他没有回头, “那十二个掌门该到了吧。”这句话是问身后的鬼哥儿。
  鬼哥儿反应过来,大声道:“快……快了。”
  天掷淡淡地道:“将他绑回大殿。”
  鬼哥儿心下纷乱, 茫然无措,“啊?”
  听明白后,犹犹豫豫地将醒林带走。
  醒林被鬼哥儿亲自送回大殿,大殿中的甘棣华、荀未殊等人见到他毫发无伤的回来,均喜出意外。
  鬼哥儿将他右手吊起, 吊的不算太高,又将他左手吊起。
  他吊的很慢,时不时从缝隙里偷眼看他。
  三岁孩童玩绳索一般磨磨蹭蹭将两只手都缚好,鬼哥儿停了一下,又伸手到右边将绳索松了松, 松完看看了左边, 将左边也略松了松。
  他从自己两手之间瞟了一眼, 拉着一张小脸, 转身向殿外走去——尊主说他们都该死,今日与十二掌门会面恐怕不会善了,尊主的本领他略见识过, 那十二掌门如今该自求多福了。
  他坐在石阶上, 清风穿过大殿,闭上眼,仿若提前闻到血腥味。
  大殿里,甘棣华等人一叠声的喊他。
  “醒林师弟,你方才见到魔尊了吗。”
  “醒林兄你疯了吗, 你居然敢拿话诓魔尊。”
  “牛.逼啊,而且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你方才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啊……”
  醒林吊着两只手,心下一片空白。
  他听懂了天掷方才的话,心里有预感,说来可笑,他如今头脑清晰到极致,竟是活了这么多年,头脑最通透好用的一日。
  他轻轻歪着脑袋,枕着吊起的右手臂,发丝落下,粘着他的侧脸。
  这一日真的到来了,他不害怕,只是有一些遗憾。
  不,是有很大的遗憾。
  不出半个时辰,大殿外陆陆续续有许多身影摇晃,慢慢的竟站满广场。
  鬼哥儿在台阶上踱步,不知从哪里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叼着烦躁的甩来甩去。
  夏百友是个话多的,且他绑的靠前,眼界宽阔,他悄声向众人道:“看这架势,咱们师尊们该是快到了。”
  众人心中也是这样想,紧张的心几欲从喉咙里跳出来。
  醒林自见魔尊回来后,便半死不活的不吭一声,了解他的荀未殊白蟾宫等人知道,他连门派之事都甚少操心,更遑论涉及魔窟的辛秘之事了,担心他是吓破了胆,为了求生,才胡言乱语骗见魔尊。
  其他人死活都问不出他的话,也担心他惊骇过度,神志不清了,两拨人不好直说,一对视,都猜着了对方所想。
  也是人之常情,被掳的人中,个个比他修为高,个个比他经历的风险多,他仗着父荫,一向悠游惯了,从未有过什么担当,娇气一些也是有的。
  只是如今在魔窟之人面前,难免有失仙门风度。
  生死关头,众人无人肯开口责备他,偶有一两个如胡争如郭不贰等性情刚烈之人,怒其不争,对其不屑,但也只在心中腹诽。
  鬼哥儿看看天,侧耳听听风声,一把扔了嘴里的杂草,大步跨过大殿门槛,向后厅走去。须臾等他再次跑出来时,大殿外还无人至,他静候在大殿门口,嘴里无草可叼,他轻轻咬着嘴里的嫩肉。
  胡争如熟悉他这一套神色——他此刻心中杀气炽盛。
  胡争如不禁替师尊们吊起一颗心,他看向甘棣华,甘棣华望向他,满眼的无奈、无法、无计可施。
  忽然,大殿外,玉房宫院门大开,两扇朱红大门哐当一声砸向两侧院墙,无人触碰,像是被内院的飓风吸开。
  门外十二位身着各色服饰各家衣冠的男女,正往大门处来。
  他们以中间一位白衣素冠的老者为尊,前方门户忽然打开,这位老者并余下人心中略一吃惊,但是脚步不停。
  门不是他们开的,门是为他们开的。
  从大殿到院门,中间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魔尊居然还能做到如此的掌控与力度。
  他们进了内院,院子数千黑压压的人影,沉默着迎接他们,如同走进黑黢黢的鬼树林中。
  为首的老者,自然是玉房宫的龟蒙真人,他身边的人碧衫玉冠,一张方脸面不见怒气与焦急,只有令人胆寒的威严刚硬,这是醒林的父亲,东山派虞上清掌门。
  虞上清站龟蒙真人左侧,右侧才是紫极观的云贯天掌门,而镇九门的胡得生掌门站在虞上清之左,余下红云教等自按顺序雁翅排开。
  一行人步伐从容,仪态端方,施施然齐齐进了大殿。
  大殿门口靠着的鬼哥儿,本意准备好一腔杀意与怒气,然当这十二位泰斗一入门,他抱着的双臂放了下来,气势不自觉的弱了。
  如此情势下,无人留意东山派掌门何时越过紫极观站到第二位。
  甘棣华压着心跳,低声道:“弟子无能,给师尊添麻烦了。”
  郭不贰白蟾宫等人也喊道:“师尊!”
  虞上清撇了角落一眼。
  龟蒙真人伸手压下弟子们的呼叫,望向大殿,朗声道:“我等十二个老匹夫来会见忘月窟尊主,还请尊主现一现真身吧。”
  他语毕,大殿内静了一刻,无人出来,忽然一阵阴风自脚底生气,卷飞十二掌门的衣袍,卷起浮云大柱下捆绑着的弟子们的绳索衣带,甘棣华等人迷了眼,侧头躲风,听得砰地一声殿门摔上了。
  龟蒙真人等立刻回身,大门已合,红云教的朱若殷立刻怒了,大喝道:“魔头,你这是何意,我等光明磊落应你邀而来,你却玩这套阴的。”
  甘棣华等弟子也吓了一跳,未曾想刚进门魔尊便翻脸。
  龟蒙真人镇定,他举起右手,示意大殿内安静,向空旷的大殿道:“魔尊请我等来,想是有要事相商,难道只为与我等一战吗?魔尊少时便说一是一,无惧无畏,如何长大了这么不磊落。”
  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进来,那人缓缓走至高榻前,沉默着俯视下方,“你们要磊落吗?”
  他的声音很不对,干涩中带着嘶哑,仿佛嗓子里藏着沙砾。
  神情也不对劲,黑发披在肩上,掩盖了眼底的猩红,但那股掩不住的冷冽肃杀,站在大殿最远处的醒林都能感受到。
  醒林抬起头,望向他。
  自从天掷在石碑前吐血,他便觉不好,此刻更是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的目光忽然对上鬼哥儿,少年皱着眉头望向高榻处,回头看醒林一眼,那眼中的担忧焦虑满溢出来。
  醒林心里一跳,自觉恐怕猜对了大半。
  高榻前的天掷指着大殿的角落,醒林所处的方向,淡淡地问:“这个人便是你们所谓的磊落吗。”
  十二掌门与众多弟子不禁齐齐望向醒林。
  龟蒙真人受邀而来,心中把魔尊的意图猜了数万遍,总是绕不开守灯人之事,故早有准备,装了满肚子塞搪故事,只求能拖一时是一时,见了醒林再见机行他计。
  他们并不知昨夜鬼哥儿欲先送他们人头之事,也不知后来醒林之变,如今骤然遭天掷一问,如当头一棒,龟蒙真人立刻稳住,以退为进,“不知尊主此言何意?”
  天掷望向那个角落,醒林斜着身子挂在绳索上,也正望向他。
  天掷立刻转开目光。
  何意?
  这是你们仙门为了骗我放了十个被掳的弟子,调教好的假扮那人的骗子吗。
  还是……这件事从数年前便是圈套,连那人都是假的,都是你们仙门派过去破坏忘月窟的奸细。
  他一直告诉自己,是第一种可能,可是……那人的眼神,那人的语气……他没法骗自己,他在心底一直有一个答案,只是他不敢揭开。
  他直直望向龟蒙真人苍老浑浊的双眼,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龟蒙真人直觉要糟。
  天掷的眼眶里还是阴晴不定的猩红,他一身黑衣,如地府幽灵。走下一级石阶,他边走边道:“十年前,忘月窟和仙门大战,斗的不可开交,你们不是对手,又杀不了我和万斛龙,便使奸计,派了奸细潜进忘月窟,是不是?”
  世间最可怕的猜想,由天掷亲口说了出来,他平静如水,接着道:“假意与我……先挑拨我和万斛龙,使我杀了万斛龙,又毁了魔窟,最后也收拾了我的命,一石三鸟,是不是?”
  “所以,那人从始至终都是做戏,都是受人指派,全是假的……是不是?”
  昨日想都不敢想的事,此时一字一字说来,天掷声色平静,似在闲话他人之事。
  他已走下最后一块石阶,站在大殿中,注视龟蒙真人。
  龟蒙真人终于倒退了一步。
  他悄悄握紧了手里的宝剑。
  天掷看着乌压压的一大殿人,目光沉沉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在密集的人影间,他的目光独独没有扫那个角落。
  他看清了每一张脸,忽然转过身,眼底藏着满满的猩红,紧紧咬着牙关,低低地道:“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的袖底隐隐升起一阵炙灼感,身后响起龟蒙真人的大声呼喊,“大家小心!”
  大殿中忽然声浪鼎沸,脚步声,呼喝声,拔剑声,尖叫声灌满耳膜,他的低语只有自己听见:“你们把他还给我……”


第二十六章
  业火如猛浪拍打整个大殿, 十二掌门剑未出手瞬间溃散,被冲摔到大殿门板上, 龟蒙真人高声大喝:“祭出天地鼎!”
  他手里翻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宝鼎,十二掌门拔出宝剑,宝鼎自动升空,十二把宝剑绕着宝鼎围成圆阵,十二道寒光如雪如银, 剑尖齐挑,剑花翻转,手腕翻飞,十二掌门送出宝剑,齐声喝道:“去!”
  十二把寒光剑带着宝鼎上融来的白烟, 赫然飞向业火浪潮中缠斗起来。
  这天地鼎便是当年十二掌门耗费心血研制的宝器, 耗费心血并使泛泛而说, 十二掌门俱用自身鲜血融入宝鼎, 炼造数年,宝鼎寒煞非常,十二门仙家宝剑在宝鼎上一沾一绕, 带着寒煞之气, 势不可挡!
  甘棣华等人被绑在浮云大柱上,受业火之炙受寒气之煞,被逼的眼都睁不开,幸而大殿极大,一火一气未真正着身, 否则以他们的修为,怕是要被一击而亡。
  天地鼎本就是为克制天掷的业火所制,却自制成以来从未与天掷对战过。它一手封印魔窟,镇压过小鬼岭的所有残党,十二掌门知道它的厉害,今日使出毕生修为,信心满满要将天掷一举拿下。
  可是那业火如疯了般反噬,竟凭空掀起三四人高的巨浪,将十二道寒光逼退,天掷黑色的衣袂翻飞,无数火焰从他身上飞射而出,如此下去,恐怕不是自己这十二人要命丧于此,整个大殿都要被焚烧殆尽。
  龟蒙真人不停后退,眼见这疯狂的业火将四面八方都烧得密不透风,他的心不禁骇到极致,大声质问:“魔尊!你的人还在大殿里,你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
  天掷站在熊熊火光中,仰面望着滔天的火舌,他低下头,黑发翻飞,着了魔一般道:“是又如何!”
  龟蒙真人骤然见到他血红的双目,布满皱纹的三角眼紧紧缩起,这人怕是疯了。
  自己……自己只能拼尽全力,拼他个玉石俱焚!
  他和其余十一人对视,众人心中皆知,这一刻终于到了,龟蒙真人大声道:“为仙门而死,不冤!与魔尊同归于尽,不冤!还世间清乐太平,不冤!”
  虞上清与朱若殷同时举剑,朱若殷大声道:“当我们怕你不成,我们就是死,也不许你再为祸人间。”
  十二道寒光忽然并起,汇成一簇,剑柄依着剑柄,剑身挨着剑身,光芒照耀光芒,正如一道蓄势待发的飞箭。
  业火忽收,天掷的右手蓄力胸前,五指手指轻拨轻抹,如拢琴弦。
  众人屏住呼吸,见识过的人知道,魔尊使出全力之前,往往会忽然收顿。
  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从浮云大柱后跌跌撞撞的扑上来,鬼哥儿满脸泪痕,一手挥断醒林的左手绳索,又一手挥断醒林右手的绳索,他泪流满面,冲醒林大喊:“拦住他!救救他!”
  醒林也跟着天掷魔怔了,绳索忽断,他听着绳索落地的声音,抬起眼睑,望向远处那个静止不动的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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